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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妖后无双第79部分阅读
    萧凤溟看着聂无双睡了,这才走出nei殿。忽地有nei侍匆匆而来,跪下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凤撵已到了。”

    萧凤溟微微诧异:“她竟来得这般快?”

    此时又有御林军副统领欧阳宁赶来,他跪下道:“皇上,那刺客已经有人辨认出来,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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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的话不轻不重,正好皇后由着宫女扶着正要踏入nei殿,通通都听得清清楚楚。萧凤溟闻言,猛地抬头看着那在殿门顿住脚步的皇后。

    两人定定对视,一时间竟不知前面这一步是该跨进还是该退后。

    皇后眼中神色复杂,惊怒,委屈,痛苦,各种神色一一变幻而过,到最后只剩一缕哀怨与几丝倦色。

    夫妻十几载,两人竟也走到了山穷水尽。

    萧凤溟心头微微一软,他移开眼眸,坐在殿上主位。皇后慢慢走上前来,跪下,低声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凤溟虚抬了一下手,淡淡道:“皇后平身。”

    皇后起了身,看了一眼那重重帷帐,只觉得里面暗香浮动中带着一股药香。里面是他的倾世佳人,而她也许不能再得他半分爱怜与柔情了。她看着面前的萧凤溟,从未像此刻觉得他熟悉的面目飘渺如在云端。

    她心中涌过自己也说不明白的愤怒,可平日养成的教养令她适时开了口:“皇上,秋蒙不是臣妾主使的。万望皇上明鉴!”

    萧凤溟眸光掠过微微诧异,但是很快消失,他淡淡地道:“是与不是都要宫正司去查,皇后不必草心了。”

    皇后听到他如此冷然的话,眼中的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抬头,声音凄然:“皇上难道不相信臣妾吗?”

    萧凤溟冷淡地道:“这无关朕相信不相信,皇后就算没有牵涉其中,也是个治下不严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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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三章 无妄之灾(三)

    萧凤溟闻言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这件事朕自有主张,皇后跪安吧。”

    皇后浑身一颤,两行泪滚落,泪眼模糊中,她看着他冷然转身离开,帷帐被宫女从两旁拂开,他走入那暗香浮动的殿中,一去不回头。

    风吹过,传来里面他的温柔声音:“你醒了?”累

    隐约有女子低回婉转的声音模糊应了一声,一切又归于寂静。

    皇后怔怔站了一会,许久这才转身一步步离开,在步出殿门的时候,她忽的回眸,留了些许岁月痕迹,不再明艳善睐的美眸中渐渐流露出深深的怨毒。

    ……

    nei殿中,聂无双静静听着外殿的声音,直到一切归于死寂。她看着站在窗前出神的萧凤溟。方才在外面的人不用说她也猜到了是谁来,为什么而来。

    这件事别说是萧凤溟,就是她也觉得心中滋味复杂万千。

    窗外微风吹拂,撩动他的龙袍一角,他面容上的神情她看不清楚,但是他身影伫立在风中,却无端令人觉得凄凉萧索,带着一种淡淡的倦与清冷的孤寒。

    聂无双心中一叹,上前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皇上,此事一定不是皇后所为。皇后不会这样愚蠢授人以柄。皇上一定要相信皇后。”

    萧凤溟不回头,许久,他淡淡道:“朕知道。她不会是这样的人。她就算要做,也会做得漂亮,一点关系也不会牵扯在她身上,”闷

    他苦笑摇头,回过头看着聂无双,眸光冷静,但是她却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痛苦:“很奇怪吧,朕对皇后竟因为这个缘由相信她,而不是因为相信她而相信她。”

    聂无双顿时无言以对。萧凤溟见她面色黯然,淡淡一笑,轻拂她的面容:“再歇息一会吧,朕今夜去御书房批阅奏章,你先安歇。”

    聂无双见他眉宇深皱,知他此时心中凌乱,微微躬身:“臣妾明白。”

    萧凤溟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聂无双看着窗外渐渐黯淡下来的天幕,只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悄悄进来,德顺上前,低声道:“娘娘,奴婢回来了。”

    “可探听到了什么?”聂无双声音冷然:“不可让那秋蒙说出一句不妥的话!”

