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
作者:秦槡
婚礼
“嘭”的一声礼花点燃了整个天空,原本是那样美丽夺目的色彩却因为是在白天而显得单薄无力,只有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空。
酒店的餐厅全部被包下来了,原本酒店承包婚礼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为得是今天的主角,所有人都格外小心翼翼。
酒店的老板亲自训话:“谁要是出了差错,就不必在这呆下去了,别说你们,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按照顾客的要求,自然一切设计都有设计师把关,酒店的服务员也就是搬个椅子,扶个桌子之类的杂活。
酒店的风格本来就是地中海的风格,蔚蓝的的浪漫和白色的纯洁。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中间让出了格外宽大的地方,来宾的座位分散在两边,气球,鲜花,礼品,糖果,事无巨细,一样一样清算完毕,早已经累得骨头都不剩。
好不容易熬到了婚礼当天,所有人才知道,这阵势真不是盖的。不仅各种大牌领导,某市的书记,处长,秘书。企业的老总,混迹一方的人才,而且这只是分开请一部分人,很多老一辈的领导还要在自家的地方单独请客,不会轻易出来抛头露面。
其实只是知道很有来头,具体怎么样的人这样的关系,不得而知,最多只是知道新郎的名字被贴在很高很大的粉色墙纸上
“陈彬。”
余杭不耐烦的催促唐翩翩:“快点快点,你在那磨蹭什么呢?这都几点了。”
唐翩翩扯着衣服的拉链说:“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忙着呢吗?谁让你不早点叫我。”
余杭无奈,只得说:“快点吧,今天彬哥结婚,长辈熟人都在,迟到多不好。”
“好了好了。”唐翩翩拿着包包和余杭出了门。
余杭还是开着那辆奔驰小跑,那红色的妖艳的颜色,弄得唐翩翩很不适应,不过这一贯是余杭的风格,巴不得所有人都看他的车子才开心。小区门口几个同事的眼睛扫过来,弄得她心情不好,不过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多说,只是一味催促余杭。
“刚才那么慢,现在又着急催我。”
“什么叫我慢啊,我起来洗漱完了还得化妆,还得挑衣服,这参加婚礼,又得隆重,还看见好多熟人,又不能失礼,你以为起来穿个衣服就好了。”
余杭砸吧着嘴说:“你早起二十分钟,这些都不是问题。”
唐翩翩也生气了:“那你不早叫我,我起来之后又跟催命一样。”
余杭更委屈了:“大小姐,我可是敲了半个小时的门啊,是你自己没醒,我打电话你又不接,我能怎么办。”
唐翩翩自觉理亏,又不肯低头:“要不是彬哥结婚,谁愿意这样吃力不讨好,起大早给别人送钱。”
红灯亮了,上午十点了,路面不是很堵,又不是周末,唐翩翩住在城西,余杭过去接她,又穿过整个城,来到城东的酒店。
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声鼎沸,唐翩翩看了一眼,眼熟的不多,都是一些商场上的人,她不敢乱走,本来就是和余杭过来露个面,一会找个借口没准就溜了。和余杭在一起,好多话她都省的说了,于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余杭后面。
她今天说是匆忙,还是可以打扮过的,衣服都是以前挑的,晚礼服参加晚会经常穿的着,都是她定做的,浅粉色的裙子露出她白皙的肩膀和好看的锁骨,裙子不长,刚刚好到膝盖。又穿了一双高跟鞋,那样和余杭站在一起,引了不少人侧目。
她心里一阵悱恻,准又是把她当成了余杭那些花花草草的女朋友。
她今天没戴什么首饰,就配了一对耳环,还是余杭之前从法国回来给她买的,价值不菲,她不敢带着出去上街,只有在这些正式场合才出来显摆一下。
余杭也瞥见那对耳环了,脸上笑眯眯的,很高兴的样子。
一对新人,被大批人簇拥着进来了,漫天的花瓣,相机声,音乐声,唐翩翩远远的看见陈彬和方婷携手走进来,脸上甜蜜的微笑羡煞旁人。她也情不自禁的微笑,无论怎么样,都会衷心的祝福他们快乐,幸福。
主持人仪表堂堂的站在台上,拿着话筒念叨
新郎、新娘、证婚人、主婚人、各位来宾:
“大家好!今天是陈彬先生和方婷小姐缔结良缘,百年好合的大喜日子。作为他们的介绍人,参加这个新婚典礼,我感到非常荣幸。同时,我也感到惭愧,因为我这个介绍人只做了一分钟的介绍工作,就是介绍他们认识,其余的通讯、约会,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等等,都是他们自己完成的。
这也难怪,你们看新娘这么端庄秀丽,新郎这么英俊潇洒,又有才干,确实是女貌郎才,天作之合。我衷心祝福贤伉俪,情切切,意绵绵,百年偕老,永浴爱河。”
台下响起了掌声和笑声,有人也不顾这到底是西方的婚礼还是中方的婚礼,许多陈彬的哥们都哄闹着,一起在台下起哄。只是余杭有点反常,他没有参与到他们的热闹中去,只是喝了几杯酒。唐翩翩看着他的样子不禁说:“二哥,你怎么了?”
余杭脸上还有笑意:“没事,你要是觉得这里没意思,咱们就先回去。”
唐翩翩点点头说:“好啊。”
于是,没等到婚礼结束,二人就偷溜出了酒店,上车之后,唐翩翩才想起来似的问:“二哥,你就这样跑出去不怕他们说你不够义气。”
余杭瞪了她一眼:“我可是为了你才没有留在那看热闹的,要是把你一个人扔下,我自己去喝酒,那才叫不够意思呢。”
唐翩翩听了,又想起来他今天确实没有扔下她,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嘴也甜了起来:“二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红灯亮了,余杭按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吞云吐雾,唐翩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二哥,我问你点事。”
“什么事啊?”
“我听说,彬哥之前有女朋友的,都快结婚了,家里好像不同意,后来娶了方姐姐。”
余杭的表情突然有些不耐烦,又像是小时候训斥她:“你从哪里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的事情,不许出去乱说。”
“我就是那么问问,你急什么,再说了,彬哥本来就不喜欢方姐姐。”
“谁跟你说彬哥不喜欢方姐姐了?”
