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慢慢地,也就懂了,用铁娘子来形容云深,一点也不过,她看起来瘦弱,做起事情来,却雷厉风行,手段狠厉不比男人差,奴役自己,也奴役身边的人,所以一年之内,她的身边就换过二十多个秘书。
别说像此刻这样痴痴的笑,在当时,云深几乎是不会笑的,每一次她陪着她去应酬的时候,云深给她最多的印象,便是最能喝醉。
当时公司里就已经有传言,说云深是总裁苏生的情人,她是靠这层关系才节节高升的。
可是,只有跟在云深的身边多年,顾琳才知道,云深有多努力,云欢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完美,或许她上升快,有那么一点苏生的关系,可是,顾琳知道,她更多的是,靠自己的努力。
苏生确实很疼云深,云深说自己颓废了太多年,必须比任何人都要努力,顾琳是无意间听见云深这样和苏生说的,苏生是懂她的。
虽然每一次都陪着她加班拼命,都在她忘了吃饭的时候送上饭,在晚上加班后押着她去吃宵夜,在她难过的时候个出现,但是他尊重她,是极少干涩云深的工作的。
云深需要时间和实力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这是有一次顾琳实在撑不住了要请辞的时候,苏生和顾琳说的,他和她说起了刚遇见云深的时候的事情。
也就是那一次,顾琳就决定不走了,有过生离死别的人,才能懂得生活,跟在她身边,必定是不会吃亏的。
时间也证明了顾琳当时的决定是对的,这三年,她付出了多少,云深便给了她多少的回报。
跟在云深的身边久了,顾琳也就逐渐地和苏生熟悉了起来,有一次酒会上,她提着酒杯敬苏生酒,当时酒酣耳热之际,很多话都是无忌讳的。
顾琳当时一时兴起问苏生:“苏总,公司里的同事都说云姐是您的情人,我一直很好奇,既然是情人,云姐为什么还是那么落寞?”
顾琳举着酒杯对着阳台上的云深疑惑地开口,云深正提着酒杯站在阳台上,把身影隐在暗光里,背着光,背影孤寂。
当时苏生仿佛有些苦笑,看着她的背影,英俊的轮廓都溢满了笑容,和她背影一样寂寥。
顾琳记得,当时苏生是这样说的:“丫头,我怎么会舍得让她当我的情人,她的落寞,是因为悲伤。”
她当时不懂,遂迷茫地摇了摇头,苏生也不做解释,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看着云深的背影,微微出神。
而立的男人,已经成熟自持,懂得把心思深埋,顾琳经常想,云深是不是也是受苏生的影响,才总是稳重沉着,深埋心思。
现如今看见云深笑起来的时候隐约有幸福在流动,惊煞了顾琳,云深可是从来不会这么笑的。
云深被顾琳这样叫了一声,才恍然觉得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的失态了,慢慢地收起笑容,轻轻摇摇头,顾琳就知道,她不愿意说。
顾琳也不惊讶,毕竟云深就是这么一个人,愿意和你同甘共苦,但是,有些最隐秘的心事,却从来就不愿意提起过。
“你不说我也知道几分,云姐,苏总一定会很难过。”顾琳想起那天酒会上苏生忧伤的脸,有些惆怅。
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带着人跟着云深回到了锦城,没有再见到苏生,来到长风国际的这几个月,顾琳自然是旁敲侧击地知道了云深和君知萧之间的关系了。
如今云深真的和君知萧在一起了,那么想必,如果苏生知道了,定然是不好受的,毕竟,用情不浅。
云深愣了一下,才慢慢地转过脸来看着顾琳,仿佛一时之间,才发现三年前跟在她身边的小女孩,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云深漂亮的凤眸倏然微眯,唇际微启:“你似乎很关心苏生?!”她眯起眼睛的时候,顾琳总觉得她像只狐狸,狡猾而且睿智。
那眸光通透,似乎总是能够把她的心一下子就能看清楚。
顾琳的脸抑制不住地红了一下,连忙转过脸去不敢和她对视,有些闷气地说:“云姐,他是我老板,当然需要关心关心了。”
“哦。”云深仿佛明白了般轻轻地吐出了一个单音字,把尾音拖得长长的,了然在胸。
顾琳被她这一声弄得好不羞涩,虽然跟着云深的身边多年,她也练就了商场白骨精的修为,但是还是轻易地被云深撩拨起来。
“我是在说你和苏总的事情,怎么把事情引到我的身上来了?云姐,你确实欠苏总一个交代。”
顾琳瞧着云深的脸色,实事求是地说,她是担忧的,要是让苏生知道云深又走了老路的话,一定会很生气地的,毕竟当年,要不是君知萧,云深怎么会走到那种地步?
回国的时候,苏生曾经特意找过顾琳,把云深和长风国际的关系说得很清透,原来云深执意要回来,不仅是因为长风国际的前身是云氏企业,还因为现在的主人,叫君知萧。
顾琳明白苏生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看着云深,要是云深不顾后果地走了老路,一定要告诉他,可是,顾琳怎么说得出口?
毕竟,这是云深的选择,就算受伤,她也甘之如饴。就算苏生担心她,也是没有用的。
云深的脸色有些惨白,不是平常时候的那种苍白,她稍微地仰头,神色凄然,仿佛又回到了纳尔维克,回到了寡淡漠然的云深。
她凉凉地吐出一句话:“没有未来的旧情复燃,我相信,苏生他懂。”话语如同千斤重,每说一个字,她都感到胸口的钝痛。
她那么清楚地知道,她和君知萧,没有未来。
交代?需要什么交代?没有未来,就是最好的交代。
顾琳忽然就觉得有些堵心,人的一生,最大的无奈莫不过是明知道不可能,却无力去改变,最傻的坚持,就是知道不可能之后,还要飞蛾扑火。
云深现在,何曾不是在飞蛾扑火?
