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身体不好,那我和大老爷也不多打扰,婶娘将东西拿出来,把该盖的印章盖了,该按的手印按了,然后婶娘就回屋好好休息去吧。”
莫老太太又咳了一声,才缓缓道:“你们想拿什么?我这儿什么光景你们不也看到了,这些桌啊椅的,都是用了几十年的东西了,你们若真稀罕,就搬走吧。”
莫老太太这话一出,莫大老爷和莫三老爷面上的神色不由一变,邹氏也是一愣。莫二老爷只微动了动自己那双卧蚕眉,面上却没什么表示,他今日是自己过来的,谁都不带。但就是这样,刚刚一进门时,还是令莫大老爷和莫三老爷一愣,随后心里即生出几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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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私吞掉莫家的族产不成?”片刻的沉默后,莫大老爷才张口一声质问,他如今快六十岁的人了,头发也已半百,所以他辈分虽比莫老太太低,但开口是却完全是俯视的口吻。就是刚刚进来时,他也没怎么正眼看莫老太太。莫大老爷本是以为自己屈尊过来后,莫老太太该马上恭恭敬敬地将桑园的地契交出来才对,不想对方竟有要吞掉的意思,于是他这开口的同时,面上的神色亦跟着沉了下去。而站在莫大老爷身边的那几位晚辈面上亦都跟着露出几分诧异,然后纷纷往莫老太太这看过来。
莫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大堂侄这话是什么意思,六斤和他爹这一辈子都是本本分分的做人,既不偷不抢也不骗。我们家这几十年来跟大堂侄那边虽不算多亲,但多少也有些来往,好歹都是挂着一个姓,怎么六斤这才一入土,大堂侄就上门说我这个老太婆私吞族产?这是欺我一个老太婆膝下无儿吗”
“婶娘这话说得过了。”莫二老爷这会才开口,面上带着一脸的假笑,“当年契书上白字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莫家桑园即便是分出去了,但也绝不能流到外人手里,莫六斤如今无后,所以那片桑园莫家自然是要收回的。婶娘要是不记得了,我这就将契书拿出来,那上面可是还有虚堂叔的手印呢。”
莫老太太忽然高声道:“桑园什么时候流到外人手里了?还有,谁说六斤午后,我这身边就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孙女,你们是没看到还是怎的”
莫三老爷嘿嘿一笑:“婶娘也知道是孙女不是孙子。”
莫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不禁又咳了一声,然后才道:“六斤出殡那日,你们虽没过来,但该听到的话想必也都听到了。”
莫三老爷实在不耐烦跟个老太婆磨叽,干脆就冷哼一声:“不该是自己的东西就别贪着,这么些年无后继香火,还不够警示的吗。”
莫老太太脸色一变,手一下子有些发抖,她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半生凄苦,眼下最忌别人在她面前提起这无后之事,更遑论用这等高高在上的讽刺之语。莫老太太一下子站起身,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莫三老爷道:“孙女怎么了,孙女一样是姓莫,一样能招婿进门,一样能续香火,一样能继家业”
“乃乃。”莫璃慌忙扶住莫老太太,一边在她背上轻轻拍着给她顺气,一边道,“乃乃别动气,小心身体,家里的事您不用这般草心了,我来做主。”
眼瞧着场面要僵了,邹氏便笑了一句:“堂侄女,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小小年纪懂什么,回屋去吧啊,今儿我跟你几位叔伯是特意过来跟你乃乃谈正经事的。”
“堂伯母和叔伯们好像还没听明白,那我便再说一次,如今这个家是由我来当了。孝期满后,我便招婿入赘,所以爹爹留下来的那片桑园断不会从我手里流出去,它还是莫家的东西。”莫璃扶着莫老太太坐下后,就转头看着莫大老爷等人,接着道,“我知道爷爷当年在族里立过契上都写了什么,如今我家并未违反契书上的nei容,所以叔伯们今日若是就为这事而来,那现在便可以回去了,爹爹刚走,家中不适合招待客人,恕我不能多陪叔伯们了。”
“小丫头还真敢大言不惭”莫大老爷不想自降身份,冷哼一句后,就往旁看了一眼。立在他旁边那位年轻男子即会意,便接着莫大老爷的话朝莫璃道了一句:“莫璃堂妹这番决心确实感人,如今新孝之期能立此誓也算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莫家祖上就有言在先,咱莫家的族产向来是传男不传女,桑园又是莫家发家的根本,意义非凡,更是不可外流。所以莫璃表妹还是识时务些好,别最后使者性子胡闹,最后大家不得不搬出族规,到时莫璃表妹一家面上不好看不说,祖爷爷那里若真发起火来,怕是莫璃表妹一家从此在永州都立不住脚,到时我就是想伸援手都难啊。”