    “娘娘放心,奴婢买通宫正司的人,躲在刑讯地室的隔间听到了那秋蒙说了,她好像不知打伤她的人是谁,宫正司也没想过问这个问题。她只反反复复说行刺是因为恨娘娘。”德顺上前一步,低声回答。

    聂无双秀眉微微颦起:“她恨本宫做什么?本宫又没有做什么让她非杀不可的事。这事还要再查清楚。虽然那宫正司不问她身上的伤是谁打伤的,可是这也不保险,这时不过是因为她事起仓促,没想过是谁打伤了她,若是宫正司再问得详尽一点的话,本宫怕……”

    德顺闻言顿时为难,他胖圆脸上天生的笑意也变得愁苦起来,他上前一步,为难问道:“娘娘,难道……要这个?!”他说着比划了个手势。

    聂无双还未说话,nei殿外有人冷声道:“不可!娘娘万万不可!”

    杨直匆匆走了进来,看到聂无双身上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娘娘万万不可!宁可秋蒙乱说话中伤娘娘,这件事也不能这样鲁莽解决。

    聂无双美眸中幽幽:“但是若是她真的恨本宫的话,今夜过后她的说辞就不会这么没有脑子。杨公公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

    杨直责备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德顺,上前一步道:“娘娘,此事牵扯到了皇后,也牵扯到了三皇子,皇上一定会极其重视,若是娘娘真的擅自妄动的话,皇上万一误会了这一场是娘娘设下诬陷皇后的圈套,那娘娘就完了!”

    聂无双坐在美人榻上,轻抚手臂缠好绷带的手臂,慢慢地问道:“那杨公公觉得本宫该如何做?”

    杨公公正要说话,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的德顺。德顺悻悻摸了摸鼻子,躬身就要告退:“娘娘,奴婢告退!”

    聂无双淡淡道:“你留下吧,也听听杨公公如何做。”

    德顺眼中微微一亮,低头道:“多谢娘娘。”他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不过聂无双根本无心听个分明,她只看着杨直问道:“杨公公快说吧。”

    杨直想了想,道:“第一宫,正司的秋蒙,娘娘千万不要去碰,以免惹祸上身,被人诬陷了的话娘娘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二,娘娘也不是不什么都不要做,这个时候正是后宫中人心最揣测之时,娘娘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才能查出谁才是这件事背后真正的主谋。”

    “第三……”他顿了顿,看着聂无双目光复杂:“第三,娘娘恐怕要去见一个人!”

    聂无双沉思不语,半晌才问道:“谁?是睿王殿下么?”

    这事若是他来背后解决也不是不可能,萧凤青如今实力不同以往,以往他甚至能自由进出后宫而不被人诟病,现在他的势力也许连杨直这样忠心耿耿的心腹都不清楚,可想而知,萧凤青如今如何重权在握,如何可怕。

    “不,那个人不会是睿王殿下。”杨直看着聂无双的眼睛,慢慢地道:“娘娘要去见的那个人,是顾清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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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四章 无妄之灾(四)

    月色融融,春月夜,笙歌起。一派闲适自在。

    可在这一片祥和宁静的夜色之中,整个应国后宫中却暗暗涌动着不安与凝肃。不日前的宫女秋蒙刺杀皇贵妃与三皇子,已经令阖宫上下都十分紧张不堪,如今才过了第三天,秋蒙还正在宫正司里讯问,整个应国后宫中已经处处戒备森严,几乎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累

    “永华殿”中,灯火寥落,似人人已就寝安歇。

    到了深夜,两道黑影匆匆从“永华殿”的偏门走出。墨色的风帽低垂,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睛致的下颌。

    聂无双松了一口气,低低问道:“一切安排妥当了么?”

    “娘娘放心。”杨直走到她身边:“一切都布置妥当了,这个时辰娘娘走过的路上不会碰到任何阻拦。”

    聂无双看着沉沉的夜色,深吸一口气,飞快隐没在黑暗中。

    ……

    沉沉的夜,带着令人窒息的朝湿,心头仿佛压着万般不适。城中一处竹舍中一点灯光,半片寥落的剪影,修竹低垂,仿佛也在沉睡。有人在里面轻咳,一声一声,带着隐忍与孤寂。

    顾清鸿看着手中的各方奏报,修长悠远的眉紧皱,如今应国已经收拾了大半秦地,而留在秦地的齐国军队却依然毫无建树,反而军中因为水土不服纷纷染了疫病,粮草又不能按时供给。这样长此以往下去齐国怎么可能从应国手中分得一星半点的秦地?齐国驰援应国攻打秦国等于做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万一皇上心有不甘,向应国挑起战事,岂不是又是一场战乱?闷

