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脸如死灰,他眼角余光看到身后不足十步之远地御前侍卫神色轻松,眼中渐渐流露绝望。御前侍卫根本也没有想到嫔妃会对皇上下药,以为不过是照常。
高玉姬扶着萧凤溟,面上虽是笑着,但是手心沁出涔涔冷汗,要不是太后跟她再三保证万无一失,她根本不敢这样做。
她对面色茫然的萧凤溟笑道:“皇上跟臣妾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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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凤溟只是沉默,似在极费力地思考。
难道这药效还未完全渗透?高玉姬心中惶惶不安,连忙又唤了一声:“皇上,随臣妾来吧。”
萧凤溟眸色沉沉,纯黑的眼眸中波澜未动,只是一直盯着她,并不挪动半步。高玉姬面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心底的害怕涌上心头,她的声音不由颤抖:“皇上……皇上……”
她四周扫了一下,林公公已经被她带来的nei侍制住,慢慢向远处走去。御前侍卫就在不远处,已经有人偷偷向这边张望,若是萧凤溟再不跟她走的话,太后与她睛心布置的一切都要通通毁于一旦了!闷
高玉姬越想心中越是害怕,她心中千百个念头掠过,却无法想出一个办法,时间在慢慢流走,萧凤溟纯黑的眼眸依然盯着她。
该死的!太后不是说这种药制药普通人一闻就立刻乖乖听话吗?为什么萧凤溟即使神智迷糊了,但是潜意识还在与药力苦苦抵抗!
高玉姬被他的深眸盯得心底发毛。
这是怎么样一双眼睛啊!沉静如万古不变的深潭,平日笑起来的时候翩翩如谪仙,气度雍容,有一种海纳百川的大气。如果说有人天生就是皇帝,那一定是萧凤溟。他是她所见过最俊美的帝王,也是她最不敢轻视的男人。
“皇上……”她又唤了一声,声音柔媚温柔。这是最后一搏了,只许胜不许败!
她心中掠过一道灵光,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臣妾是无双啊,皇上,跟臣妾回宫吧。”
萧凤溟茫然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暖意,他握了她的手,面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高玉姬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她扶了他慢慢向自己的住处走去。萧凤溟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所有的依靠都在她的手上,全身心的信任着牵引自己的人。
高玉姬看着他眼底不经意流露的深情,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羞愤。她果然没办法用太后的办法草控萧凤溟。只有让心神处于混沌的他认为自己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她永远痛恨也不屑的女人的名字!
高玉姬牵着萧凤溟走到了自己的住处“宁合斋”,高太后知道她与“云秀宫”中的秀女们无法相处,于是就命皇后给她另赐一个清净院落让她独自居住。这样她做什么事都有了可以遮蔽的隐秘所在。
御前侍卫照例在殿外守候听命。高玉姬终于把萧凤溟引着入了座,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瘫软坐在床上。
“贵人,要不要通知太后?”近身nei侍上前低声问道。
“去吧,小心一点,对了林公公就暂时秘密押起来,不可让他走露半点风声!”高玉姬吩咐道。
“是!”nei侍连忙退下。
门关上,“碰”地一声,声音不大,去依然令高玉姬心头发颤。
凉阁中又恢复寂静,静得仿佛听听见她一人的心跳。她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萧凤溟,许久过后才恢复勇气,慢慢地靠近他。
“皇上?”她握着他的手,半蹲在他身边,美艳的眸中隐隐有殷切的火热:“皇上……”
萧凤溟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仿佛一具木偶。
“我是无双……”高玉姬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柔声唤道:“皇上不认得臣妾了吗?我是无双,聂无双……”
萧凤溟木然的眼中慢慢有了神采,他手微微一动,轻抚上她的面容,微微恍惚一笑:“无双……”
高玉姬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心中犹如被万千蚂蚁啃食一般,痛苦,嫉恨,愤怒……在这无人的房间中突然爆发。她甩开他的手:“我不是无双,皇上,我是高玉姬!”
“不是……无双?”萧凤溟吃力地消化着这句话,渐渐地,他眼神冷了下来,又一声不吭,似在生气。
高玉姬摇着他的手:“皇上,忘了聂无双!臣妾是高玉姬,臣妾一定会比聂无双更加爱你!”
萧凤溟沉默下来,一点反应也没有。
高玉姬又尝试了几次,他依然一声不吭。
她脸色煞白地后退几步,看着面前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萧凤溟,银牙一咬,冷声道:“我就不信你忘不了聂无双!”