“既然知道没有未来,那为何还要在一起?”顾琳看着那天色,有些阴沉,正如她此刻的心,阴霾得几乎在滴水。
难过的不只是苏生的爱而不得,还有聪明如云深,却飞蛾扑火的毁灭。
云深的神色有些怔然,是啊,明知道不可能,怎么还要在一起?喉咙有些发涩,她的嗓子本来就沙哑,现在说出话来的时候,就更加的粗哑,方法那冰霜拍打屋檐,声响寂寂。
“小琳,我再也没有多少个七年可以去任意挥霍,有那样的一个七年,已经够了。”
顾琳看着云深转过身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好像看见云深的眼波潋滟流转,隐隐有泪光,她此时定然是怅然的。
顾琳是知道云深的意思的,她和君知萧离别了七年,七年啊,不是所有人都等得起,也不是所有人,在时隔七年之后,还可以相爱如旧,还可以重来。
因为还有爱,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青春在慢慢地离去,所以,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犹如一场饮鸠止渴的盛宴,她勇敢地把鸠毒,一饮而尽。
顾琳站在原地,从她的角度往下面看,可以看见云深已经从楼层里出去了,眉目清俊的男人从车里面出来,和她拥抱,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上车。
不知道君知萧说了什么,她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云深唇际有笑意,却不开口,顾琳觉得,云深在苦笑,难道在君知萧的身边,还有什么值得她难过?
她快乐吗?在君知萧的身边。
顾琳不得而知,君知萧俯身过去吻云深的唇,才心满意足地驱车离开,顾琳总是觉得那男人温润的眉宇间,虽然有淡淡的笑意,却让人莫名地觉得笑里藏刀,恍惚觉得,隐藏着阴狠恶毒。
浮生长恨欢娱少。(三)
更新时间:2013826 16:04:34 本章字数:3309
诺大的跑马场内,灯光如白昼,君知萧带云深到的时候,程风他们已经在那里了,都坐在休息区里,看着跑马场上那人策马狂奔,他怀里的女人,尖叫声连连。爱夹答列
云深坐在阴暗处,看着场上的男人,依旧神采飞扬,风从他的耳畔拂过,撩起他的碎发,男人深谙不明的轮廓狂野妖冶。
他怀里的女人,云深认识,是那天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个,她略微低头笑得凉薄,原来纪柏然的身边,也是有女人可以长留的。
云深觉得有些手脚有些冰凉,君知萧环着她的腰出现的时候,在场的人看她的神色各异。
程风似笑非笑,有些玩味地吹了一个口哨,孙远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跑马场上的男人榻。
而董祺端看她的时候,瞪着眼睛,就像咽下了一个苍蝇,哽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却也吐不出来。
君知萧就像没有看见他们的目光一样,带着她安然入座,云深不说话,看不出是喜悲,目光深沉下来,就只剩下冰凉。
“萧,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什么时候抱得美人的?给兄弟说说。”程风挑了一下眉目,兴致盎然地看着君知萧憋。
云深坐在背光里,君知萧横过手来环着她的腰,把她拉到得靠近了他几分,手缓缓上移,在她的背后,手指缠绕着她的长发,缠满了手指又放开,放开了又缠满,如此往复。
声音也没有多大的起伏:“本来就是我的,哪有分什么时候。”这个男人还是这般,冰冷而且自信。
云深不说话,眼光游离在跑马场上,青草碧绿仿佛能延伸进她的心,草场上的男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没人既兴奋又害怕地埋头在他的手臂上,尖叫生此起彼伏。
“我还以为是什么天香国色,也不过是残花败柳,也值得你们争得头破血流。”董祺端愤岔地开口,向云深投来的眼神轻视而且鄙夷。
他的心里是有疙瘩的,就算觉得自己的弟弟董祺瑞鬼迷心窍被一个女人迷得要结婚,他君知侠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硬是把他送进了婚姻的坟墓才罢休。
这样的做法未免也太过于狠辣了一点,董祺瑞和那个女人可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啊,就成为了夫妻,以后发日子,能好过吗?
这一句话一出,程风他们都愣着不敢说话了,在这样的场景,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实在是有意让云深难堪。1
他们不由地看向云深,只见暗光压抑之中,女子轻摇手里的咖啡,低垂着眉目,不喜不悲,那眼角眉稍,恍惚都是冰霜。
“祺端,她是什么,你没立场来评论吧。”男人阴测测的声音仿佛都在刻意地扩大,君知萧的眉目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眉宇间,却隐约间,都是严寒。
和云深的神情,竟然如此的相似,都是冷如冰霜的两人。
董祺端是火爆的性子,听见君知萧这样冷淡的话,一下子就引爆了他的火气,倏然站起来,指着低垂眉目的云深,这些天他憋这口火气已经够难受了,今天不说出来,还不如要他死来得痛快。
“我看你这小子是鬼迷心窍,她有什么值得你和我们这一群过命的兄弟针锋相对的?你看你做的那档子事,活生生地把祺瑞王火坑里推。”
他生得本来就粗枝大叶的,这样愤怒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涨,显然是愤怒极了,被君知萧气得不轻。
“自家兄弟,何必呢。”孙远生眼尖地看见君知萧倏然变得青紫的脸,知道他被惹怒了,生怕惹出什么事情来不好收拾,连忙拉扯着董祺端,要他坐下。
董祺端却不领情,一把甩开了孙远,怒瞪着铜目:“别拉我,我倒是想问问他,是不是可以为了一个女人,连三十年的兄弟都可以算计?”