    他看完手中的奏报,心烦意乱地扫落一地,心头一口浊气涌上,他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忽的,门边有人轻叩竹门,他都没有听见,那叩门的人犹豫了一会,继续叩门。顾清鸿忍着不适,打开竹门,随口客气道:“夜深了,林大人怎么……”

    门前灯笼烛火幽幽,待他看清楚面前一袭风帽下那半张倾城绝色的面容之时不禁哑然,怔怔站在门口半晌未动半分。

    聂无双抬起头来,褪下风帽,明眸映着手中的灯火,眸光幽幽,似月色下的潭水耀着一池月色,令人禁不住沉迷。她似轻叹一声:“远来是客,顾大人不愿请本宫进去坐一坐,吃一杯热茶么?”

    顾清鸿这才恍然醒悟,微微侧身,清俊的面容掠过复杂的神色:“娘娘请——”

    聂无双淡淡谢过,这才翩然进去。她环视了一圈简陋却整洁的房间,问道:“顾大人为何不住在驿馆中?”

    “驿馆中人多口杂,这里清净。”顾清鸿恢复常态,坐下,熟练地升起红泥小炉,添了水,烹煮起了茶。

    炭火荜拨,两人相对而坐,却是无言以对。顾清鸿怔怔看着那跳跃的火光舔着煮茶的铁鼎,神游天外。聂无双轻抚着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只沉默不语。

    不知是深夜是哪座秦楼楚馆的歌姬在彻夜唱歌,飘渺的歌吹随着夜风传来,模模糊糊令人心中升起凄凉。

    原来爱与恨,到最后竟是这般相对无言。

    聂无双抬起明眸,淡淡地道:“今夜本宫冒险出宫,一是感谢顾大人前日相救之恩。”

    顾清鸿不回头,半晌才道:“这是顾某应该的。无论是谁在当时一定会保护娘娘与……三皇子。”

    聂无双清淡一笑,笑得自嘲:“是应该么?顾大人不是最恨本宫的么?”

    顾清鸿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慢慢摇头:“不,我从未恨过你。”

    他转头,清朗如月的面容带着她看不懂的深切痛苦:“当年是我……”

    “不要说了!”聂无双猛地打断他的话:“恨与不恨,无双不会再在乎!顾大人不要再提起当年!”

    她说完这才惊觉自己激烈的口气,眼中掠过对自己的厌弃,转过头冷冷地道:“今夜本宫前来,第二件事是求顾大人帮本宫一个忙,也算是帮顾大人自己一个忙。”

    “什么事?”顾清鸿眼中恢复平静,问道。

    “宫女秋蒙被顾大人打伤,此事还未被宫正司的人问起,若是有人问,顾大人要说自己未曾在‘永巷’,那一日本宫也从未见过顾大人。”聂无双说道。

    “好。”顾清鸿点头:“这事可以答应。”

    “顾大人明白就好。这事就算宫正司问出来,也不会相信宫女秋蒙所说的一切。”聂无双心中松了一口气。谁会想到她和顾清鸿还有串供的一天?世事境遇竟如此令人啼笑皆非。

    宫女秋蒙刺伤自己这事已经够蹊跷了,若是再加上顾清鸿,那岂不是乱上加乱?她不能让自己再被人有机可乘。

    “还有别的吗?娘娘但说无妨。”顾清鸿平静问道。

    “没有了。”聂无双站起身来,转身拿起一旁的披风,淡淡道:“本宫要回去了。”

    “你……”身后传来他犹豫的声音,聂无双顿住脚步,他颤哑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喝一杯茶再走吧。”

    他的声音带着她熟悉到骨髓的温柔,心忽地颤了一下,若不堪重负的往事只是噩梦一场,她与他今日何尝会是这样生死不愿相见?

    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滚落,聂无双冷冷拭去,拒绝:“不必了。今日前来本就是无奈之举,无双不会与仇人谈笑自若,忘记了曾经。”

    她说罢,毅然转身离开,推开竹门一股夹杂着湿气的风迎面扑来。夜风这般急,已有点点雨滴打下,她略微犹豫一下,身后传来脚步声,顾清鸿已经撑起一把伞遮到她头顶。

    “走吧,让顾某送送娘娘。”他的气息就在身后,聂无双心中无奈,只抿紧红唇,一声不吭。

    顾清鸿走到她身边,淡淡道:“娘娘总该不会怕顾某在半路害了娘娘的性命吧?”

