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似不怎么感兴趣。
韩四道从多宝阁那收回目光,看着莫璃道:“是前两天我接了一笔买卖,却没想前段时间库房那边的伙计弄错了一笔帐,客人指定的一种匹料库房nei竟是短缺的。之前我原是打算去王大户那看看的,只是昨日过来莫姑娘这后,正好瞧着姑娘店nei有那等花样的缎子,所以今日便直接找上姑娘这来。当然,因是救急,又是销量比较不错的缎子,所以价格方面,客人那边给多少我便付给姑娘多少。”
一个十年来,从不会记错每个月进出货量的生意人,甚至就是在酒桌上问他,他都能随口道出每样匹料的进价,出价以及差价来。这样的人,会连自己管辖的库房里有没有货都不清楚?还特意提了王大户,但是最后却又绕到她这边来,是故意找个看似很合理,但实际上是极容易戳破借口来关照她的生意吗,为了什么?他已经娶妻,她亦放出招婿之言,可他却还在想方设法地要接近她。先是示意薛琳让薛财进店来当伙计,不成之后,他宁愿舍利,也要跟她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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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再没有怀春的情怀,一个男人如此想方设法的要接近她,只会让她心里越发谨慎。
莫璃沉吟一会才道:“不知韩管事要的是哪种丝缎?所要的量几何?”
“是那绿底的杏林春燕闪光缎,要量是八十匹,不知莫姑娘库里的存货够不够?”
八十匹的绿底杏林春燕闪光缎,听到这个数字后,莫璃心里更加断定了刚刚的想法。这就是韩四道,在明着照顾她买卖的同时,也在暗示她,他其实是清楚她那店里的那些匹料都是怎么来的,但他却不点破,反而还要一旁关照。这样的事情,一点一滴地集到以后,他再若无其事地点出来,她要是真没有曾经那十年,必会感动万分的。
绿底杏林春燕闪光缎,她从王大户那里就要了八十五匹,昨日卖出两匹,他今日说的这个量,真是恰到好处。
莫璃忽的一笑:“真是巧了,我这里正好就有这个量。”
“那感情好,莫姑娘这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韩四道面上马上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就给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单价。
莫璃想了想,便叹一声:“当年我爹也是多得韩管事这般的关照,却没想我爹最后竟会出那样的意外。”
韩四道也跟着一叹,满脸惋惜:“莫姑娘客气了,说来莫掌柜也算是我的长辈,谈不上什么关照,我也是没想莫掌柜那样温厚的人会出现这样意外。不过如今莫姑娘能继承父业,莫掌柜九泉之下必觉欣慰,我心里也是感慨万分啊。”
莫璃淡淡一笑,韩四道接着道:“只是莫姑娘跟宗族那边的赌约实在太大,我就是有心想多关照一下,一时也是无能为力。幸得昨日在云裳阁看到这绿底杏林春燕的闪光缎,今日便直接过来了,如此也算是尽我微薄之力。”
终于提到桑园之事了,他的目的真是这个?
莫璃思忖了一会才佯装黯然地道:“我年轻不知外头的深浅,又为父亲之事感到委屈和难过,所以贸然跟宗族立下那等赌约,如今心里确实感觉压力颇大,再加上之前我又在桑园那跟五堂叔闹了一次不愉快。我知道,如今族里早就将我说得极不堪了,只是我眼下骑虎难下,再没回头路可走了。”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零七章 傲骨
第一百零七章 傲骨
韩四道理解地点了点头,接着就满眼关切地道了一句:“其实当初莫姑娘放出招婿之言后,莫掌柜留下的那片桑园,莫氏宗族自是不能强收回去。往后姑娘如莫掌柜当年一般,继续收租,莫大老爷那边也道不出什么,如此姑娘不也得轻松一些。”
莫璃看了韩四道一眼,只见对方面上尽是诚恳之色,丝毫没有要打探的意思。她便轻轻一叹,面上更是黯然:“当时实在是事出突然,且我爹才入土没几天,大堂伯等人就上门说要收回桑园,为人子女者,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只是如今慢慢一想,的确是我太好强了,倒将自己逼入两难的境地”
莫璃说这些话时,韩四道那看似关切的目光背后,一直就小心藏着几分审视。故当他听完莫璃这几句话后,略思忖了一会,才试探地开口:“如此说来,莫姑娘其实并非真有要收回桑园亲自打理的打算?”