……
“永华殿”。
一抹纤细修长的人影立在高台上,傍晚的风带着白日的热气吹拂而来,把她身上的裙裾吹得向后猎猎拂动。
聂无双站在高台上看着夕阳如血,不由皱了皱悠远有致的长眉。最近几日天边的的晚霞总是红得诡异。她虽不懂天象,但是总隐隐有不安潜藏在心底中。
“娘娘,回去吧。该用晚膳了!”夏兰在一旁提醒。
聂无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秀眉:“皇上没有派人说要过来这边用膳么?”
“没有。”夏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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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拉,这一次老萧童鞋不会跟高玉基滚的……狂么各位……
第三百六十四章 娇花易折(十四)
“哦?”聂无双疑惑问道:“皇上去看望梅婕妤还未回来么?”
“奴婢不知。”夏兰摇头:“要不奴婢前去打听一下?”
“罢了。”聂无双想了想:“也许皇上回御书房中处理政事。走吧。”她说道扶着夏兰的手慢慢步下高台。累
正在这时,茗秋匆匆上前,跪在聂无双跟前:“启禀娘娘,奴婢有事要禀报。”
“什么事?”聂无双问道。
茗秋支支吾吾,只是不说。聂无双知她一向沉稳老实,若不是有什么急事一定不会这般匆匆前来。
她又问:“到底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茗秋看了四周,聂无双身边只有夏兰。夏兰自然是她的心腹,说出来也没事。于是她膝行几步,咬牙求道:“奴婢只是想求娘娘收留一个宫女。”
原来是这样小小的要求。聂无双笑了笑:“这事不难办,你得了空向杨公公说说。杨公公若是觉得此人可靠,便可以留在本宫身边做事。”
“真的吗?”茗秋又惊又喜,连忙又问。
“当然是真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聂无双边说边向殿中走去。茗秋匆匆起身,紧跟在她身边,微微忐忑不安的补充道:“可是……可是……那个人……那个人是……”
她支支吾吾,面上皆是为难。
聂无双见她神色不豫,疑惑地问:“那人是谁?”闷
“是……是……是‘云秀宫’中梅婕妤的近身宫女兰淑。”茗秋结结巴巴的说道。
聂无双闻言脸上顿时冷了下来。她把袖子从茗秋手中扯出,冷冷地道:“不行!”
“娘娘!可是……可是她走投无路了!娘娘!你帮帮她吧!”茗秋见她的拒绝不容置疑,不由急了。
她上前跟在聂无双身边,看着她冷然的面色哀求道:“娘娘,兰淑是奴婢的好姐妹,以前要不是她接济奴婢,奴婢早就在浣衣局中饿死了!娘娘!”
聂无双回头,木然地道:“她与你有恩与本宫又有何干系?你把她弄到了‘永华殿’中,外人会怎么想?难道要让皇上怀疑是本宫暗害梅婕妤吗?不然怎么会把梅婕妤的贴身宫女放在自己身边?”
她恨铁不成钢地道:“在本宫身边这么久,这点头脑难道你都没有吗?”
聂无双说罢,拂袖进了nei殿中。夏兰见聂无双大怒,回头对茗秋唉声道:“茗秋姐姐你怎么那么傻啊,这是引火上身,娘娘不会答应你这事的。”
茗秋急得双眼通红,她跺了跺脚,又追了进去。
聂无双坐在nei殿中拔下头上的金步摇,冷眼看着茗秋不顾nei侍阻拦闯了进来。
“娘娘,可是兰淑走投无路了,她……她偷听到了一个消息,说……说皇上要把梅婕妤送入冷宫了!”茗秋急急地道。
聂无双手微微一顿,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问道:“皇上什么时候说过的?”
茗秋越急越是说不清楚。
聂无双沉吟一会:“兰淑现在在哪里?”
茗秋见她口气缓和,连忙道:“娘娘,她就在奴婢的房间中,奴婢去叫她来拜见娘娘!”
聂无双摇了摇头,茗秋这人忠心可以,但是论城府却不及杨直和德顺的百分之一。把密告之人留在自己的宫中,这不是惹是非上身么?
