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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酒,把空杯放回桌上,“我若要与你为友,不会因为奉谁之命,只因你是君湛然。”

    话音朗朗凝而不散,仿若实质,目中含笑,分外坦荡,假若不知道人称他为鹰帅,君湛然定会把他当成个磊落的大侠,但手下有七十二夜枭的男人,既然能当得成皇家密探,他身上还能有几分侠义?

    “这么说,我该多谢鹰帅看得起我了?”微微一笑,君湛然把酒盏虚空一举,算是敬了他一杯。

    “你不信?”南宫苍敖忽然凑到他面前,“你不信。”他在他身上打量,身上的酒气飘散,“你不信我,这也是自然,我今日只是想说,我也不信你。”

    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掉入泉水的石子,君湛然倏然一睁眼,抚掌拍起手来,“到了今天,你终于说了一句实话!”

    他实在意外,也实在佩服,“虽不信你,但我要说鹰帅毕竟是鹰帅,南宫苍敖就是南宫苍敖!”

    次看到君湛然大笑,不是初次见面问他是否敢喝毒酒的诡谲笑意,也不是淡漠之间略带嘲讽的冷笑,这笑声畅快,南宫苍敖也自大笑起来。

    “我早已说过,查案许久,看人颇准,如今虽说不出有什么特别,但我认定了你身上定有蹊跷。”对付非常之人,必要用非常的手段,南宫苍敖扶案而起,双目开阖之间精光四溢,“皇子煌沐要我与你结交,定不会只为了什么奇珍异宝,他要你绘制美人谱,也非只因爱美人,那些女子,到你雾楼,都是另有目的,我说的可对?”

    一弯腰,骤然靠近,一双锐利的眼对上君湛然的双目,不容忽视的气息随着南宫苍敖的接近猛然侵入,“你这里,到底有什么皇子想要的东西?还是……皇族想要的东西?”

    话音几近耳语,透着若有若无的危险,南宫苍敖此时就站在他身侧,君湛然眸色微敛,一个空盏握在手中,神情淡淡,笑容也是淡淡,“我有什么东西是他人想要的,这不是你应该查的事吗?”

    嘴角一挑,放下酒盏,“如若往后有什么东西丢失,到时还要请你鹰帅帮忙,鹰帅切莫忘记替我找回。”

    双目对视,两个人的笑都别有含义,肖虎此时推门进来,“楼主……”

    房内二人同时转过头来,只见肖虎表情僵硬的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神色尴尬,终于轻咳一声,“估摸着楼主用的差不多了,我是来收东西的。”

    肖虎低声说完,低头把东西收了,又鬼鬼祟祟的推门出去,不忘把门重新关上,门里情景是他始料未及,他们楼主倚着座椅软垫,那鹰帅一手撑着扶手,俯身在侧,耳语之状,看来竟颇为亲密。

    夏朝历来便有男风,但那是某些达官显贵私底下的爱好,虽说有些富贵人家也有男宠,不过那些男宠莫不是些涂脂抹粉,扭扭捏捏的角色,和房内两人截然不同,鹰帅南宫苍敖声名在外,也时常有些花名,不至于得到浪子的称号,但为他而茶饭不思的官宦千金,名门女侠也不在少数。

    鹰帅理应没有那种嗜好,楼主也不是好男色的人,肖虎方才看到房里那两人的亲密之状,难免胡思乱想,一思量,知道定然是误会,不禁摇头笑自己想的太多。

    门内,君湛然看到肖虎这般形迹,也在摇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说话间,才发现南宫苍敖的呼吸近在咫尺,酒气和花香就从他身上传来,花香和他的外表分外不符,奇异的是眼下居然很是协调,并不突兀。

    四目相对,南宫苍敖退开,把酒坛里剩下的酒倒进他和君湛然各自的酒杯里,“最后几杯,喝了吧,来——”

    不再提方才的事,举杯邀酒,君湛然欣然应邀,说破表象,知晓彼此都不那么相信对方,行动之间反倒没了顾忌,这几杯酒竟比原来喝的还畅快。

    “一事归一事,无论你与煌沐如何,血玉玲珑是你帮我找回,我再敬你一杯。”最后的两杯酒倒进杯中,南宫苍敖不否认,除却几分疑虑,他对君湛然十分欣赏,而他也并不掩饰这点。

