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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小的时候,云家并没有那么富有,爷爷从军部退休又离世后,云家也就没有了往日的辉煌,父母总是奔忙,那个适合的纪柏然,总是从窗台爬进去,和小小的她呆在一起,教她写那些枯燥乏味的作业。

    纪柏然的脑子好,用在学习上的时间最少,却学得最快,每一次云深都颇为不满,但是却又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因为每一次云深做错了一道题的时候,纪柏然总是小大人般地伸出手指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哟,你怎么这么笨,一道题教了这么多遍,还是做错了,看以后你怎么嫁得出去。”

    当时云深觉得委屈极了,明明这道题他就只教过一次,还是说得很快很快的,这能怪她学不会吗?只能怪他没有耐心教,所以云深总是会嘟囔:“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

    往往那个时候,小纪柏然总是暴跳,戳着她的额头恨不得戳穿她的脑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口吻:“你说什么?现在胆肥了是不是?竟敢顶撞小爷”

    那个时候,云深就不敢再说话了,总是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坐着习题,纪柏然就坐在地板上,玩着他的超级变形金刚,不亦乐乎。

    小时候云深总是想,这纪柏然真是幼稚,总是玩一些什么变形金刚啊,玩具车啊之类的,可是当有一天,纪柏然无比傲娇地把一个洋娃娃丢给她的时候,她高兴得恨不得就嫁给他。

    原来纪柏然也曾有过这么美好的一面,虽然总是训斥她没脑子,却总是在她最为孤独的时候,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虽然总是暴力。

    只是记忆里,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纪柏然就开始满天满地地跑了,不再爬进她的房间来,总是领着程风他们四处为非作歹,被大人们罚跪在院子里。

    那个时候的云深,成绩已经可以拿全校了,家里也逐渐地富裕了起来,父母给她请了保姆,恍惚地觉得,小纪柏然,也就是从保姆来的时候,才不再和她亲近。

    虽然他们一直都是水火不容。

    “lisan阿姨,你在想什么?”宁生仰着稚嫩的脸,看着微微地出神的云深,声音里,还有些的奶气,正认真地盯着云深看。

    听院长说起过,宁生是一个比较安静的孩子,总是可以把学习和生活,独立地搞得完美,不用别人多加提醒,优秀如且儒雅的孩子。

    云深想,这个孩子就如同君知萧一般,总是安静地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完美,容不下半点的杂志,认真而且安静,最是懂得人心。

    云深伸手抱起了她,带着他往屋子里走,笑了笑:“阿姨只是想起了阿姨的小时候。”

    宁生在她的怀里凝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暖暖地笑:“阿姨的小时候也这么开心吗?”宁生的眼睛里放着光,好奇而且期待。

    云深略微地思考了一下,对,她的小时候,也曾是这么开心的,一群孩子在一起笑哈哈地挥霍着彼此的青春,却总是那么不亦乐乎。

    “是啊,阿姨小时候,也这么开心。”在主屋的门口,云深把他放了下来,伸手拍去宁生身上的雪花,把他的小手放在唇边呵气,暖和他的手。

    宁生笑得乖巧无比,脸蛋上都是光影疏离的斑驳:“那lisan阿姨,小时候有没有男生说要娶你的呢?”宁生看见安生那样对念生说,自然是想到了云深的身上。

    云深的笑容微微地一僵硬,记忆里充斥了小纪柏然恶魔而且张扬的笑脸,那些很多个风雨声,雷声大作的夜晚,纪柏然会爬进她的房间。

    牵着她的手,看见她乖巧地被他牵着,明明有些窃喜,却总是一副得瑟而且仿佛无奈地对她说:“我看以后除了小爷,谁还敢娶你。”

    她当时不相信。

    再大一点的时候,在云家别墅的深宅里,少年君知萧拉着她的手奔跑在花香四溢的夜晚里,也曾动情地和她说过:“深深,你以后一定要嫁给我。”

    当时,云深相信了。

    可是后来呢?云深觉得难过,一切事情总是有了后来,才会变得如此难堪而且无奈,那两个少年,一个和她成为了仇人,一个和她,狭路相逢,却难再重拾旧情。

    “lisan阿姨,你怎么哭了?”宁生惊讶地看见云深的眼角有泪水滑落,连忙伸手去为她擦掉,小小的孩子有些慌乱,以为是他惹到了云深。

    云深低下头去擦掉眼角的泪水,或许是这孩子太过于温暖,总是可以把她心底的坚冰融化掉,化为眼泪,恣意地流淌。

    “lisan阿姨只是开心,所以才会掉眼泪。”云深撒了一个谎,她不开心,但是,眼前的宁生还小,等他尝遍这人生的酸甜苦辣的时候,自然会明白这样的心情。

    “暖生呢?”云深看见宁生还有些疑问,连忙岔开了话题。

    宁生看见云深已经不哭,拉起她的手,把她往房间里带:“院长说暖生病了,叫我们不要打扰他,他在里面睡觉呢,我很担心他的。”

    宁生说这话的时候,云深听出了这孩子口吻里的担忧,有些唏嘘感叹,在困顿艰难之中,这几个孩子在一起长大,自然会有生死与共的深情。

    虽然他们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些情感,但是云深相信,在他们成长的道路上,一定会比那些家庭健全的孩子,还要珍惜这样的不是手足的手足情。

    “来,宁生乖,去厨房那找iqi阿姨和安生他们。”云深帮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指着长廊的末端的一个房间,那里传来了念生娇俏的笑声,他们定然是在那里了。

    “好吧;lisan阿姨,我在那里等你,你一定要来和我一起吃饭哦。”宁生转过身走了几步,又转过来叮嘱着云深,仿佛怕她走了,看见云深点点头答应了,才欣悦地往厨房里跑。

    云深站了起来,推开眼前的门,孩子们都是谁在这间房里面,诺大的房间里面,并排着四张小小的木床,还是云深当时买的,她不喜欢铁制品,所以都买了木床。

    房间里面很温暖,那空调不断地冒着暖气,云深进去的时候,暖气吹在身上,和着外面的严寒,云深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这房间里面所有的设施都是云深置办的,大到空调床椅,小到被子和孩子们的衣服围巾,这些年来,也只有这一群孩子,才能慰藉她荒芜的心。