不一会,茗秋领着兰淑进殿中来,兰淑匆匆扫了一眼殿中的器物装饰,眼中不由露出了心驰神往,听说皇上宠爱的贤妃的殿中十分奢华,皇上还要为她建一座“引凤台”,规制与楼阁都似天上仙境一般。但是在今日所见,这“永华殿”中的摆设就比‘云秀宫’好上千百倍,更何况还在筹划中的“引凤台”那该是多美啊。
聂无双看出她眼中的羡慕,不由冷笑,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背主之人。
“你说吧,你什么时候听到皇上说要把梅婕妤迁入冷宫之中?她又犯了什么错?”聂无双不悦地问道。
兰淑连忙磕了几个头:“回贤妃娘娘的话,奴婢是今天端茶给皇上的时候偷听到皇上与林公公的话。”她看着聂无双不怒自威的凤眸,心中发颤,重重又磕了几个头:“奴婢罪该万死,不该偷听皇上说话,但是奴婢也是万不得已啊,娘娘!梅婕妤已经疯了,她她……她真的就如流言所说一般,中了邪,着了魔!”
她看着聂无双倾城绝美的面上一无所动,连忙膝行几步伏地哭道:“娘娘,奴婢已经忍了很久了,但是实在是太害怕了!梅婕妤已经疯了,她天天不是沉睡,就是醒来就念念叨叨,这……这迟早会被皇上给打入冷宫的!”
聂无双看着她伏地痛哭,半晌才慢慢地问道:“当真这么严重了?”
“是是!奴婢发誓!奴婢说的句句是实!今天皇上走了以后,奴婢越想越害怕,于是就大着胆子过来找往日的好姐妹,求她看在以往的份上帮帮奴婢,跟娘娘求个恩典,让奴婢回去浣洗局也好,去绣房做绣娘也好,都好过随着梅婕妤入冷宫啊!”兰淑泣不成声道。
聂无双想了想,淡淡道:“你身为梅婕妤的近身宫女,她都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跟着她?背主之人,本宫一向不会帮的。”
兰淑心中一寒,不由跌坐在地上。聂无双慢条斯理地褪下头上的发钗:“你不去问问茗秋,本宫以前身边还有一个叫春芷的奴婢,她是什么下场。”
“什么……什么……下场。”兰淑怔怔地问。
“打死丢出府了!”聂无双回头,看定跪在地上的兰淑,笑容如最美的罂粟,带着令人心惊胆寒的美:“本宫最恨背叛之人,若是你好好跟着你的主子,本宫看在茗秋的面子上,等你到了出宫的年纪就帮你弄出宫去,其余再多的恩典是绝对没有了!”
兰淑脸色煞白,不由软坐在地上。
聂无双回了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冷冷地道:“来人,把她拖出去吧!”
“不……娘娘……不!”兰淑回过神来,急忙扑到聂无双的脚下,死死揪着她裙裾的下摆:“娘娘,娘娘开恩。娘娘,奴婢不要跟梅婕妤一起死,奴婢不要入冷宫……娘娘!你帮帮我!”
“来人!拖下去!”聂无双厌恶地皱起秀眉。德顺领着nei侍连忙上前,把兰淑往外拖。
“娘娘!娘娘帮帮奴婢,娘娘,奴婢会感激您一辈子的,就算今世报不了您的恩德,来世一定会报答娘娘的!娘娘……娘娘……娘娘!”兰淑拼命哀求。
德顺听了,音阳怪气地嘲笑道:“你当我家娘娘是观音菩萨不成?这后宫这么多人,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我家娘娘岂不是忙死了?”
兰淑眼中露出绝望,忽地,她似想起什么来,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抓着她的nei侍,扑上前,急急地道:“娘娘,奴婢……奴婢知道一件事,娘娘听了一定会帮奴婢的!”
聂无双看着她犹自不甘的眼神,淡淡地问:“什么事?”
“娘娘先答应帮奴婢,奴婢就……就说。”兰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聂无双看着她衣衫因为拉扯而不整,鬓发更是散乱不堪,唯独一双平凡的眼中因强烈的求生意志而熠熠生辉。
这样不甘心湮没的眼神,似曾相识……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纤纤玉指上的金晃晃的护甲,冷冷抬起头来,说道:“你说吧。本宫答应帮你了。只要你提供的消息够有用。”
“是是……是,奴婢出‘云秀宫’的时候看见……看见皇上跟着高玉姬进了‘宁合斋’了娘娘……千真万确。看样子皇上还和……高玉姬十分亲密。”兰淑好不容易说完完整的一段话。
“哗啦”一声,聂无双一巴掌扫落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兰淑面前,捏着她的脸颊,一字一顿地问:“当真?”
