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他的脸色即使运功到极致也无法辨别出色彩,倒是有那么一点不自在,他低下头凑上我的掌心,啜着我手心中的水饮了进去。
“你不怕我给你吃毒药?或者下蛊什么的?”收回手,忽略掌心中残留的一点麻痒。
他一声轻哼,“莫沧溟光明磊落,既然信了你,又何必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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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磊落?”我瘪瘪嘴,“那皇宫中的偷袭算什么?”
我耿耿于怀,无法忘记的,是皇宫中他利用沄逸的行径,这个人实在让我无法产生半点好感。
“我是神族的护卫,行事当以神族为第一,绝不允许有半点威胁神族皇族的人存在,不在乎外人评价。”冷冷的,硬硬的,却坚定的声音。
“神族?”我的声音里满是讥讽,“真是如此以神族为天,也没见你喊我一声少主,反而是口口声声要杀我,只怕你是想当族长想疯了吧。”
他的手猛的一抽,从我掌心中脱离出来,人靠着冰壁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上官楚烨,神族的族长必须经过所有长老和护法的认同才能继承神位,族长的责任是如何让神族不受侵害,如何维持四国间的平衡和安宁,我不管你到底有没有神族的血统,一个只想着风花雪月,吃喝玩乐的女子,是没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的,有血印又如何?你为神族贡献过什么?你甚至连见护法和长老的心都没有,这样的人,莫沧溟不会认她为主,莫沧溟只服真正有能力的人!”
激动中,他的声音更形嘶哑,破音听的人耳朵里真不舒服。
他好像也没说错,自从我恢复了一星半点的记忆以后,我连回神族的半点念头都没起过,那个族长之位于我,不过是个烫手的山芋。
我伸手拽他,被他打开。
我不服气的再拽,又被他打开。
“免费的暖炉,我很冷啊。”这一次,他被我拽着,没打开我的手。
“你怎么寻到这来的?”我想起幽飏和我聊天之时是非常的隐秘,钥匙遗失在这里,只怕流星都不知道,可是莫沧溟又是从哪来的消息?
“跟着你们,总会有蛛丝马迹,到了这附近,我能感应到神族物品的气息。”他的话没有半点隐瞒,平淡的叙述却让我们的心一跳。
“你跟着我干什么?你又不想我回去……”忽然想起那日山下,他抱着流星时的一幕,“莫非你要的是小流星?”
“我又不要他的命。”斜了我一眼,“他如果真的是‘九音’之主,在我回禀了长老之后,自然会为他正名。”
这话他应该没骗我,如果他要的是流星的命,早在‘清蓝山’下就有无数次的机会,可是幽飏两年的逃亡不是假的,无数次被人追杀也不是假的。
“这两年你有没有派人追杀过他们?”我隐约想要知道什么,却又把握不住方向。
“没有!”他一口否认,“若非流波护卫擅离神族,我根本不会这么快的得知四国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坦坦荡荡,找不到半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从他口中吐露的一个名字,却让我心中一痛。
胸前的伤口早已经好了,心底的烙痕却还未平复。
任性时的流波,可爱时的流波,手足无措时的流波,还有似真似幻骗死人不偿命的波波,都那么真实的存在过。
骗死人不偿命,也骗了我的命,我的情。
我想问莫沧溟他与流波到底是不是恋人的关系,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从那个人的剑刺入我心口的那一刻起,他与我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系,是否恋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忽然一冷,“上官楚烨,你我是敌非友,关于神族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问,我也不会再回答。”
“没错。”我的声音平静如常,“流星的命运也应该由他自己决定,无论是否‘九音’皇位继承人,他的人生都应该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什么狗屁的神族决定,我会为他拿到属于他的东西,也会一直保护他,你有本事就抢吧。”
我最烦听到的就是血统,传承,命运这类的狗屁字眼,血统让我自小生活在音谋的算计中,传承让我无法与沄逸相知相守,命运更是成为我人生中最可笑的字眼,我不希望流星的未来也是被别人掌握着,他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谈话陷入僵局,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现在还手牵着手互相渡气的人,竟然已经在商量着明天之后彼此不死不休的对立。
“喂,你刚才既然真气不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出手。”我碰碰他,感觉到他的热度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
“对敌之时,岂能让女子站在身前?护卫弱小方是英雄所为。”他大咧咧地回答险些把我轰到地上去,干张着嘴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是弱小?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搞笑的一句话了,更好笑的是他居然说的如此掷地有声,朗朗上口。
当晨阳慢慢的绽放出它的光辉,整个冰谷里又是一片的剔透晶莹,莫沧溟的热退了,功力也恢复了,他立即离开我远远的,脸上也恢复了那种倨傲之色。
当我们共同把小平台上的冰铲掉一层之后,终于在阳光的反射中,我看到了那柄铜色的钥匙。
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慢慢的站起身,拍拍满身的雪尘,“是上去打还是在这里打?”
