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侍卫的阻拦,一路小跑登上功德门,噗通跪在天子面前。
皇帝见是小贵,看他已经跑得快提不上气,安抚着道:“别急,慢慢说,何事?”嘴上这样说着,可皇帝的心里却是很着急。
小贵拍拍心口,“恭喜陛下,帝俊刚刚苏醒。”
“什么?”
皇帝的声音很大,贺兰如月就觉怀里多了个软软的肉球,再看皇帝,已经不见了。
70、贺兰是傻子
皇帝命銮仪司的宫监几乎用了飞一般的速度,返回沧澜殿,后面,元常也同时跟着天子返回。
值守的宫人各个面带喜色,知道里面的人苏醒,对皇帝来讲是天大的喜事,见到御驾,忙撩起一道道纱帘。
“贺兰,贺兰,太好了,来看上天知道了朕的心意,让你在新年的时候苏醒过来。”皇帝毫不掩饰他的欣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扑到龙床前。
龙床上的人儒雅依旧,仍是静静地躺着,看不出喜怒,只有眼珠偶尔动动,在看到皇帝的一刻,露出诧异之色,很快,就被一片迷茫取代。
“他醒过来,就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么?”龙床前满眼期待,守候良久的皇帝,见床上人毫无反应,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贵上前,“陛下恕罪,奴才发现帝俊醒了,心里欢喜,就去了功德楼,并未发现帝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皇帝狐疑,看了看陪着他一起观察贺兰骢反应的元常,道:“你不觉得很古怪吗?”
元常心里早就问号一堆,只是皇帝不发话不好说什么,如今天子问出,才道:“是有些古怪。”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给他看看。”
元常心里这个恨啊,什么时候,这善后的事情都是他的。唉,逍遥王爷,如今哪还逍遥得起来!
“怎么,你还不乐意啦?”皇帝脸一沉。
扑哧,元常笑了,“陛下,臣府中自备了百十个乌盆,不用陛下下旨,臣回去自己顶脖子上总可以了吧。”
“想得美?”皇帝一翻眼皮,“你顶了乌盆,谁给贺兰看病,如今太医院那群废物,朕可是不敢信他们。”
元常摇头,无奈开口,“陛下,太医无罪。”
“既是这么说,那他们无罪,贺兰好不起来,就是你有罪喽。”
元常抚额,对皇帝耍无赖,那是毫无办法。
沧澜殿瞬间安静下来,宫女太监站立一旁,大气不敢呼一口,所有人与帝王一样,把眼睛紧盯着正为睡了很久的人把脉的元常。
因是大年夜,今夜灯火格外明亮,一盏盏象征祥瑞的朱雀纱罩宫灯,灯光明亮却不耀眼。
元常线条分明的面孔此刻很是严肃,在灯光下,眉心的小疙瘩非常显眼。把贺兰骢的手放回温暖柔软的锦被中,元常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犹豫下,想把他的手拿出从新再诊脉一次,没有反应的人终于动了。
贺兰骢眼里的迷茫慢慢褪去,他缩了缩,自己动手把被子往上拉拉,“你这人真是无礼,素不相识,怎可随便拉扯于我!”
元常看向皇帝,皇帝指挥着把眼中的问号不停地飞向元常,这是怎么回事啊,性情大变么?
元常双肩微耸,把目光再次对准贺兰骢,却说道:“延平侯,你可认识本王?”察觉出他很不对劲,元常换了一种方法,以判断自己的想法。
明显看出锦被中的人一怔,转而笑出了声,“喂,你真有意思,延平侯是我爹,你认错人了。”
“元常,他这是怎么了?”这下,皇帝沉不住气,开始有些后怕。
元常低声道:“请太妃来吧,看看会怎么样。”
皇帝点头,冲旁边的小太监使个眼色,那小太监自是非常机灵,躬身退出。
“咦,这是什么地方,睡了一觉,怎么到这里来了,何时离开家的?”贺兰骢拍着自己的额头,显得很不适应当前的环境。看他样子,此刻还在思考,好像很纠结,不知身处何地。
贺兰如月抱着念北赶来,素净的俏颜不施粉黛,将孩子递给皇帝,女人努力调整呼吸,才道:“二弟,姐姐在这里。”
“大姐。”贺兰骢现出喜色,忽然又颦眉,“大姐,你怎么穿戴成这样,咦,大姐,你怎么变老啦?”