    房间里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苏菲正坐在床边轻声地和他说这什么,言语之间,也尽是慈爱。

    育生院的教堂赚不了什么钱,权当是善事,苏菲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和iqi一样,要不是那半生经历过风雪,怎么可能变得如此安详和毫无牵挂。

    幸好的是,她们都把这四个孩子,当成了心头宝。

    看见云深进来,苏菲欣喜地对着她笑,云深和苏菲的友谊,也是鲜少有人知道的,但是她们之间,有些别人所没有的刻骨铭心。

    “怎么回来了?上次听苏总说你还要明年开春才回来呢。”苏菲拉了一个凳子给云深在她的身边坐下,伸手去握着云深的手,语气轻柔,但是普通话说得不是很好,带着一股子挪威口音,却足以交流。

    “提前回来了,有几个月了,一直没过来看你们,有些过意不去。”云深笑了笑,掩去眼底的落寞,其实她早就想来了,只不过锦城,她需要时间去再度适应。

    苏菲还要说些什么,却看见躺在床上的暖生幽幽地睁开了眼睛,暖生看见云深坐在那里对着他笑,脸色苍白的男孩子,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lisan阿姨,你来看我了。”暖生嘤嘤语,那语调没有多少的底气,显然是身体极其柔弱的,提不上劲来,却愣是对着她裂开嘴笑。

    眼前的男孩儿,长得粉嫩漂亮,云深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一个出生不过是半月的孩子,苏菲把他抱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冻得满身青紫。

    暖生又先天性心脏残缺,身体一直不好,靠着药水支撑到了今天,每年到了冬天的时候,就很少能离开得了床了,是一个极其安静的男孩。

    云深看见他苍白的脸,心底翻涌得难受,那种说不明的情绪让她的心堵得难受,在四个孩子当中,她是最为偏心暖生的,不但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更是因为他,最是触动她的心。

    “嗯,我来看你了,感觉怎么样?”云深伸手去摸他的脸,想起自己的手比较冰,又缩了回来,帮他拉扯好了被子,对着他温柔地笑。

    在这里的孩子,或许活得并不比别人差,但是,就是缺少了爱。在最为稚嫩的年纪里,被抛弃,被不闻不问,这样的孤寂,需要爱去填平。

    对他们,云深从来就不吝啬温柔。

    “我没事,lisan阿姨,你能带我出去玩雪吗?院长说我不能出去,但是我好像出去。”暖生本来有些灰暗的双眼里,突然就迸射出了光芒,希冀恳切地看着她。

    云深突然就觉得心痛无比,四岁的男孩子,在一个冬天里,总是被告知不能出去,同屋里的其他三个孩子,却总是欢乐无限地四处跑,他肯定是艳羡无比的。

    “暖生乖,冬天暖生不能出去玩,等春天的时候,lisan阿姨再来带你出去放风筝,好吗?”她心酸得很,却只能劝他,无能为力。

    她有过那样绝望而且无助的失去之后,已经懂得了这孩子弥足珍贵的生命,固然是不会冒险带着他在冬天出去的,就算他会难过,但是,总是会好的。

    暖生听见云深这样说,眸子又灰暗下去了几分,但是听见云深说来年春天的时候会带着他出去放风筝,死灰的眸子又开始有了细微的火光。

    “好,我听lisan阿姨的,春天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带我出去放风筝啊。”暖生好像怕云深会骗他,双眼灼灼地看着云深,等待她的再次肯定。

    云深有些失笑,却又觉得有些心酸,在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的环境下长大,他没有安全感是必然的,但是却还是让他觉得难过。

    她俯身亲吻他的脸颊,笑意清浅:“春天的时候,lisan阿姨一定会来带暖生去放风筝的,暖生一定要乖乖地等着我。”

    暖生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嘴角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苏菲带着她出了房间,外面的寒风还在吹,云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有些恍惚。

    “那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能放下吗?”苏菲莫名地问了她一句,云深恍惚不已。

    浮生若梦韶光凉。(二)

    更新时间:201394 14:33:21 本章字数:6444

    “那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能放下吗?”苏菲莫名地问了她一句,云深恍惚不已。爱夹答列

    放眼望去,那庭院里的雪覆盖了青灰色的教堂,那尖顶微有露出,折射着白雪的光亮,莫名地让云深感到窒息。

    她摇了摇头:“怎么突然这么问?”她的话说完,却莫名觉得难过,那种让人的心都要掏空的感觉真不好受。

    苏菲似乎看见了她眼里的闪躲,顶顶地看着云深许久,也不开口,直把云深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才罢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问的。”苏菲伸过手来牵云深的手,轻轻地拍了几下,友善地接着说:“你找到那个男人了吗?有没有和他说孩子的事情?榍”

    苏菲记得,当时云深在天堂地狱一线挣扎的时候,还是死都不愿意说出来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在后来的后来,苏菲也逐渐地意识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不愿意揭开的伤疤,关于她自己,关于那个男人。

    云深的脸色倏然变得有些苍白,抿唇看着苏菲,然后慢慢地伸手去拥抱她,在那纳尔维克那段难看的往事里,也只有苏菲和苏生陪着她,她才不至于落得生死不明。

    “我找到他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他。”云深的眼前闪过纪柏然暴怒而且失望的脸孔,他无数次出现在她的睡梦里,声声责问她:“我们的孩子呢?督”

    她只有一次次的倒退,有什么哽在胸口,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那感觉难受极了,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步步逼近的愤怒的男人,保持着沉默。

    苏菲轻拍她的肩膀,知道她的难过,这个女子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这样脆弱滴拥抱她了,三年多以前的云深,已经兑变成了坚强而且勇敢的人,决然地有自己独立的爱恨。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苏菲觉得云深一定是哭了,她也只有在她和苏生的面前,才会偶尔变得如同爱哭的孩子。

    云深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的眼泪,为什么不告诉他?云深想了想,一定是因为对纪柏然的痛恨,让她说不出解释的软话,总是更愿意竖起自己周身的刺,来尖锐地刺痛别人,也刺痛自己,保护自己那卑微的自尊和骄傲。

    “我不爱他,说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多此一举。”云深从苏菲的身上起来,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安静而且冷淡,说了一个最为简单答案,既然她不爱他,那么,纪柏然谅不谅解她,又哪里又那么重要。

    “那么他呢?他爱你吗?”