君知萧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云深,要是寻常女子,被这样羞辱,一定早就呆不下去了,就算呆得下去,也一定会还击的。
她倒是淡定,坐在阴影里脸色不变,暗光流转的时候,隐约可以看见她的脸上苍白,唇际轻勾,似嘲讽,似苦笑。
他的心,一下子就被刺伤,疼得难受。
谁都没想到君知萧辉出手,休息区内暧昧旖旎的灯光落在男人清俊的脸上,他倏然站起来出手,挥拳就打在了董祺端的脸上。
只听见一声闷响,董祺端被打得倒退了好几步,跌坐在沙发上,嘴角流着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圈微红的君知萧。
君知萧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袖,眉目阴鸷,却不看董祺端,周身笼罩在阴历的戾气之中。
程风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连忙找来纸巾给董祺端擦血,董祺端回过神来,想要还手,却被程风和孙远死死地拉住。
“你们放开我,我要收拾收拾这个白眼狼,几十年的兄弟,竟还闭不上一个女人。”董祺端也觉得委屈啊,毕竟他和君知萧除了是发小,还是表兄弟。
如今君知萧就当着这些兄弟的面,为了一个女人打了他,这让他是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祺端,也没那么严重,都冷静一下,你说话也是太冲了。”程风把董祺端推回沙发上,看了一眼依旧神色不动的云深。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在不懂声色地看他们的好戏的,偶尔唇角微掀,果然是修炼过硬的女人。
就在僵局解不开之际,跑马场上的男人如风般冲进来,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脚搭在桌子上,挑着好看的眉目,风轻云淡,明明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根本不想理会。
那美人倚在他的身边,乖巧可人的,娇艳如花,好一副惬意无限的摸样。
“然,这跑马还真不错,下次我们去野外跑一次怎么样?”美人眉目盼兮地看着纪柏然,声若黄莺。
男人神色稳稳,看不出什么表情,自喉咙中轻飘飘地溢出一个字:“嗯。”
身边的没人嫣然一笑,好不羡煞旁人。
程风和孙远突然就觉得身后阴风阵阵,这两个男人都不怎么正常,从前要生要死地想要得到云深,如今云深回到了君知萧的身边了,而这纪大少竟然有心思在。
“你们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男人终于懒懒地问了一句,依旧保持着淡漠而且不羁的表情,眯着好看的桃花眼,明知故问地看了一圈众人。
目光游离到云深的身上的时候,明显闪过一抹的阴狠,但是很快地就收敛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调开了头。
孙远和程风对视一眼,暗暗地捏了一把汗,纪柏然明明知道董祺端和纪柏然争的是什么,偏偏要这么若无其事,叫人琢磨不清心思。
“纪少,看样子你是打算看戏了。”程风瞪了一下眼,颇是无奈,关于董祺瑞的事情,明明就是君知萧和纪柏然联手作的,董祺端偏偏找君知萧的麻烦。
男人勾起薄唇,似笑非笑的模样,桃花眼微挑看了一眼程风,不动声色:“哦,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孙远几乎要说出来那一句“你应该要抢”,但是看到几波让你邪邪看过来的眼神,又给收了回去。
虽然他很喜欢看戏,也不能表达得这么直白啊是不是?他就不相信纪柏然能够沉得住气!
“我应该怎么样?”纪柏然问孙远。
“没什么。”
孙远聪明地选择了避开而谈,目光触及到坐在角落里的云深安静地站了起来,把挂在臂弯上的风衣穿回身上,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还是一副事外人。
她过来挽的手,看了一眼跑马场外绿油油的地,这些人这么多年了。兴趣还是一如不变,喜欢夜里赛马。
记得当年,她也是喜欢这样的怪癖的,夜里总是和这些人混在一起,骑着马在跑马场上狂奔,呼喊着,似乎要把那腐朽的青春,都一一地发泄掉。
只可惜这些年,她已经变了情怀,和这些人,已经成为了两极。
“有些晚了,回去吧。”这话她是对君知萧说的,柔声软语,听来让人无不舒心。
君知萧温和地点头,眸光掠过还是纹丝不动的纪柏然,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了一些发异样情感,说不出的感觉。
“你们继续,我带深深先走。”君知萧向发小点点头,带着云深就要离开,身后倏然传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
“这么急?要不我们先赌一场再走怎么着?”纪柏然淡幽幽的声音带着一味的不经意,恍若无心。
浮生长恨欢娱少。(四)
更新时间:2013827 18:21:24 本章字数:3267
君知萧的脚步顿了顿,缓缓地转过身来,似乎很有兴致地看着纪柏然,对纪柏然提出的赌博,有些兴致。爱夹答列
“纪大少,你今个又想赌什么?”孙远凑了过去,颇有些疑惑地看着纪柏然。
虽然他们之间经常这样赌一场,但是也没闹出什么,今天气氛这么诡异,看起来,纪柏然此刻提出来的赌一场,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纪柏然不看孙远,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君知萧,然后凛冽地流转到云深的脸上,对于他想要的东西,就算已经被他人所得,他也会拿回来的。
“我也想知道,你今天想赌什么?”君知萧知道纪柏然想要什么,这两个男人,心里都有一面明镜,映照着同一个女人榭。
纪柏然风华无限地靠在沙发上,慢慢地伸出手指,指着临风而战的云深,邪恶帝开口:“我们今天就来赌她。”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一股子穿透人的皮肤的冷意,君知萧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样当着云深的面,他都敢拿她来当赌注,云深会怎么想?
