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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云雾渺渺,雾涛亭就像凭空而建,亭内亭外,一切也变得如真似幻。

    君湛然此时就坐在亭内,素衣黑发,如同玉石镌刻而出的脸上,只剩下冷峻,还有一丝微不可觉的阴郁。

    南宫苍敖还记得次见到君湛然,便是在这座雾涛亭,也是这片白纱,但亭内的人却不是这般神情。

    那时候的他傲然而冷漠,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眼前的人都在他的脚下,冷笑的时候面色诡谲,问他敢不敢喝那杯残茶,微挑着眉宇的样子,又十足的锐利慑人……

    但如今,他就坐在雾涛亭内,很长一段时间就那么看着脚下雾海,不言不动,仿佛整个人都融在了空气里,从未存在,一人一琴,只剩下风声从耳畔拂过,吹起几缕黑发,脸上的阴郁之色却越来越浓。

    雾楼所属的其他人似乎早就习惯了,纷纷退下,只留肖虎一人远远的站在亭外,躬身等候。

    白日下,阳光终于透过翻飞的纱照了进来,君湛然的手也终于动了动。

    一缕琴音随着朝霞穿透云霄,南宫苍敖走过许多地方,也听过宫内琴师所奏的琴音,却是次觉得,他听到了奏琴人的心。

    琴声随着水汽散开,从山巅传到山下,每年的这一天,镇上百姓经过山脚,便能听到山上传来的琴声,不早不晚,就是这个时候。

    这琴声难以形容,是悲伤还是喜悦,只是若有似无的,牵动人心,仿佛有一根琴弦和你的心弦连在了一起,轻轻一拨,便让心头泛起涟漪。

    君湛然的双眼依旧看着远处,那双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琴弦上拂过,琴音如何,他似乎浑不在意,一双漠然的眼直直往前,仿佛从那片苍穹里看到了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又被勾起回忆,双眉紧皱。

    南宫苍敖忍不住想,他是否是记起了那位故人,是否是在回忆属于他们的过去……

    天高,云阔,抚琴人渐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琴声变得尖锐,就像是心口被人撕开了一块,滴下的那滴血,血中有泪,有不甘,有愤怒,有决绝。

    君湛然紧紧咬着牙,遥望远方,目中一片黯沉,阴郁之色如同乌云密布,满面阴霾,琴声也随之高亢,越来越急,犹若暴雨,最终,琴弦极颤,在最高昂处戛然而止。

    在琴弦即将崩裂的那一瞬间,君湛然收回手,一切声音便都停了,仿佛连风声也静下,空气里只剩下空无。

    随着琴音屏息的人们,这才能缓缓吐出一口气,肖虎低着头,仍然没有上前,南宫苍敖却走向亭中,接着便被肖虎拦住。

    “鹰帅……”他对他摇头,楼主此时最不喜欢他人打扰。

    “无妨。”避开肖虎,南宫苍敖走了进去,顿时对上一双骇人的眸子,君湛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南宫苍敖并不退开,还是走了上去。

    君湛然眼中的锐气渐渐消退,转开目光,又无言的望向了远方,那神色,竟有种沉沉的忧郁,就连夏日的阳光都无法驱散他身上的郁郁之色,他就坐在那里,沉默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一直都没有开口。

    雾涛亭内很安静,静的叫人窒息,肖虎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里面,又深深叹了口气。

    亭内,君湛然次放松了挺直的背,就那么坐在轮椅里,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动,只是那么坐着,南宫苍敖走到他身旁,抱臂而立,也不说话,就和他一起看着远方。

    在他们眼前,红日高悬,云烟笼罩,时间仿佛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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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个字少了,大家多包涵。。。鞠躬~~~于是这个周六日都要上班的狐狸悲催的爬过~~~t-t

    ☆、第三十五章 往事如雾 (3929字)

    日头从高高升起到缓缓落下,肖虎在亭外已站了很久,亭内的两个人一坐一站,也待了很久。

    此时骆迁已回到雾楼,悄悄到了雾涛亭外,对肖虎问道:“时辰不早,下面的人问鹰帅是不是留在这里用饭,他们也好有个准备。”

    “什么晚膳,他们连午膳都没用过。”肖虎的眉头皱的死紧。

    “他们这样已经待了一整天了?!”骆迁惊讶的遥望雾涛亭,那两个人就如一副剪影,融在晚霞落日余晖之下,“鹰帅难道也没出来过?就一直陪着楼主?”

