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里有半天时间是围着那盆花打转的。谢歌弦听平安之言后诧异非常:“没想莫姑娘还有这等本事,难不成那盆十八名士真被她给搬回去?那盆花如今应该才刚出花苞,老太太正是爱得不行呢。”
平安何尝不知,寻这盆花的前后,他都是亲身跟着的,更是一路随谢歌弦送到谢老太太这。
秋冬之际,正是满园菊花绚灿之时。莫璃从谢老太太那出来,跟着谢老太太房里的丫鬟踏上谢府青石横铺,卵石点缀的花径往花房那去的路上,忽然瞧着两位风格迥异的男子,背衬满园金翠之色从前面缓缓行来。一位束着青灰皮袄,英姿勃发;一位穿着锦缎夹袍,风神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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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姑娘这是从婶娘那求得这盆花了?”谢歌弦走过来后,来回看了一眼跟前的娇花美人,然后才问一句。
莫璃轻笑摇头:“我哪当得起如此贵品,不过是求借一日罢了。这是请谢老太太将此花送到暖房,让贵府花农帮忙,将最好的花期延到下月初十那日。”
“只借一日?”谢歌弦不解。
莫璃点头,一边请谢歌弦和阿圣陪同一块往花房去,一边道:“我不大懂这些花的品性,偏如此贵品,我又不敢有丝毫疏忽。幸好刚刚听谢老太太说,此花原是谢公子送来,所以我想请谢公子下月初十那天,能否屈尊过去监督我半日,如此也算是替谢老太太照看一二,免得让我等俗人熏坏了此花的仙气。”
谢歌弦略一思量,然后就笑了:“莫姑娘好个玲珑剔透心。”
她今日不仅是借到了这盆花,竟连他也给顺道借去了,且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只是不知到了周府冬宴那日,她会如何打算。
莫璃晓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透了,面上也不窘,只是跟着又道一句:“此外,我还想麻烦谢公子一事。”
“我如今才知莫姑娘果真是生意人。”谢歌弦轻轻一笑,“说吧,姑娘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见对方并无丝毫恼意,故莫璃就直接开口:“听说谢公子跟百花苑的袁师傅有些交情,所以我想请谢公子帮我求个情,让袁师傅先接我个急活,价钱我可以出双倍。”
……
在谢歌弦的陪同下,将百花苑的袁师傅请出来,又随谢歌弦一块送其进了谢府安顿好,并说定了时间后,莫璃再去跟谢老太太作别。到第二次从谢府出来后,天已近傍晚,风越发寒了,莫璃下台阶时不禁打了个寒噤。
“前面不远处就是永州有名的御膳居,莫东家今日可否赏脸过去一块用晚膳?”上马车前,谢歌弦忽然笑着问了一句,并且特意改了称呼。莫璃微怔,迟疑了一下便有些歉意地开口道:“谢公子今日如此尽心帮忙,按理该是我设宴请公子一番的,只是今日时候略晚了,家中祖母还盼着回去,只能先欠着公子一次,改日我定设宴好好谢答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谢歌弦摇头一笑:“莫姑娘太客气了,不过莫姑娘若真有此心,设宴倒不必,只需记得欠谢某一顿膳食,改日谢某讨回的时候,姑娘用心兑现便行。”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莫璃面露不解,谢歌弦却已上车,并撩开车帘最后道一句:“天越发冷了,姑娘早些回去吧,谢某就不多送了。”
目送谢歌弦的马车驶出去后,莫璃才往自家马车那走去,只是将要踏上脚凳时,忽然就打了个喷嚏。阿圣即回头看了一眼,红豆忙道:“姑娘可是着凉了”
莫璃掏出手绢轻捂着鼻子摇头:“没有,上车吧,天晚了。”
“姑娘一会回去多吃些吧,昨儿特意给做的羹汤也就喝了两口,如今姑娘身上掉下的肉全都长到我身上来了,这可怎么好,再过些时日,老太太和太太可不得说我不会伺候姑娘了……姑娘,你好歹听我说几句呀,怎么又闭上眼了……”
“我听着呢,你最近怎么光长舌头不长个子了。”莫璃无奈睁开眼叹了一句。
红豆马上道:“我知道这句话,姑娘是嫌我多嘴了”
莫璃垂眸浅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说了。
红豆再接再厉:“姑娘,今儿……”
车外,阿圣将车厢nei两姑娘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不禁微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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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俺这个过年悲催滴感冒鸟,吃了药只想蒙头睡大觉,醒来后又是各种吵闹,根本木法静下心来码字,所以干脆就放自己几天假,希望大家见谅
迟到的新年祝福,大家别介意啊,团团作揖~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秘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秘密
入十月后,天越发音了,即便是中午也看不到日头,从北吹来的风里尽是凌冽的冰雪味。
林记夹缬店对面的一家小茶馆nei,李跃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已过去大半个时辰了,却依旧气定神闲的莫璃蹙着眉头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前两天就让我给这家店送活儿套交情,今日又替你送一碟糖酥饼进去。”
莫璃看了一眼李跃儿跟前那已空了的茶杯,便给她倒了杯茶:“别着急,虽我本意是为我自己,但此事说到底也与你有些关系。”
李跃儿心头一跳,干脆皱起那双新月似的细眉,涂了口脂的唇微启,却并未立即出声。
莫璃放下描着玉兰花的白瓷胎底茶壶,垂眸抿唇一笑,然后才开口:“明天就是周府冬宴了,我的事情若是能顺利的话,小石头的事也能多一分把握。”
李跃儿一怔:“你的事?”