其他人和君知萧倒是想到了一处,齐齐地看向云深,灯光明亮处,她微微地仰头,那灯光一脉脉地照在她的脸上,她苍白的脸似乎都带着一种死灰坨。
但是神色却没有多大的变化,那唇角稍弯,仿佛对纪柏然的提议有些感兴趣,却也不说话,浅浅地笑。
孙远和程风倒是吓动不轻,这三个男女,每一个都是不好惹的,一个女人可以在这样的屈辱之下安然不动,修为不浅啊。
“然,你说什么呢?你们赌,和她有什么关系?”女子娇柔发声线率先响起,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纪柏然,再看看身边的其他人。
是坐在纪柏然身边的顾暖心,她是在云深离开后才加入的纪柏然的圈子,加上孙远他们对云深这个人的事情忌讳有加,自然是没人告诉她纪柏然和云深之间的纠葛。
孙远和程风有些尴尬,不敢回答顾暖心的话,而君知萧和纪柏然,又在暗暗地较劲,自然是不理会她的。
是董祺端瓮声瓮气地说了出来:“当然有关系,这个女人是个祸水,纪大少和君知萧,都争得你死我活,就只有你不知道了。1”
董祺端明摆着想要把这里的水搞混了,看戏谁不会啊?董祺端就是要看今天这场戏,看看云深这女人,如何应对他们的敌视?还有纪柏然和君知萧为她的争夺。
顾暖心的脸色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有些惨白,这消息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原来身边的这个男人,和她在一起三年,心里装的,依然是别的女人。
不,不能确切地说是和她在一起三年,因为他虽然让她留在身边,却从来就没有承认过她的地位。
她抬起头仔细地瞧着对面风云不惊的云深,女子的脸上是一贯凉薄的冷笑,苍白的皮肤,顾暖心仿佛可以看见藏在她那薄薄的皮肤下青白的血管。
这个女人的气质淡然,却没能从眼底看出一点对纪柏然的爱意,顾暖心有些恍惚,侧脸看着纪柏然,男人眉间发觑意浓烈。
在这一刻,顾暖心突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想要得到云深。
她想起喝多事情,响起那一年初遇,她在纪柏然的脸上,看到了惊艳的神色,当时不明白,以为是男人看见漂亮的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惊艳。
但是现在突然就明白了,那不是男人对一个漂亮的女人的惊艳,是一个男人看见别的女人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有几分相像的时候,露出了不敢相信的惊艳。
纪柏然把她留在了身边,一留就是三年,有人曾经无比艳羡地和她说,纪柏然身边,从来就没有一个能待上三年的女人。
顾暖心记得,她当时很骄傲,以为纪柏然待她,自然是和别的女人不同的。
在很多个深夜,他们缠绵的时候,纪柏然总是不愿意让灯光过于明亮,她那时候不太明白,纪柏然总在浓情的时候抚摸着她的眉目,眼底是浓浓缱绻的眷恋,有时候喃喃自语;“你可真够狠心。”
顾暖心当时很迷茫,但是在看见他暗红的眼圈之后,却也不敢问,原来这些年,他对着她说过的那么多情话,那么多怨恨的话,都不是在对着她说的。
他穿过了她的脸,看到了云深,然后有愤恨,有思念,更多的是癫狂的爱意,这些年,他借着她,发泄了多少对云深的怨恨?
顾暖心觉得难过,却还是没有说话,身边的男人知道她知道后还能保持无动于衷,那么,她为什么要挑开这层窗纱?
“我们就来赌一赌,这个女人往后的使用权。”纪柏然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而且恶毒,一点也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程风他们的脸色有些变了,纪柏然这招来得真够损的,人家云深有自己的自由,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把人家当成了物品来买卖。
君知萧看见云深的眉间迅速地闪过一丝厌恶和怨恨,很快就不动声色地收敛了起来,安静地低垂着头。
他心惊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开口,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他赢了,按照纪柏然的性格,一定会说到做到,那么,以后的云深,将不会受到来自纪柏然的威胁。
“怎么样?萧,赌吗?”纪柏然长腿一收,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吊着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君知萧,颇有些的挑战意味。
君知萧牵住云深的手,清俊的眉目有了难得的阴沉的狠辣,他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云深知道,他是势在必得。
“好。”君知萧酌定地点头,云深太过于重要,所以他要不顾一切,才能去把她赢回来。
“纪柏然看见君知萧已经答应,眉目都飞扬了起来:“这次我们来玩点简单的,跑马成一圈五公里,谁先回来,就算谁赢。”
他伸出手和君知萧握手成交,踏着快步出了休息区,君知萧在她的额头上亲吻,然后也跟着出去了。
两个男人掠过她的身边,惊起了冷风,云深突然就觉得冷,冷得刺骨,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纪柏然一派的血气旺盛,听说她被隔壁班的男孩子欺负,程风他们,去人家班里,堂而皇之地把人家揍了一顿。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纪柏然和他的那一群兔崽子,都被叫了家长。当时各家家长只是委托了纪柏然的爷爷亲自去了学校,那个气势不凡的老将军,才把这事情压了下来。
记得当时纪老将军问他们几个到底是为了什么和人家打架的时候,纪柏然死硬着不肯说出来是因为她。
当时的云深,乖巧得让各家家长艳羡不已,如果知道这事情是因为她而起,一定会让云深的形象大打折扣。
纪柏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来,然后被罚跪在大院里到深夜。
云深看着跑马场上已经换好骑装牵着马的男人,英挺霸气,她突然就觉得难过,当年那个愿意为她冲动打架的少年,现如今,都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她当成货物来买卖。
更让她痛心的是,君知萧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就算他不答应这场比赛,她始终会站在他的身边,他赢或输,结局都是一样的。
七年人事几翻身?云深恍然看见,指尖飞逝而过的年华似水不可追。
“我也参加。”云深忽然哑声开口,惊了所有的人。
纪柏然和君知萧站在马边,都眯起眼睛看着站在绿草地边满脸倔强的女子,不知道出自于什么心情,都没有言语,她招手让侍者给她带来了一匹马。
她伸手抚了抚马背,苏生曾经带她在野外奔跑过,他说马和人一样,只要驾驭得好,就可以行走自由。
“你们的赌约继续,但是要是我赢了,我可以对你们两个人,提出一个任意的要求,既然你们都把我当成了赌注,我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她的话清晰无比,字字句句条理分明,像是已经斟酌了许久才说出口的赌注。
董祺端不屑地斜睨了一眼云深,他很小就被送出国,和云深是没没交情,不满地说:“你是想向他们提一个能让你攀高枝的要求吧?!”
云深也不恼,目光就这样凉凉地扫过来,董祺端却莫名地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轻视的嘲讽,听见女子轻启唇哑声道;“只要我高兴,什么不能提的?!”
