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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敖却不理肖虎,也不提林秋雁,看着君湛然哈哈一笑。

    君湛然左手执杯,右手抚膝,膝上盖有薄毯,对这番话没什么反应,“不过是个瘸子而已。”说着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那神情,那姿态,难以言喻,南宫苍敖只觉此人与众不同,顿生兴味,“可惜,如此人物,君楼主若不是被困轮椅之上,若能长身而起,不知又是何种风采。”

    君湛然总是让人很难相信他是个废人,更有许多人曾暗叹可惜,但南宫苍敖是个当着他的面说出口的。

    肖虎已到南宫苍敖身前,听了这句,怒喝一声,就要出手,语声未落,身形忽然一僵,脚下竟然不能移动,好像有一股无形之气把他拦在原地,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几滴冷汗从发鬓流下。

    肖虎的实力君湛然最为清楚,眼前情景被君湛然看在眼里,自然清楚是南宫苍敖的内力将肖虎压制。

    他望着远处,神情淡淡,“这里是雾楼。”

    随着酒盏被放下,空气中气氛霎时紧绷,肖虎的内力即将用尽,就要无以为继,此时只觉身上一松,那股威压终于消失,他这才缓缓退后。

    南宫苍敖神色不变,似笑非笑,好似对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脑后黑发被风拂乱,也全不理睬,一柄长刀只有一半归入鞘中,彷如随时都准备拔刀而起,几丝煞气随着刀气四溢,那笑容也变得难测起来。

    好个鹰帅,君湛然挥退肖虎,不急不慢的问,“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你是来拿人的,还是来认友?据君某人所知,我和你没什么交情。”不管是什么鹰啸盟,还是鹰帅,和雾楼没有过多交集。

    他的话不留情面,南宫苍敖却不以为意,“只要认识便有交情,不过今天不是来认友,确是来拿人的,我再问一遍,君楼主对我在此拿人可有意见?”

    假如此时有人觉得南宫苍敖狂妄,人家自也有狂傲的本钱,鹰啸盟涉足朝廷和江湖,身上负的是皇命,哪里有人敢对他抓人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他通常不会询问他人,更不需要问,但这雾楼,却和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林秋雁的心高高提了起来,南宫苍敖是为她而来,从他和君湛然寒暄起,就没有再看她一眼,似乎全然不在意她的去留,两人对话,都没有在意她,她却不敢妄动。

    只要君湛然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生死。

    亭外半山水瀑冲流而下,溅起水汽弥漫,亭内却很安静,几人相对,都在等一个人的反应,肖虎暗暗提气,只待楼主一声令下,就要招来楼内看守,君湛然却没开口,似乎也在斟酌。

    后宫嫔妃,皇亲国戚,乃至当今皇上,多少都藏有几幅字画,它们全都出自君湛然之手,雾楼与朝廷多多少少也有关联,于情于理,他理应协助南宫苍敖拿人,无论是什么理由。

    南宫世家在夏朝一度权可倾天,就算如今南宫晋已故,仍有不少南宫世家之人在朝为官,身居要职,可以说,即便不顾忌南宫苍敖的鹰啸盟,南宫世家也是普通人得罪不起的。

    林秋雁不是寻常女子,对其中关键自然一清二楚,结果怎么样,答案已经摆在眼前,可没曾想,君湛然却在此时转向她,“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林秋雁眼神一亮,惊喜莫名,简直不敢相信,言下之意,他是要放她走?

    南宫苍敖眸色骤利,肋下刀锋锋刃微颤,隐隐发出一阵嗡鸣,“君楼主……”

    短短几个字,其中的威胁不容错认,南宫苍敖唇边那抹倜傥笑意依然存在,面色却渐渐有些发沉,“不用我提醒你也该知道,她是朝廷要犯。”

    若非极为重要的案子,南宫苍敖是不会亲自出手的,君湛然当然知道,却略一挑眉,回道:“那又如何?”