“我就是知道。”唐翩翩把头一歪,煞有介事的说:“我看出来的,他看着方姐姐的时候,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喜欢的神情,我也没有看到他真的笑过。”
余杭反倒乐了,他笑眯眯的问:“呦,没看出来啊,你还能看出他有没有喜欢的神情。”
唐翩翩不服气的说:“本来就是,我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他本来就是不喜欢方姐姐,反正要是我,我才不会嫁给不喜欢的人,这样的婚姻多没意思啊,算了,这是女人的直觉,你不懂。”
余杭把脸猛的凑过来:“那你看看我的眼睛里有没有喜欢的神情?”
唐翩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余杭甚至能看见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出他的影子,唐翩翩的皮肤很白,他离得很近,甚至能看见光线打过来,脸上细小的绒毛,唐翩翩的妈妈是南方人,唐翩翩和她妈妈长得很像,五官比北方女子秀气很多,巴掌大的脸蛋上,眼睛倒是不小,乌黑的眸子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唐翩翩的手推在他的脸上说:“花心大萝卜。”
余杭还没有回过神。唐翩翩已经大吼:“车车车,你看着路啊。”
唐翩翩还没有反应过来,余杭一个左打轮,把车转过去了,唐翩翩惊魂未定的说:“早知道有生命危险就坚决不跟你坐一辆。”
余杭像是非常不屑的看着唐翩翩:“这算什么啊,想当年我们绕着三环跑圈的时候,你还背着书包写铅笔字呢。”
“我去年才放下书包,你别臭美了,小心你家老爷子拿柳条抽你。”
余杭不说话,唐翩翩也不说话,她有些累,昨天弄片子弄到很晚,台里的编导赶着要,她也没办法,只能熬夜,今天又起来参加婚礼,不累才怪。
车子的隔音效果极好,余杭把音乐关了,她渐渐的也听不见汽车发动的声音了,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烟火阑珊
余杭看着唐翩翩睡得香,但是已经到了地方,正在犹豫要不要叫她。唐翩翩好像也感觉到了,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就看见余杭一张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心里直发毛说:“你看着我干什么?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你睡觉还流口水呢。”
唐翩翩高声抗议的时候还不忘擦嘴巴,对着后视镜看了半天才瞥见余杭偷笑,她气鼓鼓的说:“你就知道欺负我。”
“好了好了。”余杭忍着笑说:“二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上次我就想带你来,一直拖到现在。”
余杭总是这样,每次一说到什么事情,唐翩翩不高兴,他就摆出这一套:“翩翩,哥哥带你去吃好的去。”
像是小时候,每次她不高兴了,余杭都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她回家告状他就会挨揍,于是每次都说:“翩翩,二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可好吃了。”
其实所谓的好吃的,就是当时几毛钱一袋的小零食,算不上稀罕的东西,可是唐翩翩家里从不让她碰那些东西。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不让吃就越想吃,余杭每次都拿这些东西贿赂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本来也不屑于告状,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余杭大了,就不会欺负她了,可是这个习惯却沿袭下来,他们关系越来越好的原因,估计跟这些小恩小惠脱不了干系。
其实唐翩翩很不服气,余杭总是这样说,搞得她好像很贪吃一样,不过每次说到这个,她倒是真的不生气了。并不是因为很喜欢那些吃的,而是小时候的一种习惯,习惯这种东西一旦成了,很难改掉,不过她庆幸,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习惯。
她鼓着腮帮子,乖乖地跟着余杭走,余杭熟络的跟老板打招呼,还不忘看着后面的唐翩翩。
唐翩翩心里暗自赞叹,余杭的眼光压根是不错的,这里的环境还真好,中式餐馆,也不忘小桥流水,养着鱼,最绝的是这里的窗户都是木制的,根本无法安装空调,但是温度却一点也不高,她甚至能感觉到阵阵阴凉的小风吹过来。一想起其他人挤在酒店,吃着食不知味的饭,还要不停的应酬寒暄,就感觉这里的环境太惬意了。
唐翩翩端着面前的茶碗,笑眯眯的喝着,心情大好,余杭则拿着菜单点菜。余杭知道唐翩翩吃什么不吃什么,所以点菜这工作就交给他来了,唐翩翩永远只知道吃现成的。
余杭了解她,不吃香菜,不吃肉,不吃青叶菜。想来想去,只有点了清蒸鲫鱼,香菇牛奶汤,再有一个菠萝虾球。余杭自己就随意点了几种,又给唐翩翩要了点水果。
余杭嘲笑唐翩翩:“每次跟你出来吃饭都头疼,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记着小时候你看见桌子上的菜里有白菜就发脾气。”
唐翩翩想不起来这件事就反驳:“没有的事。”但是随即一想,自己确实很讨厌白菜,就跟他争论了,反正到最后都是余杭占上风。
谁知道菜上来之后,余杭就忘了这事,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多吃点,我就怕你吃不惯酒店里那些酒席才特意带你出来的。晚上还得去老人那边再吃一次呢。”
唐翩翩心里不由得一暖,点点头,吃了一个虾球,觉得真的是菠萝的味道,不禁喜笑颜开。
余杭中途接了几个电话,唐翩翩还在吃水果,余杭恩恩的应付了几声,唐翩翩不由得问:“二哥,有人查岗吗?”
余杭拿着筷子敲她的脑门说:“小孩子懂什么?”