果真,他一步一步问到正题上了,莫璃即垂下眼,露出几分无奈:“韩管事又不是不清楚,我连接手父亲留下的云裳阁,都不得不另外请位掌柜帮忙打理。桑园那边,说实在的,我之前一直是在闺中,如今虽是出来了,但却连桑叶长什么样都道不出个一二来,拿什么本事去打理。当初说来也不过是为着挣一口气,至少能让我爹在九泉之下得以含目。”
韩四道又沉默了一会,并趁着莫璃垂眸的片刻,仔细打量了莫璃几眼,然后才开口提了个建议:“既是这般为难,那莫姑娘何不寻个机会,跟宗族里好好说说,将这赌约之事取消了?”
莫璃抬起眼,摇了摇头:“此事哪能这般儿戏,若这样的话,别人岂不是更当我是软弱可欺的。”
韩四道心头一动,即看着莫璃追问:“难道莫姑娘心里早有了对应的法子?”
“如果三年后我真能拿出五万两银钱,到时就再给桑园找个有经验的管事帮忙打理。”莫璃迟疑了一会就有些无奈地微微一笑,然后不经意般地抛出一个诱饵,“不过此事我估计是将大堂伯得罪到底了,所以这寻人打理桑园之事,我想麻烦韩管事以后帮我多多留意。”
他若只是单纯垂涎那片桑园的利润,便会继续劝她跟莫大老爷解了此次的赌约,或者建议她将此约让给莫三老爷,由莫三老爷代她出面解决此约之事,从而让他顺势插手进来。但他若是暗藏别意,或是怀疑什么的话,那他必会接受她的请托,从而避开莫三老爷。这便是他以前曾说的,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才动。
他既要暗中试探,那她便借机试探回去。
果真,韩四道一听莫璃这话,先是假意沉吟了一会,然后就顺势点头道:“姑娘即有此志,那韩某自是没有不帮之理。”
莫璃暗握了握手心,面上却是感激道:“我店里的买卖才得韩管事如此关照,却又跟着得寸进尺麻烦韩管事这些基毛蒜皮之事,真是过意不去。”
韩四道忙张口:“莫姑娘太客气了,当日我也曾得莫掌柜多方关照,而且这些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莫姑娘实不必放在心上。”
莫璃微微一笑,然后就站起身:“那现在就请韩管事去看一看料子,待一会贾掌柜回来后,我交待他一声,然后就直接给您送过去。”她说着就往里叫了阿圣一声,待阿圣应声出来后,她便问一句:“如今库房那有谁在?”
得知顾敬在,但库房里有些料子还需重新规整,所以如今那里正忙着。
“既然如此就算了,我是信得过莫姑娘的,今日傍晚前将匹料送到同兴街的绸缎庄那便行。”韩四道说着便让莫璃写张买卖文书,然后直接掏出定金。
……
亲自将韩四道送出去店铺后,莫璃又去库房那看了一会,然后才重新回到前厅坐下。
阿圣跟着进来,迟疑了一会,才道一句:“那位韩管事,面上看着诚恳,但却不像是个磊落之人,姑娘该多留些心。”
莫璃看了阿圣一眼:“你怎么知道?”
阿圣垂下眼想了想,便道:“他是个聪明的人,眼里藏着欲望和音狠,却独独少了傲骨。”
莫璃一怔:“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才见过韩四道几面,怎么就一下子看出那个男人的本质来?这份观察力不得不让她感到惊诧。
“就那么看出来了。”阿圣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他尊重每个对手,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人,感受到威胁时,会仔细观察对方以达到知己知彼,为以后一击而中做好充分的准备,这早已成为他的一种本能。他不会为了嗟来之食而不顾尊严的向别人摇头晃尾,他觉得一个男人可以没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而韩四道在他眼里,便是一个只有虚假的傲气,却偏偏就是没有傲骨的男人。
这种人,在他的认知里,最为危险,亦是他最为反感的人种之一。
莫璃愣了一会,却瞧着阿圣还是那么看着她,眼神清澈,表情坦荡。
“你——”莫璃张了张口,随后又摇了摇头,略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明白。”
“桑园管事的人选,为何要让他帮忙留意?”阿圣说着就上前一步,看着莫璃接着道,“难不成姑娘是在试探他什么?”
莫璃又是一怔,抬眼看了阿圣好一会,才慢慢开口:“你这么觉得的?”