    君湛然一口把酒饮下,听他提到血玉玲珑,“那东西既然如此重要,这回你可要好好保管,若是再丢了,我可不会帮你。”

    这话是笑着说的,半靠着轮椅的椅背,歪着身子,热气上涌,君湛然松了松衣襟,那慵懒的感觉更甚,兴许是坐的久了,他扶着扶手动了动,南宫苍敖见状,却又拿了个软垫,上前帮他放在腰后。

    “这血玉玲珑是当今圣上一贯放在手边的摆设,外面本来嵌着金石,无意中松脱了,也刮花了里面的血玉,徐太尉奉命拿去修补,不想却被他身边的宠姬窃取,如今找回,他早就把那石头藏好,要是再弄丢,就是丢了他项上人头。”

    冷笑间放下空盏,酒坛里的酒已经一滴不剩,桌上碗盘早就撤的干净,唯有桌角那几支落离花还在散着花香,南宫苍敖随手拿来,似乎漫不经心的说,“这血玉玲珑虽然找回,但已不是原来的血玉玲珑。”

    “何意?”这话若是被徐东林听见定要大惊失色,君湛然却只略显的有些兴趣,“难道玉石是假的?”

    “玉石不假,但徐东林不曾发现,它已不是原先的玉玲珑。”兴许是想找人说说案子,南宫苍敖拈着花枝,低沉的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透出一股神秘的味道。

    ☆、第十七章 非敌非友 (3410字)

    “莫非有什么区别?”君湛然并未露出好奇的神色,随口问道。

    南宫苍敖看着他,缓缓的说,“那玉石的颜色,比原来的要浅。”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只会被人笑话,但出自鹰帅口中,那含义却非同寻常,君湛然当然没有笑,“色浅又如何?”

    南宫苍敖没有回答,却奇怪的反问,“你可想过,当今圣上为何不喜欢别的,偏把血玉玲珑随身携带?”

    宫内奇珍异宝无数,为何偏爱这块血色玉玲珑?

    “我不是皇帝。”君湛然表现的不感兴趣。

    说到这里无法再继续,南宫苍敖也不再提,气氛再次沉默。

    正午已过,房间里失了原先的光亮,君湛然所坐的地方有一半落入阴影,轮椅上的人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一个人如何在一个地方坐那么久,南宫苍敖却在想,原因恐怕是他不得不坐下去。

    当一个人一辈子只能与轮椅为伴的时候,他的耐性就会变的很好。

    君湛然可以在这里坐一下午,但真的要坐上一下午,难免会觉得时间过的很慢,而他已坐了许久了,房间主人要是不说话,客人理当会自觉离开,但南宫苍敖一直没走,君湛然也没赶他走。

    南宫苍敖无疑是个很难让人忽视的人,也很容易让人觉得他特别,只要是他想,他好像就有办法把所有人都变成他的朋友,而即便是他的敌人,可能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一种魅力,令人无法讨厌他。

    君湛然既不是他的敌人,似乎也不算是他的朋友。

    南宫苍敖已经坦言,他在皇子煌沐面前所说的话,不过是想试探他手中究竟有什么是皇子想要的而已。

    但不管算什么,君湛然意外的发现南宫苍敖对他造成的影响,他居然没有叫人送客。

    如今酒已喝了,菜也吃了,落离花的淡香阵阵,午后微醺,君湛然用手挪了挪自己双腿放置的位置,这两条腿不起作用,便是累赘,但可惜的是,他偏偏不能不要这双腿。

    “你还不走?”兴许是不想他人看到他的这一面,他开口送客,南宫苍敖留意到,每次有人帮他做什么,君湛然的表情便会有微妙的改变。

    那不是愉快接受的表情,更谈不上舒适,他将他抱上轮椅,在他腰后放上软垫的时候,君湛然的脸上都会多一丝冷然。

    “你不想要人帮忙,也不愿意被人看到你软弱的样子,这就是你不交朋友的原因?”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南宫苍敖的话没有经过修饰,“人说雾楼楼主性情孤僻,我看你是太过自傲,情愿一人辛苦,也不肯要人帮忙。”

    “辛不辛苦,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好像觉得他的话很可笑,君湛然抬起头看他,“我的病在我自己身上,别人能帮的了一时,难道还能帮的了一世?”