唐翩翩揉着脑袋说:“干嘛那么使劲啊,疼着呢。”
余杭瞪着她说:“吃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
唐翩翩看着他的样子,虽然没有催促唐翩翩的意思,但是毕竟接了电话应该有事,她也不好磨磨蹭蹭,喝了口水说:“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余杭拿着她的包,又替她开了车门,才上车,唐翩翩还纳闷今天他怎么这么绅士呢,余杭上车说:“老爷子问我把你带哪去了,咱们得赶紧回去,晚上还得去老宅子那边吃饭呢。”
老宅子不在市里,在南边的近郊,说是近郊都在四环上了,不过环境好,也少堵车,老人家在那边修个四合院,成天就是出去遛鸟,也挺惬意。
想起来唐翩翩都好多年没看见过陈老爷子了,原来小时候住在一个部队大院里,天天黏在陈家,陈彬有个妹妹叫陈杉,俩人小时候形影不离的,唐翩翩嘴甜惹得陈爷爷看见她就孙女孙女的叫。现在老一辈都退休了,她工作更忙,算起来都好几年没来过了。
还没进门就看见外面的路都被车子堵满了,余杭找不到停车的地方,打个弯想掉头,没想到后面的车子跟上来,生生卡在后头,余杭不知道是谁,按了两声喇叭对方也不到车,他气得一拍方向盘就要冲下去,唐翩翩一把拉住他:“二哥,你干嘛啊,今天是喝喜酒的,来得都是熟人,别着急,先下去看看。”
余杭一想也是,拉开车门他火气更大,就看见李易安大摇大摆的坐在车里,旁边自然还有一个靓女。
余杭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李易安的鼻子说:“你丫把车横中间干嘛呢,里头进不去不知道倒车啊。”
李易安偏偏笑着说:“呦,是吗?我忘记上次是谁把车堵在路中间,不让我倒车呢。”
余杭想起来前阵子他堵着李易安的事了,这家伙记仇,现在跟他找不痛快。他刚想发作就听见里面有人说:“呦,今可算是聚齐了,怎么都在这站着啊,长辈都在里头呢,余二哥,翩翩,李哥,这都是稀客,赶紧把车停了,进来吧。”
陈杉招呼着余杭和翩翩,又叫了两个服务员把各自的车停好,余杭瞪了一眼李易安,把钥匙给了陈杉。
唐翩翩可是松了口气,李易安出了名的不讲理,余杭又是暴脾气,两个人在一块少不了打架,从小到大就没消停过。
进了门倒是都是熟人,不是叔叔就是伯伯,余杭的嘴巴更是格外甜,唐翩翩趁机溜进去看新娘子。
陈杉正和方婷说话,看见翩翩忙招呼着过去,方婷换了婚纱,只穿着一件红色绣花的旗袍,贴身的剪裁每一寸都贴这身体,把方婷的身材衬托的更是窈窕。
她心里不禁暗暗赞叹,果然新娘子结婚的那一天就是不一样啊。
方婷比翩翩大几岁,唐翩翩也一直叫姐姐,她笑眯眯的拉着方婷的手说:“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恋爱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彬哥出手也太迅速了。”
方婷笑着说:“哪里啊,之前也都认识,也没什么感觉,不过就是后来一起处了一段时间,都感觉不错,也就决定在一起了。”
唐翩翩原本想听方姐姐爆料恋爱过程,没有过程至少也得有点浪漫情节啊,她不甘心的又问:“那彬哥怎么跟你求婚的?”
方婷笑着说:“那时候他总是陪我逛街,后来吃饭的时候他拿出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是戒指,他就直接问‘不如我们结婚吧’”
“就这样?”唐翩翩瞪着大眼睛说:“一点也不浪漫,姐姐,你们都没有恋爱怎么结婚的啊?”
“这不算恋爱吗?”
“有没有激动的心跳的感觉啊?”
方婷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唐翩翩撅着嘴巴说:“哎,等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找一个,我喜欢他,他喜欢我的,我看见他心跳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慢慢的相处,每天约会。然后他准备了很大很大的场地给我求婚,要很多很多的玫瑰花,还必须是香槟色的,还要乐队,好要气球,我在很多很多人面前答应他,全世界一起见证我们的幸福,然后结婚。这样才有意思嘛。”
方婷笑着说:“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相亲相爱的人结婚固然是最美好的事情,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有这样的幸运呢。”
“我会努力的,努力的爱那个人,努力的留住他。”
方婷很想说:“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不然这么多人早就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可是她看着唐翩翩的眼睛,是那样的单纯,清澈,毫无杂念,她最后笑了笑说:“翩翩,祝你找到幸福。”
唐翩翩点点头说:“我一定会找到的。”
巨大的礼花在黑夜里绽放,红色,绿色,紫色,黄色交织在一起。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敲打着耳膜,所有人捂住耳朵,微笑着看着黑夜里的礼花,祝福着这一对新人。
烟花的美丽是夺目的,但是能存在一瞬间,瞬间之后,夜恢复了黑色,只剩下硝烟的味道,刚刚那样美得炫目的景色,好像只是幻觉。
余杭站在唐翩翩身后,她不禁问:“有没有永不坠落的烟火。”
郎骑竹马来1
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哦,哦,哦,结婚喽。
余杭看着唐翩翩说:“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唐翩翩想着脑子里结婚就是这样的啊:“没有然后了啊。”
余杭一听,知道唐翩翩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才骗他玩结婚的,气不打一处来。
唐翩翩扯着小裙子大喊:“余杭,你别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余杭不耐烦的看着她:“这是什么东西,一点也不好玩。”
“多好玩啊,就这样举行婚礼,女孩子都穿裙子,可漂亮了,男孩子穿西装,可惜你没有。”
“那你还叫我当新郎。”
“因为没有人跟我玩啊,李易安太讨厌,每次都拿毛毛虫吓我,二胖长得不好看,我才不要嫁给他,只剩下你了。”
余杭听着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他长得好看,于是心里也美滋滋的,不过他看着那个小不点,就觉得麻烦极了,要不是家里一再叮嘱要好好陪她玩,他才不会跟她玩这种娘娘腔的游戏呢,还是骑马打仗多有意思。