贺兰如月一惊,下意识拿手抚摸下自己的粉颊,“二弟,你生病了么?”女人开始害怕。
贺兰骢左右看看,忽然掀了被子想下地,许是躺的时间太久,竟然一下没站住,一个趔趄,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知所措地,带着些慌张,他说:“看样子,是生病了,可没觉得哪里痛,怎么这腿这么软呢。”
皇帝把人揽进怀中,心乱如麻,头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但他肯定,贺兰骢眼中,没有自己的影子。这时,怀中的人开始挣扎,似想脱离他的怀抱。
“别动,你现在很虚弱。”皇帝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劝阻。
不想,他的挣扎更猛,“放开,你怎么可以抱我?”
身体一僵,皇帝反而把人抱得更紧,却故意板着脸道:“乖一点,你爹把你嫁给朕了,朕是你的相公,当然要抱着你。”一语道毕,皇帝开始观察怀中人的反应。
果然,贺兰骢先是愣了愣,随即大叫,“荒唐,大姐,你来帮我,这个疯子,居然说我爹把我嫁给他啦!”
疯子?皇帝满脸黑线,头顶升起一团大大的乌云。
贺兰如月见此情景,明白皇帝的用意,配合着道:“二弟,叔父确实把你嫁给他了。你看,这里不是延平侯府对不对?”
“真的啊,果然不是家里。”贺兰骢一下萎顿下来,有些哽咽着,很是委屈,“干戈跟着那个老道士走了,看来我爹是不喜欢我,就把我嫁了。大姐,这是哪里啊,我想回去,你答应我,带我去看大江潮,还没去呢。”
“好,好,你在生病,等你好了,大姐一定带你去看。唉,你身上衣服少,快回床上躺着吧。”女人心里一阵酸楚。
皇帝把人抱上龙床放好,拉上被子,扭头看元常,元常递个眼色,示意外面去说。
“他这是怎么了?”皇帝一阵阵担忧。
元常问贺兰如月,“太妃,刚才你们所说的,是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女人道:“他十二岁前后的事情。那时,婶母已经过世,叔父镇守樊城,他一人孤单,便常去本宫家里。”
元常点头,皇帝问:“有什么不妥么?”
元常无奈笑笑,“他丢掉了部分记忆,不过可能会更糟糕。”
“什么?”皇帝把心提起来,什么更糟糕。
“不知道,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已经是痴儿一个了。”
痴儿,那不就是说他已经--傻了么?
皇帝心痛,人没有醒过来,天天盼着他苏醒,可苏醒后,带来的更是无以复加的心痛。
把贺兰如月送走,皇帝问元常,“这个样子,还有复原的希望么?”
元常表情有点古怪,道:“你不觉这样也很好吗?”
“什么?”皇帝没明白他的意思。
元常懒懒地靠着朱漆木柱,道:“他把你干的那些坏事都忘了,这不是很好嘛,反正,你就没打算要放他离开。”
被元常说中心事,皇帝面上一红,忸怩了下,道:“现在这个样子,朕当然不能放。可他清醒了,朕会履行诺言,给他那个选择。”
元常打个哈欠,眨眨眼,道:“那你就好好待他吧,臣也累了,想回去睡个好觉。”
见元常想走,皇帝急了,“喂,你别走啊,他才苏醒,有没有别的病症,还不得而知呢。”
“不管啦,不管啦。”元常摆摆手,就是不答应。
“真不仗义!”皇帝向元常的背影挥舞着拳头。
安荣这时过来,问道:“陛下,要不要上饺子。”
皇帝没好气地说:“赏给他们吧,朕去看看贺兰。”
再次步入寝宫内室,不及说话,贺兰骢先开了口,“咦,你是谁啊?”