莫璃微微一叹,瞟了李跃儿一眼,有些自嘲道:“可不就是买卖上的事儿,你该有耳闻,我需要在三年nei赚到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李跃儿又蹙了蹙眉,莫璃跟自个族里立赌约的事她早就知道,而近段时间,定州的海商将在周府宴请永州各大绸缎商,她亦是听人说过,更知道莫璃想从中分一杯羹的心。只是这事却又跟对面这家小小的夹缬店有什么关系,且莫璃还特意提前几天跟她打招呼,让她又是给人送活儿又是套交情送东西的。
“你过来之前,已经有人进去那家店了。”莫璃一声低语后就抬起眼,目中露出几分淡淡的疏离,“今儿谢谢你,你若是还有事就先回去吧,小石头的事我会记在心里的,明儿定会将他领出来。”
李跃儿眉头未见舒展,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依旧是一身素衣,眉眼神色却一日比一日凌厉的女子好一会,然后张口:“为了配合你,我已跟院里的妈妈告了好几日的病,昨天出门抓药,今日又出门抓药。”
莫璃从纱窗外收回目光看向李跃儿,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后,见她面上的气色确实有些不好,那双妩媚的眼里也隐隐露出许些焦虑之色。只是这个女人亦是极会隐忍的主,即便是在她面前,也少有失态的时候。李跃儿如今也就十六七吧,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只是在那等烟花之地不过三四年时间,就已经将那万种风情学到了骨子里去。
莫璃心里一叹,思忖了一会,便将能说的跟李跃儿大致道了出来。
与此同时,夹缬店后院,韩四道从林大*乃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后,就要离去。林大*乃即白了他一眼,并一下子将他推到椅子上嗔道:“好个没良心的,如今娶了妻后,就越发想不起我这了,今儿才占完便宜就想脚底抹油走,连喝口茶水都不肯。”
“瞧你说的,我不是特意过来关照你的买卖,刚刚还卖力侍弄了你一场,还不满意的。”韩四道嗤笑一声,然后就拿起旁边的茶壶一边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一边接着道,“我看看你这茶壶里是不是全装上醋了,我自进来就一直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
“呸”林大*乃伸出白腻腻的兰花指在韩四道额头上点了点,然后就将刚刚送进来的,她向来爱吃的糖酥饼拿起一个往韩四道嘴里塞进去,接着恨恨道,“还说关照我,这次你将价格压得太低了,偏还要新的雕版,这一算下来,我接你这一宗活,差不多等于是白干了”
“细水长流,再说那家新兴作坊三老爷才盘下不久,很多事情我都得跟他一一细说,这一次取得他的信任,以后才好办。别着急,有时候吃亏才是福,再说我也没让你吃亏不是。”韩四道就着茶水将那块糖酥饼吃完后,又在林大*乃软绵绵的腰上捏了捏,然后便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去同兴街那看看,过几天我再让人过来取那批蓝夹缬,你记得让那几位师傅用点心。”
“再吃两个,你不是说中午根本没吃什么,刚刚又出了一身的汗。”林大*乃瞟了他一眼,拍了拍那只不安分的手,然后又拿起一个糖酥饼往韩四道嘴里送去。韩四道笑着接过,只是咬了一口后,他不由皱了皱眉头,然后忽的就将那糖酥饼掰开。杯口大的酥饼被一掰为二后,即见里头流出一股粘稠的糖心,且那糖心里还加了好些一小片一小片暗红色的东西,看着像是蜜渍过的玫瑰花瓣。
“这是加了玫瑰花的糖酥饼?”韩四道脸色微变,眉头也跟着皱起。
“咦,还真是。”林大*乃往那看了一眼,又瞧了瞧韩四道,即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对劲,便问,“怎么了?你不爱吃这个?你以前不是常在我这吃吗?”