    他自然而然把伞倾向她那边,为她挡住渐渐大了的雨滴,廊下昏黄幽暗的灯下,他的眉眼如此熟悉,她闭上眼都能描摹出他每一道的轮廓。

    聂无双看着渐大的雨势,这时再推辞岂不是矫情。

    她深吸一口气,拢住头,冷冷一笑:“本宫怎么会怕?”

    她说罢当先提起裙摆走入雨中,顾清鸿跟上,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身侧,雨越下越大,顾清鸿住的地方本就偏僻,聂无双为了不让人起疑,把马车又停在远处,这一路走去,一会就湿了鞋袜,脚下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她一声不吭,只是往前走,而头上的伞总是细心而周到地为她挡了大半的风雨。她一回头,却见他早就一身雨水,身上的青衫湿透,

    雨没有停止的趋势,瓢泼一般,天地间都他见她停下,自然而然地站住,以目光询问。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慢慢滴下。心头一股巨大恨意涌上,她忽地一把打掉他手中的伞,大雨顿时倾盆落下,她在雨忽地冷冷笑了:“顾清鸿,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知道么?你让我恶心!你以为你现在对我施舍一点好,我就会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我和我们聂家的吗?”

    倾盆的雨水顿时令两人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犹如当年她在午门街上,那一夜渗入骨髓的春雨,还有流不尽的血水……

    她簌簌发抖,怒视着暴雨中的顾清鸿,黑夜掩盖了天地的一切,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和她两人。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不停歇地从眼眶滚落,她陡然哽咽,顾清鸿定定看着暴雨中失态哭泣的她,羸弱的双肩一颤一颤,雨水打湿了她身上薄薄的春衫,勾勒出她瘦而曼妙的身躯,心底那么痛,痛得无法呼吸。

    “无双……”他向她伸出手,却发现两人只是咫尺,却无法触及。

    聂无双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与泪水,苍白的面容如暗夜陡然盛开的莲,她收住哭泣,陡然转身,却在回头那一刹那,被雨中慢慢走来的身影震住。

    她捂住苍白的唇,看着那把伞下熟悉的面容,有宫人上前,明亮的宫灯在暴雨中明灭不定,他的面容这般清晰。

    “无双……”他叹息一声,走上前,执起她冰冷的手:“怎么不回宫?”

    “皇上……”聂无双只觉得心中有什么咯噔一声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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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五章 问天

    他的眼眸映着宫灯跳跃的烛光,幽深难辨,他身上穿着雨蓑,雨水从蓑衣上落下,点点飞快滴落。他握了她的手,把身上的雨蓑褪下为她披上。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自然而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聂无双怔怔看着他的面容,却看不出他脸上是喜是怒。蓑衣沾染了龙涎香,幽幽荡入她的鼻间,累

    顾清鸿已重新捡起丢落在地上的伞,暴雨中,他翩然出尘的身姿未有一丝狼狈,即使被人窥见方才的失态。

    “皇帝陛下若是不急,在鄙人的竹舍中避避雨吧。”他邀请道。

    萧凤溟一笑,握了聂无双的冰冷的手轻轻搓揉为她驱寒,淡淡道:“如此甚好。借贵宝地给朕的爱妃换身湿衣。她身子一向弱得很,这样湿着回去恐怕又会着凉生病。”

    顾清鸿闻言,握伞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他便恢复自如,略略躬身,在前面沉默引路。

    萧凤溟握了聂无双的手向前走去,却发现她定在当下,一动不动。

    “走吧,去换身衣裳。”他看着她的幽幽的美眸,却看见她眼中的固执与受伤。

    “皇上跟踪臣妾么?”她突然开口,已经停歇的眼泪又突然滚落,明明是自己错了,却还是这般不可理喻地质问他。她这是怎么了?

    萧凤溟微微诧异,随即他明白过来,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握紧她努力要挣开的手:“谁说朕跟踪你的?是今夜宫正司刚好问出秋蒙是被顾清鸿打伤,所以朕就临时起意过来问问看,没想到……”闷

    她突然扑入他的怀中,哽咽哭泣,不在乎身上的湿衣沾湿了他身上的衣裳。

    “好了,朕没有怪你怎么你就先怪起朕来?”他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越发催她泪下。

    “不哭了,小心着凉。”萧凤溟一边安慰她,一边命宫人快马回宫中取来她的衣裳。她被他拥在怀中,竹门边,顾清鸿怔怔看着眼前肆无忌惮甜蜜的一幕,撞入心间,令他措手不及。

    原来这才是盛宠。是捧在手心全然的疼爱。他是该为她庆幸,还是为自己悲凉?