唐翩翩不知道余杭再想什么,她抓着余杭的手说:“二哥,咱们再玩一次吧。”
远处二胖和李易安都过来了,一人拿着一个水枪,说好了今天要去隔壁大院决战的,翩翩又拖着他玩娶新娘,他不明白两个人对着墙壁鞠躬有什么好玩的,可是她却如此开心。
李易安看着余杭哈哈大笑:“二杰,怎么在这娶媳妇呢,连阵地都不要了,哈哈。”
余杭最讨厌别人叫他的小名,尤其是李易安,看着那张可恶的脸就想揍过去,本来就是一肚子火,现在还被李易安取笑,他怒气冲冲地说:“谁娶媳妇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拿枪。”
唐翩翩看着余杭要走,把自己一个人扔下不禁害怕起来,已经接近下午,她对这里又不熟悉,于是拽着余杭说:“二哥,你别走,我们在这玩,不玩娶媳妇也行,你说玩什么就玩什么。”
李易安在一边笑得更开心了,余杭脸上挂不住,十岁的男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一刻也闲不住,他又比唐翩翩大,本来他最讨厌女孩子了,娇滴滴的,动不动还哭,他伸手一推说:“我说了不和你玩,再也不和你玩,你自己回家去。”
唐翩翩本来就没站住,余杭一推,她就倒在地上,从小谁都当她是家里的大宝贝,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哇哇大哭:“大哥,大哥,你快来,我要妈妈,二杰欺负我,我再也不叫他二哥了。”
唐宗越老远就听见女孩的哭声,这附近只有唐翩翩一个丫头,他冲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余杭站在唐翩翩面前,翩翩坐在地上,洋娃娃早就扔了,身上是土,脸上全是鼻涕眼泪,哭得声嘶力竭。
唐宗越的火腾的冒上来了,本来看余杭就不顺眼,现在竟敢欺负他妹妹,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开打,余杭挨了一下也急了,两个孩子很快打成一团,李易安,看这样子,赶紧撒腿就跑,生怕一不小心殃及自己。
唐翩翩看到这样子,也忘记哭了,她在一边叫:“别打了,别打了。”
几个警卫员跑过来的时候,余杭和唐宗越还不忘拳打脚踢,直到唐海过来,两个人才彻底没了声音。
唐海看着唐宗越和余杭的一身狼狈样,又看看唐翩翩的样子,唐宗越有点怕爸爸,连头都不敢抬,余杭也默默的站在一边。
唐宗越什么都没有问,他捡起地上的洋娃娃递给唐翩翩,温柔的说:“翩翩啊,怎么洋娃娃都扔到地上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是不小心,我回去给她洗澡,她就和我一样干净了。”
唐海叫了一个警卫员送余杭回家去,又把唐翩翩驮在肩上,唐宗越跟着在后面走,唐翩翩像是很快忘了刚才还在哭,马上哈哈的笑着:“骑大马,骑大马。”
唐宗越看着爸爸,他印象里父亲都是严厉的表情,他从未见过父亲对他笑,可是今天父亲驮着妹妹,笑得那样开心,那样温柔的神色,他从不曾见过。
进了家门,唐海把唐翩翩交给阿姨去洗澡,然后看着唐宗越,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他指了指书房说:“去那等我。”
唐宗越一言不发的进了书房,高大的楠木桌子,原来他要踮着脚才能够到上面的东西,原来他爬上去玩墨水,把文件弄得乱七八糟的,后来父亲回来之后拿着戒尺一下一下打他的屁股。现在他已经比桌子高了,以后他还会长得更高,他看着墙上挂着的戒尺,又低着头想着今天回来时候爸爸抱着妹妹的神情,心里泛起酸涩的滋味。
为什么爸爸从来不抱他,难道他不是亲生的吗?他也很少见到妈妈,他多希望像余杭一样,每次挨打都有妈妈护着,妈妈还偷偷给他送饭吃。
唐海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坐下来看文件,唐宗越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他每次罚站军姿的时候耳朵都格外灵敏,能听见隔壁房间的钟表声音,一下一下,他在心里默默的数着,自己到底站了多久,这样时间也不觉得太漫长。
可是今天,他除了听见隔壁的钟表声,还听见一丝细不可闻的声音,显然唐海也听见了,皱着眉头说:“谁在外面?进来。”
门吱的一声推开了一条小缝,接着进来一个粉团团的小人,手里还拿着那个湿漉漉的洋娃娃,唐翩翩进来看着唐海说:“爸爸,你别怪哥哥,他是为了我才打架的。”
唐海笑着说:“我没有怪哥哥为你打架,咱们唐家的男孩子,要是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让别人欺负,那我今天才会揍他。”
唐海看着唐宗越说:“我今天本来看见你这次的考试成绩是要打你一顿的,可是今天你妹妹的事情做得很对,将功补过,罚站半个小时。”
唐海拉着唐翩翩走过去看着着唐宗越说:“疼不疼?一会让阿姨给你上点药,你们这些男孩子就是不让大人省心啊。”
唐翩翩屁颠屁颠的跟着唐宗越,看着阿姨给他上药,他疼得直吸气,但是一声不吭,唐翩翩瞪着大眼睛说:“哥哥,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唐宗越看着妹妹想笑,可是只觉得眼睛发酸,他想,他没有妈妈,可是他有妹妹啊,余杭没有,李易安没有,这个大院里只有他有妹妹,他想着不禁有些自豪。冲着唐翩翩一乐,露出还有长好的板牙。
余杭第二天出来的时候伤更重了,和唐宗越打架不过是小孩子的战争,可是回家之后,父亲不知道从哪听说他打架了,先问打赢了还是输了,余杭不敢回答,只能说被警卫拉开了,余老爷子又问:“为什么打架?”
余杭哼哼唧唧的说:“误会,误会。”
老爷子不理会余杭的油腔滑调,不知道问了谁,知道是因为唐翩翩,二话不说,从院子里折了一根柳条就开始抽他。
初夏的柳叶已经完全长好,枝叶早已经变硬,偏偏还沾了水,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犹如藤条一样钻心的疼,刚打两下,妈妈从屋里冲出来,拉着爸爸说:“你疯了?干什么打他。”
余爸爸指着余杭问:“下次还敢不敢欺负唐翩翩了?”
余杭拧着说:“我没有欺负她。”
余爸爸又要打他,妈妈在一边冲着余杭使眼色说:“快给你爸爸认错。”
余杭撅着嘴巴说:“那我以后就跟李易安一样,看见打架的撒腿就跑,这样成了吧。”
余爸爸愣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说:“你要是真敢像他一样,我就打死你。”
余杭的伤势丝毫不影响他的任何活动,第二天仍然和其他人一起冲锋陷阵,男孩子之间的摩擦根本不算摩擦,没两天,余杭和唐宗越又在一起玩骑马打仗,占领了大院里一块有一块阵地,可是唐翩翩就苦了,大院里只有她一个女孩,除了阿姨,根本没人和她一起玩。每天有必须联系的钢琴课,下午还有芭蕾,她只能坐在钢琴前面,透过二楼的落地玻璃窗看着他们欢快的闹着,她有时候偷偷地想,为什么她不是男孩子?