说话的这位是莫大老爷一堂弟的儿子,叫莫星,还不及冠,估计也就十八九岁,年纪尚小,又生得面白肤净,面上很能装着一本正经的模样,但其实却生了一颗黑心。莫璃记得当年她都嫁给韩四道了,这小子却还几次暗中用言语撩拨她,幸得她机警,韩四道也有察觉,后来他才收敛了。
旁边也有一位莫三老爷的晚辈接着道:“说得不错,再说这三年孝期,就算桑园不动,但这店铺总不能就这么关上三年。莫璃堂妹何必这般固执,反正都是一家人,桑园且不说,就这店铺无论如何都不能白白荒废了。只是如今莫璃堂妹在孝期,什么都不好管,对买卖的事肯定也是一窍不通,何不就先交给三老爷帮你打理。总归三老爷也不会贪图这一两间店铺,最多是派个人过来帮你管着,待你身上的孝期一过,便完完整整交回到你手里,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莫星即点头道:“三叔的考虑确实周到。”
邹氏也是一脸赞同,便笑着对莫璃和莫老太太道:“瞧瞧,这都替你们想好了,到底是一家人,谁有困难的时候相互帮帮总是应该。以前少有走动,是因为到底有六斤在,如今他走了,族里的叔伯们自会替你们一家老小打算的,怎么说咱莫氏这一族里还是有人的。”
真是好一个打算,莫璃冷眼看着,当年就是这样的情景,那会她爹还只是躺在床上,尚未断气呢,高高在上的两位叔伯就领着一大帮的人前来软硬皆施地游说,将她家弄得乌云蔽天。爹被气得出气多进气少,娘和乃乃也是毫无办法族规,真是好一个族规,说白了就是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明着抢劫
这会莫三老爷开口了:“婶娘,你别当我会贪你这点东西,说起来每日光是从我手里过的银子都比婶娘这两间店铺多,我这一次确实是想帮你们一把。替莫六斤打理这店铺的人选,为了避免婶娘心有疑,我今日直接带来了。说来六斤生前也常跟他打交道的,是你们信得过的人,而且他并不姓莫,所以你们尽可放心。”莫三老爷说完就往韩四道那指了指,“他也不是专门管你这两间店铺,就是平日过来看看,帮帮忙,让你们一家老小能有个好日子过,也算是我的一片心。”
韩四道颔首立在那,并未没吱声,只是当莫三老爷往他那指了指的时候,他抬眼往莫璃那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目光,面上很平静,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莫三老爷接着道:“至于桑园的事,我也顺便说上两句,大哥的意思其实已经表示明白了,都在情在理,而且今日大哥亲自过来说这事,也是为着能将这事更好的解决。再说大哥并没有让你们白白交出来的意思,到底那桑园在你们手里也有几十年的时间了,忽然交出来谁都心疼。其实按理来说,现在大哥马上将桑园收回,并一个子儿都不需付给婶娘的,但是咱到底是出自一家,这样就太伤亲戚情谊了。所以大哥意思是,那桑园照六斤走之前写的租约算的话,还有五年的租期,那大哥今日一次性给婶娘拨一年的租金,然后婶娘将地契拿出来,也不是交到大哥手中,而是还给族里,重新归入族产。”
“三堂叔真是多虑了。”莫三老爷的话一落,莫璃即开口道,“首先,爹留下的店铺我不需要外人帮忙,我自己可以打理;第二,桑园的事,刚刚乃乃已经说明白了,我们家并未违反爷爷当年在族里立的契书,所以桑园谈不上交回去。桑园是爷爷留下的东西,是我家的产业,现在虽然是租给大堂伯,但租期一到,便要收回的。”
“小丫头怎么如此顽固,这里是你可以插嘴的地方吗”莫大老爷忽然一声呵斥。
莫璃平静地看回去道:“大堂伯不需跟我摆长辈的谱,这里是我家,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倒是大堂伯,今日领着这么多人上门,对一位刚丧父不足百日的女子句句逼迫,完全不像是一位长辈该做的事。”
“你——”莫大老爷近六十岁的人了,平日里听到的都是奉承的话,何曾被谁这么教训过,而且还是这么一位||乳|臭未干的女子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他当场就青筋暴起,怒目圆瞪。
就在这时,一直不开口的莫二老爷忽然一声大笑,然后才张口道:“你们也真是,何必自降身份跟个晚辈计较,再说婶娘不是在吗,还是由婶娘开口做个决定吧。”
莫三老爷冷哼一声,脸色的肥肉颤了一颤:“你不是向来不管别人的事吗,今天这么热心,还真让我意外。”
莫二老爷扬了扬自己那双卧蚕眉,不理莫二老爷的话,而是看着莫老太太道:“婶娘还是好好考虑做个决定吧,就这么将孙女推出来最终也不顶什么事的。如今六斤走了,还是想着好好过日子是正经,别硬扛着,最后受委屈的还不是孩子。”
莫二老爷这一番劝,莫老太太面上终于出现几分松动,莫大老爷和莫三老爷不由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些奇怪,不明白莫清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也想分一杯羹?