女人一派的桀骜不驯,她骨子里有不羁的血液,总是不那么愿意让别人得意。
浮生长恨欢娱少。(五)
更新时间:2013828 23:47:04 本章字数:4356
君知萧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倔强如云深,想要做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他能够阻挡得了的。爱夹答列
“好,我们让你一公里。”纪柏然斜跨上马背,眼眸似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脸,果然,这个女人心里盘算着什么,他最是清楚的。
云深竟敢这样公开和君知萧在一起,不畏惧别人的轻视和鄙夷,也不把纪柏然的逼迫放在眼里,看来,是做好了承受这一切的准备了。
但是,唯一有一点,云深总是不顺遂的,就是她的母亲,她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她的下落。
而显然,纪柏然是知道她母亲的下落的,只是不愿意告诉她,以这样的把柄,来让她屈服槊。
云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愿意那么低声下气地屈服,她宁愿玉石俱焚,或者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就是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秦玖玖曾这样说过她,像云深这样的女子,最后不是得到最为圆满的爱情,便是会一无所有。
两个极端的评价,却正好是贴合了云深的命运,也曾爱情圆满,也曾失去一切,一无所有骑。
所以,她总是觉得,秦玖该是一个心灵多么通透的女子,世态炎凉,不过是眼底浮云,所以,她才会那么的,把她记在心里,向她倾吐所有的时光过往。
她不再说话,快步跨上马背,扯动了手里的缰绳,那满身通白的马儿就迎风狂奔了起来,她的头发,随着风,在风中纠缠狂飞。
云深附身在马背上,扬起手里的皮鞭,摔在马背上,那马儿吃痛,扬蹄用尽全力奔跑,口里还低低地嘶吼着。
那风从空旷的跑马场不断地灌来,风切痛她的脸颊,云深却只是沉默地快马加鞭,心中只有一个念想,赢了纪柏然,她便可以向他提要求。
她一定要知道,她母亲的下落,每每想起那个端庄安静的女子会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等着她,她就觉得,身体里流动的,全是狂放而且热烈的力量。
她的骑术不是很好,那马儿受了惊,不断地蹬着蹄子,有几次,云深都几乎被它丢下背来。
纪柏然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个女人这么不要命地策马狂奔,不就是不愿意求他,不愿意屈服吗?这该死的自尊,值得她用命去拼吗?
“深深,深深,停下来。”君知萧脸色苍白地看着身影单薄的云深,诺大的跑马场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就如同一片落叶,被风吹着,不断地起伏不定。
君知萧被吓得不轻,因为太过于在乎,所以,手脚都乱了分寸,此刻已经是后悔不已,不应该为了独占云深,而答应纪柏然的挑战的。
纪柏然和君知萧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云深所骑的马儿一个低声撕扯,云深被甩了起来,摇摇摆摆地坐不稳,那马儿就像疯了一般,不断地乱蹬腿,云深胃里翻涌,脸色苍白地死死趴在马背上。爱夹答列
顾暖心率先尖叫了一声,毕竟是名门小姐,对这样的情景总是有些惊惧的,眼看着马儿的速度这么快,云深要是被甩下来,不死即伤。
站在旁边观看的程风孙远他们,更是被惊吓到了,这云深今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纪柏然和君知萧,以后铁定会成为仇人。
就在众人都惊愕不已的时候,看见跑马场上原本在跑道上狂奔的两个男子,都齐齐地扯动缰绳,横跨过中间的草场,挥动皮鞭,急速向云深赶过去。
云深显然已经支撑不住,手失去了力气,拉不住缰绳,马儿一个剧烈的扬蹄,云深便如同抛物线一般,被抛至半空。
程风他们不由地倒吸一口气,暗叫一声不好,还是孙远比较冷静,眼看着事故一定会发生,他连忙拨了救护车。
以孙家少爷的名声,相信这救护车很快就到,今晚注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更让他们惊惧的事情发生了,纪柏然率先靠近云深,只见男人在飞驰的马背上站起,凌空跳了起来,在云深坠地前一刻,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只听见一声闷响,纪柏然率先着地,这一倒底肯定是伤得不轻了,纪柏然在军队里多年,虽然伸手敏捷地接住了云深,却选择了让自己受伤,护住云深。
纪柏然躺在地上久久不哼声,但是手还是紧紧地抱着云深,云深被他护在怀里,只是被磨破了手脚,没受什么重伤。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纪柏然和云深还是保持着紧紧拥抱的姿势躺在那里,风继续吹,云深闻到了空气浓浓的血腥味。
这样的腥味,刺激了她的大脑,她终于是晃过神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回放,是纪柏然接住了坠马的她。
这个男人,果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么舍得让自己受伤,而护住了她。
就算是铁石心肠,就算有那么多的爱恨纠缠,云深也是感动的,只是这一刻,突然的感怀不已。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程风他们都还来不及消化掉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情景,就听见了顾暖心的尖叫声。
眼看着心爱的男人为了护住别的女人而身受重伤,顾暖心率先飞奔过去,那马场有些不平,她太过于慌乱,跌倒在草地上,却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君知萧率先下马飞奔到云深的身边的,他的脸上难看极了,伸手把她拉出了纪柏然的怀,死死地把她抱在怀里。
“幸好你没事,幸好。”君知萧过于激动,抱着云深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要是云深有个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事。”
云深知道,纪柏然是比君知萧先来了一步,但是,她一样深信,要是君知萧在她的身边,他也一定回这样救她。
“然,你怎么样了?啊,血,然,别吓我。”是顾暖心的声音,她跌跪在纪柏然的身边,扶起他的头的时候,摸到了后脑勺上的鲜血如注。
程风他们也围了上来,看见昏迷过去了的纪柏然,都惊慌不已,纪柏然和别人不同,要是被纪家知道了纪柏然几天因为云深受了重伤,情况一定不妙。“别动他。”君知萧放开了云深,推开已经泪流满面的顾暖心,也不敢动纪柏然,没人知道他有没人伤到骨头,要是挪动,恐怕会被骨头插进内脏。
“救护车马上就到。”程风扶起站不稳的顾暖心,对这君知萧说,现在谁都没有心情责怪谁,这场事故,应该是谁的错?