“你刚刚怎么不说”韩四道一下子将那糖饼扔到桌上,并拧着眉头道,“我一吃这蜜渍过的玫瑰花做的东西,胃就会不舒服。”眼下他已经感觉胃里在翻腾了,故面上的神情愈发不好了。
林大*乃一诧,只是自己好心让他吃点东西,他却这般态度,心里也有些不快,即道:“以前在我这吃过那么多次糖酥饼,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吃不得这等东西,如今却反过来怪我,好没道理”
韩四道只觉胃里越来越不舒服,有种要呕吐的感觉,因此也故不上理她这小性子,只拧着眉头拿手放在胃那按了按,然后就往外走去。林大*乃恨恨地咬了咬唇,心里还有些气,只是见韩四道脸色似真的不好,便又担心地扶住他的胳膊,软下口气道“要不要紧,要不就先在我这躺一会再走?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事?”
韩四道摇了摇,然后看了林大*乃一眼,微蹙着眉头道:“我那边还有事,你这几日帮我多盯着那批蓝夹缬,千万别误了交货的日期。”他这毛病如今也就他娘和周玲玲知道,周玲玲还是进门后,他娘给告诉的,外头的人具不知,他也不想说。
林大*乃不放心,收拾好身上后,亲自将韩四道送出店外。却没想韩四道下了台阶后,吃了一口外面的冷风,即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再忍不住,张口就哇地一下往旁吐了出去。
林大*乃大惊,忙叫店里的伙计出来帮忙。
韩四道狠狠吐了几口后,总算能直起腰了,却一抬脸,看到的却不是林大*乃,或是夹缬店里的伙计,而是那张让他朝思暮想的脸
“韩管事这是怎么了?可是要紧,要不要我帮忙去请位大夫过来看看,脸色很不好呢”莫璃移步上前,看着韩四道又是诧异,又是关切地道了一句。
韩四道怔住,就要张口,却又忍住,先拿刚刚那店里的伙计给他端出来的茶水漱了漱口,然后才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只是吃坏了东西,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莫姑娘怎么在这?”
“云裳阁的人手不够,我便帮忙送两匹料子,正好从这路过,刚想跟林大*乃打声招呼呢,不料这一下车就碰上韩管事。”莫璃说着就又看了看韩四道的脸色,接着道一句,“真的不要紧?韩管事的脸色看着极不好。”
韩四道摇头一笑:“多谢莫姑娘关心,不过是自小的毛病,确实无碍。”
一旁的林大*乃马上道:“要不韩管事还是进我店里休息一下,我也好些日子不曾见莫大姑娘了,正好一块叙叙旧,说来如今大家也差不多都是同行了,怎么都能说到一块去不是。”
韩四道有些心动,但却还是摇了摇头:“韩某那边还有事要忙。”
看着韩四道上了马车远去后,莫璃又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跟林大*乃客气了几句,然后也借口店里的事情忙,没有进去坐一坐就告辞了。
“姑娘,你怎么知道韩管事今天会过来林大*乃这?”往自家回去的路上,红豆不解地问了一句。
“他那么睛明的人,嘴上虽是说要关照林大*乃的夹缬店,但定会亲自过来一趟看看,再说我这也是守了几日才等到的。”莫璃说着就挑开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一眼,韩四道将作坊的买卖是她让贾黑打听出来的。
“这样,明儿韩管事就会在冬宴上失利么?”红豆还是不解,且想了想又问,“姑娘让李跃儿送进去的糖酥饼,他真的吃了么?姑娘该不会在里面加了什么……”
“别胡思乱想,那不是能瞎做的事。”莫璃即看了红豆一眼,还要说什么,却忽的又打了个喷嚏。
“唉呀,姑娘今儿都打了好几个喷嚏了,是不是真的着凉了?”一瞧莫璃这样,红豆立马将刚刚的事忘了,并往外道,“阿圣,你将车赶快些,早点回去”
莫璃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然后两手交握在一块,冰冷的手指将手心里唯一的温度夺走,却令她的思绪愈加清晰。
周玲玲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既能舍下脸从谢府求走那盆红妆素裹,那定是想借着娘家的影响力来帮韩四道一把。明天,周玲玲绝对会跟韩四道一起回娘家,并在周府的地盘上,将那盆红妆素裹送到石大山面前。
莫璃想着就垂下眼睑,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发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发烧