    苏菲不相信,如果没有爱,哪里来的孩子?总是要有一方是有爱的,既然云深说她不爱,那么,那个男人,一定是爱的。

    云深被苏菲这样紧紧的问话问得有些不知所措,纪柏然爱她吗?云深在脑海里逡巡过很多画面,那些画面里,都是她的错,细数那些过往,云深从来就没有正视过,纪柏然的心情,至少这么多年,她就只是抱着最深沉的恨,恣意地伤害。

    纪柏然又何尝不是,总是那么恶毒地把她踩在脚下,狠狠地揉碎她的自尊和骄傲,狠辣地告诉她,她云深的自尊,一文不值。

    她摇了摇头,唇边有凉薄的弧度:“不,他不爱我。”然后似乎是要说明她和纪柏然的不可能,她又接着说:“我有我最爱的人,所以。”

    云深没有说下去,她知道苏菲会懂的,这些年,云深心心相念的无非就是君知萧,苏菲听苏生说过君知萧,但是也深知,君知萧,不是孩子的父亲。

    “那么你还难过吗?”苏菲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云深来这里,虽然在笑,总是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如果真的开心,那为什么,眉宇间,还是散不开的愁绪。

    那寒风有些大,扬起那雪花,飞进走廊,偶尔会落在她的身上,云深伸手拂掉身上的雪花,笑了笑,摇头又点头。

    “苏菲,我只知道,我爱他。”她说不出她是不是还难过,但是她知道,她爱君知萧,所以,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才能慰藉这七年的颠沛流离。

    她极度渴望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不论是因为过去,还是因为她还爱着他,他们之间,有家仇旧恨,云深却不可自拔,所以,总是有所难过的。爱夹答列

    云深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脸去看着苏菲,有些急切地问:“苏菲,我要你帮我找的人还没有下落吗?”

    在三年前,她曾委托苏菲在锦城打听她母亲的下落,苏菲作为育生院的院长,在锦城也算是颇受人尊重,如果她母亲在锦城,也许可以打听到一点的消息。

    苏菲看见云深眼底灼灼燃烧的希望火光,有些不忍心地摇摇头:“这些年我帮你打听了锦城所有的疗养院以及精神病院,都没有找到她,你再想,或许她不在这些地方。”

    说不清楚,云深觉得母亲和她很近,但是,却又抓不住这样的感觉,这些年,她认为精神不好的母亲应该是被送到了疗养院或者是精神病院,但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找了。

    云深离开育生院后径直去了公墓,因着那里去的人比较少,青灰色的公路上都覆盖着厚厚的雪,车根本开不上去。

    她沿着山路一步步地走上去,每走一步,脚都要陷入雪地里,那凉凉的雪从她的雪地靴钻进去,沁心地凉。

    有些日子没来看过她的父亲了,云深恍惚地觉得,这山路都变得越发寂寥,山山水水这么多年,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怎么样,才能够慰藉所有人。

    报仇吗?报复君知萧当年的绝情和寡意?报复纪家的公报私仇?还是报复纪柏然在她最为无助的时候,狠狠地把她踩在了脚底下?

    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爱君知萧,对纪柏然的付出,也感动过,但是,这两个男人,她都恨。

    已经望见父亲的墓碑了,大理石雕成的碑石,上面是父亲经年不变的笑脸,依旧保持着不老的模样,永不知疲倦地对着她微笑。

    “爸,我来看您了,我很想您,这段时间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妈,您一定是怪我了,我上次说带她来看您,可是,我没有做到,对不起。”她说的时候有些哽咽,往事是那一幕幕不间断的画面,播放着与她相关的悲伤。

    云深觉得悲伤不已,苏菲说母亲不在她应该在的地方,那么,她会在哪里?云家落败之后,所有的亲朋好友在一夜之间和云家断了关系,就连母亲的母家段家,也以云家为耻,和母亲断了关子。

    所谓的就是墙倒众人推,云深切身体会到这样的痛苦,在云家即将奔溃,她的父亲背负着一身的官司和债务的时候,二十岁的云深,曾经放下所有的自尊去敲开了父亲的每一个旧交的门,无一的,都是一些嘲讽,有的则干脆把她拒之门外。

    在饱尝了人间人情冷淡之后,云深突逢变故,父亲跳楼身亡,母亲不知所踪,二十岁那年,她醒在了纪柏然的床上,君知萧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纪家别墅,亲眼目睹了她和纪柏然的相拥和纠缠。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设好的局,云深无力挣扎和解释,唯有接受这之后来临的一系列的变化,她的名声扫地,被纪家强硬地送去了西欧,一去七年。

    七年人事几翻身,她清醒之后再回头的时候,已经变得物是人非,君知萧已经不是她的少年郎,她也已经不是他的公主云深。

    威尼斯的三年,她是清醒地消沉的,醉生梦死地逃避现实,把自己弄得生不如死,似乎唯有那样,才能表明她失去那么多,她那么难过。

    那三年,是不堪而且浮躁的,如同威尼斯那从水面上吹来的潮湿而且腐朽的风,带着肮脏和难闻的臭气。

    纳尔维克的四年,云深是清醒着感受疼痛的,严寒的煎熬,饥寒交迫,车祸的折磨,丧子之痛,病痛的纠缠,生活的绝望,已经让她看淡了世事变迁。

    那四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失去了多少,那么多那么多,多到她开始怨恨这个世界,幸好在她最为难堪和痛苦的时候,遇见了苏生。

    云深偶尔会觉得庆幸,因为不管在多么艰难的时候,就算她这么恨着纪柏然,也不得不承认,他给了她很多。

    而苏生,更是把她从一个绝望之中的人,带到了职场中,让她发现,其实自己,是可以活得更好的,一定可以活得更好。

    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了,今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比她记忆里的锦城每一次都要大很多,她心疼地伸手去拂掉落在她父亲墓碑上的雪,看着照亮上的人,清浅地笑,眼泪却唰唰地掉。