“嗯,你将桑园看得那么重,定不会在这等事上轻易拜托别人。”阿圣想了想,就将那句“你骨子里比任何人都傲”的话给吞了回去。
“是么,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么?”莫璃皱了皱眉,“如此说来,那韩管事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他跟你又没怎么接触过,多半不会这么了解。”他这段时间跟她走得很近,又习惯性地随时注意她,且少有人能似他这般专注,因此他对她的了解自然就多一些。
莫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随后便是一叹,这天下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既然想要探寻答案,想要引蛇出洞,就必须得冒险。片刻后,莫璃便交待道:“今天陆长生将我祖父的笔记送还之事,你别跟任何人透露。”
阿圣点头,莫璃暂时没什么事了,便让他先忙去,她则重新回东厢,拿出那半本残册,先自己翻看了一会,然后便起身往莫老太太那过去。
然而跟莫老太太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后,莫璃才发现,莫老太太除了知道莫四奇以前身边确实是有一位名叫叶茂的管事外,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其实当年莫四奇已经培育出天蚕来了;不知道莫四奇当年还留下了一本关于培育天蚕的笔记;更不知道莫四奇当年的死,很可能是有人蓄意谋杀,包括莫六斤的意外身亡。
莫璃亦不知道,她祖父当年为何要将此事瞒得这么紧,或许是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也或许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总之她如今已无从得知了。只是那半本残册就在她怀里,可当她看着莫老太太那满头花白的头发,想起自父亲过世后,乃乃就明显比以前衰老了许多,故她犹豫了数次,终还是将手慢慢放下,陪老人拉起琐碎的家常来。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了,而她如今又无法确定什么,何必再给老人心里扎上一刀,平添恐慌。
……
三天后,贾黑终于打听到一些比较靠谱的消息,原来下月初十,要在周府办冬宴的海商总共有三位,但其中却是以一位名叫石大山的海商为首,此人来自定州,从父辈开始就走海商这条道,也是主要做丝绸这一行,这些年赚了数不清的银子,最为财大气粗。且这一次的冬宴,他主要目的也是想看看永州这边有没有什么特色的匹料,他打算大肆收购,同时也想跟这边的官府打好关系。因此下个月的冬宴,那石大山才选在周府里设宴,然后借着周大人的名头,另外请了一些官老爷。
“东家的,这可是一块足足的大肥肉啊,如今但凡是收到下月请柬的商人都卯足劲地准备呢,这要是能跟石大山搭上线,那以后还瞅什么销路。他那货可是一船一船地往外运,银子是一箱一箱地往回搬。”
“咱如今是小本买卖,入不了他的眼。”莫璃面上倒没那么激动,只淡淡道了一句。
贾黑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也不是所有永州的作坊都收到冬宴请柬的,眼下还有半个月时间,只要我这段时间多走动走动,瞧好了几家作坊,将他们上好的料子定下几匹,到那一日拿过去一现,没准这就捞到一笔了”
“你忘了我跟莫氏宗族之间的事了?”莫璃看了贾黑一眼,“如今这一行里,谁不知道你是我云裳阁的掌柜,永州那几个叫得上名的织作坊,跟莫家可都是有通气的,不然我爹之前何至于被逼到不得不南下进货。”
贾黑一怔,他倒是一时将这事给忘了,这就是为何莫璃当日会许他那么高的工钱和分红,云裳阁的掌柜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过你这几日就只打听到这些事吗?没有顺便打听一下那几位海商的喜好?”
“嘿,那怎么会忘。”贾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就接着道,“说来那石大山的喜好也算有几分风雅,听说这满身铜臭的商人,最是爱花,特别是山茶花”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零八章 新品
第一百零八章 新品
“喜欢山茶花?”莫璃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又问,“如此说来,那些专门培植冬季鲜花的花圃,这几日应当是生意盈门了。”
“没错没错,东家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贾黑呵呵一笑,“我上午还特意跑去西市那看了一眼,嘿嘿,还真碰上几个熟人了,都是过去打听山茶花的。”
私下送礼先拉拢一下关系,算是这一行一直以来的习惯了。莫璃想了想便问:“那么西市那现在有不错的名品山茶吗?”