“姑娘……”红豆照莫璃的吩咐,将那件芦花白底领口用银线绣白玉兰的缎面立领出风毛袄儿拿出来,一边给莫璃换上,一边踌躇着道,“姑娘,你昨晚咳了好多次呢,下半夜就有些烧了,要不……要不今儿就别去了吧,有贾掌柜过去不也一样。姑娘这会子脸上都有些红了呢,今儿出去再吃冷风可怎么好,而且昨儿半夜就下起雪粒了,这会还不见停呢,老太太和太太若知道了,我……”
“这一出门就上车了,还带着暖手炉,刚刚又喝了清热汤,不碍事,你去准备吧。”莫璃打断红豆的话,且说着就拿起那支东珠簪子自己戴在发上,然后放下手,看着镜中依旧是花样年华的自己,眼神却穿过刻在心底的那十年光音。
如果说薛琳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将嫉恨深埋在心底的人,那周玲玲就是在认定自己的归属后,毫不客气地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向对方表露出来的人。那个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一点都不比薛琳少,特别是她如今坐上了正室之位,且她娘家又是正盛之时,而韩四道的势头还未起,这一切跟当年都有着天壤之别。
莫璃从镜中收回目光,慢慢站起身,披上淡蓝底白花卉纹的缎面斗篷,缓缓系上带子。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周玲玲都跟了韩四道,是命运也好,是碰巧也罢,都足以说明那个女人对韩四道的用心良苦。莫璃系好带子后,又抬起眼往镜中看了一眼。越是对男人用心良苦,越是对男人抱着期待之心,到忽然知道很多事情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后,那反弹就会越厉害。特别是周玲玲才刚从闺中出来,还不了解商场上的某些规则,亦没有往远看的目光。更重要的是,新兴作坊如今还不是韩四道的东西,甚至还没真正归韩四道管,所以这笔买卖能不能成,在很多人眼里,对韩四道的影响并不大。
“姑娘真的没关系么?”才出二门,就又一阵风猛地刮过来,莫璃忍不住低头咳了一声,红豆忙道,“这些天就不见姑娘有一日能好好歇歇,偏这天还下起雪来了,要不姑娘今儿就在屋里歇一歇吧,姑娘要真有个万一,我,我怎么办?”
“我不过是咳了一声而已,也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的。”莫璃皱眉忍住头越来越胀的沉重感,抬起脸说话时,面上已恢复自然,眉头亦已舒展。
红豆看着莫璃微红的脸,顿了顿脚道:“姑娘哪是只咳一声,您身上还烧着呢,我,我这还是跟太太说一声去才……”
“你站住”莫璃忽的就低喝一声,刚刚还温和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
红豆还不曾被莫璃这般呵斥过,顿时愣在那。莫璃叹了口气,垂下眼,放缓声音道:“今日之事对我很重要,这些天我也不避着你,你心里该清楚才是。三年虽不短,但也不长,云裳阁想要过好这三年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三年之后还有更多的三年。”
“可是姑娘起码要顾着自个的身体才行。”
“傻丫头,我有分寸,过了今日,我定会好好歇上几天。”莫璃说着面上又露出几分笑,“走吧,别让太太平白替我担心。”
只是两人才下二门的台阶,就见阿圣从那走过来看着莫璃张口就道:“你不舒服?”
“车备好了?贾掌柜往谢公子那边去了吗?”莫璃没应他的话,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发烧了?”阿圣也没应她的话,一边跟在她旁边一边追着问,且说着又看了红豆一眼,红豆先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后就垂下眼。
“阿圣。”莫璃站住,转头看向他,“我没事。”
天上飘下的雪粒,落在她斗篷帽檐的灰色风毛上,风一吹,那盐花般的雪粒又顺着抖动的风毛落了下来。有的雪粒也飘到他的皮袄上,然后从他的手背上落下去,带出微微的冰凉。宽大的帽檐下,那张容颜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分病态的嫣红,特别是在这雪色的映衬下,看着更是明显。
“走吧,别误了好时机。”莫璃收回目光,转身往马车那走去。
阿圣皱了皱眉,却还是依了她,没多说一句就跳上车。只是当马车赶到半路时,忽然停了下来,随后阿圣丢下一句稍等就跳下马车往路边的店铺走去。
“喂——”红豆一惊,忙撩开车窗帘,“他这是要做什么?”