    “爸,您会不会怪我,我又和知萧在一起了,您一定是怪我的,可是,爸,七年啊,我没有那么多个七年再去等待,我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她伸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那眼泪跌落在她的脚边,都迅速地淹没掉了,化成了坚冰,她的心,就如同这冰,冷冰冰的,却渴望温暖。

    七年年年苍茫,她无数次渴望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再让他带着她在云家深宅里奔跑,他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爱得那么真。

    云深还想说什么,眼角去瞥到一抹黑色的身影,转过那丛立的墓碑,向着她这边而来,那人似乎是看见了她,慌了一下,迅速地转身离开。

    那人城了一把黑色的天堂伞,黑色的风衣,如同那天送葬的人,云深突然就意识到那人是谁,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那人看见云深追了过来,较快了脚步,却无奈那雪太厚,她走得艰难,云深还是追了上来,不用看,她都可以知道这个背对着她的女人究竟是谁。

    在很多人个夜晚里,她都会重复着做一个这样的梦,梦见她站在暗光压抑的回廊里,看见书房内父亲和一个女人欢好,当时她很懵,只有这么一个念头,父亲背叛了母亲,背叛了她整个家,高大的父亲形象在云深的心目中瓦解,云深怎么也无法接受。

    眼前的女人,定是许歌了。

    “许夫人,都这么多年了,难得你还记得我父亲。”云深忽然就有些想笑,凉薄无比地勾唇冷笑,对许歌,就只能是嘲讽。却意外地,已经没有怨恨。

    当年云家破败之后,君知萧获得了云家的所有家产,纪家凭空拿出证据说她父亲挪移公款,父亲负债累累之后,许歌倒是不畏惧这世俗的目光,和父亲站在了一起,不惜和自己的儿子决裂。

    当年云父死了之后,许歌也是深深滴自责,送葬的那天,她就曾拉着云深的衣摆求她原谅她以及君知萧,那天,眼前的这个女人,哭得梨花带雨。

    当时的云深,是极度怨恨许歌和君知萧的,但是在多年后,云深却突然明白,她不再恨眼前的女人了,因为感同身受,她今天,也做了第三者,君知萧贺纪阑珊之间的第三者,许歌当年,或许真的是因为爱。

    如果不爱一个男人,是很难在风雨的时候,还能选择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之上,接受这世俗的评判和嘲讽。、

    但是,云深也不会原谅她,因为是她,让云深的母亲,整日的惶惶不得安宁,最终在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母亲崩溃了。失去了踪影。

    所有因果,也许就是这个样子的,云深失去了一切,而许歌,也好不到哪里去,失去了爱的男人,亲身儿子和她反目成仇,娘家人和她死生不来往,亲生姐妹许凤,和她恩断义绝。

    也不过是一个同样可怜而且可恨的人罢了。

    前面的女子听见云深的话,身影停顿了一下,有些僵硬地转身,年纪过百的女人,依旧保留着风韵和美丽。

    这个女人,天生有一种娇娆的妩媚,曾听父亲说过,这个女人曾经是名动锦城的名媛小姐,只是后来的命运,不容乐观。

    “下了这么大的雪,我过来看看,他的墓碑前是不是堆满了雪,来看看。”许歌的脸色有些尴尬,但是说到云祝的时候,却是有些悲伤的。

    云深突然觉得,或许年轻的时候,她的父亲,是真的和眼前的这个女子,曾经深爱过,如果没有深爱,她的父亲,怎么舍得伤害结发多年的妻子,来和她在一起。

    “这些年,都是你来看我爸爸的吗?”云深想起了上次来的时候,在父亲的墓碑前看见的已经枯萎了的鲜花,应该就是许歌了。

    许歌轻轻地点点头,似乎有些感触,深深滴咽了一下,略微地仰头,似乎想要把眼泪给咽回去:“都七年了,我知道你不在国内,所以我每年都会来看他。”

    云深点头:“谢谢。”

    过去了七年了,云深已经学会了冷静地对待许歌,要是当年,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咆哮和讽刺这个女人,让她不许再靠近她父亲的坟墓半步。

    但是现在,她似乎更能体会那种心情,失去最爱的心情,既然父亲已经离开,她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去愤怒,毕竟当年的事情,许歌并没有参与,虽然,许歌的倒戈,让君知萧对云家,怨恨更深。

    但是,这能怪得了她吗?爱情,是没有什么罪过的。

    许歌似乎是没有想到云深会说谢谢,吃惊了一下,而后很是释怀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云深知道,她在擦眼泪。

    “我听说,你和知萧在一起了,这些年他也不好过,你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错。”许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惶恐地看着云深,生怕云深会愤怒。

    许歌总觉得,是她亏欠了云深。

    云深眯着眼睛看着许歌,据她知道,君知萧和她是没有来往的,当年君知萧可是恨极了许歌,她和君知萧在一起,是谁和她说的?

    “谁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的?”

    许歌脸色煞白了一下,手绞在一起,有些扭捏,却还是说了出来:“是阑珊。”

    看见云深倏然有些泛寒的眸光,许歌又慌乱地补了一句:“她希望我劝知萧和你分开,但是,我不会这么做的。”

    云深有些想笑,这纪阑珊是没搞清状况呢还是想打什么主意?难道她不知道君知萧和许歌的水火不容么?

    她该不会是指望母子情深,来成全她这个心愿吧?