    眸色嘲弄,这话如此犀利,还有些无情,但偏偏说的不错,南宫苍敖状似思考,颇为苦恼的样子,一声叹息,“现在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可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便是,不知你君楼主是不是愿意?”

    君湛然冷哼,“我还以为对鹰帅来说,喝过酒,吃过饭的就是朋友了。”

    这话多少有些讥讽,南宫苍敖却不否认,“此时为友,彼时为敌,世事难料,但只要当下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君湛然的事便是我的事——”

    “你的秘密,也就是我的秘密。”语声忽然一转,他压低了嗓音,话中秘密所指为何,不言而喻,意思便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他绝不会说出去。

    君湛然握着扶手的手上紧了紧,手背青筋毕露,“南-宫-苍-敖!”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出他的名字,一道冷光飞过,快若闪电,南宫苍敖的应变向来比闪电还快,此时竟没能躲过,寒芒从他耳边擦过,擦过头皮,钉入发丛。

    本就随意束起的头发霎时散下,地上还掉落几缕,要是南宫苍敖刚才动上一动,此刻恐怕就不光是掉几根头发。

    “好暗器!”面色一紧,摸了摸散下的头发,却没有发现暗器是什么,似乎它一发出,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南宫苍敖收起了笑,“传说中见过你所施暗器的人,都已经死了。”

    “所以你该感谢我对你手下留情。”一身闲适全然不见,君湛然冷然回答,“别以为你是南宫苍敖,我就不敢动你。”

    “我不杀你,不是怕得罪鹰啸盟。”他面无表情的说,“是因为你南宫苍敖确实当的起鹰帅之名,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微冷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那眼神凌厉,凌厉的一点都不做作,让人相信,这话绝没有经过夸大,事实就是如此。

    南宫苍敖是次被人这么教训,他本该生气,对视君湛然良久,相反的竟然显得高兴,“君湛然啊君湛然,如今我是不得不佩服,雾楼能傲立江湖至今,不是没有道理。”

    君湛然发现他并不了解南宫苍敖,这个人似乎比他所料想的还要难以预测,“次看到有人被威胁,还能笑的这么开心。”

    “为什么不能笑,和你聊天有意思的很。”南宫苍敖又露出那副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有些难以捉摸。

    似乎他的笑容,他的怒气,他的所有表情都不过是一副面具,用来掩饰其下真正的想法,而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谁也猜不透。

    “笃-笃-”两声敲门声,“楼主,天色不早,徐太尉的人来请你和鹰帅去赴宴。”

    肖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次他没有进来,而是在门外说的话,被他提醒,君湛然才发现外面已是落霞满天,房里早已暗了下来,南宫苍敖站在黑暗中,一双眸子似笑非笑,衣衫半敞倚在桌前,就在咫尺之间。

    “这么快就已经晚上了,不知道徐东林准备了什么好酒好菜。”整了整衣衫,南宫苍敖站了起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去换身衣服,在前厅等你。”

    说完就走,带起一股落离花的淡香,花枝就在他身边的桌上,衣袖拂过,落花片片,等南宫苍敖离开,君湛然拈了一片花瓣到手里,“肖虎。”

    “是,楼主?”肖虎看到南宫苍敖离开,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都说了什么,能关在房里这么久。

    “把这些都打扫了,然后替我拿一套衣服来。”君湛然指了指那几支落离花,“花瓣留下,可以制毒。”

    楼主果然一点都不浪费,肖虎心里暗想,嘴里问道:“楼主又有什么想法?这落离花毫无毒性,也能制成毒药?”

    “毒物未必都是有毒之物制成,有时候无毒的东西放在一起,反而会成为致命的毒药。”就像有的人,总是能令人愉悦,却实实在在是个致命的威胁。

    南宫苍敖就是这类人,他的言行总是让人很难拒绝,光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提高警觉。

    肖虎不明白君湛然的话,只是照着吩咐做了,不一会儿拿来替换的衣物,要去赴宴,总不能带着满身酒气去,在替君湛然把衣服拿来之前,他还特地用熏香熏了一遍,来遮掩他们楼主身上的酒气。

    要沐浴更衣是已经来不及了,君湛然接过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