莫璃也是一怔,正要往外看,却这会阿圣已经往回走了。红豆还不及出声,那车帘就被掀开,跟着一个油纸包递了进来:“路上含几粒这个,小心别着凉了。”
红豆接过那油纸包后,阿圣就重新跳上马车。
“姑娘,这个是枇杷糖呢。”红豆打开油纸包后,就将那包有清热解毒功效的粗制药糖递到莫璃跟前,“亏他能想起这个,姑娘快含一个吧,好歹能压压嗓子。”
莫璃诧异之后便是一笑,然后拈起一粒带着药味的糖放到嘴里,苦中带甜,温润的口感,没什么神效,不过还是稍稍缓了嗓子的不适感。
就在莫璃先去谢府跟谢歌弦回合的同时,韩四道和周玲玲的马车已在周府门口停下了。
因时候还早,石大山等几位海商还未过来,夫妇俩进了周府后,周玲玲自是被自家姐妹给接到后院叙话去,韩四道则留在前厅跟各个同行寒暄。
今日周府设宴,周泯自是不甘寂寞的,早早就请了好几位长春院的姑娘前来助兴。只是因今日还请了几位官老爷,所以这些姑娘到底不便一直留在前厅,于是趁着时候还早,就被后院那些女人都叫到后面为她们弹唱去了。
周玲玲走到后院花厅时,正好姑娘们一曲尽,加上她过来了,故大家便先歇个空挡招呼她过来坐。周守备并非世家出身,而他后院里的女人,除了他结发妻子外,要么是乡绅出身,要么是商户出身,故这里的气氛自是没有那等世家大族的庄重,因此几杯茶酒下肚后,相互间的言语就都随意起来。
一群女人,出阁的未出阁的都凑到一块,又各怀攀比之心,于是那话题无非就在吃穿上打转。
只是当她们聊到半路时,周府的一位姑娘忽然指着一碟点心道:“这糖酥饼跟以前吃的不大一样呢,这是哪来的?”
“是那几位姐儿一块送来的,难得她们还有这份心。”令一位媳妇子笑着道了一句,且说着就往坐在旁边那几位着装入时的姐儿身上扫了扫。
李跃儿即站出来欠了欠身:“是我孝敬各位乃乃和姑娘的,这是苏香斋那出的玫瑰糖酥饼,我昨儿买了后觉得味道极好,于是今儿一早又让人去定了两盒送过来,也算是我们几位的一片心。”其实这些点心就她一个人掏银子,不过做的人情却平均摊给大家,故坐在李跃儿身边那几位姐儿面上不由都露出亲热的笑。
“玫瑰酥糖饼?”周玲玲正跟自家姐妹炫耀自己那盆红妆素裹呢,忽一听这点心的名,即顿了一顿,然后就伸手拿起一块糖饼轻轻掰开。
李跃儿往周玲玲那看了一眼,然后似的想起什么般,忙道:“啊,对了,不知乃乃和姑娘们可有谁是吃不得玫瑰花的,这酥糖饼里有蜜饯玫瑰花。”
“啧啧,谁还吃不得这东西,要说吃不起还差不多”周府的一位媳妇子即笑了起来。
李跃儿却是叹一声:“不瞒乃乃,因为我昨儿就是送了一碟这等玫瑰糖酥饼做人情,不想却差点出了大事。”
“喔?”这话成功引起好些个女人的注意,即问她出了什么事。
李跃儿面上露出几分惊奇地道:“我给送饼的那位乃乃,她因不知自己的客人吃不得蜜饯玫瑰花,结果令她的贵客当时当场就吐了个天昏地暗,那脸色还煞白煞白的。”
一位穿戴齐整的丫鬟忽然插嘴:“还有这等事,怕是跟这饼无关吧?”
令一位媳妇子也跟着问:“你亲眼见到了?”
李跃儿摇头:“我也是后来听说的,因那位乃乃说那客人自己说他吃不得蜜饯玫瑰花,所以也令我吓一跳,就是不知真假。”
周玲玲看着手里的糖饼,然后笑着道一句:“什么乃乃客人的,你这姐儿的话倒让我听得糊涂了。”
李跃儿笑着解释:“那原是位当家乃乃,不过是因她丈夫过世后,所以自己当了夹缬店的掌柜,平日里的买卖还不错,总有不少熟客关照她。”
周玲玲接着问:“哦,是在哪的夹缬店?一个守寡的女人自己当掌柜还真不容易呢。”
“就是西街口那的林记夹缬店,开了十多年了,说来那林大*乃如今也不过二十八九,人又生得极好,这样开门做买卖确实不大容易。”
“原来是那,我好像听说过。”周玲玲一笑,又问,“这等玫瑰糖酥饼看着味道不错,下午也有卖的吗?”