    肖虎看他惊讶,点点头,露出苦恼的表情,“鹰帅陪楼主回来后就没有离开过,这两个人在那里已经待了一整天了,一杯茶水都没有喝过。”

    说完,又朝亭里看了看,想要叹口气,想起自己已经叹了很多回了,肖虎又硬生生的把叹息憋了回去,要不是亲眼看到那两人进去,不曾出来,他就要以为里面的是两具泥木雕塑,而不是真人。

    楼主这回不知怎么了……

    骆迁和肖虎站在外头,心里有同样的疑惑,今年和往年莫非有什么不同?往年,楼主从未如此。

    每一年,雾涛亭内都会有琴声,但唯有今年和往年不同,每一年楼主都会在这里用这种方式祭拜,但唯有今年,他在亭里待了这许久……

    也唯有今年,有人相陪。

    君湛然望着远处已经很久很久了,他似乎是在看云,又像是在看远处的山,但也可能他什么都没看进眼里,只是将视线停在不知名的方向,直到此刻,收回目光。

    “你终于肯动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么坐下去,坐到明天。”南宫苍敖转头看他,见他依然不说话,他便又接着说道:“假如你真要坐到明天,我就陪你到明天。”

    君湛然没有看他,“不必。”

    “逝者已矣。”掌心落在君湛然的肩头,南宫苍敖的手慢慢收紧,仿佛想把某种力量传递过来,君湛然还是看着远方,冷冷反问,“你又知道什么?!”

    “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南宫苍敖摊开手,“你没有对我说过,我如何知道?虽说只要找人调查,早晚就会有眉目,但我想不如你亲自……”

    “南宫苍敖!你别太过分了!”伸手一抓,攥着黑色衣襟,南宫苍敖被抓到君湛然面前。

    眼底的火光比晚霞还要炽烈,冷厉的语声里已有杀气,“你到底还想知道什么?!你还要调查什么?!你想知道我的过去?我是怎么成了残废?你想知道一个残废是怎么坐上这伏鸾山,又是怎么成为雾楼楼主?!”

    “还是想知道这个残废为什么坐在这里?!到底是在祭拜谁?!”一眯眼,锐利的眸子蒙上一层阴影,就如此刻的天色,红光退去,被黑暗笼罩。

    “不错,这些我都想知道。”见他言辞激烈,南宫苍敖并不反驳,反而变本加厉,和他对视,“林秋雁之死虽说和你无关,但她生前毕竟来找过你,当时又身怀血玉玲珑,此后玉石找回,但玉色有变,事有蹊跷,为了澄清你的嫌疑,你不该对我解释一番吗?”

    君湛然双眸骤然紧缩,蓦然冷笑,“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面色如霜,仰天大笑,拉近南宫苍敖,笑声骤停,对着他的双眼,“既然你想知道,那就给我听好了!我从出生起便是这模样,被父母所弃,所以我从不知我爹娘是谁!至于这身武功自然是有人传授,而今日拜祭之人,本该成为我孩子的母亲,但她投湖而死,连同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一同见了阎王——”

    冷冷说完,君湛然抓着南宫苍敖衣襟的手也越攥越紧,幽幽笑容令人心寒,“就是这些,你还要知道什么?”

    “所以你此后自封穴道,情愿断绝情`欲之念,也不愿再碰其他女子?你对她如此深爱,念念不忘?”这不像是他认识的君湛然,南宫苍敖脑中思绪涌现,鹰眸微阖,突然问道:“她果真是投湖而死?”

    君湛然神情微变,却答道:“不错,她是投湖而死。”

    南宫苍敖的衣襟还在他的手中,俯身和他相对,四目相投,神情各异,君湛然的回答并未拨开南宫苍敖心头的迷雾,反而镀上了另一层更诡秘难测的颜色。

    亭外肖虎见两人起了争执,不敢擅入,等君湛然把南宫苍敖放开,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楼主,该用晚膳了,你和鹰帅这一整天都没吃什么……”

    “不吃。”打断肖虎,君湛然的轮椅滑出雾涛亭,竟这么离开了。

    肖虎愣在原地,“楼主!这都一整天了,你连口水都没喝——”

    椅上的人回过头,“我的话你可听见?”