莫老太太想了一会,面上露出几分无奈,然后终于松动口气道:“你们今日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几日,到时再答复你们。”
莫大老爷和莫三老爷又对视了一眼,再各自琢磨了一会,莫三老爷便道:“那行吧,婶娘好好考虑,我就先走了。”
莫大老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就直接站起身,邹氏撇了撇嘴,站起身后跟莫老太太道了句别,又朝莫璃摇了摇头,低声道了一句:“不懂事。”然后便跟上莫大老爷。
莫星微扬了扬嘴角转身前又打量了莫璃一眼,眼中透着几分邪光,他转身后,别的人也都陆续告辞离去。韩四道走在最后,且他离去前,从莫璃身边经过时,低声道了一句:“别担心,我会尽量劝一劝三老爷的,莫掌柜的事,你节哀。”他说完,再看莫璃一眼,眼神很是复杂,直到厅里的人将走*了,他才收回目光跟了出去。
……
“乃乃,你没事吧。”莫璃扶着莫老太太回房间后,一边让刘妈沏上一盏安神茶来,一边有些担心地轻轻顺着莫老太太的后背道。
莫老太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早知道会这样,你刚刚没被吓到吧,那几个老家伙虽是辈分比我低,但是眼高于顶,向来不将穷亲戚看在眼里。”
莫璃摇头,接过刘妈递上的茶,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吹,然后才递给莫老太太道:“其实那几位堂叔伯都那么富有了,为何就是对咱家那片桑园念念不忘,竟还真联手一块上门逼迫的。”
莫老太太拿着茶盏沉思一会,然后轻叹了口气,却什么也不说。莫璃看了莫老太太一会,心里存疑,便试探一问:“乃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莫老太太却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热茶,莫璃心里的疑虑更重了,可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曾经她嫁给韩四道那十年,她也不曾听过自家那片桑园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莫璃皱着眉头沉吟一会后,随后心里忽的一惊,当年她就是在韩四道面前提了一句,希望将自家的那片桑园给莫雪当嫁妆,然后她就被害了
是她多想了吗,还是真的有关系?
“乃乃,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莫老太太还是不做声,莫璃便又摇了摇她的胳膊:“娘知道吗?”
“好了,你母亲什么都不清楚。”莫老太太放下茶盏后,沉思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道,“那片桑园的莫家当年发家的根本,很得族里看重,算是莫家的根。当年若非你爷爷那一辈的几个兄弟之间出了些事,是不可能被分割的,这些年本家那边一直就想完整的收回去。其实我也曾想过,干脆就将桑园交出去得了,免得他们这般惦记,时不时地过来扰我。而且如今也不过是地契在我手里罢了,这些年都租给你大堂伯,每年就收那千八百两的银子,还不如去置块庄家地或是棉花地踏实。”
莫璃沉默下去,莫老太太接着道:“只是每次我都会想起你爷爷,你爷爷当年跟我说过,要保住那片桑园,给子孙留个根基,不到万不得已别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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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涅盘 第八十四章 棋路
第八十四章 棋路
自家那片桑园,就是当年她嫁给韩四道后,也就只去那看过一次,印象中那片桑园是靠近山泽处,湿度很大。而且里面除了种植桑树外,还种里许多别的树种,听说是为了培育一些稀有的蚕种。只是当时她连蚕房都不曾进去,因为天生惧怕那些软绵绵的东西,所以只站在外面看了一眼就走了。后来她也不曾多关注过桑园里的事,韩四道亦少跟她说,只让她帮忙外面匹料的生意。
“不到万不得已别出手?”莫璃愈加不解,“为何爷爷也这般看重?”