云深有些愣住了,她睁着眼睛看着躺在那里那么安静的纪柏然,往常这个男人总是飞扬跋扈,恶毒地挑开她所有伪装的外衣。
她是那么恨他,可是,看见他躺在这里的时候,内疚和难过一起汹涌而来,她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救护车来了,一阵的躁动,空旷的跑马场上,灯光那么亮,云深却觉得,眼睛看得不太真切。
因为眼眸里,弥漫了一层的水舞。
纪柏然被带走,顾暖心泪流满面地跟着担护边,哭得像个泪人,定是爱极了纪柏然,不然这个优雅的女人,不会这样散乱着头发,拉着纪柏然的手,哭得那么伤心。
程风他们都走了,君知萧转过身来,看见云深还是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姿势,坐在草地上,眼睛有些空,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他觉得心底一阵的酸楚,君知萧更加愿意,被抬走的人,是他君知萧,而不是纪柏然。
这个女人,他想要呵护,不需要别的男人这样舍命的保护,但是当时的情形变化太过于迅速,他总算是知道,纪柏然爱得,不必他少。
“来,深深,我们也去医院,你手脚上的擦身要处理一下。”君知萧曲扶她,拉着她的手想要让她站起来。
云深被他的力道拉扯着,刚稍微站了起来,便又迅速地跌坐了下去,膝盖处绞心底疼,仿佛又尖锐的东西,要从里面刺穿她的皮肤,破皮而出。
君知萧看见她的脸上惨白,冷汗从额头上滑落,脸色变了变,蹲下身体去掀开她左裤管,果不其然的,她的膝盖处,已经红肿一片,骨头错位,显然是已经骨折。
“你怎么不早说?”君知萧心疼得不得了,看见云深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一定是很疼的,云深却忍住,等所有人都已经离开,才敢红了眼睛。
云深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疼。”
她在想,现在就是有人拿着刀子开把她的皮一层层地剥掉,她也不觉得疼,因为经过切肤之痛之后,什么都已经变得不重要。
君知萧看着逞强着坚强的女子,恍惚才发现,他的少女云深,已经不需要他护在他的阴影之下长大,她也已经学会,咬牙不说疼。
他的眼圈也有些红了,抬起衣袖为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
“深深,别说不疼,你不疼,我疼。”男人压抑的声音有些哽咽,云深埋首在他的怀里,感觉他一次又一次有力的心跳,悲伤不已。
君知萧,如果在多年前,在我最痛的时候,你能陪在我的身边,这样告诉我,你会心疼我,那么,兴许我们,真的还能有未来。
只是现在,云深知道,她对君知萧的爱情,就如同饮鸠止渴,最终,她还是会直面自己种下的因,尝这命运的苦果。
她不怕这命运的苦涩,怕的是,那往后苍茫的一生,身边再无,她命里的少年郎。
君知萧带着她到达医院,直接把她送入了骨科,这个男人似乎也是知道即将会有一场硬战要打,不想让云深直接面对纪家人。
君知萧本来想要在骨科诊室陪云深的,可是她就是不愿意他留在那里,君知萧略微沉思,骄傲如云深,是不愿意让他,看到她的狼狈的。
君知萧找到急诊室的时候,纪柏然已经被送进了急诊室,程风他们焦虑地在急诊室前来回地走。
他们都难得的沉默着不说话,只有顾暖心还在掉眼泪,君知萧和程风他们都知道,纪家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等纪家人来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逃不过一场责难。
责难他们倒是不怕,但是要是纪柏然被摔出了一个三长两短,他们可就会内疚一辈子了。这场事故应该怪谁?怪云深吗?
程风想想,觉得她有些无辜,她被纪柏然和君知萧当成了赌注,而纪柏然救她,她完全没有主导权,换句话说,她阻止不了纪柏然救她。
可是,他们没参与这件事,他们有什么错?程风琢磨着,就算这事情他们没参与,但是他们作为纪柏然的发小,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是有些难辞其咎的。
他们都清楚,纪家知道云深回来了,还能这么安静,是因为他们还没闹出什么动静,纪家不好意思出手。
而现在,纪家的命根子纪柏然出了这一的意外,纪家一定会愤怒异常,到那个时候,事情一定会不可收拾。
不管是对君知萧,还是对云深。
势在很快,过往的所有,都会很快地被尽数抖出,眼看着云深这么多年变得尖锐而且深沉,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承受住纪家腥风血雨的手段。
ps:似乎还有一章。哈哈~~~
浮生长恨欢娱少。(六)
更新时间:2013829 11:25:19 本章字数:6443
云深在骨科驳骨的那会,恍惚听见了医院长廊外的喧嚣声,无论多久,她都记得这个声音。爱夹答列
是杨昕。
似乎有某些刻骨的记忆正在逐渐地从骨血之中逐渐地复苏,关于这个女人,关于某段往事。
那些往事里,这个女人,带给她的屈辱和伤害,云深似乎可以看见,医院长廊光影明晃晃的,那个自诩端庄贵雅的豪门妇人,正慌乱不已。
她不仅自嘲地勾起唇角冷笑,等那个女人从纪柏然受伤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个就会拿她开刀的榭。
“啊!”云深不由地痛呼了一下,对面那上了年纪的老医生拽着她的腿,就在她失神的时候,用力地驳接,她仿佛听见了骨头的咔嚓声,痛过之后,就剩下了麻木。
“我还以为你没感觉到痛呢?这会这么疼的时候,你还能失神。”那老医生看了云深一眼,总感觉似曾相识。
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些久远,但是,却也有些近垅。
“不是很痛。”云深笑了笑,看着那老医生在她的腿上打石膏,只觉得很是难受。
那老医生的鬓角已经有些白了,俯下身专心给她打石膏的时候,她可以看见他花白的鬓角,还有沧桑的眉角。
“孙医生,您应该快要退休了吧?!”云深难得的自己愿意找话和别人说,因为始终觉得,这个老人,带着她年少的记忆。
被云深唤作孙医生的老医生抬起头,看了一眼云深,他并没有告诉她他姓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快了,明天就退休了,小姐是我这里的病人?”孙医生有些不敢确定,毕竟记忆里,很久都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女子了,觉得熟悉又陌生。
云深知道他大抵是不记得她了,年少的时候,她很是讨厌医院里面的苏来水的味道,抗拒来这里。
只是年少的时候,却不得不经常来这里,这所医院是军部家属医院,冲着纪柏然的爷爷和父亲的关系,他们那一群人年少的时候,有个什么都是来这所医院的。
那个时候,云深见过眼前的这位医生,印象中,他有些面冷心热,会唠叨你,但是,却是做得最好的骨科医生。
“多年前,我们曾见过。”云深不打算再解释,如果解释了,就非得牵扯出纪柏然的关系,虽然对他,现在对了一些的亏欠,但是,她还是不习惯提起他的名字。
孙医生又抬头看了一眼云深,眼神似乎有些凝滞,她看见他的手一顿,就听见那孙医生的声音有些欢悦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就说嘛,看你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些年你不来的原因。”
云深只是微笑着,不说话,想必是这些年,纪柏然和君知萧他们是经常来的,纪家注重健康,每隔一段时间,必定会让纪柏然来医院做检查,难怪这孙医生和纪柏然很熟悉。
“你和纪少爷和君少爷是一起的,我想起来了,当年纪少爷摔断了腿,还是你和君少爷送过来的,当时那个情景啊。”孙医生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脸上都不禁带上了笑容。
云深觉得心里有些异样,是啊,当年她和纪柏然和君知萧,是一伙的,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同一路人。
只是后来,她被排挤出他们的世界之后,才逐渐地懂得,别人的路永远都是直线向前,而她,却必须要,拐弯而行。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你们还真是调皮,你们那群孩子,来我的门诊,都不下十次了。”孙医生说着,笑呵呵的,却没看见云深逐渐变得沉寂落寞的脸色。
是啊,当初他们那一群人确实很调皮,在君知萧没有来到云家之前,云深基本是作为一个观众看着纪柏然带着程风他们满世界地为非作歹。
总是觉得他们那一群人太过于放肆不羁,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所以在军部大院里,她被当成了那群野孩子的典范。
只是后来君知萧来了之后,她就被划入了他们的那一拨里面了,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野孩子。
认识孙医生的确是因为纪柏然摔断了腿,那个时候军部大院位于郊外,大院后面有一片很大的荒地,种满了向日葵。爱夹答列
君知萧来之后,她已经搬去了独立的别墅,但是还是喜欢拉着君知萧回到军部大院的那篇向日葵里玩耍。
记得有一次,她回军部大院的旧宅,君知萧被程风他们拉走了,她自个呆在旧宅里面。
纪柏然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的窗边的,记得那时候,纪柏然破天荒的笑得特别的纯良无辜。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云深,笑呵呵地说:“你想看红色的向日葵吗?”