而他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双手一背飘退几步,“莫沧溟一生绝不受人恩惠,昨夜受你赐药行功,今日就不再与你争夺,他日再见,绝不手下留情。”
他的身影飞快在冰壁上攀爬,转瞬间变为一个褐色的小点,我抓着冰凉的钥匙握紧的同时,一声长叹。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这又到底是个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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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回程遇阻
仔细的看着那把黄铜的钥匙,真实的冰凉触感在指尖滑动,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幽飏太重视这个东西,又关系着流星的命运,无形中我对它也有了种极小心的心情,生怕自己取不回。
很普通的黄铜,一些碰撞擦痕似乎在诉说着它古老的传承,无论人和物,只要走过岁月,总会留下沧桑的痕迹。
手指擦过钥匙柄,上面镌刻着奇异而睛美的花纹,在阳光的反射下散发着厚重的金铜色光芒,淡淡的气息顺着指尖传入心头,陌生却又熟悉。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它,那上面繁杂的花纹我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摩挲着手中的钥匙,那气息流入我的心头,有一种久违的暖意。
这就是莫沧溟口中的神族气息吧?
纵然少年时的记忆只留下残存的片段,纵然我记忆中父母的容颜只在梦中清晰过,神族的气息依然让我有一种深沉的依恋。
可惜没有了他们,那个地方也不值得我回归,神族少主,虚名而已。
将钥匙揣入怀中仔细的收好,我一抖手腕,射出匕首,飞速的在冰壁上攀爬,一路向上。
现在的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寒雪峰’,温暖的小火炉,谈笑风生的爱人,想起来,漫天的风雪仿佛都化为了艳阳高照,从心里面渗出甜甜的感觉。
风,从崖上吹下来,带落浮雪,也带来了隐约的金铁交鸣声。
心头一震,我手指一攀崖壁,悄悄的勾住了崖边,偷偷的探出了脑袋。
就在不远处,两条人影乍碰即分,青钢长剑在空中交错出无边的剑影。
一道黑影,肥胖臃肿,身体硕大浑圆,全身散发着狂暴的气势,剑过处雪花漫天飞舞,激烈凌厉。
一道褐影,宽厚高大,长身而立,在对面人的攻击下不断的后退,偶尔举剑也是招架而已。
说是互搏倒不如说是黑衣人在攻击而他地躲闪。
黑衣人所有的面容都被斗笠遮挡着,我只能看到斗笠的边沿下扎眼的虬髯,一大排拉碴着,寒酸不修边幅。
莫沧溟的嘴在不住的动着,急急的似乎在说什么,只可惜他们是在传声中,我什么也听不到。
莫沧溟手中的剑架住对手的剑锋,另一只手想要拉住对方,嘴皮动的更急,神色也有一丝急切。
黑衣人挥开他的手,又是一剑劈了过去。
我见过这个黑衣人,他在‘清蓝山’下从莫沧溟的手中夺回了流星给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是友非敌,只是诡异的来历,遮遮掩掩的行径总让我有些戒心。
果然,他和莫沧溟是认识的,而且非常熟悉。
我手中用力,身体一撑跳上悬崖边,正在激斗的两人同时一停,看向我的方向。
我摆摆手,“二位继续,慢打,我就不参观了。”
脚步动了动,我定了下方向,提脚掠向‘寒雪峰’,眼角依稀看到,莫沧溟猛的推开面前的黑衣人,身体窜起而去。
黑衣人一怔,站在那。
我脚步飞快,眨眼间已经绕过了一个山头,想着完成了幽飏的任务,居然有一点点的小得意。
冰雪飞舞,打在发间脸上,转瞬化了,层层雪峰在眼前不断的倒退,整个冰天雪地里只有我一个人衣袂飘飘的声音。
离着‘寒雪峰’越来越近,那个高耸的雪峰已经遥遥在望,我的心头一喜,脚步更快。
忽然,我的脚步一停,整个人站在雪地中,闭上眼睛静静的呼吸着。
空气很冷
凉凉的直冲入肺中,一切都那么安宁寂静。
只是在这样的寂静中,我感觉到了一丝杀气,冰雪天地都不能涤荡去的杀气,从前面的雪山后传来,越是靠近越是浓烈。
我提起脚步继续向前走,衣袖落下,手中已然多了柄匕首。