    他徐徐端起酒盏,“不管她是谁,犯了什么事,只要在我雾楼,就是我君湛然的客人,就没有随便被人抓去问罪的道理。”

    林秋雁一怔,肖虎抬起手,“林姑娘,请吧——”

    现在听到这句话的感觉和先前自然完全不同了,生怕君湛然反悔,她连忙快步紧跟在肖虎身后。

    敢当面驳了鹰帅的意思,还说的这么简单明白,不加修饰的,至今为止只君湛然一人,南宫苍敖不怒反笑,大笑声在山巅响彻云霄,“好一个鬼手无双君湛然——”

    笑意未到眼底,现出一丝冷光,半截长刀脱鞘而出,叮的一声,亭中水雾突然翻涌,就像卷起一层云浪,本在飘舞的白纱却在瞬间静止下来,一静一动,这变化只在刹那之间。

    就在南宫苍敖手中长刀完全出鞘的短短一瞬,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极不协调的动静变化令人胸口窒闷欲呕,说不出的难受。

    林秋雁自然不能和南宫苍敖散发出的威压相抗,跌跌撞撞奔向亭外,肖虎哪里还有时间管她,运起全力与之相抗,慢慢退到亭外廊柱之后,唯有一个人,一动不动。

    让林秋雁发颤的眼,像两枚黑玉嵌在汉白玉石雕成的脸上,他牢牢盯着南宫苍敖,视线又缓缓移动,慢慢看着自己的双手,“雾楼不是他人撒野的地方。”

    君湛然的手就放在膝盖上,它们很修`长,修`长而有力,每一个骨节都异常匀称,匀称的挑不出一丝瑕疵,它们不似女子双手那样柔软白`皙,但每个指甲都修的十分平滑。

    这是一双摆弄水墨丹青的手,但又不仅仅只摆弄水墨丹青,此刻,它们就在白日雾光之下,隐隐生光。

    眼见了君湛然的人,多半会忘记他名号的由来。

    除了有丹青妙手天下无双,他还有一双鬼手,无影无形。

    ☆、第三章 长刀遮日 (3780字)

    这双手不做书画,只索人命,与绘制丹青的手相比,这双手并不那么为人所喜欢,却是君湛然扬名江湖,雾楼能傲立伏鸾山颠的主因。

    一个只能困坐于轮椅上的残废,却坐拥美人,独占山头,即使他的书画再好,除非有点倚仗,否则不消几日就有麻烦会找上门来,所谓树大招风,无论哪个方面,只要被称为的人,总逃不过他人的挑衅。

    当年君湛然如一道流星横空出世,一笔丹青惊艳天下,又用一双鬼手,杀尽上山寻衅之人,自此之后便确立了雾楼在江湖人眼中的地位。

    君湛然擅毒,即使不沾他一片衣角,只要他想,就算隔江三十里,也无法逃过他所施之毒。

    擅毒之人多擅暗器,君湛然也不例外,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所用的暗器为何物,也没有人想知道,因为据说凡是见过他暗器的人都已经死了。

    所谓鬼手无影,搜魂夺命。

    这双能书字画能施暗器的鬼手就在君湛然的膝上,隐隐约约的,仿佛镀着一层诡异的金色,这双手显然和常人有所不同,和传闻中擅用暗器的手也是不同,南宫苍敖见多识广,眼神一动,脱口称赞,“没想到今日能见翻云手,不论结果怎么样,不算白来。”

    横刀向天,南宫苍敖的啸声在山巅震动,君湛然听他喊出翻云手,也有些意外,沉声冷笑,“鹰帅好眼力,这是要强行拿人吗?”

    “君楼主如果肯交出人来,自然好说,如果不肯交人,我也只能强上一强。”一弹刀锋,嗡鸣声刺痛耳膜,令人血气翻涌,只见君湛然的脸色白了一白,又恢复原样,南宫苍敖眼中划过一丝赞赏。

    “断金切玉兮,翻云覆雨手,没想到失传已久的翻云手又现江湖,君楼主好会藏。”被挑起兴趣,南宫苍敖跃至半空,朗声长笑,“为了一介女子以命相搏,君楼主可不要后悔!”

    林秋雁摔倒在亭外,扶着栏杆脸色惨白,此刻南宫苍敖的威压已经全都冲着君湛然去了,她才能得以喘息,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君湛然居然会袒护她,居然为她和南宫苍敖交手?!心中不禁有丝异样。

    举目朝亭中看去,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动了动衣袖,没看她的方向,只冷冷回道:“在我君湛然眼里,没有后悔二字。”

    肖虎把林秋雁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别想多了,楼主就是这样的人,今天不管你是谁,就算是个长麻子的老太婆,只要进了雾楼,楼主就会保证你的安全,这是我们雾楼的规矩。”

    林秋雁咬着唇瞪了他一眼,肖虎没理睬她,心里暗暗着急,楼主这里打起来了,他是要叫人来,还是不叫人来?