    ……

    竹舍中,宫人为他们多点了几盏宫灯,隔壁的屋中,有水声淅沥,那是宫人在伺候聂无双更衣。红泥小炉又被重新换上了炭火,茶水亦是新的,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顾清鸿看着坦然坐在面前的萧凤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俾睨天下的王者之气。这一方狭小的竹舍都无法令他身上贵气减少一分。

    萧凤溟随意打量了四周一圈,这才笑道:“委屈顾相了。竟住这样的地方。”

    顾清鸿苦笑:“草民已经不是相国了。皇帝陛下这么说岂不是折杀了顾某。”

    萧凤溟一笑,语气诚挚坦率:“在朕的心中,天下第一相,除了顾相再无人能名副其实。”

    顾清鸿看着明亮烛火下的萧凤溟,鬓若刀裁,剑眉星目,一双温和的眼眸仿若可以洞悉人心,这样温和却睿智的男人天生就是帝王啊。

    他心中黯然一叹,应国的崛起是不可避免了。

    “多谢皇帝陛下称赞,顾某惭愧。如今秦国已灭,皇帝陛下一定能大展鸿途了。”他说道。

    萧凤溟不置可否,眸色沉静看着顾清鸿,慢慢地问道:“如今顾相已经辞官,朕想知道顾相的心意是如何?齐国已不是你能继续待下去的地方,顾相有没有想过来到应国?”

    “啪嗒”一声,顾清鸿手中的茶盖顿时跌在茶盏上,他自嘲一笑:“皇帝陛下难道不怕此举会被人诟病么?”

    萧凤溟哈哈一笑:“这世上谁人背后不被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朕都习以为常了。千古评说,只不过是史书上那几句无用的话而已,如今秦地大多归于应国,朕深感身边无人可用,若是能得顾相一臂之力,秦地的治理会越发顺遂。”

    他已经向他坦诚求贤若渴的心意,原来这才是他今夜来的真正目的。顾清鸿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凤溟,慢慢地说道:“皇帝陛下若是真的招了顾某入应国官途,那她又该如何?”

    萧凤溟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房中陷入死寂。连隔壁的房中亦是没了声响。

    “朕不知道。不过朕知道,你谢家当年的灭门惨案还有诸多疑点。若是聂卫城是幕后的主使者,你觉得他肯让你娶无双吗?就算他查不出你的真实姓名,这也于理不合。没有人能做下这般滔天罪行还能坦然自若那么多年。”萧凤溟慢慢地说道。

    顾清鸿猛地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萧凤溟,隐在长袖中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错了吗?二十几年心心念念的复仇难道错了吗?!

    心中有一块坚固的地方在坍塌,所有秉持牢固的信念开始有什么地方在分崩离析……

    如果他错了呢?……这个疯魔了一样的念头紧紧缠着他的心中,顾清鸿猛地站起身来,后退几步,踉跄靠在墙上,面白如纸。

    是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无法深入查探当年淮南谢家的惨案,就凭几张发黄的纸,几句模凌两可的话,他就认定是聂卫城……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一口浊气又从胸臆间升起,他一个忍不住,“呕”地一声吐出一口血。点点血色喷薄在地上,犹如怒放的梅花,令人心惊。

    萧凤溟微惊,立刻闪身上前点住他胸口的几处|岤道,止住了他继续翻涌的血气。他捏了他的脉门,忽地皱起眉:“你身上还有余毒未清,是谁对你下了毒?”

    顾清鸿扶着胸口,只是不语。

    萧凤溟忽地想起之前关于他的传言,顿时噤声。

    半晌,萧凤溟才慢慢地道:“良禽折木而息,齐国已经败了,再无力回天,顾相好好想想以后的前途吧。”

    “前途?”顾清鸿擦去唇角的血渍,自嘲道:“本来顾某就没有把前途放在眼中,步步为营不过就为了报仇,挽救齐国灭国不过是以为皇上对顾某有知遇之恩,可是……哈哈……”

    他忽的笑了起来:“可是,若是我错了,若是错了……”

    他笑得双目泪水滚落。萧凤溟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心中惋惜一叹:“淮南谢家之事朕会帮你查到底。朕今夜言尽于此。顾相好好考虑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待他日又是一番作为。”

    他说罢,悄悄出了屋子向隔壁的房间而去。聂无双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头发披散,有宫人正在为她轻轻擦拭。

    她抬起头来,看着走来的萧凤溟,淡淡问道:“他在笑什么?”