“一整天都有卖的,我昨儿就是下午往夹缬店那送去一碟,当时还热乎乎着呢。”
周玲玲手里的糖酥饼忽的被捏扁了,里头的糖心一下子溢了出来。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偶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偶遇
韩四道刚跟几位同行还有周府的几位公子寒暄上,一位小厮就进来将他请了出去。
“石大山他们几个就要过来了,怎么这个时候找我?”此时周玲玲已经借口离开的后院花厅,回了自个以前住过的小院,韩四道进来后,一边打量着这屋里的摆饰一边问了一句,且说着就走到那盆红妆素裹的山茶花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又道,“这花该抬到前面去了,此事你跟岳父大人说了吗?”
周玲玲根本没搭理韩四道的话,只是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又让丫鬟跪下将她那沾了些泥点的缎面高底云头鞋拭擦干净。韩四道看了那跪下的丫鬟一眼,又从镜子里打量了一下自个的妻子,随后便笑了笑,也不打扰她,就站在那欣赏着。
约一炷香时间后,那丫鬟才小心站起身,弯着腰道:“乃乃,干净了。”
周玲玲垂下眼,稍稍伸出脚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鞋面,然后才点头:“你果真是个手脚伶俐的,难怪你家爷一直就这么疼你,将你从小叔那讨来后,还特意将你的名儿给改了。”
那丫鬟身子瑟缩了一下,头垂得低低的,一句不敢言。
周玲玲笑了笑:“怕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要伺候得不好,换个人过来便是。”韩四道终于察觉出自个的妻子心里似憋着一股无名火,以为是为这丫鬟的事,于是便笑着上前道了一句。
周玲玲瞟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后朝那丫鬟摆了摆手,待那丫鬟退出去后,她才慢慢回过身打量了韩四道一眼,然后勾起嘴角:“你紧张什么,我知道你想着她不是一日两日了,今儿回去,我就让你收了她,省得你整日里惦记着。”
“说什么呢,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东西,有你在跟前我还能惦记着谁。”韩四道呵呵一笑,随后又打量了周玲玲一眼,跟着就赞了一句。
周玲玲白了他一眼:“昨儿你吐得那么厉害,夜里还起过一次,就是之前出门时脸色瞧着也不怎么好,这会子你觉得怎样了?胃里还难受不难受?”
韩四道搂住她的腰亲昵道:“难为你还想着,其实昨晚就已经无碍了,你特意叫我过来就是为问这事?”
“嗯,出门前娘还叮嘱过我一次,喏,这是刚刚让人给你泡的枣茶,今儿天又冷了,你且喝点暖暖身。”周玲玲说着就将韩四道拉到桌子边,将那蓝釉描金茶盏轻轻捧起来递给韩四道,待他接了后,才又问,“你昨儿到底在哪吃了那等蜜饯玫瑰花,昨儿我也没听说谁请了酒席。”
韩四道刚要喝,一听周玲玲这话便停下,然后抬眼问道:“什么蜜饯玫瑰花?”
周玲玲细眉一挑,随后就哼了一声:“还瞒我,娘之前就跟我说过了,你一沾那东西就得吐上大半日的,昨儿我是被吓一跳,忘了问你。”
“哦,就是店里一位伙计卖的糖酥饼,正好我当时有些饿,便吃了一个,哪想那糖饼里竟是加了蜜饯玫瑰。”韩四道说着就摇头一笑,喝了口热茶后,又补充一句,“果真是贪嘴不好,就一块饼,却折腾了我大半天,幸好没多吃。”
周玲玲接过韩四道手里的茶盏:“店里的伙计买的?他们几个小伙子还馋那些点心。”
韩四道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人家那是给他家里的丫头买的,顺便拿了几块孝敬我而已。”
周玲玲将茶盏搁到桌上后,就抬起脸,伸手帮他整了整衣领:“那些人这会应该过来了,你先去陪着,我去跟我爹说说,请他老人家一会当众将这盆花送出去,到时厅里的那些人心里就该明白你身后都站着什么人,没人敢跟你挣什么。而且石大山他们既是特意选在我周府摆宴,那定也是想要讨好拉拢我爹的。”
韩四道点头,然后低声道:“我给岳父大人准备的东西,你都备好了?周夫人可知道?”