“这个时候,花农们多是培植牡丹芍药一类的名花,山茶也有,但极少,不过即便有不错的,如今也都被人定下了,更别提这个季节还盛放的名品山茶,少说一盆就得上千两。”贾黑摇了摇头,接着道,“我上午去溜达了一圈,觉得这条道不适合咱这等小店,东家还是将这笔银子省着,仔细往匹料上头下工夫。就算大的织作坊暂时搭不上关系,那往小的作坊走动也是可行的,再说永州下面的郡县也还有不少农家作坊。”
“定州那边的织品向来就不比永州差,且那边的花样种类更多,很多永州商人甚至都从定州进货,名誉天下的美人缎就是出自定州姬家。”莫璃说到这,停了一会,心里略思量了一番才接着道,“如今永州这边出的丝绸要说能比得上定州的,也就几个大作坊里的出的那几种。莫氏的云锦和缭绫,冉家的轻容纱,还有徐家的妆花缎和透背缎。这些品类,没有雄厚的财力根本支撑不起来,小作坊和农家作坊里出来的东西,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东家,话可不能这么说。”贾黑抖了抖眉毛,然后就有些贼贼地笑道,“凡事都得试一试,反正咱也不亏什么,就是多辛苦几天各处跑跑,没准天上正好就掉下一个大馅饼呢。再说东家不是跟那姬公子有些交情吗,到时东家开口请姬公子帮个忙什么的,给咱介绍个倒买倒卖的活,咱那就等于是空手套白狼了。”
莫璃摇头一笑,不搭理他这话,只是问了一句:“莫三老爷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这么好的机会,他定是不会放过的。”
“哦,说到这个,我今日还打听到一个事。”贾黑忽然想起白天听人说的事,即道,“原来半年前那莫三老爷就在东市那买下了一个织作坊,约莫一个多月前,莫三老爷还从他自家作坊那挖走了数百名熟工,就是莫二老爷的织作坊里的人。这事前段时间闹得可不小,只是正好赶上东家忙着家里的白事,所以东家估计没听说。”
听到这个消息,莫璃果真大吃一惊,忙问:“东市那个织作坊,原先的主人是不是姓许,就在东市铜鼓巷那附近?叫新兴织坊?”
贾黑点头:“没错,原来东家早知道了?”
没错,她确实是早知道了,只不过是在上一世知道的,而且照原来的时间算的话,这应该是一年后的事才对,怎么这也提前了?
因莫三老爷和莫二老爷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所以莫三老爷在韩四道的建议下,另外收购了一个织作坊,然后将莫二老爷作坊里的老师傅一个一个挖走,同时再联合莫大老爷,最后将莫二老爷彻底整垮……只是后来,东市那新兴作坊最后却落到韩四道手里。
如此说来,眼下莫二老爷作坊已是危矣。
“该不会莫二老爷那的云锦师傅以及这方面的熟工,已全被新兴作坊给挖走了?”
“别说人了,听说就是那里的云锦缭绫什么的也都被搬空了,前段时间莫二老爷那里又请辞了几百人,好些人家一下子就断了口粮。啧啧,那大家大族里头的争斗可真不得了,一翻手是云,再一翻手就是雨,富贵不怕外人惦记,就恐自家人背后出刀子。眼下莫二老爷那里估计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了,如今同行的都等着看莫二老爷的时兴作坊什么时候关门呢。”
难怪她开张那日,莫家的几位老爷子都没过来,她之前明明还特意派人去莫二老爷那请过的。这几日也不见那边来消息,她因自个店铺的事,并没多留心,却不想竟是出了这等事,还闹得这么大了
莫璃微蹙起眉头道:“如此说来,周府的冬宴,莫二老爷势必会拼死挣一挣了。”
贾黑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这是自然,不过那时兴作坊的蚕丝向来是由自家桑园提供的,如今莫三老爷和莫大老爷走到一块了,所以莫二老爷以后这蚕丝的来源怕是有些头疼了。而且他那的好货,前段时间都让自家兄弟给搬空了,所以这次冬宴对他虽是个翻身的机会,但也架不住缸里没米。”
出了这等事,对她倒是个提前送到眼前的机会。莫璃站起身,如果东庄那片桑园回到她手里,那么莫二老爷的时兴作坊便能跟她一拍即合了……只是前提是时兴作坊必须撑下去才行。
“我去那看看,或许此事咱可以跟莫二老爷合作。”莫璃沉吟一会,就往外走去。
贾黑一愣,莫璃又回身道,“你这几日帮我多打听打听新兴作坊那边的动静,这一事,莫三老爷身边的韩管事定有份的。”
……
半个多时辰后,阿圣驾的那辆青蓬马车便在时兴作坊门口停下了,莫璃扶着红豆的手下车后,往周围一看,果真发觉这附近不仅比印象中冷清了不少,就连空气里都多了几分惨淡。
正好今日莫二老爷在作坊里,半刻钟后,莫璃便被领到库房旁边的一个小厅nei。只是这小厅里库房很近,莫璃坐在里头,都能听到库房那边传来莫二老爷洪亮的嗓门,似跟谁在吵架一般。她便问了那领她进来的伙计一句:“二堂叔是跟谁发火呢?可是我今日来得不是时候?”