郎骑竹马来2
其实余杭也知道上次自己对唐翩翩过分了,不过那个粉嫩嫩的娃娃这些天一直没露面,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想了很多天,大不了陪她再玩一次娶媳妇,这次都听她的。
李易安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把仿真枪,那把枪虽然不能发射很厉害的子弹,但是在一群水枪之中还是鹤立鸡群了,他得意洋洋的拿着那把枪到处显摆,余杭嘴上不说,心里也嫉妒的很,心想:八成又是从他二哥那偷来的。
他就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呢,大哥从来就不给他好东西,还什么都跟他抢,小时候老是欺负他,现在自己还老为他跑腿。他还不敢反抗,更不屑于跟父母告状,那根本不是男子汉所为。
余杭冲着李易安说:“你有枪有什么用,会装子弹吗?”
李易安这回傻了,半天憋红了脸说:“我怎么不会。”
所有人都看着李易安,他这次没办法偷跑,只能硬着头皮拆零件,几个男孩子看着他拆不禁手痒痒,都凑过去七手八脚的把手枪拆的乱七八糟。
但是到最后怎么装上去就犯了难,大家凑了半天也没能装好,眼看就到了时间,今天说好了去隔壁找陈彬抢阵地,虽然陈彬年龄比他们大两岁,但是他们院的男孩子少,也就只能和余杭他们玩,陈彬带着三个男孩拿着水枪过来了,陈彬看着余杭说:“怎么这么慢,是不是怕输啊?”
余杭不服气的说:“我们有真枪,会怕你们?”
陈彬看了眼地上的零件说:“哎,这枪真的是真枪吗?”
李易安说:“当然是真的。”
几个孩子早就忘了原本是要开战的,都在一起研究这把枪,不知道是谁顺便问了一句:“这枪从哪来的?”
李易安说:“我二哥的抽屉里拿的。”
所有人瞬间都沉默了,李易安的二哥李见安是出了名的霸道,他比李易安大四岁,现在不和他们一起玩了,原来的时候不管是他们这里的小孩子还是隔壁院的孩子看见他都绕着走。李易安是李家的老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二哥。
每次他犯了错误,不等爹妈发话,二哥都拎着他的脖领子噼里啪啦一顿胖揍。
陈彬都默默地放下说:“李哥的东西我们可不敢动,我刚才那个零件都还给你,我们还是回去了。”
其他的孩子都比陈彬小,听他都这样说了,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陈彬离开。刚才还是围得满满的人,瞬间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大院里的几个孩子,还都躲得远远的。
刚才拆下来的零件都扔到了地上,李易安也没有了刚才的神气,看着满地的东西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眼巴巴地看着余杭说:“怎么办?怎么办?二哥会打死我的。二杰子,你最聪明了,快帮我想想啊。”
余杭瞪了他一眼说:“你瞧你那点出息。”又故意把脸一扬说:“大不了挨一顿打就是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易安早就慌了:“我不想挨打,我二哥最凶了。”
余杭不耐烦地说:“我要是帮你想办法也成,不过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得听我的,我就是这个院里的老大。”
李易安点点头说:“行,只要你不让我二哥揍我,我就听你的。”
余杭说:“还有,不许叫我小名。”
余杭得意洋洋的准备回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接近吃饭的时间,他估摸着父亲下班之前溜回去。
太阳接近下山,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天空染成金黄色,树叶没有影子,只是依稀的有些光晕,却丝毫不刺眼,他抬头向远处望去,看见对面的房子里,巨大的玻璃窗后面有一个小巧的身影。
唐翩翩走出来,看见余杭,余杭还为着之前的事情想着唐翩翩会不会还在生气,没有想到唐翩翩笑着跑过来叫:“二哥,二哥。”
余杭觉得这个丫头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唐翩翩看着余杭问:“二哥,你怎么今天没有玩骑马打仗?”
余杭装着不屑的表情,故意把头仰起来说:“你怎么知道我们玩骑马打仗?”
唐翩翩拽着裙子,眼神里全是渴望:“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骑马打仗。二哥,你带上我好不好?”
余杭知道唐翩翩偷偷地羡慕他们冲锋陷阵的样子,心里更是开心,但是他想起来上次就推了唐翩翩一下,就被父亲打了一顿,不禁皱眉,这样穿裙子的女孩子最麻烦了,娇滴滴的,还是少招惹为妙。
余杭别过头说:“我们才不和你玩呢,骑马打仗的都是男孩子,没有女孩子。你们这些女孩子最麻烦了,动不动就哭鼻子。”
“才没有。”唐翩翩撅着嘴巴说:“骑马打仗的也有女孩子,花木兰就是,爷爷说她们也都是大英雄,我也要骑马打仗。”
余杭说:“你穿裙子我们就不和你玩,我们不带穿裙子的女孩玩。”
唐翩翩说:“那我不穿了,你就带我玩。”
余杭没有说话依旧仰着头,唐翩翩却是很高兴的样子,她再也不用每天练琴完之后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着他们自由自在的奔跑。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吃的纵然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金丝制成的笼子,却也不开心,因为这些美好的东西,却要用最珍贵的自由来换取。她终于可以像男孩子一样冲锋陷阵,不禁喜笑颜开。
她像一条小尾巴一样缠着余杭说:“二哥,今天你们都没玩骑马打仗就回去了,是不是有更好玩的事情。”
余杭说:“当然了,我是军师,要出谋划策的。”
唐翩翩不相信地说:“吹牛,我才不信。”
“真的,”余杭看唐翩翩不信便说:“骗人是小狗。”
“真的?那你出什么好主意了?比三国里的诸葛亮还厉害吗?”
“当然比诸葛亮厉害了。李易安把他哥的手枪拆了,我教他怎么才能不挨打,以后我就是这里的老大,谁都要听我的。”
“那李易安怎么才能不挨打呢。”
“这个还不简单,李易安最怕他二哥,他二哥最怕谁呢,当然是他大哥,李易安直接找他大哥去,他大哥比李易安大十二岁,自然会帮着李易安,他二哥就不会打他了,这样不就解决了。”
“二哥,你好厉害啊,比诸葛亮还厉害,跟曹操一样。”
“我才不要当曹操,那是坏蛋。”
“那你要当谁?”
“我不要当曹操,也不要当诸葛亮,我要当孙权。”
唐翩翩眨眨眼睛说:“孙权是谁啊?”
“反正就是很厉害的人。”
“爷爷好像给我讲过,不过我记不住,只记得诸葛亮和曹操。”唐翩翩想了很久说:“那三国里最漂亮的是谁啊?”