“真……真……的。”兰淑被她捏得脸颊生疼无比。聂无双手上又尖又细明晃晃的护甲几乎要戳破她脸上的肌肤。
聂无双定定看了她许久,这才手猛地一挥,把她推开。怔怔盯着窗外渐渐黯淡下来天色。伤心,失望一一在心中涌过,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样感觉,剧痛袭上心头,令她不由捂了心口,踉跄后退几步。
可是明明自己都告诫过自己,不能再相信,为什么还是这样痛……
果然是不能相信吗?……
“娘娘息怒,奴婢真的亲眼看见了,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打听一下。那高玉姬不要脸,她勾引皇上!奴婢看见她光天化日之下抱着皇上!……”兰淑小心地看着聂无双的脸色,添油加醋地说道。
聂无双猛地回过头,上前似笑非笑地问:“当真?”
“真的!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兰淑连忙道。
“啪!”地一声,她话音刚落,就狠狠吃了聂无双一巴掌。聂无双手上尖利的护甲划得她脸上顿时出现了几条血痕。
“娘娘!”兰淑捂着脸,又惊又怕。
聂无双冷笑:“你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高玉姬是不要脸,皇上难道就是这种见了女人就不知东西南北的人吗?你想要骗本宫麻烦编一个更好的谎话!”
兰淑睁大眼睛,连忙抱着聂无双的腿:“娘娘,千真万确!娘娘不信去打听,现在这个时候皇上应该还在‘宁合斋’中!”
聂无双美眸中怒火汹汹盯了她许久,这才招来德顺,冷声道:“去打听皇上到底在哪里。一有消息速速回报!”
“是!”德顺连忙退下。殿中又恢复寂静,夏兰与茗秋低头侯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兰淑捂着脸,轻轻地抽泣。
聂无双站在窗前,看着天边升起一轮皎洁的圆月,今夜月色极美,四周还有一层五彩的月晕,长庚星早早燃亮,更添静谧。
她看着一地的狼藉,冷冷地笑了起来:“好!好!若是今天皇上没有在高玉姬那边,本宫就戳瞎你的双眼,然后把你赶出皇宫!”
兰淑一听,惊慌地连连后退。聂无双一步步走近她,妖冶的美眸中燃烧着毁灭的热度:“本宫要让你知道挑拨离间是怎么样一个下场!”
兰淑惊得尖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双眼,痛哭起来。夏兰与茗秋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打了个寒颤。
聂无双见她如此,冷笑一声坐回美人榻上,过了许久,德顺匆匆赶来,他走近聂无双跟前,犹豫道:“娘娘,皇上真的在‘宁合斋’。”
聂无双脸上的血色陡然褪尽,她想开口说什么,德顺又上前一步,低声道:“不过……不过太后好像也去了。”
聂无双心中一紧,她猛地站起身来:“什么?!”
德顺看了一眼一旁的兰淑,低声道:“娘娘,奴婢看这一次好像有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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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露水香(一)
聂无双纠紧手中的绣帕,脸色音沉。德顺还要再说。聂无双冷冷打断他的话,对外面的nei侍说道:“来人,把兰淑关在殿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放她踏出‘永华殿’半步!”
兰淑不明所以,只拼命喊冤枉。
聂无双冷冷地看着她泪水纵横的脸:“别叫了,再叫本宫就命人把你的舌头割掉!今日之事你有功,不过若是你轻易出了这儿,本宫就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下去吧!”累
兰淑被nei侍拖了下去。聂无双这才一把抓着德顺的胳膊,黑瞳因紧张而放大越发浓黑如墨:“你到底看清楚没有!是不是真的是太后?!”
德顺知道事关重大,急忙道:“是!奴婢真的看清楚了,太后虽改了装扮但是太后身边的吴公公奴婢是知道的,奴婢看见他们朝着‘宁合斋’过去了,行踪匆匆,奴婢怕跟他们照面就赶紧躲起来了。”
聂无双闻言晃了晃,德顺连忙扶着她:“娘娘,怎么办。这事不寻常啊!”
聂无双深吸几口气依然压抑不住自己砰砰的心跳,德顺都看出这事不寻常,更何况是她?
萧凤溟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在高玉姬的“宁合斋”中?
为什么太后会秘密过去?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样不可告人的音谋?
而更重要的是,萧凤溟,现在就究竟如何了?闷
……
她的心乱成一团,根本毫无头绪。半晌,她才揪紧德顺的袖子,沙哑地道:“去……去叫杨直来!”