    不过她想的倒也不错,按照君知萧对他父亲的孝顺来说,他是怎么也无法割舍对许歌的母子之情的,总会原谅她的,所以,讨好许歌,长久地来说,是正确的。

    “你应该听她的,真的。”云深无所谓地轻轻点头,在经历了那么多舍弃和被遗弃之后,云深已经淡定得几乎不敢再痛心。

    许歌疑惑地看着云深,突然就释然地笑了起来,她就知道,当年那个暴怒而且不成熟的女孩子,一定可以长成最为温和和沉稳的样子,现在的云深,最是动人。

    “你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许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就掉了下来。

    目光在看见那男人的身影穿过林立的墓碑而来的时候稍微低停滞,许歌仓皇不已,连忙和云深回首转身,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保密的姿势,然后迅速地躲进了那拐角处的巨大的雕石之后。

    云深似乎意识到了许歌为什么会这么慌张,转过身去的时候,果真看见了君知萧的身影晃动,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男人一身华贵的皮草,颜容清绝。

    他的步伐依旧是缓慢而且沉稳,一如既往的摸样,这个男人拥有神一般的气质和深沉的心思,她爱了这个男人好多年。

    云深似乎有一些恍惚,在这诺大的锦城,这个男人总是清楚地知道她的路会怎么走,在特定的时间里,找到她。

    只是她会难过,她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多年,而这个男人,却始终没有找过她,是一根刺在心口,云深是介意的。

    君知萧走得近了,云深才看见他手弯处搁着一条绒毛披风,近了之后,他也不说话,径直过来把披风披在她的身上,伸手拥抱了她。

    他知道,她很难过,需要一个拥抱。

    “你怎么来?”云深从他的怀里出来,看中的眼前的男人,浅淡地笑,看了一眼躲在那里的许歌,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君知萧没有回话,只是牵起她被冻得发紫的双手放在唇边呵气,然后把她的手揣在他的兜里,牵着她沿着山路往山下走。

    “天太冷了,走,带你去吃点东西暖胃。”君知萧的眸光很柔和,大掌紧紧地牵着她。

    天寒地冻之间,云深忽然就觉得心头有一股暖流,如此冰冷,这个男人,让她如此的安心和温暖。

    “好。”

    只愿一个好字,他们能走一生。

    浮生若梦韶光凉。(三)

    更新时间:201395 8:53:58 本章字数:4271

    他们去的是童话季,此时店里并没有多少人,许凤看到他们一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惊讶,仿佛这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1

    “凤姨。”君知萧向许凤打了招呼,带着云深选了位置坐下来,店里面的热气很足,他们身上带进来的冷气,都被逐一地驱逐掉。

    云深有些疑惑,这童话季提供的是点心和饮料,而刚才,她说过要去喝粥的,这君知萧为什么还要带她来这边?

    似乎是看出了云深的疑惑,君知萧边脱掉围巾边开口:“凤姨说你回来了这么久了,都没有给你接风洗尘,今天她亲自给你做饭,小时候你最喜欢跑来这蹭饭。”

    说起小时候云深的调皮,君知萧本来温润淡然的脸上逐渐地浮现出了笑意,回忆起那些过往的时候,任谁都会微笑不已棼。

    只是但愿,那回忆里面,不是那些难堪。

    云深看着君知萧的眼睛,略微地思考了一下才说:“我觉得凤姨肯定不是这样说的。”她狡猾地笑了,什么接风洗尘?上次她来的时候,凤姨可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不是说许凤不够疼爱云深,那个女人对云深也是极好的,既然上次都没有接风洗尘这一说,这一次断不然这么唐突地说要给她接风洗尘了广。

    君知萧被云深的眼睛盯着,男人俊朗的轮廓上略微地有些不自然,那似乎是被看穿了话里的谎言,让君知萧都有些的难为情。

    略微地沉默了一下,君知萧才终于慢慢地开口,说出了许凤真正的目的:“凤姨说我们好不容易再在一起,一起吃顿饭。”

    云深唇边的笑容有些僵硬,君知萧的话里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她却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是啊,他们已经七年,没有在一起了。

    她开口的时候觉得嘴里有些酸涩:“是啊,我们和凤姨一起吃的上一顿饭,是七年前,我还记得那一次,凤姨哭了。”

    许凤哭了,因为席上,不知道是谁,率先谈起了许歌,她的那个妹妹。当时云深已经知道,许凤和君开远本来是一对的,许歌和君开远原先并没有什么,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许家把许歌嫁给君开远,如此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君知萧的脸色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有些隐晦不明,说起了许凤的哭,聪明如君知萧,必定是想到了许歌,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却和他是仇人。

    云深略微地低头,斟酌了一下才淡淡地开口:“这么些年了,你也就剩下许夫人一个亲人了,母子之间,哪里有那么多恨?有时间你应该是见见她。”

    话没说完,就看见君知萧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就没再说话,君知萧变脸是在意料之中的,但是云深还是觉得有些堵心,就算是她云深,也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起许歌。爱夹答列

    “我记得,当年可是你最恨她的。”君知萧晦明不定的眸子,深不可测地看着云深,似乎在探究这个女人说那番话,究竟有几分的真情实意。

    云深看见君知萧探究的眸色,突然就笑了,原来眼前她深爱的男人,对她都是有质疑的,并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地为许歌说话。

    她差点就忘了,七年了,她和君知萧分开了已经七年了。

    而君知萧,没有看过这七年她是怎么生活过来的,自然是不懂得她究竟是在怎么样的绝望之后,突然迎来了柳暗花明,才选择了原谅。

    “当时太年轻了,她并没有什么错,特别是我现在正在走她曾经走的路,所以,才明白,其实她最煎熬。”

    云深的眸光都暗了几分,她正在走许歌当年走过的路,成为别人之间的第三者,虽然曾经,纪阑珊是她和君知萧的第三者,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舍弃过她,选择了纪阑珊,还有了婚约,而她云深,自然就成为了第三者。

    君知萧听出了云深话里的味道,顿时有些的惶恐,他的云深是一个多么骄傲和自尊的女子,总是意气飞扬,如今她处于这样尴尬的位置上,定然是万分的煎熬的。

    他心疼,却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解决,在这样尴尬的关系中,君知萧选择了避开这个话题:“别想太多了,你和她不一样。”

    他似乎想要竭力地告诉云深,她云深不是第三者,从来都不是,可是,他给不出什么承诺和未来,君知萧看见他这样说后,云深唇边,隐约有冰凉的苦笑。

    她的心通透如明镜,知道他的心思,并没有过多的纠缠这个话题,而是选择了沉默,这让君知萧,隐隐地觉得,惶恐不已。

    原来他的公主云深,也已经在他的面前伪装,习惯在他的面前收起所有的情绪,虽然难过,但是再也不愿意和他分享,再也不愿意撒娇地要他的心里,只能有她一个人。

    他希望此刻云深能够表示一下自己的委屈,只要她开口要他和纪阑珊断了关系,就算是背负了世俗的骂名,他也乐意地和纪阑珊摊牌。

    但是,云深却只是凉薄地笑,并没有再开口,君知萧氏失望的,云深,一下子就有了一个偏激的心情,云深,已经不似以前爱他。

    可是,他哪里知道,云深选择不哭不闹,是想要给君知萧自己空间,云深总以为,该怎么做,他君知萧一定是最清楚的,哪里还用她多说什么?