“当然是大乔和小乔了。”
唐翩翩兴奋的说:“那我要做大乔。”
余杭说:“那怎么行,你要是大乔以后回家给我哥哥的,我就得管你叫嫂子了。”
唐翩翩大笑:“那好啊,我就嫁给余杰好了,你就不能欺负我了。”
余杭板着脸说:“你要是叫大乔我就不带你玩骑马打仗。”
唐翩翩不高兴的撅着嘴,但是想想骑马打仗,还是说:“那好吧,我当小乔好了,说好了明天带我一起玩骑马打仗。”
余杭点点头说:“那好吧。”
“拉钩。”
“不要,幼稚。”
“不成,你不拉钩我就是大乔。”
唐翩翩好像自己真的能变成大乔一样,余杭也觉得自己真的是孙权,他想想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管唐翩翩叫嫂子,那样一个小屁孩还不如杀了他,便点点头妥协了,伸出一根小手指。
上面粘着脏兮兮的泥巴,唐翩翩也伸出手指头,粉嫩嫩得,又小又软,一点也不介意余杭的手脏,高兴的勾起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边谁就是小狗。盖章。”
最后还不忘用指头在余杭的大拇指上按一下。
唐翩翩笑着,脸上露出小酒窝,头发扎着长长的辫子,身上穿着粉色的公主裙。余杭最讨厌粉色了,讨厌那样娘娘腔的颜色,可是现在,唐翩翩身上的裙子显得那样好看,他忽然之间觉得,粉色好像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唐翩翩笑得那样开心,余杭比唐翩翩大了三岁,本来就高很多,偏偏这时候把头抬得更高了:“幼稚。”
可是唐翩翩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她终于有朋友了,再也不是一个人玩了。她可以像哥哥,像二哥,像所有的男孩子一样了,这是她从美国离开妈妈回家之后最开心的一天。
年少不识愁滋味1
当唐翩翩终于如愿以偿和一群男孩子冲锋陷阵的时候,余杭发现一切真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唐翩翩长期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谁说女子不如男?”
以前余杭一直都是对此不以为然的,可是他现在绝对不会这样想了。唐翩翩算是女孩子嘛?他看着唐翩翩一身脏兮兮的,自从和余杭一起冲锋陷阵后,她拒绝穿任何裙子,也不再玩洋娃娃,除了唐海逼着她每天一定要练习的钢琴和芭蕾之外,她不再关心任何女孩子的东西。不仅这样,抢阵地的时候她总是冲在前头,拍洋画的时候压根不输给其他人,去后山的枣树偷枣吃,只有李易安不服气的时候会嘲笑唐翩翩说话时候夹杂的美国口音,一点都不如他们说话顺溜。
为这个,余杭还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李易安。
唐翩翩一个暑假活得像一个野孩子,没人约束,唐海看着她愈发皱眉,只有爷爷宝贝一样的宠着她说:“女孩子就是应该活泼一点,成天憋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唐翩翩原来白皙的皮肤经过一个暑假也越发黑了,只有笑起来时候的两个酒窝,还能显出当时的样子。
就这样,唐翩翩迎来她人生重要的里程碑,开学天。
那天晚上,他们躲在院里的汽车上,这里平时总是聚集一些孩子,其中不乏淘气的,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是这一天,唐翩翩余杭商量着要怎么样才能把这里的汽车开走。
这个提议自然是唐翩翩提出来的,她表示自己在美国的时候看了开车很多次,绝对没有问题。余杭当然是执行者,他敢于挑战任何有难度的任务,有一句话说得好,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所以为此余杭还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当然,步是要拿到钥匙。
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唐翩翩的身上。
唐翩翩一个小娃娃是这个大院的宝贝,男女老少都格外喜欢,正是因为这个站岗的卫兵对于这些小孩子也是不太严格的。有钥匙的小王正是唐海的警卫员,唐翩翩左一句王叔叔,又一句好帅气把小王灌了一顿迷魂汤,正在抱着唐翩翩的时候,顺手拿下了他身上的钥匙,递给了身后的余杭。
车子停在后山的车库里,因为这辆车子只是运送平时军用物资的汽车,所以车里也没有锁上门,周围也没有近距离站岗的士兵,他们几个孩子平时也经常聚集在这里。
这个钥匙并不算十分机密,再加上谁会想到一个小女娃娃会打那辆汽车的主意。余杭拿到钥匙之后,李易安负责站岗放哨,余杭和唐翩翩躲在车里一把一把的试着钥匙,不过没等到他们找到合适的钥匙,忽然听到警报声。心里马上就慌了,唐翩翩心里也有点发毛,毕竟这件事情是她的主意,再说那把钥匙也是她偷的,不知道爸爸会不会把她当小偷抓起来?会不会说她是奸细?会不会严刑拷打?
她脑子里想的都是爷爷给她讲得那些不屈不挠的□员严刑拷打的故事,此刻也不禁害怕,她推推余杭说:“二哥,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要不咱们扔了钥匙赶紧跑吧,我都听见警笛声了。”
余杭心里也乱,他心里也是害怕的,想到万一被发现了少不了挨打,李易安放哨也根本没有作用,要是发现敌情,他跑得比谁都快。
他心里盘算着,把钥匙放回办公室去,然后假装去后山玩。
可是他心里盘算的计划根本没有机会实施,车子被拉开,自己也被一双大手提了出去。余杭看到的就是父亲一张暴怒的脸,唐翩翩也被警卫员抱下车。她也被吓坏了,瑟瑟发抖,余杭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脚。
旁边的警卫员赶忙过去拉着:“余司令,你别生气,不能这样打孩子啊。”
“你个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偷东西了,你还带坏翩翩,你看我不打死你。”
“余叔叔……”唐翩翩刚张口就被余杭打断了:“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主意。”
警卫员赶紧拉起余杭,余老爷子一甩胳膊说:“给我滚回家去。”
唐翩翩也是被警卫员送回去的,她坐在小屋子里一直等着爸爸回来,外面的岗哨换了,她还是能听见队伍整齐的跑步声这次他们闯祸,惊动了一个团,本来只是丢了钥匙。谁知道正好赶上上面下发的一批物资到了,有人来取钥匙,小王伸手一摸发现不见了。
本来开始也没有在意,谁知道翻遍整个屋子还是没有,最后只好向上报告,最后才弄清楚是两个孩子的恶作剧。
唐翩翩想象着爸爸发脾气的样子,她见过爸爸对哥哥发火,虽然爸爸对她说话的时候都是细声细气的,但她心里还是害怕,她想起今天余叔叔打余杭时候的样子,真是害怕极了。
唐海初次听到唐翩翩闯祸的时候也是气坏了,这个孩子真是给惯坏了,竟然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轻重。
他怒气冲冲的回到家里,唐翩翩的房门半掩着,一个小娃娃缩在床边瑟瑟发抖,唐海心里一软所有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看来她真的是给吓坏了。
唐海拿起外面的小书包,里面装好了铅笔盒,还有阿姨销好的铅笔。书包是粉色的上面画了白雪公主,过几天翩翩就要上学去了,他捏着书包,轻手轻脚的走进女儿的房间。
唐翩翩看是唐海来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说:“爸爸,你别把我抓起来,我和二哥就是闹着玩。”
唐海坐在女儿身边,摸着唐翩翩的头说:“傻孩子,爸爸怎么会把你抓起来呢?”