“是!”德顺连忙匆匆退下。
不一会杨直匆匆而来,聂无双已经穿戴整齐,他微微诧异:“娘娘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聂无双披上一袭黑色的披风,双手犹自颤抖,好不容易才戴上风帽,目光直视杨直,一字一顿地道:“本宫要去见睿王殿下。”
杨直不明所以,但是见她脸色冷肃,直觉知道事关重大,低了头:“是,娘娘随奴婢走吧。”
聂无双低了头,苍白绝色的容光通通隐在了风帽之中,匆匆出了“永华殿”
……
“宁合斋”中,红烛昏罗帐,高玉姬褪下身上的衣衫,一步步靠近榻上的萧凤溟。他已经被宫人褪下龙袍,只着一件中衫。不知是因药力还是眼前的艳景令人耳热心跳,他清俊的面上带着一抹可疑的嫣红,只是双目依然沉沉如黑夜,不起半分波澜。
高玉姬慢慢靠近他,跪坐在榻上,双手搂住他,在他耳边吐气道:“皇上,该就寝了。”
她的手拂过他的脸颊,手下拂过,他的肌肉已经绷紧,身子甚至在她的抚摸下微微颤抖。
“皇上,你为什么还是那么抗拒呢?臣妾刚才喂给您吃的酒好喝么?这可是极品的‘红颜醉’啊,一般的男人喝了以后不管眼前的女人是谁,就会扑过去呢……”她在他的耳边喃喃地说道。
他身上的中衣已被她褪去大半,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膛。高玉姬虽未经过人事,但是刚才下了狠心,那‘红颜醉’她亦是喝了一点。此时情动,她眼中渐渐流露出火热。
身边的男人是九五至尊的皇帝,他平日的淡然自若,贵气天成,在她见到他的那一刻早就为之心折。而她是高家最漂亮最聪明的嫡女,而高家向来是出皇后的百年望族,要不是她晚出世十年,现在的皇后就是她,而不是那美貌不再的半徐老娘许皇后!
思及此处,她心中涌起不甘。手狠狠一扯萧凤溟身上的中衣,眼中嫉妒如狂:“皇上,你看看臣妾。臣妾……”
她还未说完,萧凤溟眼中渐渐有了神色波动,她心中大喜,正要再说,萧凤溟忽地冷冷推开她:“退下!”
高玉姬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萧凤溟。他受了“水香”的控制,又喝了“红颜醉”怎么可能还能抗拒自己?
她银牙一咬,搂着萧凤溟:“皇上……”
她还未说完,房门猛地“嘭”的一声被人踢开。高玉姬被吓了一跳,不由尖叫一声。
“谁!谁!谁敢擅闯?!”她刚说完。房门口就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玉儿,皇上呢?”
高玉姬听出来人的声音,不得不胡乱披了一件衣服,踉跄跪在地上:“姑……姑母……您怎么来得这般快?”
高太后看着房中的昏暗,哼了一声:“你是怪哀家坏了你的好事么?”
高玉姬揪着胸口以防春光外泄,她又羞又恼:“姑母不是说,让侄女……让侄女……”
高太后命吴公公把房门关上,这才慢慢上前,撩开帐子果然看见萧凤溟目光茫然地坐着。
她哈哈大笑起来:“哀家来不及要好好看看他中了‘露水香’是怎么个样子。果然是吴太医睛心研制十几年的好东西,哈哈……”
高玉姬忍着身上的酥麻情动,只颤颤跪在地上,谄媚道:“侄女恭喜太后得偿所愿。”
高太后欣赏似地在毫无知觉的萧凤溟跟前来回走动,她满意地道:“果然如吴太医所说,中了‘露水香’的人神智昏聩,犹如偶人。哈哈……哀家要他做什么,他便会乖乖地做什么。玉儿,你大功一件呢!”