“不是,今日是一位客人上门谈买卖的,只是原本说好的价,如今又要继续压。”那伙计说着就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又道,“刚刚是二老爷让小的将姑娘带到这的,姑娘先坐一坐,二老爷一会就过来了。”
然后莫璃在小厅nei等了一会后,莫二老爷不仅没过来,且那边的声音反越来越大了,简直是火药味十足。她迟疑了一会,便站起身往外出去,此时外面没人,她便又往库房那走过去几步,于是那声音听得越发清楚了。
“三个月前,低于十七两老子都不卖,如今老子自亏银子每匹给你降下二两银子,前两天你还满口应下,今天你又来跟老子扯那些七七八八——”
“老莫,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如今除了我,还有谁会关照你这些货。”
“老子就是让它们烂在手里,也不会便宜你这王八蛋”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知道你这些都是上好的丝绸,可如今这等净面丝绸销量不行了,就是潞稠外头店里的卖家也就十一二两,进货都不到九两。你这虽是新品,但差别不多,而且又是别人丢下的,我出十三两真的是照顾你了,若非有以前的交情,我……”
“滚”莫二老爷忽的一声大吼,连站在外头的莫璃都觉得胸口猛地一跳,一旁的红豆也是被惊了一下,然后惴惴地看着莫璃道:“姑娘,二老爷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呢,姑娘要不要改天再过来。”
莫璃没注意红豆说什么,只是被刚刚“新品”那两字给吸引住了。
片刻后,她便见库房那走出一位穿着赭石绸袍,一脸怒色的中年男人,且他一边出来,还一边回头道:“你就让这批料子烂在这里吧,我看除了我,还谁会……”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莫二老爷就轮着拳头从库房里冲出来,那人吓一跳,丢下一句“疯子”,然后就赶紧加快脚步走了。
“混账东西”莫二老爷睁着铜铃眼,大马金刀地站在那骂了一句,然后又吼了往这看过来的几名伙计几句。
“二堂叔。”莫璃在一旁等了一会,知道莫二老爷注意到她后,她才抬步走进去。
“你是来看笑话?谈买卖?还是来趁机占便宜的?”莫二老爷气还没消,故瞧着莫璃后,即劈头盖脸地丢过来几句。且他不仅声音大,脸色也很吓人,红豆被吓得张圆了嘴巴,莫璃怔了怔,随后便是微微一笑:“原是过来看看二堂叔的,只是刚刚不巧听了几句,所以眼下对二堂叔手里的新货有些兴趣。”
莫二老爷打量了莫璃一眼,然后便负手道:“那你就进来看看。”
随莫二老爷进了库房后,莫璃即瞧见里头,东侧的货架那,满满堆了十多种颜色鲜亮的丝绸,每一种都是净面纯色,光泽极好,手感更是上乘,只是……全是净面。
如今无论南北,热销的丝缎,全都是需要带点花纹的,净面的丝绸,价格一般都是偏低。刚刚那人说得其实并没错,除非是由特种蚕丝织出来的,否则不可能超过十二两,而且还这么大的量,这明显是亏本的买卖,二堂叔怎么会……
似看出莫璃眼里的疑惑,莫二老爷有些不忿地道了一句:“这原本别人特定的,用了最好桑蚕丝和最好的染料,结果就要交货的时候,那人却忽然得急病走了,他那蠢儿子宁愿不要定金也不想收这批货”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零九章 交易
第一百零九章 交易
从茧丝到丝织品要经历两个最重要的工序,一是缫丝,二是练丝,前者的质量高低对丝绸的织造影响较大,后者的好坏对织物的风格和色染影响较大。
莫璃一摸便知道这些丝绸的生产过程必是经过严格监控,时兴作坊里有最好的缫丝和练丝师父,莫大老爷桑园出的蚕茧亦是永州数一数二的好质量。这批丝绸确实是用了很多心思,特别是这丝绸的颜色,非常均匀饱和,而且极其娇艳。
其实越是简单的东西,越难做到极致,净面丝绸的价格比不上花色丝绸的原因,也是因为色染问题。但这些丝绸,无论是色染还是手感,都找不出一丝瑕疵,且光泽极温和,薄厚亦是适中。莫二老爷是个痴人,他做这一行几十年了,口碑和名望出自一个痴字,但败给莫三老爷和莫大老爷,也是由于一个痴字。
永州这么多丝织作坊,不是没有人做不出这等品质的丝绸,而是这等丝绸的成本太高,利润太薄。
“这等丝绸如今一共有多少种颜色?可都是用同等茧丝和一样工序出来的?”莫璃仔细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才开口问了一句?