“那你也让余叔叔不要打二哥好不好?”
唐翩翩心里开心了,嘴角都露出了笑意,唐海把书包拿过来说:“翩翩,书包喜不喜欢?”
唐翩翩看着书包上的白雪公主说:“喜欢。”
“那你过几天和哥哥一起去上小学好不好啊?”
“我为什么在这里上小学啊?不去美国找妈妈了吗?”
唐海的心忽然一痛,像是一道伤疤,唐翩翩水汪汪的大眼睛异常清澈的看着她,唐海不忍,终究还是不忍告诉她真相。
“不去美国啊,这里才是你的家,你有爷爷奶奶爸爸哥哥,你以后都不去美国好不好?”
“好啊,可是我还是想妈妈。”
“爷爷奶奶爸爸哥哥对你好不好?”
“好啊。”
“你要是离开了,这么多人该伤心了,妈妈在美国,等你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好不好?”
“妈妈为什么要等我长大了才回来,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妈妈在执行任务,等任务结束了妈妈就回来了。”
“哇,妈妈像电视里的女英雄一样执行任务对不对?”
“对。”
唐海的目光异常的温柔,唐翩翩的眼睛亮亮的,像极了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像一把刀直刺进唐海的心里,里面早已伤痕累累,他只能笑,一直笑,无论怎么样,他也要女儿永远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唐宗越站在门外,听着爸爸和妹妹的对话,他忽然之间想流眼泪,妈妈之前是驻美记者,翩翩小时候身体不好,就和妈妈一起在美国。
其实妈妈回来的次数很少,连印象都是模糊的,最后一次是在殡仪馆,他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妈妈的面容,那样恬静的面容,想要直接刻进心里。
他从小挨打的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因为哭喊是没用的,爸爸只会更加生气的骂人,他多么希望妈妈会拉着爸爸,他不是怕挨打,他是想有个家。
那一刻他明白,妈妈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想哭,可是看着周围穿黑衣的人一遍一遍的鞠躬,他的脸色只有茫然,十岁的孩子还不是特别能理解生离死别是什么意思,但是那天晚上,他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他走到爸爸的卧室外头,门半掩着,只开了台灯,唐海抽着烟,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开始呜咽着哭。
这是他次看见父亲流眼泪,他从来没想过高大如山的父亲也会哭,他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嘴里喃喃地叫着一个名字:“小月。”
他知道小月不是自己,是妈妈的小名。
他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蜷缩在被子里,他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个家永远都失去了。
年少不识愁滋味2
唐翩翩上学的天就是唐宗越带着她进的学校大门,唐海忙的没有时间,实在抽不出空闲来,叫着一个警卫员,开了汽车送了唐宗越和唐翩翩一起去学校。
平时唐宗越都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学校离住的部队大院并不是很远,走路大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了,父亲从来不惯着他,家里也不搞特殊待遇,自己也就和余杭几个男孩子一起上学。也许是天开学的原因,唐翩翩显得格外兴奋,她也不再像家里和余杭冲锋陷阵一样像个假小子,让阿姨规规矩矩扎起辫子,穿上裙子,除了皮肤晒得黑之外,倒还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
警卫员带着唐翩翩去登记,唐宗越就先去教室了。只是让唐翩翩失望的是,她一直没有看见余杭。也不知道昨天他回家之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打得很严重。
唐翩翩呆在教室里的件事情就是掏出课本把用彩笔把上面画的乱七八糟,她在美国幼儿园的时候就是这样。可是老师却总是一遍一遍的说:“全部坐好,把手背到后面去,不许讲话。”
唐翩翩根本不听,她个子小,坐在排,而且看见老师板着脸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依旧用彩笔往书上画着什么。她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看见她画画,总是笑着问她:“画的是什么?真厉害。”
可是这位女老师并没有笑着夸奖她,她的脸色有些严肃,年近四十,脸上有着职业老教师特有的严厉和一本正经。架着一副金边铁丝眼镜,手里头拿着一根长长的教鞭,敲打着唐翩翩的桌子。
她严肃的对唐翩翩说:“你现在这样在书上乱画,以后怎么上课?我们的国家树木资源多么宝贵,多少棵树木做成的书本被你这样浪费,你要是再不听话,就去后排站着。”
唐翩翩歪着脑袋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她抬起头说:“你没有权利体罚我,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女老师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我教了二十多年的书。还没听说过体罚学生是犯法,今天我倒是要好好管教你。把手伸出来。”
唐翩翩并没有伸出手去,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铅笔盒,里面满是销好的铅笔,她拿起一支铅笔指着女老师说:“你这个恶毒的老女人,我要把你变成石头。”
这话一出,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哄堂大笑,孩子们都像瞧好戏似的看着她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女教师的脸,让她觉得威严无处安放,这二十多年的教育生涯决不能毁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女老师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炸掉了,她的身体已经发福,此时偏又穿着一条紧身的裙子,勒得肚子上的肉一条一条的凸显出来,像是一条恶心的蛇,她的脸上的肉颤抖着,能看见脸上的粉与脖子上完全不是一个颜色。
唐翩翩只觉得厌恶。
女老师指着门口说:“去,去外面罚站,一直到你认识到你的错误。”
唐翩翩倒是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但是她觉得好像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她还是走出了教室,没有拿走她的书包。
教学楼只有四层,四层是六年级的学生,一年级在一楼,对面是四年级。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两边挂的都是一些长胡子的外国人和一些戴眼镜的中国人,下面的字她认识的不清楚。比起教室里那个让人厌恶的女老师,她更喜欢这里。
墙上的照片和字她有一些是认识的,还有一些字画,她经常在爷爷的书房里看见。有一些她认识,有一些不认识,写得那些毛笔字像是一条条蚯蚓,复杂又乱,她看见这些字好像就闻见了爷爷书房里的油墨味。
走廊是白色的,因为灯光昏暗显得有些陈旧了,窗户很大,她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可是她爬了很久都上不去那个高大的窗台。她只能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外面那棵高大的绿色的树木把整片天空遮住,只透出一点一点斑驳的光晕,树枝上有蝉在叫,外面也有一些孩子的欢声笑语,但是她看不到他们的脸。
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影,因为离得有些远,她反而觉得他比之前更高了一点。他靠着墙壁,脚一下一下的踢着墙面,唐翩翩有些高兴,冲着他大喊:“二哥。”
余杭也回过头来看她,她小小的身影穿着裙子,飞奔到他的面前来,像是一只蝴蝶,翩然而至。唐翩翩看见他也站在外面忍不住问:“二哥,你怎么也站在这里,被老师骂了吗?”