莫老太太轻轻一叹:“或许是因为那是莫家的祖根,也或许是因为那片桑园曾出过天蚕。”
莫璃怔住:“天蚕?怎么会”
莫老太太点了点头:“你爷爷曾说过,咱家那片桑园位置很好,两百年前,莫家先祖曾在里培育出天蚕。那等蚕吐出来的丝,色如翡翠,所以天蚕丝也叫碧玉蚕丝,织出来的绸缎瑰丽璀璨,还隐隐泛着金光,当时就被取名为‘倾世碧颜’,曾卖出过天价啊。”莫老太太说着就是一声叹息,“莫说是永州这片地方了,就连那些专养蚕的世家都前来求技。听说那时咱莫家可是无比风光,可惜好景不长,才培育出天蚕不到三年,那整片桑园就被人烧了个睛光,接着天下起战乱,然后那片地就被荒废了,莫家的香火亦差点整个断掉。一直到近百年前,天下大定后,咱莫家的人丁才又慢慢兴旺起来,并重拾经商之路,最后有了如今这等规模,只是养蚕的本领早已失传。而到你爷爷那一代的时候,他们亲兄弟还有堂兄弟几个有了矛盾和争执,于是你爷爷便分了出来,还得了那片地,但不知为何,你爷爷又在族里立那那张契书。”莫老太太说到这,停下想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接着道,“乃乃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的,而你爷爷更是还没来得及跟我说清楚就忽然撒手走了。”
莫璃不知自家祖上还有这么一段历史,心里诧异非常,怔了好一会才道:“天蚕听说现在就南岭那边有,而且是不是真的还不确定,确切的说法是这等蚕种早几百年前就已经绝种了,就一些古老的蚕书上略有记载。但‘倾世碧颜’,我却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莫家养出天蚕是两百年前的事了,而且中间又出过战乱,所以如今这些事对咱这些旁系来说早成了传说。‘倾世碧颜’也不过是在两百年前一闪而逝,或许本家那留有确切的记载也不定,不过你爷爷也曾说过,本家那边的记载怕也就只是祖上的追忆罢了。”
莫璃想了想便道:“我只知如今最稀有的蚕种是金蚕和琥珀蚕,都是出自姬家,美人缎便是用这两种蚕丝织出来的,算是丝中极品了。”
莫老太太一笑:“这两种蚕你爷爷当年也曾提过,听祖上留传下来的话,说姬家当年也曾来咱莫家求过培育天蚕的技术,后来他们家才培育出如今的金蚕和琥珀蚕,不过这两种蚕丝比起天蚕丝还是略逊一筹。”
莫璃诧异,美人缎别说是现在,就是十年后,也没有任何绸缎能比得上。
“他们许是想重新培育出天蚕,不过你爷爷曾说过,那等东西属天品,是顺天顺势而降。”
莫璃略带着几分震惊从莫老太太那走了出来,她从不知原来莫家还有过这样的辉煌,只是那段历史距今太过遥远,中间又出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断层,如今别说是她,估计就是本家那边也没几个人是知道的。而且此后十年,那片桑园里并未出过天蚕,只是……莫璃想了想,又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被忽略了。
算了,如今也没必要琢磨那么久远的事,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要紧,莫璃轻轻吐了口气,就暂时将此事搁下,然后往前院走去。
……
“公子,莫姑娘来访。”平安去应了门后,马上就小步跑到谢歌弦这报了一句,“我已经将莫姑娘请进来了。”
亭中的谢歌弦还是如往常一般,一个人下着棋,此时他正在思忖着下一步,略有些迟疑的时候,忽然听平安的话,他便抬头道:“快请。”
莫璃跟着平安进了亭子后,便瞧着谢歌弦从棋案后面站起身朝她颔首一笑:“幸得我今日告假,不然姑娘这一趟就白来了。”
此时还未真正到深秋时节,但这亭子里竟就烧起了火盆,只是这人也是奇怪,若是嫌冷,为何又在这透风的亭子里一个人下棋。莫璃朝谢歌弦点头后又打量了他一眼,便见他已换上初冬的衣袍,重锦的深衣外还套了一件阔袖的紫缎罩衣,衣缘和衣袖上皆缀有华贵的黑色风毛。或许是闲在家的关系,他发上未戴冠,只用一条与衣服同色的锦代束着,垂下的长发落在肩上,看着有些随意,但衬着那张俊脸,却有种说不出的风流贵气。
“冒昧前来打扰,望谢公子莫怪。”莫璃话一出口,又顿了顿,然后道,“或者我该称呼谢公子为谢大人?”