“总共有二十种颜色,不过其中两种是带暗花的,已经有人定下了。”莫二老爷原本以为莫璃不懂丝绸的,刚刚让莫璃进来,不过是心里憋着一股气,想找个发泄口罢了。只是这一炷香时间nei,他看到莫璃检查丝绸时,无论是摸,看,闻,甚至请他拿原丝及碎角料过来箭烧的这一过程,完全就是nei行人的手法,他心头那股愤愤的情绪不由就平缓下去,语气也温和了许多。
莫璃点头:“确实是上好的丝绸,不知二堂叔定价是多少?”
听了这一句赞,莫二老爷心情又舒畅了三分,只是面上却带着几分怀疑地看着莫璃道:“你想要?”
莫璃淡淡一笑:“实话跟二堂叔说吧,这么大批的丝绸,我指定是进不起的,而且我如今也没这么大的销售渠道。但是我却可以试着给二堂叔找到买家,所以希望二堂叔给我说个价,到时这笔买卖若是谈成了,我只需赚个小小的差价就行。”
莫二老爷打量了莫璃一眼,随后便道:“听说你也收到周府冬宴的请柬了?”
莫青阳并非笨人,如今能吃下他这近万批匹料的商家,也就石大山他们那几位海商了。莫璃能想到,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今日他之所以对那位过来再次压价的商人那么不客气,就是因为他还有最后押宝的机会。
莫璃倒也不卖弄玄虚,直接就点头道:“没错,我正是觉得二堂叔的这批丝绸很有可能入得了石大山等人的眼,只是价格方面,不知二堂叔心里可有个底没?”
见莫璃这般坦白,莫二老爷便也直接开口道:“我这批丝绸,原是定十七两的单价,如今嘛,低于十五两,我都不会出手。”
“确实是值得这个价。”莫璃手在那丝缎上面抚了抚,然后点头,只是她顿了顿,却又道,“不过……”
莫二老爷四方脸上的卧蚕眉顿时一抖:“不过什么?”
莫璃转眼,轻轻一句:“不过二堂叔觉得那些海商,真的会给这个价吗?”
莫二老爷哼道:“我这批丝绸的成色可是一等一的”
“我知道,可是二堂叔也是买卖人,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十五两的价其实已经可以买下上好的暗花缎了,那些海商心里不可能没有这笔账。”
莫二老爷脸色有些不豫,莫璃接着道:“依我看,即便他们瞧得出这是一等一的好品,却最多也只能出到十三两的价,而且还不一定全都包下这近万匹的量。”
十三两,跟刚刚那个混蛋给的价格一样,莫二老爷心里那股火眼见要起来了,莫璃却又道:“如果二堂叔能将此事托给我,我倒是可以给二堂叔拿到十五两的单价,但是若是我谈到高于这个价的话,那多出来的便算是我的辛苦费如何?”