    就在他回头之间,轮椅周围的草木忽然在瞬间枯萎,原本的绿草茵茵成了满地焦黑枯黄,看到他的眼神,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肖虎噤若寒蝉,不敢再说。

    等君湛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肖虎这才缓缓吐了口气,“鹰帅你是说了什么惹的楼主如此动怒?你可要知道,楼主一旦生气受罪的可是我们呐!”

    南宫苍敖还看着君湛然离开的方向,“当年有人怀了他的孩子?那女子是谁?怎么死的?”

    听到这一连串问题,肖虎顿时明白是什么事情惹了君湛然,“原来鹰帅已经知道了,是楼主告诉你的?说起这件事啊……”

    他又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这事我本来不方便说,但鹰帅已经知道一二,我也就不隐瞒了,楼主周围没什么朋友,对你已经算是不同,我也希望鹰帅你多来雾楼走动,楼主身上也可以多几分活人气,否则……”

    又叹了口气,肖虎发现自己果然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叹气,“其实,楼主当年是有人侍寝的,楼主的眼光颇高,选的人也不多,但其中有一个容貌性情都颇合楼主的喜好,还算得上得宠。”

    “后来呢?”南宫苍敖记得方才琴音,没有听出半点缠绵爱意,“他对她如何?”

    “楼主他……”肖虎回忆当年,“楼主对她委实不错,她对楼主更是爱慕有加,不论楼主去了哪里,她都想随身侍候,不肯稍有离开,满腔情意,即便是瞎子都看的出来。”

    “如你们楼主那样的人,女子自然是喜欢的。”南宫苍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古怪。

    肖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错,虽说楼主腿脚不便,但除此之外任凭哪一样都能招来女子倾心,那个侍寝名叫明珠,她也是个苦命人,喜欢谁不好,偏偏一颗心全都扑在楼主身上,楼主对她,虽然衣食住行,无不命人安排妥当,但是……”

    “但是什么?”

    “鹰帅是知道我们楼主为人的,他对人并不那么客气,性子起来了,有时候还会发发脾气,对人对事又极为挑剔,他虽然对那明珠十分的好,但总不是那种好……”肖虎形容不上来,挠了挠胡子,“对了,就是不解风情!”

    “但我看他在望春楼对那些歌姬的态度,似乎也算不上不解风情。”南宫苍敖又古怪的笑了笑。

    肖虎更为奇怪,鹰帅这态度……

    不管那么多,他继续说道:“那是场面应酬,我们雾楼到底也是在外面有生意的,楼主对那明珠却只是关切,怜爱是有的,但对女子来说,总少了点浓情蜜意,明珠对楼主已然一往情深,怎能接受自己所爱的人对她冷淡,后来便时常闹些别扭。”

    “他的冷淡,她早该习惯才是。”

    “起初是没什么问题,这里毕竟是雾楼,凭楼主的威严她还不会如何,可后来……”肖虎脸上多了一丝惋惜,“后来她怀了身孕,便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某一日忽然问楼主,对她是否真心,是不是深爱于她,楼主当时没有回答,没想到第二日,她就投湖了。”

    “你们楼主知道此事作何反应?”

    “那一年是冬天,我还记得湖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明珠是怎么跳下去的,谁也没看见,有下人经过的时候,她已经在湖里待了好一会儿,楼主当时得了消息,亲自赶到湖边,竟弃了轮椅,自己下了湖去!”

    “他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还是为她?”南宫苍敖的话每一句都有些奇怪,肖虎摇了摇头,“楼主的心思我哪里知道。”

    “我只记得湖里的冰都碎了,楼主一个人翻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她捞了上来,自己却差点淹死在冰湖里,后来人是上来了,冻的脸色发青,腰也有一段日子难以动弹,请来的大夫说,估计是在湖里撞到了石头,又被寒气侵了,后脊上结了淤气,若是不散,对身体恐有大伤……”

    肖虎说到这里,南宫苍敖便知道,为什么君湛然的这些手下都会以为他有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