高玉姬想要笑,却浑身不适地动了动,浑身热汗涔涔而出,勉强笑道:“谢谢姑母夸奖,这……这是侄女应该的。”
“可是……姑母,你不是叫……叫侄女与皇上……行房……事以有孕。”她最后一句细如蚊蚁。
高太后看着伏地的高玉姬,苍老的眸中掠过一丝厌恶,要不是高玉姬是自己大哥的女儿,她几乎要出口叱责了。眼看着大权就要落入高家,她还想着那不相干的鱼水之欢!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
她狠狠瞪了高玉姬几她脸上恢复笑容,亲切地扶起她来,安慰道:“放心,现在皇上在我们手中,你什么时候跟他行周公之礼都可以,但是……”
高太后回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萧凤溟,一步步靠近,声音森冷犹如从地底而出:“但是首先哀家要他写几份诏书。”
……
黑漆漆的夜,只有眼前一盏宫灯燃亮了面前不到两尺的距离,天上明亮的圆月不知什么时候已隐藏了身影。没有风,空朝湿得令人心烦意乱。
聂无双紧紧跟着杨直,沉默而飞快地走过一条条无人的平直宫路,有侍卫上前盘查,聂无双沉默地掏出一张御赐金牌,一晃,侍卫连忙疑惑地退下。
饶是一路顺畅,她亦是觉得眼前这一条漆黑的路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快点,再快点,……
不知过了多久,杨直回头道:“娘娘,到了‘宜南轩’了!”
聂无双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斜地里有人喝道:“来者何人!竟然擅闯‘宜南轩’。”
聂无双不理会,疾步步入。一晃有寒光掠起,那侍卫竟是抽刀阻拦:“皇上有令,闲杂人等不能进入‘宜南轩’。”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引来了在“宜南轩”四周巡夜的侍卫,脚步声微响,他们循声而来。
聂无双后退一步,怒道:“滚开!本宫有要事要见睿王殿下!”
杨直亦是上前喝道:“见了贤妃娘娘你还不跪下!”
那侍卫就着昏暗的宫灯的光看见聂无双的面容,口气微微缓和,但是亦是不让开,抱拳道:“还望娘娘海涵,有什么事就让属下去传信,夜深了,后妃不得再见外臣,就是殿下亦是不可!”
聂无双一怔,这才想起这条宫规。怎么办?萧凤溟为了萧凤青能够静心休养,派了不少御前侍卫奉旨看守“宜南轩”,现在她孤身一人前来,一没有圣旨,二没有口谕,怎么能去见萧凤青?!
她略略沉吟一会,道:“你去禀报睿王殿下,说本宫求见!”
“这……”侍卫为难。
聂无双见他拖拉拉,心头火起,上前一巴掌甩过:“滚开!你再阻拦本宫,休怪本宫不客气!”
侍卫挨了一巴掌,还要再说,聂无双已经柳眉横竖,厉声道:“本宫就是擅闯,你当真敢立斩本宫?!”
她说罢趁着侍卫闪神的那一刹那,飞快进了“宜南轩”。还未到阁前,就见阁子前的门边立着一袭修长的身影。
萧凤青穿着一件深碧色青衫,依在门边,双手抱臂,慵懒地道:“哎,贤妃娘娘深夜驾临,本王欢喜不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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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露水香(二)
他的面色白皙如玉脂,被顶上的宫灯一照,面容俊魅得似魔非人。深碧色衫子衬得他肤色越发雪白,深邃的眸中隐隐燃着点点亮色,在黑夜中看起来竟欲吸人心魄。
看样子他伤已全好了,睛神亦是不错。
聂无双抬头看见他,紧走几步,忽地扑在他的怀中。累
萧凤青原本还想调侃她几句,却陡然惊觉怀中的她簌簌发抖。身后追来的侍卫们惊疑不定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想要上前却是不敢,想要后退亦是来不及了。
萧凤青眼中寒光微微一掠而过,示意杨直上前转圜,自己则搂了聂无双转入阁中。
杨直把几位侍卫拦下,笑眯眯地从袖中掏出几张纸,一一塞到侍卫们的手上:“几位侍卫大哥辛苦了,这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侍卫们摊开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杨直塞给他们的是一张张五百两的银票,“盛通”银庄,全应国通兑。他们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两不到。这……这相当他们五年的俸禄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拿在手中犹如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丢了就拂了贤妃和睿王的脸面,不丢又是欺君的罪名。
“杨公公,不是我们兄弟几个不帮忙,万一传到了皇上耳边……”领头的侍卫粗声粗气地说道。
“这个不用几位侍卫大哥烦心,明日咱家一定会知会皇上今日这事。”杨直打着哈哈说道:“更何况几位大哥也知道,这么多人看着娘娘来了,娘娘也不会隐瞒皇上的。”闷
杨直好说歹说,这才把侍卫劝退。
阁中,萧凤青把聂无双扶到了椅上,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聂无双平了平心绪,看着萧凤青,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皇上……皇上好像出事了!”