谢歌弦淡淡一笑,请莫璃在自己对面坐下后才道:“什么大人不大人,我不过是挂个闲职罢了,姑娘若不见外,直呼我的表字元白即可。”
莫璃没什么表示,只是垂眼看了看案上的棋盘,然后停了一会才道:“谢公子真有雅兴。”
谢歌弦看了她一眼:“姑娘可愿与在下对弈一盘?”
莫璃轻轻摇头:“我不会这个。”
谢歌弦打量了她一眼,正好这会平安送上茶,莫璃接过道了声谢,然后又往亭外看了一眼,红豆正一个人候在亭子外,阿圣没跟进来,只在外头的马车上等着。
谢歌弦便吩咐一句:“平安,请莫姑娘的丫鬟到侧厅那坐一坐,再去外面将阿圣请进来。”
莫璃忙道:“谢公子不用这般客气。”
“应该的,那日多亏姑娘和那位兄台,不然在下如今哪还能好好坐在这下棋品茶。”谢歌弦待平安领命出去后,又打量了一身素白的莫璃一眼,然后叹一声:“莫掌柜的事很让人惋惜,希望莫姑娘能节哀顺变。”
莫璃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手里氤氲的茶水,沉默下去。
谢歌弦也不问她为何而来,重新执起一粒白棋,思忖了一会就轻轻落了下去。
阿圣从外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亭中的那两个人影。
秋日的阳光下,睛巧的凉亭nei,朱色桌案,青铜火炉,暗金坐垫,青华茶盏,衣着华贵的男子丰神如玉,素衣墨发的女子颜色无双。阿圣往亭子那看了几眼,便问了平安一句:“是我家姑娘有事叫我?”
“不是,是公子请壮士进来坐的,说是让壮士在外面等着太失礼了。”
“叫我阿圣就好。”阿圣有些怪怪的看了平安一眼,然后左右看了看,“没事那我就在这等着。”他说完便自行走到一边的走廊那,往栏杆上一坐,然后接着管平安打听道,“你家公子整日里都这般闲着?”
“不是,公子有公务要忙的,只是今天身体不适,告了假。”平安笑着回了一句后,就道,“你还是进侧厅坐一坐吧,你就坐在这,一会公子该说我了。”
“说不了你,你去吧,不用管我。”阿圣说着就赶苍蝇似的朝平安摆了摆手。
平安正要劝什么,结果红豆却从侧厅那走了出来,然后就快步走到阿圣这道了一句:“你也进来了,姑娘叫你了?”
阿圣摇了摇头,眼睛却看着亭子那边,红豆也往那看了一眼,然后就叹了口气:“也不知姑娘这次能不能唬住那些老爷子呢,早上我在前厅外头听了他们那些话,心口一直就怦怦跳着。”
平安站在那看着这两人,一时走也不是停也不是,红豆说完后就瞅了平安一眼,愣了愣,然后小声道了一句:“我在说我们小姐家的事呢。”
平安无语地看了红豆一眼,心道这还有一个比自个更爱多嘴的,但他面上却是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身避开了。
亭子nei,谢歌弦手里拿着一粒黑棋道:“眼下白棋势大,对黑棋有摧枯拉朽之势,黑棋机会不多了。”谢歌弦说着就将那粒黑棋放在莫璃前面,然后拿着扇子往棋盘上的一个位置指了指,“不过也还没走到绝路,此棋若是落在这,借着前面布下的势,轻易便能吃掉两粒白棋,然后由此给自己争取到喘息的机会。”
莫璃轻轻拿起那粒黑棋,却只捻在指中,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谢歌弦笑了笑,又指向第二个位置:“若是落着这,面上看着是黑棋将自己逼入死路,只是棋路厮杀,往往会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看有没有这个耐心去走,真走过了,便是海阔天空。”
谢歌弦说完,抬起眼看着莫璃,然后又垂下眼,看着她手中的棋子:“姑娘会如何选择?”