莫二老爷眯起眼,打量了莫璃好一会才道:“好大的口气,甭管这事能不能成,对你都没什么损失,小小年纪,倒是挺会打算盘”
“人情往来,我还是需要准备的。”莫璃略一笑,含蓄地道了一句。
莫二老爷一怔,随即想起当日在聚仙楼时,那两位出来给莫璃压阵的贵公子,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沉思。他不是不认识官场上的老爷,只是如今他已没有余力去走动了,而且这等买卖之事,也不是某位官老爷随便几句话,就能帮他解决问题的。
“这样吧,我再让出两钱银子,二堂叔将这批丝绸以十五两二钱的价托给我,我帮您谈成这笔买卖。当然,最后若是低于这个价,那卖或不卖,自然是由您自己决定。”
莫二老爷沉思许久,最后将价格加到十五两三钱,并加了一个条件,冬宴那日,他亦会到场,如果莫璃表现他觉得不满意,最后由他亲自开口跟石大山等人谈的话,那此约便作废,到时这个价格无论高低,都跟莫璃无关。
如此条件,很可能会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且说起来,真正占便宜的其实是莫二老爷。
这事对莫二老爷来说,充其量不过是压在她身上的一个不甚起眼的筹码,但对她来说,却必须是全力以赴的事。
原以为这丫头会考虑很久,不料她只是垂眸片刻,随后就抬起眼,面露浅笑应下了这事,并让他马上立书为契。只是莫璃最后还是加了一个条件,如果此事真由她办成了,那么到时她想送一个人进这作坊当差,莫二老爷想了想,便应下了。如果是想偷学技艺的,他自有法子可对付,若只是想混工钱的闲人,那么就当个劳力用他也不吃亏。
……
从时兴作坊库房那各拿了一匹丝绸,跟莫二老爷告辞出来后,莫璃长吁了口气,然后回家换了身衣服,接着又让阿圣备车去谢府。
“姑娘,你这个时候去谢府,是不是想跟谢老太太求个人情?”红豆跟着上车后,即有些兴奋地问了一句,在她眼里,谢家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她心底私自认为,这种事,只要谢家给个话,管他什么海商河商,还不得乖乖给个面子
莫璃摇头:“买卖之事讲的是利,谢家就算能给得起让他们动心的利,我却还没那么大的面子能求得来。”
红豆一怔:“那姑娘……”
莫璃随口道:“我记得谢府就有个暖花房,谢老太太亦是极喜爱山茶花。”
红豆大误:“姑娘是要讨盆名花,送礼去?”
莫璃失笑:“傻丫头,你真当我面子有天大的么,如今能入得了那等富商眼的名品山茶,至少都是千两以上,我拿什么去讨,能借上几日就不错了。”
“借?”红豆怔住,愈发不解了,“这借来能做什么?到时岂不是还要还回去?”
“先去看看有没有我要的名品,再看看能不能借得到吧。”莫璃说着就轻轻一叹,已经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除了谢老太太的花,她还得另外找花艺师傅去,希望时间能来得及。
在谢府大门口那下了车后,莫璃还有些担心自己今日过来拜访会不会太过冒昧了,正在外头有些忐忑地等着谢府门房的人进去通报时,就瞧着一辆略显眼熟的马车也往这过来。
秋末初冬之际,天略音,云层一直在聚,怕是离下雪的日子不远了,此时过来那辆马车已挂上厚实的重锦车帘,帘子跟车门合得非常严密,纹丝不动,瞧着是一点风都吹不进去。
“是谢府乃乃的马车吗?”那辆马车在谢府门口停下后,红豆便在莫璃身边悄悄道了一句。可她话才落,那厚实的车帘就被掀开,随后就瞧见平安从里跳了下来,跟着她们才看到那穿着粉底官靴,披着元青底子缎面出风毛斗篷的谢歌弦从车nei走下。
“莫姑娘今日怎么有闲过来这。”谢歌弦看到莫璃后,即朝她这走过来,净白俊秀的面上露出温和的浅笑。
莫璃略朝谢歌弦点了点头,也报以一笑:“我是来找谢老太太的。”
“今日天有些冷,姑娘随我进去吧,谢老太太定不会怪罪的。”谢歌弦说着又往阿圣那看一眼,接着道一句,“也请兄台随我也一块进去,正好趁莫姑娘去谢老太太那叙话,兄台可以到我那边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莫璃本想拒绝的,她觉得还是等谢老太太表示愿意见自己后,她再进去比较好,不然倒显得她有些忘形了。只是正好就在这会,之前进去通报的下人带了谢老太太的话出来请她进去。
“不知姑娘今日过来找我婶娘是为何事?”几人往里进去时,谢歌弦又问了一句。
莫璃迟疑一会才道:“听说谢府的花房里有许些名品,所以我今日便厚脸上门求借名花。”
谢歌弦闻此言后即一笑:“莫姑娘今日可是为山茶花而来?”
莫璃微怔,随后便道:“谢公子消息真灵通。”
谢歌弦却叹一声:“莫姑娘今日怕是要失望了。”
第一卷 涅盘 第一百一十章 借人
第一百一十章 借人
昨天,周玲玲就先一步上门拜访,总归也不知她到底跟谢老太太怎么说的,竟成功求走了谢府里唯一一盆红妆素裹的山茶名品。而且今日谢老太太身体还有些不适,这几天气温骤降,身上着了凉。谢老太太今日原是不打算见客的,只是她刚刚喝了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困劲,正好莫璃过来了,于是便让人请了进来。
听了谢歌弦这话,莫璃心情略沉,思忖一会便问:“唯一一盆名品?”