    萧凤溟看着她乌黑的双瞳中的冷色,心中忽地掠过方才顾清鸿问他的一句“皇帝陛下若是真的招了顾某入应国官途,那她又该如何?”

    她又该如何?

    她又该如何啊……

    想着他的头隐隐痛了起来。萧凤溟坐在她身边,侧耳听外面的雨声,已小了许多,他低声道:“雨小了,跟朕回宫吧。”

    聂无双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又重复问道:“他在笑什么?”

    萧凤溟看着她冷然的美眸以及她眼底中的些微茫然,忽地心头微微有一种不适:“没什么,朕告诉他,当年的淮南谢家有诸多疑点。让他查清楚背后之人是不是你的父亲聂卫城。”

    聂无双结结实实一怔,忽地咯咯笑了起来,她用长袖半掩了面,笑得妖娆,笑得凄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她笑得令他心中发寒,他从未见过有人能这般笑,她眼中明明是笑的,但是却凄凉得令人不忍触目。

    “无双,不要笑了!”他掰开她捂着半面的长袖,却发现她的手掌曲握成拳,那么紧。

    聂无双一把推开他,奔出房屋,她身上的白衣在夜幕中犹如一道闪电,她看着天上淅淅沥沥的万千雨丝,仰天狂笑:“苍天啊!你看看我聂无双!你看看他顾清鸿,我和他原来不过是你的一场玩笑!哈哈……”

    长笑声中,天幕中隐隐有雷轰隆而过,像是天公在羞愤地回应。她笑着笑着,眼前黑暗袭来,忽地昏了过去。

    萧凤溟收回手,脸色铁青地把她抱在怀中,他抱起她来,又是痛惜又是焦急地吩咐道:“快,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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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六章 妾心已绝

    迷梦,除了迷梦还是梦,她在梦中兜兜转转,却是走不出。只是觉得冷,寒彻入骨,摆脱不了。一觉醒来,却又是天色大亮,满目春光,一切犹如昨夜迷梦。nei殿中无人,她起身,浑身已是换上干爽的衣物。

    她想要唤宫人,半天却只来了一个面目陌生的小宫女。累

    “夏兰呢?茗秋呢?”聂无双问道,声音还带着受寒后的沙哑。

    “回皇贵妃娘娘,他们都……都被带到宫正司问话了。”小宫女支支吾吾地开口。

    聂无双眼前一黑,不由晃了晃几晃,小宫女连忙扶住她,急忙安慰道:“娘娘放心,这只是寻常问话,等等就回来了。”

    聂无双扶着额角,脑海中涌过昨夜种种,心中又惊又不安,她握了小宫女纤细的手腕,重重喘了一口气:“快,帮本宫更衣梳洗,本宫要面见圣上!”

    “娘娘?!你现在还病着呢,皇上吩咐奴婢要好道。

    聂无双眼中流露怀疑:“当真?!”她问罢又不信,径直推开小宫女,喃喃道:“不,本宫要去见圣上!”

    小宫女不提防被她推倒在地上。聂无双下了床,忽的脚一软,跌在地上,她忍着脚的麻木与疼痛,吃力要挣扎起身。

    正当她在挣扎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拦腰抱起。聂无双只觉得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额怀抱中,她抬起头来,看到萧凤溟的面庞,心中紧绷的神经陡放松。闷

    “皇上……”她低低唤了他一声。

    “怎么跌在地上?地上凉。”萧凤溟微微皱了皱剑眉,把她放在床榻上。聂无双偷眼打量他的面色,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眉宇中带着一丝她不明白凝重。

    “臣妾病好些了……心急了点。”聂无双避重就轻地说道。

    萧凤溟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不烧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把朕都吓坏了。”

    聂无双微微一惊:“真的?”已经一天一夜了?难怪自己脚上无力,原来竟是病后无力饿的。

    聂无双顿了顿,又问:“那伺候臣妾的宫人呢?夏兰,还有杨直……”她每说一个奴婢的名字,萧凤溟脸上就微沉一分。说到最后,萧凤溟脸上已是沉沉如晦夜。

    聂无双心中越来越凉,果然自己猜测的没错,深夜避开宫中所有的耳目出宫已经令他生疑,也犯了忌讳,即使他相信她的说辞与顾清鸿无私情,但是她这份能耐已经令他侧目……

    “以后朕另拨宫人伺候你吧,你病刚好,就好好歇歇吧!”萧凤溟淡淡地说道。

    聂无双放开他的手,定定看着他:“为什么?”