“昨儿我就送过来了,她那会正巧访亲去了,爹昨儿挺高兴的,今儿定会替你说好话,去吧。”周玲玲说着就轻轻推了韩四道一下,韩四道心里松了口气,就要亲她一口。周玲玲半推半就地受了,只是等韩四道出去后,她在屋里走了几步,又看了看那盆山茶花,再瞧了瞧刚刚韩四道喝过的那杯红枣茶,沉吟了好一会,心里还是有些存疑。
……
韩四道从周玲玲那出来后,穿过周府的园子往前院走去的时候,不想忽然碰到从前面往这过来的莫璃。他一怔,不由就放慢了脚步,莫璃也瞧见他,便领着红豆往这过来朝韩四道点了点头道:“原来韩管事早就过来了,我刚刚在厅里没看到韩管事,还以为你昨儿在夹缬店那一吐,身体没恢复,今儿不来了呢。”
韩四道见不远处都有丫鬟来回走动,便礼貌地颔了颔首,正色道:“有劳莫姑娘挂念,韩某已经无碍了。”
莫璃淡淡一笑:“如此便好,昨儿我忽一见韩管事吐得那般严重,着实是吓了一跳。”
韩四道略一笑:“石大山等人都过来了吧,莫姑娘怎么倒从厅里出来了?”
“我出来走走,一会就过去,韩管事请自便。”莫璃说着就微侧过身,红豆紧紧跟在她身边。韩四道有些留恋地打量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就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待韩四道的脚步飘远后,莫璃才又对红豆道了一句:“刚刚那位领路的丫鬟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她也在这里迷路了?这园子大是大,却连个解手的地方都不好找。”
红豆嘴角抽了抽,低下头一阵无语。
莫璃说着就左右看了看,然后就往一边走了几步,随即就瞧着一个丫鬟的影子从另一边一闪而过。她只专做没看到,照常走了几步,直到那个身影没入园林的山石角亭里后,她才站住脚回头,然后就看到阿圣从旁侧悄悄走了出来朝她点了点头。
莫璃松了口气,即上去问:“刚刚那个丫鬟是一路跟着韩四道过来的?”
阿圣点头:“嗯,这会又原路返回去了。”
莫璃轻轻吁了口气:“我知道了,今儿亏得你,你先回厅里找贾黑和谢公子,我一会就回去。”
阿圣垂下眼看着她:“你不能在外待太长时间,半刻钟后,我若还看不到你回去,就出来找你。”
“你……”莫璃一怔,只是她话还没出口,阿圣就已转身走开了。
“他的鼻子怎么就那么好使”红豆嘀咕了一句,然后就看着莫璃道,“姑娘,阿圣说得没错的,这雪虽小了,但却还没停呢,就是抱着手炉也暖和不了多少的。”
莫璃无奈一叹:“我知道,马上就回去了。”她确实感觉头越来越重,只是今天这事,任何一环她都不能疏忽,否则定会前功尽弃。周玲玲如今还不是韩四道的对手,光是李跃儿一通话的药量还不够,须得她再加上一剂才能令周玲玲心底确信无疑。
幸好她只在这园子里转悠了半柱香时间,就瞧着周玲玲从那找过来了。
“原来是莫姑娘,咱们在谢府见过的,莫姑娘可还记得我?”周玲玲一看到莫璃,就直接往她这过来笑着道了一句。
“周姐姐。”莫璃忙朝周玲玲欠了欠身,“当日周姐姐大喜日,可惜我却因带着孝,没能亲自过去给周姐姐贺喜。”
“你太客气了,心意到就行,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周玲玲笑了笑,然后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一句,“对了,刚刚我身边的丫鬟从这路过,正巧看到你跟我相公在这遇上,似乎还听到你跟我相公说了他昨儿吐得厉害?”
莫璃点头:“没错,我昨儿给客人送匹料时,经过林大*乃家的夹缬店,本想下去打声招呼的,不料却看到韩管事忽然在那门口吐得厉害,将我吓一大跳。”
周玲玲暗咬了咬牙,面上强笑了一笑:“我说他昨儿回来脸色怎么那么差呢,对了,你在这做什么?不是该往前厅那去吗?”