    以楼主的脾气,这时候来了帮手也只有挨骂的份,这要是不叫,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可怎么办?毕竟对手是南宫苍敖……

    唉唉唉,真他奶奶的晦气,要不是这林秋雁,怎么会引来那鹰爪,楼主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啊。

    心里默念,肖虎眼都不眨的盯着雾涛亭,这一战真要打起来,不光牵涉到他们楼主和鹰帅的生死,还关系到南宫世家,朝廷,甚至关系到山下百姓的生计。

    有时候,有些人的命已经不单单属于他们自己,还牵连到许许多多他们周围的人。

    肖虎搓着手,在亭外团团转,亭里的两个人也知道,只要动起手来,结局如何很难预料,会造成什么影响也很难说,君湛然不是个鲁莽的人,南宫苍敖能率鹰啸盟彻查要案,当然也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头脑发热的人。

    “一招。”他突然停下手里长刀,雾涛亭中令人发闷的气息顿时一消,“只要你能接住我一招,我南宫苍敖这就离开雾楼,鹰啸盟从此不在你君楼主的地盘里拿人。”

    掷地有声的话凝聚不散,南宫苍敖一拍手中手中长刀,刀身折射,泛出一道血红暗光。

    君湛然没想到他会开出这个条件,只见南宫苍敖眉宇上挑,眸色之中势若雷霆,他敢开出这个条件,确实大胆,也说明他非常自信。

    南宫苍敖刚才说的是他的地盘抓人,君湛然的地盘,那就包括了整座伏鸾山,甚至还包括山下的整个镇,同时,南宫苍敖承诺的不光是他自己,而是整个鹰啸盟!

    “楼主!”肖虎激动了,可惜君湛然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慢悠悠的说道:“遮日刀,相传是夏朝开国皇帝送给南宫世家的御赐宝物,代代相传,到了鹰帅手里,该是第三代。”

    膝上双手隐隐闪烁,君湛然转而看向南宫苍敖手中那柄发出暗光的长刀,“经过沙场征战,饱饮万人鲜血,相传遮日刀已有灵性,满身煞气,非常人所能驾驭。”

    “说的不错。”刀尖直指君湛然,南宫苍敖问,“那君楼主要不要试试我这把刀?”

    虽说这君湛然坐在轮椅上,但他不会对他有所小觑,高手过招,就算还没出手,多少都能知道对方一点深浅,方才出刀试探,他已经确定君湛然确实就像江湖传言,就凭那双翻云手,就不能小看了他。

    即使在眼下一触即发的时候,他的气息也藏而不露,被刀气所逼也不见动摇,稳坐椅中。

    君湛然此人,比他遇到的所有对手都难摸清深浅。

    南宫苍敖能离开将军府,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对君湛然越是摸不清底细,越是想要试他一试,“君楼主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话音未歇,遮日刀陡然横空劈下,就像破开了天,当头而来,没有花巧,更没有什么招式可言,但这无花无巧的一刀,恰恰是最难招架的,到了某种境界,拙能胜巧,他这一刀毫无破绽,要想不亡于刀下,只能硬接。

    要君湛然闪避本来就难,这一刀无论从力量、速度都无懈可击,他不能用腿,只能用手——

    刀锋已到眼前,南宫苍敖这一招快如迅雷,林秋雁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惊呼一声,只见长刀挥出一道暗红光华,融在雾涛亭的水雾之中,霎时红光遮日,犹如血光四溅,不禁低叫,“啊呀!”

    一双手在刀尖距离面门只差几分的时候,捏住了刀身。

    地上不见血光,待红光散去,只看到金芒隐隐闪烁,君湛然运功到极致,双手犹如金石铸成,身形后仰,几个手指呈擒拿之势,遮日刀在他手中兀自震颤不已,红芒吞吐,犹如血光。

    刀尖只差几分就触到眉间,一丝冰冷寒意透过锋刃,传到皮肤深处,君湛然的眼神一动不动,瞳眸紧缩,在他身前的南宫苍敖眸色如刀,手里的遮日没有收回,刀身在他们之间越来越暗,红芒吞吐的越来越急,嗡嗡急颤。

    两股内力在刀上汇聚,君湛然先是双手如金,渐渐连脸上也仿佛涂了一层金色,南宫苍敖确实厉害,他已将内力运到十成。

    在光下,君湛然的双目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