肃杀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当我转过山头后,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是那仿佛带着血腥气的杀意,却牢牢的笼罩上我的身体。
一愣之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身体飞旋,转上半空,手中的劲气弹射而出,打向我刚才的落脚点。
劲气入雪中,留下一排指气的洞。
雪地一震,无数个白色的影子从地上窜了起来,飞刀,飞镖,飞针,各种东西在空中飞旋朝我射来,而我刚才指劲弹射过的地方,雪地里已经沁出了血色,慢慢的晕染成几滩,触目惊心。
我脚步飞快地踩着,手中动作更快,一排指劲过处,暗器被打飞,人影落下几条,委顿在地,雪白的衣衫上沁出血色,脸色逐渐的苍白,然后死寂。
我轻松的落下,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堆蒙面白衣人,“行踪隐藏的不错,可惜杀气太重,如果是‘杀手堂’的人,那么按规矩你们出手已经超过了三次,破坏了自己三次不得手即不再出手的行话,我不管是什么人出钱买上官楚烨的命,若是你们再纠缠不休,下面就是我和你们‘杀手堂’之间的过节。”
对面的人全身都蒙在白色中,连头都盖在斗篷下,在我意味深长的话语中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十几个人围着我,紧捏着手中的武器。
杀意不减而浓,他们彼此之间互相一点头,扬起刀冲我直扑而来。
我眉头一紧,“找死!”
日夜双侠与‘杀手堂’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个人上的仇恨,如果因为接了暗杀任务对我出手我也明白,那个小迷糊蛋虽然两次对我偷袭,却算不上惹人讨厌,可是现在……
掌心通红,面对他们我一扯嘴角,“我也不喜欢有人音魂不散的跟着,既然你们破坏规矩,我也就不想留活口了,一起上吧!”
匕首寒光闪耀,在我飞掠的动作中狠狠的抹上一个人的喉咙,温热的血液飞溅,落在雪地中,转瞬就凝结了。
惨嚎中,没有一个人后退,反而更加疯狂的朝我冲了过来,我噙着冷冷的笑,仿佛看到一条条冤魂的逝去。
任由她们将我团团围住,我左手的天蚕丝缠绕上一个人的颈项,用力一扯,再回首银白依旧,地上却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夜送的东西就是好,杀人都不见血的。
右手如血狠烈拍出,刚刚靠近我就被‘嗜血烈阳掌’的劲气弹飞,血雨喷上半天,又有两个人倒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也不是龟缩之辈。”我闪着冰冷的目光,“我保证你们一个都不能走出这大雪山!”
冰冷的雪山中,满地的红艳全是血腥气,我仿佛阎罗站在他们面前,等着他们主动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中。
他们在我的逼视中一步一步的慢慢后退,眼中早已有了想要逃跑的意思,在我的冷笑中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忽然,他们一丢手中的武器,几个人张开双手冲我直扑而来,大有把我抱住的意思,最后一人慢慢的后退,手中的火折子擦亮,蹲在了地上。
火药!!!
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风中,除了血腥气,还有淡淡的硫磺味道,难怪我刚才一到这里,隐藏身形这么好的人却不隐藏自己的杀意,他们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杀手堂’是为了杀人不择手段,却少有如此牺牲自身培养的杀手这么做,他们的目的是到底什么?
来不及想了,我脚尖飞点冲天而起,人在空中身法三变,最快的速度离开她们……
也就在同时,我看到一道黑影从那个蹲着的人身后飘来,一剑刺出,直接穿透她的胸膛,剑光再闪,火折子落地,可是引信已经被人点燃,闪耀着火花一路快速的燃烧。
他看也不看那点燃的引信,而是直接扑向刚才想要抱住我的几名杀手,手中剑法如影随形,水银泻地瀑布般的闪烁着。
一个人倒下,他没有离开……
又一个人倒下,他再冲向第三个人……
这,分明是同归于尽也要将那群人杀死,他根本没有逃离的意思!