    “他们被叫去宫正司问话。”萧凤溟说道:“暂时不能伺候你。”

    “问话?!”聂无双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她冷笑:“那为何不问臣妾?!一群奴婢怎么知道当日行刺的细节?皇上要问话就连臣妾一起抓去问好了!”

    萧凤溟眼神渐渐凌厉,他看着她,半晌才冷冷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朕没有治你深夜出宫的罪已经是轻了,你非要在这小事上与朕较真吗?”

    聂无双眸色渐渐转冷,她冷然看着他:“深夜出宫是臣妾不对,但是皇上不是明白了臣妾的苦衷了吗?这时把臣妾的宫人调开,又是为了什么?”

    “为的是不让你恃宠而骄!”萧凤溟看着她,眸中已燃起怒火:“不必多说了,朕不会把你的宫人放回来的!”

    聂无双被他口中决然的口气所震慑,半晌才缓过神来:“为什么?”

    “因为朕不愿意再出一个皇后,甚至一个高太后!”萧凤溟说罢,拂袖而去。

    聂无双看着晃动的帷帐,这才回神他已离开。她忽地冷冷笑了起来,手一挥,狠狠打翻了案几上的骨瓷花瓶。瓷瓶溅起的碎片令一旁的小宫女惊叫起来。

    她战战兢兢看着站着冷笑的聂无双,上前胆怯地问:“皇贵妃娘娘,要不要用膳……”

    聂无双回头看着她,吐出一个字:“滚!”

    小宫女见她美眸中神色犹如要吃人,惊得连忙退下。

    聂无双看着一地狼藉,冷冷笑了起来:“又一个皇后?!又一个高太后!”焉不知谁愿意变成皇后,变成高太后?!

    这一切还不是被逼的吗?!

    ……

    一连两日宫中气氛冷凝,宫正司那边还未有结果,就听见“永华殿”的皇贵妃绝食求死的惊天消息。阖宫上下的人都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一出?

    分明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秋蒙行刺皇贵妃与三皇子,怎么又成了宫正司皇贵妃身边的宫女nei侍通通都抓了去问话?以致皇贵妃绝食抗议?!

    皇宫上下的人纷纷猜测其中的隐情,有的说是皇上包庇皇后,委屈了皇贵妃……

    有的又道是这一切是皇贵妃的计谋,陷害皇后,现在真相被宫正司查出,皇上震怒,皇贵妃想一死谢罪……

    各有各的猜测,不一而足。这两天皇上的脸色出奇地铁青,而且御书房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已经发了几趟火了,无人敢劝。

    外面纷纷扰扰,“永华殿”中却是安静得令人窒息。重重帷帐之后,所有进出的宫女们都小心翼翼,只是端进去的饭菜又原样不动的端了回来。

    在家养病的林公公匆匆而来,进了nei殿中,看着两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的聂无双,急得直跳脚。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因两日不吃喝,唇上干裂得开了几道口子,鲜红骇人。

    “娘娘,多少吃一点吧,万一饿坏了自己,不值当!”

    “皇上一定会查清真相,给娘娘一个说法的。”

    “娘娘……”

    任凭林公公如何劝说,聂无双只是缩在床里,一声不吭。林公公素来是知道她脾性的,外表柔弱,nei心却是比男儿都刚烈绝决。要不然当初高太后逼宫谋反之时,她也不会如此坚强守在皇上身边。

    唉……林公公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走了出去。已经第三天了,万一饿出个好歹,皇上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

    一轮圆月挂在天幕,聂无双站在窗边,定定看了许久,这才扶着桌案慢慢地走到床榻边,三天了。三天的沉默绝食已令她浑身虚弱。有轻微的脚步声落在窗台后面,落地无声,可是听在她耳中却是格外清晰。