玉葱般的手指拈着那粒亮泽的黑棋,强烈的对比,有种异样的吸引力,谢歌弦微眯了眯眼,那只芊芊玉手就将那粒黑棋轻轻落在第二个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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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马上就到了\(^o^)/~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感谢你们陪我走完这一年,咱们明年再见今年木有看正版滴,明年要记得看正版哟^_^
第一卷 涅盘 第八十五章 对弈
第八十五章 对弈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阖家幸福,财源滚滚(*^_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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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茶的时间过后,日头慢慢偏西,此时已是下午,秋风微起,凉意渐浓,青铜火炉nei的银丝炭发出微微的噼啪声。
莫璃将来意道明,得了谢歌弦的点头后便起身告辞,却不想因刚刚她坐得稍有些近了,于是这一起身就不小心碰到了棋案一角,腰上顿时一疼,嘴里一声低呼,手一惊,差点将那棋盘弄翻。谢歌弦忙扶住她的胳膊,栏杆那的阿圣眼一眯,即往亭子这走来,红豆一愣,然后也赶紧跟上。
谢歌弦刚松手,阿圣就越过平安大步跨进了凉亭,红豆也随后跑进来,然后有些惴惴看着莫璃道:“姑娘没事吧。”
莫璃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略皱了皱眉,刚刚正好碰到腰下的骨头那,不仅疼且还有些麻,只是她这会却不得不忍着没有抬手去揉。
棋盘没有打翻,棋子却有一部分落到地上了,莫璃即歉意道:“不好意思。”她说着就要蹲下去捡起那几粒棋子。谢歌弦忙一脸温和地阻止:“姑娘不必介意,刚刚碰正好碰到案角上了,可是有碍?平安去将那瓶活血祛瘀油拿来。”
莫璃正要说不用,平安已经应声下去了。
红豆一瞧,赶紧跑过来蹲下帮忙捡起那些棋子,阿圣亦跟着上前两步看着莫璃道:“没事吧?”
莫璃此时面上的神色已恢复正常,她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谢歌弦道:“今日打扰谢公子了,时候已不早,我就先告辞了。”
红豆将那些棋子一粒一粒捡到手里后,却站起身时,又一粒黑棋从她手上掉了下去,并咕噜地落到阿圣脚边。阿圣从莫璃身上收回目光,弯下腰捡起那粒黑棋,然后拈在指上看了两眼。
谢歌弦并朝他道了一句:“兄台可愿跟在下对弈一句?”
阿圣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棋子扔到案上:“没时间。”
这时平安将活血祛瘀的药油拿过来了,谢歌弦示意平安将那药油交给红豆,然后才又对莫璃道:“姑娘刚刚碰的那一下指定不轻,还是随丫鬟到侧厅那看看比较好,如今天凉了,这碰伤撂得时间长了也不是小事。”他说完又转头对阿圣道,“兄台何不趁这时候与我对弈一局,如此也不用多费什么时间。”
阿圣垂下眼往莫璃腰侧那瞄了瞄,然后就对红豆道:“你扶姑娘到侧厅那去坐一会。”
“阿圣?”莫璃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让我跟谢公子下盘棋。”阿圣说着就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
莫璃微怔,又看了看谢歌弦,谢歌弦微微一笑,然后对平安吩咐一句:“你带莫姑娘到侧厅去。”
莫璃不解地看了阿圣一眼,想了想,便扶着红豆的手随平安出去了。
进了亭子东面的小侧厅后,红豆小心拉起莫璃的衣摆,随即一声低呼:“怎么撞得这么重,才这么一会就淤青了呢”红豆一边说着,一边拧开药油接着道,“姑娘自小只要哪磕着碰着了,身上就容易留下瘀伤,自个都知道的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呢,疼不疼啊”
莫璃咝了一声,往下看了一眼:“没大碍,几日就消了。”
红豆拧上药瓶后,仔细给莫璃揉着淤青处,又道了一句:“这要等到回去再擦药油,怕是淤青会更重,幸好那家伙棋瘾犯了,还愣头愣脑的,真敢就坐下。”
“你见过阿圣下棋?”莫璃微有些诧异。
“嗯。”红豆微抬高音道,“好几次瞧着他跟顾叔下棋呢,一坐就是大半天的,亏他有那个耐心,我是看不懂那些黑黑白白的东西。”
此时,亭子nei,棋局还未开始多会,双方却已进入厮杀之势了。
谢歌弦有些诧异,对方的棋路非常凌厉,且并不缺乏耐心,亦会布势,完全是狩猎者的棋路。围棋,自古被喻为君子之雅物,所以有君子棋路之说,意思就是点到为止,不会仅仅为何单纯的胜负而手段尽出,有损君子之度。
谢歌弦并不认为自己就是君子,也不喜欢走君子棋路那一套,只不过平日里与人对弈,多数是走个过场,少有认真之时。但今日,对方这等凌厉的杀势,看着大开大合但其中亦带着狡猾的棋路倒引起他的兴趣了。
“兄台这棋路,真是少见,令在下有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谢歌弦落下一粒白棋后,问了一句,“不知兄台是跟何人所学?”