“应该是唯一一盆能送出去的名品,别的婶娘那是爱如命根了,平日里就是运哥儿也不能随便碰的。”谢歌弦垂眸看着莫璃轻轻一笑,跟着就委婉地提了个建议,“只是可惜时间太赶,若是能定在来年夏的话,我倒是可以为姑娘另求一盆山茶名品。”
莫璃微怔,瞬即明白谢歌弦这是给她另指一条路,他在暗示她可以向石大山先许重礼,如此一样能为她搭上线。莫璃想了想,便微微一笑,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是轻声言谢,然后就领着红豆随谢府的下人往谢老太太那边去了。
谢歌弦往另一边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莫璃的背影,嘴角边依旧挂着温和儒雅的浅笑。阿圣亦转头,只是目光从莫璃那收回后就嗖地从谢歌弦面上扫过。秋冬的寒风从旁侧刮来,将他额前微长的刘海拂乱,露出他剑眉下那双晦暗不明的双眼,微暗的狂气在他深幽的黑眸里轻轻摇曳。
冷风将他身上的斗篷刮起的那一瞬,谢歌弦忽然感觉自己似站在被野兽盯住的荒野中,危险的气息如利剑逼近,那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冷汗一下子从背后渗了出来。他反射性地转头,便看到阿圣那毫不掩饰的冷漠双眼。
谢歌弦一怔,面上的笑稍隐,随意心中一悟,嘴角边又浮现出一抹浅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等有如此领地意识的妙人。
……
“早想请兄台过来一叙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想今日竟会在这碰上,却可惜我这没提前备上好酒。”谢歌弦让平安将温好的酒拿上来,亲自给阿圣倒了一杯,然后笑着道了一句。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你直呼我名即可。”阿圣拿起那也就两三个手指粗的酒杯,一口而尽后,就瞥了一眼谢歌弦手里那镶着珐琅的细劲双耳青瓷酒壶。这酒太温和,简直是给姑娘们喝的果酒一般,他虽不嗜酒,但只要是跟男人对饮,多是喝那烧刀子一样的烈酒。真正的烈酒,只要三杯下肚,身体里即烧起一团火,浓烈醇厚的酒香即便是北方凌冽的寒风也吹不散。
“说来,在下至今连兄台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大家管兄台叫阿圣。”谢歌弦说着就拿起自己那杯酒,嘴角轻扬,跟着似随口问了一句,“阿圣是本名,还是大家随口叫惯的外号?”
阿圣瞥了谢歌弦一眼,停了一会才道:“我自有名字开始就叫这个,应该算得上是本名了,姓氏不过是别人给的,不说也罢。”
谢歌弦一笑,跟阿圣碰了碰杯:“兄台的言辞似总与别人不一样,难道兄台一开始是没有名字的?姓氏又怎么是别人给的?”
阿圣搁下酒杯,坐在榻上的身子往后一倾,双手往后一撑,然后看着谢歌弦咧嘴一笑,眼神里带着几分狂放不羁:“因我小时是被收养的,总得有个称呼跟别人分别开来才行,故而收养我的老头就给我取了个名。”
谢歌弦一怔,好一会才道:“那令尊和令堂……”
“死了。”阿圣垂眸,淡淡一声,然后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再不说话。
谢歌弦还想问,却看到阿圣此时的神色,只好淡淡一笑,便收了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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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平安进来道了一句:“公子,莫姑娘身边的丫鬟递话来,说是莫姑娘要回去了。”
阿圣一听便站起身,谢歌弦亦跟着起身,并问了平安一句:“莫姑娘是空着手从婶娘那出来的?”
“老太太屋里的两位丫鬟抬着那盆十八名士跟在莫姑娘身边,正往暖花房那边去。”平安说这话时,面上还带着几分诧异。谢老太太寿宴那日,谢歌弦的琉璃如意不慎被莫雪摔了,过后谢歌弦好容易才寻来那盆十八名士,当做迟来的寿礼给谢老太太补上。也正是因为送迟了,所以他特意让人将花开之日催迟到秋冬之时,不想竟是意外成全了莫璃。此花是山茶中极品,一株上共开十八朵花,朵朵颜色不同,红的就是全红,紫的便是全紫,不仅颜色娇艳无双,且决无半分混杂。
当日这盆花一送来就极得谢老太太的喜爱,初始几天,谢老太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