余杭没有回答她,倒是看着她问:“你怎么不在教室里?”
“老师说要我认识错误再回去。”
余杭倒是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没事,老师都喜欢没事找事。”
他被罚站倒是家常便饭,没想到唐翩翩上学天也被罚站,唐翩翩瞪着他,不服气的说:“你也一样。”
余杭还是依旧伸腿把对面白色的墙上踹了一个又一个脚印子。唐翩翩也学着她的样子,无奈她的腿没有他那样长,够不到对面的墙上。俩人站在这里倒是觉得无趣,上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余杭说:“不如我们出去玩,在这里实在没意思。”
唐翩翩点头说:“好。”
余杭昨天刚被父亲踹了两脚,左边的屁股还有点疼,走起路来还有点一拐一拐的,唐翩翩看见,记起昨天,便有些内疚的说:“二哥,你昨天又挨打了。”
余杭本来很好的心情被这句话给搞糟了,他恶狠狠的瞪着唐翩翩说:“再说话就不带你去了。”
余杭带着唐翩翩一起绕过教学楼,经过操场的一边,有一面墙比其他地方要矮一点。余杭熟练的爬上去之后,把手伸出去,唐翩翩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墙不禁有些迟疑,余杭显得有些不耐烦:“就说你们这些女孩子最烦人了。”
唐翩翩终于不服气的伸手出去,余杭连拖带拽的把她弄上去之后,累的不行。外面的地上由于经常有学生爬来爬去的已经垫上了一些石头,余杭先跳下去,又扶着唐翩翩慢慢爬下去了。
唐翩翩又像是暑假里无数个傍晚一样,在疯玩中度过,只是到了中午,太阳越来越大,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唐翩翩只觉得肚子饿。
她伸手拿着余杭给她捉的蚂蚱说:“二哥,我饿了。”
余杭也觉得饿了,他摆摆手说:“走,回家吃饭去。”
唐翩翩高兴的想,原来上学这样有意思,想离开就离开,饿了就回家吃饭,在这里玩比在家里玩有意思多了。
当余杭牵着唐翩翩的手大步大步的迈进大院的门口时,所有人都像是见鬼了一样。
唐翩翩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身上脏兮兮的,脸上的汗水混合了无数的泥土和各种各样的灰尘,弄得像一只小花猫。余杭的父亲一个箭步冲过来,扬手对着余杭的脸就是一巴掌:“混账,自己逃学还拉着翩翩,你这不学好的东西。”
唐翩翩也被吓傻了,她想替余杭说些什么,告诉他们不是余杭的错。但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余杭,他的腿上又挨了父亲一脚并没有哭,也没有躲闪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唐翩翩终于对着余伯伯说:“余伯伯,您别打余杭了。”
其他人都过来劝的劝,拦的拦,终于是把他们拉开了。唐翩翩看着父亲,唐海一言不发,冷着脸说:“去书房等我。”
唐海从来没有对唐翩翩发过脾气,唐翩翩有些害怕,她忐忑不安的站在书房里。她身上脏兮兮的,手里抓的蚂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唐海进来之后脸色依旧吓人,他站在桌子后头,唐翩翩只觉得他和平时温柔的父亲判若两人,他的手指敲着桌子,发出轻微的声音,眉头微微的皱着,似是十分疲惫的说:“你可知道错了?”
唐翩翩本来觉得害怕,可是她并不知道哪里不对,她仍旧是一脸倔强的说:“我没有做错。”
“没有做错?”唐海从椅子上站起来:“是谁上学天就开口顶撞老师?是谁被罚站还私自逃出校门?是谁在外头疯玩到现在才回家?”
“我没有顶撞老师,她做得就是不对。”
“怎么不对了,那个陈老师是经验最多的班主任,多少孩子想去她的班上都没机会,看来我是太宠你了。都把你给宠坏了,明天开始,不许在和余杭他们出去玩,每天放学就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我不要,你这是法西斯,你这是□。我要去美国找妈妈,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胡说八道。这就是你的家。”
“这不是我家。”唐翩翩看着唐海,他的口气十分不好,以前只有在训哥哥的时候才会这样凶,她的眼睛里都是委屈:“我不要和你生活,你不是我爸爸,我要去找妈妈。”
唐海只觉得气急了,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他扬手把桌子上的一盆玉兰就摔了下去,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破败的枝叶,散了一地。唐海指着唐翩翩说:“你妈死了,不会回来了。”
唐翩翩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男人,他高大,温柔,曾经把自己托在肩膀上,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是却说出了最残忍的话。
唐翩翩都忘记了哭泣,她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唐海,唐海只觉得这样的目光熟悉又残忍,像是一把钝了的刀子在慢慢的磨着他的心脏。
一直站在外面的唐宗越推开门冲了进来,他把妹妹护在身后对着父亲说:“爸爸,你别生气,妹妹还小,你别打她。”
唐海也是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