啊!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恨不能再把元常喊回来。这才多大的功夫,这家伙居然就把他给忘了,难怪元常说他的情况很糟糕呢!
“朕是你的相公,记住了。”
“相公是什么?”
“呃?”皇帝气结,想了半天,解释道:“就是可以抱你,可以亲你,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嗯,还有,还有,可以和你行欢的人,记住了吗?”
“啊?前面说了什么?”
皇帝脸色变了变,一头扎进被褥中……
大年初一,皇帝并不早朝,所有宫人都知道规矩,这一天,皇帝会多睡一会。不过,这时,就听寝宫里传出一声大叫,甚是惊慌。
伺候晨起的宫人立刻站在室外,高声问道:“陛下,奴才听差,可有何吩咐?”
皇帝的声音自里面传出,“都退出去,别大惊小怪的。”
宫人们纳闷,这可奇怪了,刚才的声音明明是帝俊,这时怎么没声了呢?
此刻,龙床上,皇帝侧着身子,一手揉着自己的耳朵,一手捂住贺兰骢的嘴巴。被子里的人还在又踢又蹬,皇帝故作生气的样子,恶狠狠地道:“你这么大声,想吵死朕啊?”见贺兰骢的眼里现出委屈的神色,心里一软,放开了覆在他嘴上的手。
贺兰骢抿抿嘴唇,道:“你是谁啊,怎么会睡到我的被子里?”
皇帝咬牙,恨不能没听到,“朕是你的相公,当然睡在这里,记住啦。”
“那,那记不住怎么办?”贺兰骢换了一副无辜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帝。
皇帝想撞墙,“记不住也要记住。否则……”皇帝又开始不怀好意。
贺兰骢嚅动着嘴巴,“否则什么?”
“否则就这样!”皇帝迅速倾身,去吻想念很久的人。
“喂,唔,唔……”很明显,贺兰骢如今已经不知道,皇帝的行为属于爱还是惩罚。
见身下的人抵抗减弱,皇帝叹息一声,担心把他吓着了,放开他,“朕是你的相公,不要忘记啊。”你别的忘了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忘了这件事。别无所求,只求你记住这个。
初一不用早朝,但是会有番族使者和邻国使节前来道贺,皇帝依然清闲不下来。待隆德殿的午宴结束,皇帝匆匆返回沧澜殿。他有用过午膳么,如今他这样子,会不会不习惯北苍的饮食呢?
果然,一进寝宫,皇帝就知道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午膳摆在桌上一动未动,缩在角落的人看得出他饿了,却不去动箸。
“贺兰,怎么不用膳。”皇帝蹲在他面前,温柔的问着。
贺兰骢把头垂下,低声道:“吃了一口,很咸。”
皇帝怔住,咸?把人拉起来,让他坐好了。自己动手,夹起一块过去他爱吃的爆炒笋片放入口中,仔细辨别了下,味道没错啊。
实在放心不下,又问道:“你吃了哪个,觉得咸?”
贺兰骢指了指其中一道菜,皇帝又夹入口中品尝,仍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苦思无果时,安荣说话了。
“陛下,帝俊如今只当眼前是他十二岁时的事情,所以不惯北苍饮食,也属常事。”
一句话点醒皇帝,不是膳食出了问题,是这人如今又回到过去。
“给小厨房传话,以后,贺兰的膳食,以清淡为主,这些撤了,打赏吧。马上命小厨房,从新准备膳食,少弄几样,就是要快,别把他饿着。”
小贵见贺兰骢饿的厉害,端过一盘苹果,皇帝呼口气道:“怎么没早点想起这个?”
小贵躬身,“陛下恕罪。”
小太监哪里能说,贺兰骢自皇帝走了,发了很大的脾气,吵着要回延平侯府,只苦了一众宫女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