阿圣啪地落下一粒黑棋,然后看了他一眼:“你很不简单,不过再不小心,很可能会被我撕碎。”
谢歌弦淡淡一笑,撕碎这两字与对方这棋路还真契合,他迟疑一会后,终是放弃救那一角的白棋,选择绕过去直指对方中心,将之前布下的势拉起,开始展开攻势。
白棋如出鞘寒剑,黑棋似林中猛兽,小小的棋盘上杀气四溢,各不相让。
几个回合后,白棋吃了两粒黑棋,然后谢歌弦又问了一句:“上次兄台送在下那个酥油泡螺,不知是出于何人之手?是莫府的厨娘?”
阿圣皱了皱眉,再次舍了两子后,紧跟着就吃了对方五子,然后道:“你少惦记。”
好似动了猛虎的虎须一般,攻势比之前又凌厉的几分,谢歌弦微眯了眯眼:“难不成是莫姑娘?”
啪的一声,黑棋又落下,宁舍下自己后方,如猛虎下山,如狼群倾巢,将一角白棋逼入囚地。
谢歌弦笑了,却忽然猛地咳了几声,平安慌忙走过来道:“公子,你今日在外坐的时间太长了,进屋歇息吧,这都起风了呢”
阿圣这才看了谢歌弦一眼,然后又转头往侧厅那看了看,正好莫璃和红豆从里出来了。
谢歌弦止住咳声后,轻轻笑了笑,然后道:“让兄台见笑了,咱们继续。”他很少遇到这样的对手,这一局如今还未分出上下,自是不想就此作罢。
“公子”平安气急地低叫了一声,然后就转头对阿圣道,“阿圣,我家公子受不得风寒的……”
“多嘴”谢歌弦忽的一声低喝。
平安只得住了口,垂脸立在一边。阿圣捻了捻手里的棋子,然后就往棋盒nei一扔:“我家姑娘已出来,今日没时间耗下去了,以后有机会再下一局吧。”
正说着,莫璃和红豆就往亭子这走了过来,阿圣站起身的时候,莫璃亦已进了亭子走到他旁边。
“你下完棋了?”红豆有些诧异地悄悄问了阿圣一局,她感觉今天这一盘棋下得好像有些快了,以前这家伙跟顾叔下棋可是老半天呢。
莫璃本是要跟谢歌弦作别的,只是眼睛往棋盘那扫了扫,不由就是一怔。她虽只是懂得不深,但多少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不过短短片刻,这棋盘上竟就厮杀出如此之势,且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姑娘身上可是无碍?”谢歌弦站起身关心的一句。
莫璃摇了摇头,就将红豆手里的药油递回去:“多谢谢公子的良药,今日真是太过打扰了。”
谢歌弦将手中的扇子一挡,笑道:“这东西空放在我这也没用,姑娘若真想谢在下,改日姑娘得闲时,能送来一碟姑娘亲手做的酥油泡螺,在下便是感激不尽了。”
莫璃一怔,阿圣脸色即有些不好,谢歌弦皆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数,于是便接着笑道:“我就不送姑娘出去了,姑娘请便。哦,他日姑娘上门拜访若没碰上我的话,可以让人去市舶司那寻一寻。”
从谢歌弦那出去后,莫璃不解地问了阿圣一句:“你们刚刚都说什么了?他怎么忽然跟我提起酥油泡螺?”
阿圣给她撩开车帘,然后眼睛往一边看了看,跟着就是一脸无辜地道:“没说什么,他估计是肚子里的馋虫犯了,胡说八道呢,你别理他。”
莫璃一脸怪异地看着他,阿圣从一边收回目光后,面上愈加无辜了:“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身上真的没事?好像抹了不少药油”他说着就询问地看了看红豆。红豆正要张口,莫璃赶紧拉住她道:“上车,回去。”
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跟阿圣几乎是无话不说,莫璃真怕她一不留神,真就在男子面前说出自己腰上一片淤青。只是莫璃踏着小凳将要上车时,腰上即微吃痛了一下,她眉头刚一蹙,阿圣手一伸,就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上一抬。莫璃一惊,转头看了阿圣一眼,阿圣便道:“早点回去吧,你今日应该没什么事了,顾叔那我一会去看看。”
莫璃点了点头,王大户那边肯定不会顺利的,墙倒众人推。她爹这一走,那几千两的匹料王大户绝不会轻易吐出来。上了车后,莫璃慢慢回想这些日子来家里发生的一件件事,随后冷着脸在心里哼了一声,她会让他们都后悔不该打上她家的主意。
第二日,莫大老爷那就收到莫璃让人递来的话,让他今日中午去聚仙楼二楼的大厅那一会,与此同时,莫三老爷也收到同样的消息。
两人心里都有些狐疑,片刻后,两位老爷子会了面,莫大老爷马上就道了一句:“好个不懂事的丫头,身上还带着孝,竟就这么大喇喇地在外到处乱跑,还上酒楼,她这是要做什么”
莫三老爷嘿嘿一笑:“管那一老一小出什么花招,就算她们硬着嘴不交出地契也于事无补,说到底如今那片地是在大哥你手里呢,就算你从今往后一个铜钱的租金都不给,她们也奈何不得。最迟就是拖到那老太婆咽气,到时那片地自然而然就归入族产了。”
【新年第一天,俺家的网线就又抽风了,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木人来修理,好几天了都我真不知该怎么表达俺悲催的心情这是俺跑到外面上传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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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重《世婚》: 男: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嗯,这话好听。不过夫君,金银田产都交给我管理吧?