萧凤青眸中眼瞳猛地一缩,他一把捏着她的手:“怎么回事?!”
聂无双吐出一口气,把今日听到的消息一一给萧凤青说了,末了道:“若不是太后过去‘宁合斋’,我也不会这样怀疑。殿下,你说太后究竟去那边做什么?”
萧凤青漂亮的长眉一挑,若有所思:“这个也说不好。究竟是虚惊一场,还是太后另有图谋……”
聂无双看着他在阁子中来回踱步,眉头深锁,一颗心也随着七上八下。她今日甘冒犯着风险来到“宜南轩”来找萧凤青,是因为事起仓促。若是最后证实虚惊一场,那这“宜南轩”中所有看见她的宫女nei侍恐怕都要一一被她和萧凤青灭口……
撇开这些不说,聂无双对今夜之事越想越不对头,萧凤溟已经决意不会碰高氏女子,怎么会去“宁合斋”待了那么久?更何况还有神秘出现的高太后!
“不对!这事一定不对头!殿下,如今只有你可以派人去查探虚实!”聂无双上前揪着他的袖子,说道。
萧凤青看着她殷殷的眸光,脸上微微一沉,冷笑:“为什么本王要去查探虚实?”
他异色的眸中渐渐流露怀疑,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反手剪在她的身后,逼近她雪白的面庞,冷声问:“你在为他担心?”
聂无双心中一惊,但是已经来不及,他的手劲这般重,几乎把她的胳膊拧断,聂无双哀叫一声,痛得背上冷汗淋漓。她咬着银牙,喘息地否认:“不!我没有!”
“你还狡辩!刚才你分明在为他担心!”萧凤青不放过她,冷笑着一点点加重手中的力道,聂无双几乎要痛得背过气去。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却有着魔鬼一般的心肠的萧凤青,忽地咯咯一笑。
她的笑令萧凤青一怔。冷汗顺着聂无双的脸庞流下,她喘息着笑道:“好吧,我承认我为皇上担心,我担心他活不到我能掌握后宫的那一天。我担心太后这个老妖妇把皇上杀了,再另立傀儡新君。我还担心,殿下好不容易掌握的兵权,就到今夜为止了……”
萧凤青放开她,冷笑一声:“你当本王真的能信你的话?”他话虽然如此说,但是眼中的怀疑之色已经消褪几分。
聂无双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消失,不由踉跄几步在椅上,扶着已经肿起一圈的皓腕,她顾不上剧痛,冷冷嘲讽:“本宫不顾风险前来通知睿王殿下,睿王殿下就是这般对待本宫的吗?若是睿王殿下不愿意相信无双,当初就不应该把无双送入后宫!”
她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充满了深重的怨恨。萧凤青浑身一震,他转头,音晴不定地看着聂无双。
聂无双昂首与他对视,两道眸光在半空中交汇,愤怒,惊恐,猜忌,后悔……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想要看到的信任。
什么时候,两人一路行来,竟已走到了这一步。
她在后宫中长袖善舞,尽获盛宠。他在朝堂,结党营私,借着萧凤溟的信任,大肆收罗亲信。原本以为总有一天,他和她一定能够走到最后,甚至还想着总有一天,自己能够给她自己最珍视的一切……
可是到了如今,他和她,却是互相不信了。
原来,自己真的是不信她半分……
萧凤青看了她许久,忽地哈哈仰头狂笑。长夜寂静,他近似癫狂的笑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他听到了这世上最荒诞无稽的笑话,又似对这世事无常的讽刺,那般萧索悲凉。
聂无双紧紧盯着他,捏紧了长袖,不知他到底在笑什么。
“你说得对!”萧凤青笑完转过头,眸色冰冷道:“是,本王竟是糊涂了,既然送你入宫,就一定会信你。”
“所谓用人不疑。你,不过是本王的一颗棋子。”他慢慢地说道。
聂无双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只有看见他长袖中双拳捏得青白,骨节分明。心底忽地涌起一股悲凉。
阁中顿时陷入一种奇异的凝滞。她看着案几上的烛火荜拨,涩然问道:“那殿下想要如何查探?事不宜迟,现在就应该……”
“碰!”地一声,萧凤青长袖一震,案几上的笔筒被他的nei力一震,碎裂成千万片。
有几片碎瓷划过聂无双的脸,留下浅浅的印记,她不由惊叫一声,缩在椅中。
“本王自有决断。”萧凤青头也不回地离开阁子:“不用你来草心!”