莫璃即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今早出来时多喝了些水,这一过来身上就有些不便,刚刚原是请位姐姐给领路的,只是那位姐姐半路被人叫走了,我便在原地转了转,不想就有些晕了方向。”
周玲玲咯咯一笑,给莫璃指了路,然后就领着自己的丫鬟转身往回走了。
“姑娘,她信了吗?”待周玲玲走远后,红豆即悄悄问了一句。
莫璃回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回去吧,前厅的人应该都到齐了,就差我了。”
……
周玲玲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屋里立即连着传出好几下咔嚓声。屋里的丫鬟皆吓得变了脸色,却也无一人敢阻止她这疯狂的行为。
娇嫩的花瓣,青翠的枝叶,如被狂风暴雨摧残过一般,簌簌簌地全落到地上,然后被高高硬硬的鞋底毫不留情地踩成泥。
最后,周玲玲将手里那把剪刀咣地一下给扔到那些残花败叶间,然后狠狠地吐了口气。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一十四章 焦点
第一百一十四章 焦点
莫璃走到周府前院时,那气派恢宏的大厅nei,早早设好的席位上已齐齐整整坐满了人,且皆是男子,故莫璃这一进去,即成了全场的焦点。
“那是谁家的小娘子?”厅nei还不曾见过莫璃的人即问了一句。
“不知道,难不成是周府的姑娘?”不少人都有些好奇,且心里还悄悄道了一句,这小娘子模样儿生得可真俊。
“那是云裳阁的东家,你们没听说吗?那莫六斤死后,他闺女接手了他的店铺,就上月底才重新开张……”知道的人忙张口传递消息。
“莫六斤的闺女”有人诧异,跟着就饶有兴趣地接着道,“原来他还有个这般俊俏的闺女,以前怎不曾听说过。”
“可不是,果然是女要俏就要孝,瞧那小娘子一身素衣素裙,芊芊弱弱的,真够俊的。”有人接着啧啧低语,没有人将那女子放在同是竞争者的位置上,也没有人在意她亦是一家商铺东家的身份,大家眼中看到的多是那女子过人的相貌。
“这么年轻,能撑得起店铺的买卖吗?”一阵低语后,总算有人想起莫璃今日过来的身份,却出口就是质疑。
“你是不知,这姑娘有没有做买卖的本事咱不清楚,但拉拢人的手段却是不容小觑的。”旁边的人往两边看了看,然后跟着低声道,“云裳阁开张那日,那谢府的老太太,还有天宝阁的姬公子可都送了牌匾和贺礼过去捧场,如今那两块牌匾就高高挂在云裳阁店nei呢。而且那日,就连市舶司的提举大人也亲自过去贺喜了,听说那位大人也是谢家的公子。”这人说着就往厅nei找了找,然后往一边示意了一下,低声道,“喏,那位大人就坐在那边呢,他旁边那位一脸傲气的就是姬公子,你们看,就连周府的人还有那几位海商都不敢怠慢这两位贵客,另外那几位官老爷倒成了他俩的陪衬。”
窃窃私语的几个人往对面那看了看,正好瞧见莫璃入了大厅后,就直接往谢歌弦那走了过去。且令人诧异的是,那位身着官服,面容俊秀的谢大人待那姑娘竟很是客气。旁边的人原本是持观望的态度,却因谢歌弦的态度不由都变得有些殷勤起来,片刻间,就有很多人上前跟莫璃打招呼。
坐在对面的那几位商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不由都暗暗道了一句:自古就有美人倾国又倾城的典故广为流传,如今仅仅是倾倒一个男人,那也不算是什么奇事了。
“东家,这位就是石大商人,刚刚我才跟石兄提起东家,没想说着东家就过来了。”莫璃还未入座,贾黑就从一旁凑过来朝莫璃挤了挤眼,然后就一脸笑着大声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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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石大山正跟韩四道和周泯交谈呢,听了这话不由都转脸往莫璃这看过来。其实贾黑刚刚不过是跟别的商人一样,过去跟石大山打了招呼,他也仅仅是多提了一下莫璃罢了,跟人家并未有什么交情。只是这小子肤黑皮厚,向来不知脸红是什么滋味,完全是个见缝就钻的主,绝不放过一丝引人注意的机会。
大家又一次将焦点放到莫璃身上,旁边的姬御风不由一笑:“莫姑娘这一进来,就频频夺走大家的注意力,果真是万绿从中一点红。”
“姬公子说笑了。”莫璃先朝他颔首,然后才往石大山那走过去点头笑道:“多谢周公子送的请柬,久仰石老板大名,今日莫璃借了各位之光得以幸会,一会若是能在石老板身上学到点生意经,以后云裳阁便是受用无穷了。”
这半是开玩笑半是恭维的话,从这二八年华的姑娘嘴里落落大方地道出,完全没有一丝闺中女子的青涩。加上她如此容貌如此笑颜,简简单单的齐腰乌发,干干净净的一袭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