第一卷 涅盘 第八十六章 豪赌
第八十六章 豪赌
八月的最后一天,早上,清晨的阳光才刚洒下,平安南路的聚仙楼还未开始新一天的生意,一辆青蓬马车就已经停在这酒楼的门口处,且在这辆青蓬马车过来之前,酒楼旁边已停了数辆大小不一的马车。
莫璃从车上下来后,还不及抬头,就听到上面有几声嘘嘘的嗤笑传来。她抬头一看,便见聚仙楼二楼窗户那,一位身着锦缎朱袍,面带邪气的公子哥正倚在窗户那眯着眼看着她。那几声怪笑就是此人发出来的,紧跟着他旁边就挤过来数位年轻的男子,亦跟着他一块低低地怪笑出声,同时一边打量着莫璃一边交头接耳起来。
红豆一下子气红了脸,忙对莫璃道:“姑娘,他,他们……”
“别搭理,随我上去。”领头的那位面带邪气的公子哥就是莫星,另外几位皆是莫氏族中的年轻男子,莫璃只看了莫星一眼就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对红豆道了一句,然后又转头往阿圣那看了看。阿圣正好从马车上跳下,跟着就抬头往二楼那看了一眼,他面上亦未动声色,只是目中寒芒一闪,然后敛神跟在莫璃身后。
莫大老爷没有过来,莫三老爷亦未到。二楼的厅nei,已经开了两桌席面,其中一桌是以莫星为领头的莫大老爷那一脉人。另一桌上坐着的则是以韩四道为领头的,代表莫三老爷那一脉的人。
“莫璃堂妹过来了,来来来,这边坐,位置已经给你留好了。”莫璃一踏上二楼地板,莫星马上站起身,一脸邪笑地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朝莫璃招呼道。
莫璃瞥了他一眼,然后掠过,往韩四道那看了过去。韩四道先朝莫璃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了一句:“三老爷今日有事脱不开身,暂时来不了了,便让我跟几位管事代他过来见姑娘。”
明明请的是老爷子,偏偏对方却只派了几位晚辈过来,其意思已经明了,在他们眼里,无论是她还是乃乃,都没有跟他们谈条件的资格。
莫璃略点了点头,也不理会莫星那边,便另寻了一张桌子坐下,然后让酒楼的伙计先上一壶香茶。
“堂妹今日特意请我们过来,怎么却自己在这喝起茶来了?”瞧着莫璃那冷冷淡淡的态度,莫星皱了皱眉,只是马上又是一笑,且说着就起身走到莫璃这边接着道,“既然喝茶,何不妨到我那桌去,刚刚才让人沏上一壶银毫。”
“大堂伯也有事来不了了?”莫璃抬眼看着他,“桑园的事,你能做得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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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自然能做的了主。”莫星呵呵一笑,“看在同出一族的份上,我给堂妹一句忠告。”莫星说着就又走进一步,低下声,看着莫璃道,“莫要误了自己不算,最后还误了家人,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声音虽不大,但厅nei的人都听得很清楚,这是赤luo裸的威胁。莫大老爷也想得周到,只是借着晚辈的口说出来,最后别人还真说不出什么,连欺压两字都跟他沾不上关系。
“韩管事也是这个意思吗?”莫星的话一落,莫璃就往韩四道那看了一眼,“我爹留下的店铺,三老爷真打算要韩管事过来帮忙?”
韩四道一脸诚恳地道:“还是看莫姑娘的意思,姑娘要真顾得上,三老爷这自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