    可是到了最后,君知萧还是不痛不痒地保持现状,和纪阑珊扮演着大众眼里的豪门完美情侣,和云深,维持着抵死缠绵的关系。

    原是君知萧对云深没有信心,而云深,却对君知萧,过分的有信心了,或许应该说,本来就已经知道了她和君知萧最后的归路。

    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女都不再开口,以一种沉默,来对抗彼此内心不愿意让对方知晓的心事,以为,彼此都懂。

    其实说什么要是彼此相爱,心灵就相同的废话,现实是,你非常爱一个人,但是他的心思,他要是不说,你真的很难猜到。

    往往是因为沉默,而让彼此,失去了很多原本可以沟通,原本是可以在一起的机会,而云深和君知萧,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注定是分道扬镳。

    “在聊什么呢?这么严肃。”许凤的声音传了过来,打破了云深和君知萧之间的沉默,也让这气氛,有了一些的松懈。

    云深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许凤把托盘上的菜放到他们的面前,还飘着一股子的香味,云深却觉得恶心不已,在许凤和君知萧的错愕中,俯下身去翻天覆地吐了起来。

    却因为早上没有吃到什么,根本吐不出什么,但是她的表情太过于痛苦,许凤慌了,眼看君知萧,脸色更是难看,已经附身,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君知萧看了一眼桌子上许凤放下的那一盘菜,是红烧排骨,一条条排骨被煎炸得骨头耸立,他看了一眼云深,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一阵苍白,艰难地启口:“凤姨,把这菜给撤下去,快点。”

    许凤愣了一下,看见君知萧的脸色如此难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把桌子上的菜给撤了下去,叫人给云深送了柠檬水。

    云深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抽空了力气一样,眼睛都已经潮湿,君知萧拿着纸巾给她擦了擦唇,脸色还是没能恢复过来,惨白惨白的。

    她用柠檬水漱口,才把那种荤腥给驱逐了,看见君知萧两眼担忧地看着她,她摆了摆手:“我没事。”

    最终这顿饭还是没能吃下去,出门的时候,许凤站在门口拉着云深的手看了她许久,就是说不出什么话,谁都清楚云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那段往事,却也是万万不能提。

    “走吧,下次再过来,凤姨给你做一桌子的素菜。”她理了理云深的头发,推着她转身离开。

    许凤站在回廊上,看见楼下的君知萧和云深,天气太冷了,君知萧亲自给云深戴上了丝织帽子,把自己的围巾缠绕在她的脖颈上,然后把她的手揣在兜里,带着她慢慢地往前走。

    隐约听见云深好像说了一句“我有些难受”,君知萧看了一下云深,蹲下身子把她背了起来,脚步深深浅浅地印在雪地里。

    许凤看着,眼睛突然就有了一些的潮湿,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上一辈人的恩怨,这对男女,指不定现在已经儿女绕膝,夫妻情深了,哪里还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那天云深被君知萧背着回到了云家别墅,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了原本抱着她睡觉的君知萧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在外面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云深隐约听见了纪阑珊的名字,如同一个蛊,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深不浅的荼毒,原来他也是那般在意纪阑珊的。

    她总在想,她离开了这么多年,纪阑珊如此温柔谦顺的一个女子在他的身边,君知萧真的就没有动心过?

    云深不问,因为总是有些犹豫的,生怕那答案,会伤了自己,也伤了君知萧,他是一个男人,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窗外白茫茫的雪不见一个人影,这别墅一片沉寂,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多年之后,再回来这里,已经觉得,没有了当时的心情。

    浪漫而且期待,是少女云深才有的心情,因为那个时候,满心里都是君知萧,那个少年会在半夜敲响她的窗户,带着她在云家别墅里奔跑。

    胃里火辣辣地绞痛,在外面的这些年,她的生活规律太差了,抽烟喝醉成为了必须,而饭,显然是很少吃的。

    这直接的后果就是,自己的胃,几乎已经接近崩溃。莫名的,云深就想起了纪柏然。

    似乎已经有一段日子不见那个男人了,自从上一次他坠马之后,云深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过他了,云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可真狠心,一个男人为了她受伤,而她,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下子,纪柏然肯定更是觉得她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了。

    云深苦笑不已。

    他倒是也安静了,不再想方设法地折腾她了,但是她却还是有一个结解不开,纪柏然为什么会知道她母亲的下落?她母亲到底在哪里?

    云深去了纪公馆,因着纪公馆位于山上,显得更加的严寒了些,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冷风不断地灌进她的身体,云深觉得冷极了,就想此刻自己的心。

    她甚至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纪柏然,因为自己的母亲?

    不,这个理由只是一部分,而另一部分的原因时,她突然就想年威尼斯了,想念纪柏然每每因为她吃不下东西,变戏法地给她做各种各样的粥。

    不管她怎么样闹,他都会耐心地哄着她,要她吃点东西,那个时候,她得了厌食症,吃一点东西都会觉得恶心,纪柏然看见她吃不下,他自己也就没吃多少。

    在一段时间之后,云深突然发现,瘦下来的,除了自己,还有纪柏然。

    不管她怎么样不不愿意承认,坠马的那一刻,她都曾为身下的纪柏然,很难过很难过。

    浮光若梦韶光凉。(四)

    更新时间:2013922 19:34:25 本章字数:3198

    下午的纪公馆,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碉堡般的尖顶之上,露出了灰白的一部分,隐约可以看见那风从上面吹过,扬起漫天的雪花飞扬。1