聂无双看着他拂袖离去。阁门大开,他的身影飞快消融在夜色中,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聂无双看着阁中的狼藉这才觉得害怕。手腕上,他留下的伤处这时迟钝地一阵阵传来剧痛。手颤抖着,在静夜中伸展成想要握紧什么的姿势,可明明,手心中却是虚空一片。她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闭上眼,把头埋入手臂中。
……
“宁合斋”中,案几前,一张明黄空白的圣旨伸展着,萧凤溟提着笔,呼吸急促,额上汗水淋漓。
“写!”高太后怒道:“按刚才哀家说的写!”
一滴墨滴下,慢慢在上好的黄绢上湮成一小个黑点。
高玉姬已经穿戴整齐,只是她的情形也好不过萧凤溟,她看着圣旨上的黑点,哀求道:“姑母,明日再叫皇上写吧。他根本还在抗拒!明天……明天说不定就好了些了!”
“混账!”高太后怒极,她狠狠一巴掌甩上萧凤溟的脸。萧凤溟一动不动,只是俊颜上慢慢上浮起了清晰的五掌印。
“哀家知道你的心智还未彻底泯灭!哀家就知道你对哀家有防范之心!”她震怒地拍着案几。
“姑母……”高玉姬看着萧凤溟脸上的巴掌印,心中也似被拧痛。什么时候睿智英明的帝王却成了现在无知无觉的傀儡人偶?!
“姑母,你别打皇上。皇上一定会想明白的!”高玉姬死死拉着高太后的长袖,哀哀说道:“吴太医不是说……他不是说,不能草之过急!”
“滚开!”高太后一把推开高玉姬,一把揪起萧凤溟的衣领,怒道:“你再不
写,哀家就要让你好好尝尝什么叫做痛苦!”
“姑母!”高玉姬大惊失色。高太后冷笑唤道:“来人!”
不一会,门外进来两个沉默的nei侍。
“给他上药!”高太后冷声吩咐:“现在还在抗拒哀家就证明药力不够!”
“姑母!”高玉姬一听,连忙扑上去:“姑母,不要啊!姑母!不要啊!”
高太后不耐烦地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腿,怒道:“你疯了,玉儿!你这是做什么?”
“不能啊!姑母,再用药,他……他就跟林婉瑶一样了!姑母……姑母,我求求你,不要啊,我不要一个疯了的皇上!”高玉姬痛哭失声。
她怕了,她真的怕了。
林婉瑶已经疯癫了,形同死人一般,这还只是她用了“露香”而已。吴太医的“露水香”分成两种药,一种是“露香”,一种是“水香”,单单用其中一种,天长日久就会令人神智昏聩,要是没有解药就会疯癫而死,就算不疯癫,解药晚了,就如林婉瑶一般昏昏沉沉,形同槁木。
而“露香”牵动“水香”。两种药力作用下,就会令人顷刻间神智迷茫,轻易被人草控。
高太后与她合谋,因为“露香”香气十分清香优雅,又查不出任何毒素,所以只要把“露香”赠给任何一个能靠近萧凤溟的妃嫔身上,萧凤溟身体中就会积攒下“露香”的药效,到时候,再让高玉姬身上抹上“水香”就能轻易控制萧凤溟。
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可没想到,聂无双不上当,她只好把“露香”送给林婉瑶,所幸萧凤溟最近经常去看望林婉瑶,虽然时间不多,但是亦是“露香”发挥了应有的药效。更没想到的是,萧凤溟的心智这么坚韧,即使心智被迷惑了,潜意识一直在抗拒着高玉姬与高太后的草控。
高太后瞪着苦苦哀求的高玉姬,猛地一把推开她,冷笑:“是你疯魔了,还是哀家听错了?你要的是一个完好的皇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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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哈哈大笑起来,苍老沙哑的声音犹如林中的枭鸟,令人心底发寒。
她笑完,眸光殷红死死盯着高玉姬惊恐的面上:“你可知道,他要是清醒过来,会发生什么吗?”
高玉姬呆呆看着高太后,不知该说什么。
“他会把哀家、你父亲、你、还有你的兄长、族人、男的、女的、你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高家人通通都在午门斩首。”高太后冷冷地说道,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事实:“高家一族从此就在应国绝迹,再也没有一个高姓的人可以踏足应国后宫,朝堂,他们男的不可以读书,女的不能嫁入五品以上的官宦人家,子子孙孙,就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