    是谁……她想问,但是却虚弱得不愿发出声音。

    不一会,有一道黑影从个“永华殿”的窗边翻了进来,她刚想看清楚,一股不知从哪里的风出来把殿中的烛火吹熄。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聂无双靠在床榻边,冷冷注视着那道迅速靠过来的黑影,正考虑是否要尖叫,惊动殿外重重守卫的侍卫,还是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走来。

    一股淡淡清苦的杜若香气袭来,她忽地哽住所有想要冲口而出的声音。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熟悉的香气已经令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握住她的手,他已把她揽入怀中,些微的暖意扑来,她心中紧绷的神经猛地松懈。只任由他把她搂着。四周很安静,静得可以听见他的急促心跳。

    他还是来了。聂无双迷迷糊糊地想。

    “你想要死?!”他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问道。

    聂无双无力推开他,只是在他的怀中沉默,半天才沙哑地低声道:“他……调走了我身边身边所有的人……杨直他们……”

    她心头无数话涌上喉间,却是无法说出。一步步走到现在,却发现原来他真的只是帝王而已。他不愿意看见她成了皇后之流,却不知她若不如此,怎么与他一起并肩而立?怎么在这后宫中盛宠不衰?!

    心头的音郁汩汩涌动,覆了心田。她的恨从未褪去,却在这时越发戾气深重。

    萧凤青沉默了一会,半天才道:“他们只不过是奴婢而已。不必为他们和皇上置气。以后你要多少趁手的奴婢,以后我都可以给你。”

    聂无双一听,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黑暗中,她的眼映着外面的微光,竟亮得如暗夜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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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七章 隔岸观火

    如此熟悉的眼神,不死不休的决绝,一如那年她对他说过要报仇,黑暗中明亮的明眸眼底涌着毁灭的怒火。他的眼眸猛的微微一缩,正要说什么。

    聂无双已冷冷开口:“不!殿下错了!不把本宫身边的人还给本宫,本宫就死在他的跟前!”累

    萧凤青在黑暗中看着她决然的脸庞,想要笑她的想法幼稚,却是无从笑起。她又能怎么办?除了她身上的这条命,根本没筹码与皇帝叫板。这便是后宫妃子的无奈。除了命是自己的,又能有什么依凭?

    他定定看了她一会,从身边拿出一个水囊递给她:“喝吧,要逼皇上让步,你先得不要死得太快。”

    聂无双只是不语,他往前递了递,冷笑:“在本王面前,你也不必如此装得那么辛苦了,不出明日,皇上必定心软。你大概也不会真的想死吧?”

    聂无双在黑暗中冷冷一笑,接过他手中的水囊喝了好几口。清凉的水滋润过五脏六腑,令她的萎靡的睛神好了许多,半晌她才慢慢地道:“王爷果真是无双的知己。”

    萧凤青坐在她的身边,看着沉沉的帷帐,宫女们守在外殿中,彻夜不敢安歇,更不敢轻易靠近。殿外因为此次的行刺,更加戒备森严。她在这奢华的“永华殿”中犹如被关入了一座华丽的囚笼。

    两人沉默不言,心中却已闪过万千念头。有一双手窸窸窣窣摸着萧凤青身上的衣料,他回头,果然看见聂无双在侧头凝思:“殿下是假扮侍卫进来?”闷

    “是的。不然本王怎么能进来?”萧凤青一笑。时间还早,他索性枕臂半躺在床榻上,细细分析此事的前因后果:“这一次秋蒙的事十分蹊跷。你觉得是谁在幕后指使?”

    聂无双喝了水后暂时有了睛神,想了想,慢慢道:“无双想了几日,最有可能的就是秋蒙受人唆使干下这蠢事,要不就是她真的恨本宫,自己鲁莽行事。”

    萧凤青邪邪一笑:“竟看不出那女人没头脑倒是胆气十足。令本王刮目相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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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无双听着他对秋蒙不屑的评语,冷冷反讽道:“这还不是拜睿王殿下所赐!她从皇后身边最红最得宠的宫女沦落到一无所有出宫归家的下场,她的一辈子已经毁了,任她再有头脑,也于心不甘。”

    萧凤青并不动怒,轻慢道:“也许吧。此事若是有人唆使谋划,那人一定十分高明,连消带打让皇后被皇上斥责,让你音差阳错自乱阵脚。啧啧……这人不简单啊。”

    聂无双靠着床沿怔怔出神,是啊,这宫中的每个人都不简单……

    她心底涌起淡淡的倦意,不知是这几日绷紧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