    云深站在那偌大的铁门前往庭院里观望,那一片苍白之中,隐约露出了那蜿蜒的石子路上,被佣人堆向两边的雪高高耸起,莫名地有一丝的俏皮。

    庭院里静悄悄的,她伸手去推那铁门,门上的积雪纷纷往下掉,她还可以听见那飞扬的声音不断地回荡,跌落的雪花,落满了她的雪地靴。

    她拢了拢身上的长风衣,往里面走,寻思着见到他的时候该怎么样开口?以这个男人的性情,这些日子难得这么安静不折腾,着实是有些诡异的。

    云深还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答案就已经出现在了面前,别墅宽敞的庭前,端庄美丽的女人弯下身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穿鞋,温柔而且小心翼翼榛。

    轮椅上的男人一身浅色毛衣,面容微微清瘦,却一脸的淡然,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瘦成了这般,云深以为,就算骨折了,也不至于这样的,不由地有些苦笑。

    庭前的两人,配合得一丝不苟,男人安静儒雅,见鬼般的,云深竟然觉得这个魔鬼纪柏然,竟然也有这般温雅和淡然的模样,有了君知萧的影子。

    女人乖巧漂亮,都说男人都希望有一个良善的女子,在清寒渐重的暮色里为他悄悄地添茶,那么,纪柏然是不是也觉得满意无比,顾暖心会在清寒浓霜的日子里,为他披衣穿鞋也。

    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云深这样想着,脚步就停了下来,略微歪着头眼睛明明是看着庭前的两个人,眼睛却没有了丝毫的焦距,思绪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怎么也回不来。

    她想起了那年的威尼斯,也是严寒凛冽,她半夜宿醉,几近疯狂地躺在楼道里不肯回房睡觉,当时的纪柏然,满脸寒霜地看着她,痛心疾首地骂她不出息。

    却在她泪流满面的时候,轻叹着弯下身来抱她回去,那天晚上,一贯养尊处优的男人,就在她的床畔半跪着,捧着热水给她洗脚,看见她因为穿高跟鞋而弄得红肿的脚,心疼不已。爱夹答列

    不知道是那天她太想君知萧了还是怎么的,在那热水从盆子里升腾起来,弥漫了纪柏然的脸的时候,云深突然就哭得像个孩子,莫名的,泪眼朦胧。

    那个时候的云深,总该赤着脚到处跑,渴望她的少年君知萧会突然出现在某一个转角处,手里提着她的鞋,伸出手说要带她去屠龙。

    彼时的纪柏然,也像现在的顾暖心一般,弯下腰细心地给她穿鞋,要说唯一不同之处,那便是顾暖心是轻言软语的,而纪柏然,则是无奈和担忧。

    “云小姐,您怎么来了?”

    云深被这一声音唤回了思绪,看见身边的老佣人手里抱着暖暖的披风,睁着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云深,周妈明显是有些尴尬的,顾暖心在这里,而云深也在这里,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有些讶然,突然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感觉有目光火辣辣地落在身上,云深略微地偏头,就迎上了纪柏然的眸子。

    男人墨黑的眸中,如同那深邃的海,平静之上,汹涌之下,却隐约有一股森寒,云深有些恍惚,莫名地觉得,纪柏然的森寒里面,有或多或少的惊讶。

    而顾暖心看过来的眼神,除了惊讶,就是探究,但是很显然的,并没有多大的敌意,聪明温暖的女人,懂得如何去权衡这其中的厉害,不能嫉妒,不能怨恨。

    云深莫名其妙地想要笑,为什么这些人看见她的时候,都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难道她的出现,过于突兀了么?显然是的,面前的和谐画面,把她挤出了游戏。

    “我有些事情找纪先生。”云深看了一眼纪柏然,语气是疏远的清冷,如同本来就无从交合的两条平行线,偶尔的同向欢欣。

    明显看见纪柏然听见这话的时候,眸光愈发的阴冷,周妈望向他,他也只是淡淡地摆摆手,示意她下去了。

    纪柏然还没开口,顾暖心就已经浅笑地说话了:“云小姐,大冷的天,别老站在外面,进来再说吧。”她说得得体而且自然,虽然是软话,却已经表明了自己女主人的态度。

    顾暖心不是一个不聪明的女人,就算纪柏然身边的人不敢和她说纪柏然和云深之间的关系,她也是可以感觉得出来的,毕竟留在纪柏然身边这么多年,她不是不了解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出了面对云深,何曾这么失态过?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而豁出性命,不是纪柏然这个冷酷的男人应该做出来的,除非,这个女人,是他的命。

    顾暖心觉得心酸不已,眼前的女人云深,那轮廓和神韵,分明是和自己有些相似的,那么纪柏然当初推开所有的女人,把她留在身边,出了对她的感激,还有对云深的思念。

    从她的眉目,去看另一个女人。

    纪柏然听见顾暖心这般说,脸色也没什么变化,略微地低着头,放在轮椅边上的手指微微弹跳着,沉默着,仿佛这场面,与他无关。

    云深也不多想,举步轻轻走到了庭前,站在了纪柏然的边上,男人的腿应该是快好了,可以自由伸展,只不过还是没能脱离轮椅。

    她拢在上衣里的手臂有些微疼,骨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一阵阵地疼着,似乎有意提醒着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为你受了伤。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山路不好走,君少爷没送你吗?”顾暖心友好地拉着云深的手摩擦,似乎想要把温度传递给双手冰冷的云深。

    云深有些不适应,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微笑:“我手冷,你捂着会冻着你。”她谦逊地笑,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真的没多大的敌意。

    顾暖心也不尴尬,收回了手,伸手随意地顺了一下纪柏然脖颈上的围巾,眉目间尽是温柔的笑意:“你的身体偏冷,应该叫下人给你多做些温食补补,不然这身体哪能支撑得了。”

    似乎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云深和纪柏然的脸色都有了些微变,养尊处优的顾暖心怎么知道云深经历了什么,不要说下人,这些年,她自己什么没有做过?而且,云深的身体偏冷,到冬天的时候,手脚都是冰冷冰冷的,在一起的时候,纪柏然心疼她,总是定时定刻地熬些暖身体的食物给她,这样的习惯,维持了好多年。