云深当时就翻白眼了,什么红色的向日葵?她只见过黄色的向日葵,后山一大片呢。
她没好气地说:“没有。”当时她还小,八岁左右吧,说话起来,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了,着实让纪柏然有些气馁。
谁知道纪柏然把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赫然拿着一把红色花蕾的向日葵,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美丽极了。
“喏,就说有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纪柏然笑得特别的得意,晃荡着手里的红色向日葵。
屁点大的男孩儿,咧着嘴,一口白牙,伏在她的窗台边,拿着红色的向日葵,笑得天真无暇。
云深素爱向日葵,看到这异种的向日葵之后,自然是欢欣不已的,连忙跑到窗台边,想要拿过他手里的向日葵仔细地瞧瞧。
谁知道那纪柏然从她的窗台跳下去,摇着手里的向日葵对她说:“后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大片,我带你去看看吧。”
云深有些犹豫,这纪柏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她可除了记得他在她的抽屉里放蟑螂,在她的书包里放毛毛虫之后,就没见他做过什么好事。
“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云深蹙着小小的眉头看着纪柏然,阳光下的小少年笑得格外的好看,云深觉得,在他头上围一个光圈,那就完美了。
纪柏然伸出手,把那束红向日葵递到阳光下,有些远,云深看不清楚,却看见纪柏然异常认真地说;“云深,你可真是个坏心眼的丫头,干嘛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
他嘟囔着,眼里却笑眯眯的,云深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这纪柏然平时像个小霸王,这笑起来,却还是纯良美好的。
琢磨了一下,云深还是决定跟他去的,反正在军部大院这,料想这兔崽子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正她也没记得,她和他有过什么过节。
“我跟你去。”云深放下手里的书本,高兴地出了门,那天她正好破天荒的没有穿裙子,穿了一身白色的背带套装。
纪柏然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站在那大片的向日葵外面,抬眼望去,一片的金黄摇曳,哪里有什么红色的向日葵?
“纪柏然,你骗我!”云深有些生气,这纪柏然明摆着就是捉弄她的,她寻思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到纪家告他一状。
纪柏然有些无辜地摆摆手,手指指向向日葵里面的一个方向,对着那边驽了驽嘴:“谁骗你啊?那不是有几束么?”
他说得很真诚,云深不怀疑有他,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在那波涛汹涌的黄金色之中,果然有几束红色的向日葵,正迎着阳光尽情地摇摆。
云深欢喜不已,连忙拨开那向日葵跑过去,逐渐跑得远了,没有看见纪柏然那眼睛里,闪过一丝的狡猾光芒。
她走得越发近了,刚想伸手去摸那向日葵,却惊心动魄地发现,自己的双腿正在逐渐地陷下去。
她很是惶恐地想要抽出自己的腿,但是她越挣扎,就陷得越快,这时候她才发现,这时一块沼泽地,上面虽然长了一些的草,但是人的体重踩上去,很快就会下沉。
父亲和她说起过,叫她不要到后院来玩,后院有很多的泥沼,可是她打小就在这边玩,也没见过沼泽,所以压根就不相信父亲。
但是现在身体正往下坠,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她在泥坑里面,满身是泥,不断地挣扎着,手抓着向日葵,却如抓到了稻草,徒劳无用。
这时候纪柏然过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绕着沼泽走,看见她在沼泽里面扑腾着,满身是泥的样子,他抱着肚子,没心没肺地弯着腰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厉害,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云深小公主,你竟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哈哈哈,看我小爷不整到你。”
云深有些愣住,手都忘了扑腾,眼前的纪柏然,又换回了往常她见到的小魔王的样子,看着她的狼狈,就觉得开心。
她就知道,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的,碰不得的,刚才看见他笑得那么纯良无辜,原来就是一层假装的伪装。
“纪柏然,你王八蛋,你骗我,我告诉你爷爷,揍死你。”云深素有洁癖,被他弄得这么狼狈,自然有些发狠了。
以往纪柏然在学校里做了什么坏事,她都是不理会的,更别说去向纪家告状这回事,但是今天,她确实生气了。
谁知道纪柏然一点也不害怕,捧着手里红色的向日葵,站在那里,小大爷般地晃荡着两条腿。
笑得像个小恶魔:“云深,你得先能出来再说,我不拉你,你是出不来的,傻瓜,哪里有什么红向日葵?被小爷小小地骗了一下,就上当了。”
纪柏然笑得得意不已,终于告诉了云深这红色向日葵的奥秘所在,不过是他拿了红墨水,费了一些时间把几束向日葵染成了红色,来引她上当的。
程风拉走君知萧,纪柏然才乘着空虚来骗走云深,设计得多么巧妙啊,这纪柏然就是看准了云深喜欢向日葵,保准她会跟着他来,才那么有恃无恐。
“纪柏然,你王八蛋。”云深觉得身体在不断地往下沉,害怕极了,往常的时候,小女孩虽然有些镇定,但是面对这样的情景,被吓得掉了眼泪。
“云深,你还会骂点别的嘛?就会一句王八蛋。”纪柏然特别鄙视地看着云深,看见她吧软泥挥洒出来,沾得满脸都是,纪柏然顿时笑得更欢了。
他蹲在沼泽边,笑得太欢了,手抑制不住地拍着地面,笑得几乎是背不过气来。
云深觉得自己会死掉,如果没人把她拉起来,她一定会沉下去的,想到这里,眼泪就流得越大了。
纪柏然很少看见云深哭,也有些懵了,他不过是想要整整这整日的高高再上的云深一下,小孩子的心态一直都是这样,大院里所有的孩子都对他唯命是从,只有云深不屑他,纪柏然自然是气不过了。
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纪柏然停止了笑,板着脸恐吓云深:“再没人救你,你就沉下去了,你求小爷,小爷就救你。”
云深怎么可能愿意求他呢,恨他还来不及呢,她大声地喊君知萧的名字,手不断地扑腾,自己已经沉到了脖子。
纪柏然似乎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以为着沼泽是沉不下人的,只不过是想要吓吓云深,现在看到云深几乎要沉下去了,他的脸上也就变了,苍白苍白的。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小魔鬼,此刻已经慌乱不已,云深哭得断断续续的,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无比的怨恨纪柏然。
但是纪柏然却趴在地面上,伸手过来拉她的手,脸色苍白地安慰她:“别怕,深深,我来救你。”
云深哭得像个泪人,应该是是一个泥人,看见纪柏然拽着她的手臂,用力地往外拉扯她。
但是当时的纪柏然,也不过是十一岁,一个小少年的力气,怎么可能打得过那沼泽的吸力。
云深虽然被纪柏然拉扯着,身体却还是往下沉,害怕极了,哭着喊:“纪柏然,我要死了,你王八蛋。”
纪柏然被云深身上的软泥沾上,整个人半边身子也成为了泥人,满脸的污泥,抬着头倔强坚定地告诉她:“不会的,深深,我在这,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救你的。”
他费尽力气地拉着她的身体,那一刻,云深突然就觉得,这个小少年颇有一股子男子汉的气味。
到最后,纪柏然弄得筋疲力尽,都没能把云深弄出来,少年趴在泥坑边,死死地拉着她的手,轻声地安慰她:“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
云深哭得绞心,纪柏然也被吓得红了眼睛了。
最后还是大人们听见云深的叫喊声过来看的,发现了他们两个,才把云深救了出去。
云深被救出去后,满身都是厚厚的污泥,一个人都看不出人形,纪柏然甩开她的手,看见她的样子,又没心没肺地趴在地上笑得欢快,手指指着她说:“丑八怪,云深你个丑八怪。”
兴许是纪柏然刚才那么害怕她死掉,云深一时之间有些感触,也不理会他,还是君知萧跑过来把她领回去的,她就满脸泥地趴在君知萧的怀里,哭得好一个凄惨。
那一天纪柏然被大人们揍得很惨,纪老爷子请出了家法,把纪柏然的屁股打得开花,纪柏然倒是不哼声,默默地承受了下来,被纪家禁足了,那一个暑假,是纪柏然最安静的一个夏天。
纪家老爷子亲自去云家看了云深,道歉之后就是感慨不已,要是大人们不是早点到,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骂骂咧咧地骂了一顿纪柏然,安慰云深说已经把那混小子揍了一顿了,云深趴在床上,想起纪柏然当时的反应,着实有些不明白。
那小霸王明明是想要教训她的,但是到最后,看见她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比她还要害怕她死掉。
那天晚上,云深离奇地在自家的窗台下面发现了掉落在那里的纪柏然,他还特别悲惨地摔断了腿。
云深看见他站不起来,跑出去扶他,才知道他的叫骨折了,纪柏然被送到医院,云深和君知萧跟去了,才认识了孙医生。
至于那天晚上纪柏然为什么会在她的窗台下面摔断了腿,云深问了他几次,他都扭扭捏捏的,不敢说。
后来云深寻思着,铁定着那小魔鬼良心不安,被纪家禁足在书房里,跳窗出来想要来看她,一个不小心,就摔断了腿。
那个叫什么来着,叫恶人有恶报,纪柏然瘸腿了半个多月,那段时间,云深一下子就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
在那之后,纪柏然的那伙人捣蛋依旧,打架弄个骨折的时常有的事情,所以云深逐渐地认识了孙医生,知道七八年前她离开了锦城。
“好了,这几天你可别乱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休息几天。”孙医生已经上好了石膏,把云深从记忆里给拉了回来。
云深瞧了一眼自己的左脚,心里有些惆怅,这可有些不妙,这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得了,她手里边还有工作呢,那对苏生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谢谢孙医生。”云深笑了笑,是真心地笑。
觉得回来锦城这么久,她对纪柏然和君知萧他们,似乎没有真心地笑过,都是冷笑和嘲讽。
孙医生边收拾着手边的工具,边唠叨:“谢什么,你们这群孩子还是这么不珍惜身体,老是要折腾,三年多四年前吧,纪家少爷也不知道和谁结了怨,被砍了几刀,幸好是一个女子帮他挡了最致命的那一刀,来医院的时候,那惨景可血腥得很。”
孙医生似乎年纪大了,这话说得却一点也不含糊,云深听着,有些惊心,四年前,应该是纪柏然刚从威尼斯回来那会,想不到他一回锦城,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还真是不辜负他这么多年的恶魔行头,只是在锦城里,敢对纪柏然动手的,想必是有些背景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