    是什么时候才结束的呢?云深想了想,对,是她逃跑之后了,想必此时此刻的纪柏然,定然是有些恼火的,毕竟,他那么自大的人,怎么愿意让别人背离。

    “暖心,我和云深有些话说,你让司机送你回家去,晚点我给你电话。”纪柏然冷声开口,把刚刚要再度开口的顾暖心吓了一跳,很快地把即将出口的话,给收了回来。

    顾暖心脸色微变,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了一眼云深,后者淡然地笑,并没有什么不妥,顾暖心也对着她笑,温顺地低下身子来帮纪柏然拉好衣服。

    女人满眼柔情地笑着开口:“好,你们先聊,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叫周妈,云小姐毕竟不方便照顾你。”顾暖心话说得隐晦,其实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现在的云深是什么身份?纪柏然知道,君知萧的女人,要死的是,君知萧还是他最好的兄弟,虽然这些年,两个人也没少争执,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上流社会的人们,总是格外地重视身份的,对顾暖心来说,是君知萧的女人,就必定是君知萧的女人了,没有道理还成为纪柏然的女人。

    这就是名媛的悲哀,总是不懂得,这社会多么的现实。

    他纪柏然想要的人,哪里能被身份所禁锢,除非是他不想要了。

    纪柏然拉开她放在他腿上的手,似乎揉了一下,神色无异地放开,语气平和:“好,我知道,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仿佛有些温存,顾暖心突然倾身在纪柏然的唇边轻吻了一下,男人的身体微微地僵硬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看了一眼云深。

    而云深呢,只是浅笑地站在庭前,面容还是一丝不苟的淡漠,看不出情绪。

    纪柏然突然就觉得,烧心无比。

    浮生若梦韶光凉。(五)

    更新时间:2013924 12:22:10 本章字数:3254

    顾暖心已经走了有一会了,庭前就剩下了这两个人,纪柏然微低头,不说话,打定了主意要云深自己先开口的,这个男人。爱夹答列还是这般爱斤斤计较。

    本来已经停下来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个不停,云深想,这锦城今年的雪莫名的下得过于频繁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

    这样想的时候,她也就沉默了下来,等到她被冷风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这气氛如此的平和,本来有些矛盾的两个人,就站在庭前,不说话,应该尴尬的,她却一点也不觉得不自然。

    纪柏然也任由她沉默,真是有些不真实,这个男人一直有些不安分的喧嚣,总是不愿意让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得到安生。

    她转念又觉得这说法过于不真实,其实顾暖心呆在他的身边就呆得挺好,这个男人也不闹,云深有些苦笑,也许纪柏然就是喜欢折磨她吧榛。

    不过,也已经释然。

    斟酌了一下语气,云深才轻轻地开口:“身体好点了没有?”

    这话说出来才觉得,这种关心人的话语,真不是她能够说出来的,瞧,她这样问纪柏然的时候,男人的脸色顿时就有了一些的诡异页。

    铁定是没有想到,云深竟然还会关心他的死活。

    她知道他的心情,却哭笑不得,也许对纪柏然来说,她云深本来就是这么冷酷而且绝情的人,不过也难怪,她的确是冷酷了。

    对纪柏然是这样的。

    纪柏然的声音有些沙哑:“死不了。”

    明显的有些赌气,云深也知道纪柏然是拉不下脸来责骂她,为什么他不能行动了一个月,她竟然没有来看过他一眼,等到他已经快好的时候,才假惺惺的来问候?

    没有来由的,云深就是懂纪柏然的心情,也不想反驳,稍微地迁就了一下,淡然地开口:“没事就好。”

    “没事?你来躺一个月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试试!你说得倒是轻松了。”纪柏然迅速地反驳云深,口气里隐隐有几分的不满,还有小孩子气。

    云深的头有些疼,和纪柏然的谈话,基本都是这么充满火药味的,这个男人的智商,通常没有用在和她的交往上,往日里商场上谈笑风云的男人,竟然也有这么小气而且尖锐的一面。爱夹答列

    她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纪柏然,着实不明白他这是和她置什么气,这一个月,他的身边有美人相陪,怎么的还不乐意了?

    看刚才的那一幕,就知道他们之间,亲密的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哪里像是他此此刻的语气里这么不满的感觉?云深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我来是想问你,你是真的知道我妈在哪里还是你开玩笑的?”云深定定地看着身边的纪柏然,生怕错过男人的脸上一分一毫的神色,似乎觉得这句话还不够分量,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纪柏然听见云深的话,听出了她话里明显的放软了姿势,顿时没心没肺地嗤笑了一下,转过脸来和云深对视,那邪气的桃花眼里,都是阴测测的恶作剧笑容。

    在云深万分期许的眸光里,男人一字一顿地开口:“云深,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我说知道你就相信我知道啊?笨女人。”

    口气颇有几分恶魔的感觉,后面的那三个字,逐渐地变成了嘟囔,孩子气的模样,像极了小的时候趴在她窗台上的少年,也曾是这样用鄙夷的神色看着她,一句又一句地骂她笨。

    云深愕然,这个男人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在她的面前掩饰一下那恶劣的本质,虽然她早就知道他这么可恶,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纪柏然如果真的不知道她母亲在哪里,却这样利用她最为急切的心情来欺骗她,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不值得她再交往。

    因为没有一个对你真心的人,愿意拿你最重要的东西来威胁你,利用你的心情,去达到他的某一种目的,而纪柏然所说的爱,云深从来就不懂。

    还是要做些努力吧,总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纪柏然似真似假的态度里,明显让她琢磨不透,也许,他真的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我找了这么多年。”

    莫名的,她的语气就有了一丝的梗咽,这不是她的本意,她不想哭的,但是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一想到这世界上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而且,这个人,却了无踪迹,这样的心痛,是没人可理解的。

    纪柏然听出来了她话里的哭音,顿时烦躁不已,这个死女人,在君知萧的面前,总是那么温柔谦顺,低眉顺目的,可是到了他这里,就尖锐得像一只刺猬。

    他又没对她做什么,怎么的就又哭了?

    “云深,你就这么一点的出息,在我的面前哭有什么用?”纪柏然本来想要毒舌一点的,但是看见云深背过身去擦眼泪,背影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