那个肥胖的虬髯男子?
我已经逃离了最严重的危险地带,可是他这么一出现,却把他置于了火药包围中,他为了救我而置身生死边缘,我不能不出手。
手中的匕首闪电般的射出,直接射向被点燃的引信,神准的落下将引信斩断,男子也将最后一人毙于剑下。
一切,都是在电石火花间发生,不过是短短的两三个呼吸间的事,竟然如此多的改变。
脚尖,刚刚沾上地面,我看着他剑归于鞘,肥胖的背影坚定如山。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我脚步挪动,想要靠近他。
“沧……”
清脆的声音中,他头也不回,腾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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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楚烨,众美男喊你回家吃饭
莫沧溟,一个我觉得太过张扬,嚣张到让人讨厌的男人,居然会在最危险的时候出手救我,虽然我不需要……
在杀了怪物之后,他明知道那朵红花可能是某种奇花异草宝贝,却看也没看一样。
这个男人,不为宝物所动,可以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之后甚至没讨一声谢谢,虽然还是一样的讨厌,却让我看到了另外一种性格。
黑衣怪人,来历不明,行踪不定,却总是在我身边飘飘忽忽的出现,如果说救流星,飞镖示警是巧合的话,那么在人迹罕至的大雪山救我,则是明明白白的为我而来了。
那奋不顾身的姿态,那犀利寒光的剑法,那奇异的见我就跑的动作……
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一团乱麻在脑子里纠缠,一想就脑筋抽抽,头疼。
推开房门,一股暖意冲着我扑来,整个包裹上我的身体,驱散了我身上的冰凉。
屋子里炉火熊熊,黄|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映衬着美男如花,语笑嫣然,房间里谈笑风声,轻快的声音让我一僵,站在门口。
沄逸坐在火炉边,光晕打在他的脸上,红色的不知道是火光还是脸被熏暖的色彩,他的手边是月栖,依然蒙着眼睛,却是抿着唇微笑,手耷拉在椅边被柳梦枫的指尖扣着。
柳梦枫的手指在月栖的脉门间按着,另外一只手中端着本书,漂亮的眼瞳正看的起劲。
长毛绒的地毯厚实温暖,镜池索性坐在了地上,一手执着茶壶,细细的水声叮咚,飞溅珠玉。
镜池的对面是流星的身体,一只手撑着下巴,半个身子靠在幽飏的椅子边,正笑的灿烂如花,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火光在眼瞳中跳跃,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不住的摇曳。
幽飏的手指放在膝头,静声不语,只是偶尔在看流星的一眼中流出点温柔,只是身上不见了平日的淡然,手指不时轻扣,似乎心中正在焦虑什么。
夜,半倚着他的贵妃榻,手指勾着一壶酒,轻轻摇晃间,听到水声清浅,发丝披满肩头。
真是一副绝美的图画,看的人心中都荡漾着暖洋洋的,我站在门口,不觉看的痴了,真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让我一直能看着,欣赏着这样的美。
冷风从我身后顺着敞开的门卷进了房间里,夹杂着几片雪花,靠门最近的流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我闪入房中将门关在身后,挂上习惯性的笑容,没有表露我对刚才那个画面的震惊,只是无论如何,那一幕的惊讶和美艳,已经牢牢的映在了我的心底。
“楚烨,你回来了!”镜池站起身,端起面前热腾腾的茶盏行到我的面前,“喝杯茶暖暖。”
“聊什么话题呢?”我接过茶盏,顺势在他手上摸了一把。
收到白眼一枚,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镜池回到他的茶桌边,端着茶杯的手动作更加的轻松随意,行云流水。
沄逸端坐的身姿似乎更加轻松飘逸了,动了动侧脸看着柳梦枫,“临公子的伤可有好转的迹象?”
柳梦枫一直切脉的手也终于缩了回去,“这个,说起来话长了。”
我怕的就是他话长啊,赶紧出声制止,“等等,一会和我慢慢说。”
我回来了,夜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手中的酒壶高高举起,流泻而下,慵懒的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月栖的脸朝着我的方向,轻柔而圣洁的微笑着,伸了伸手,在空气中探了探,摸索着。
我快步向前,一把握上他的手,他握了我,眉头转瞬舒展。
在他的脸颊上浅浅的一吻,“等会我来陪你。”
他恬静的点点头,微笑悠然。
我的目光转向幽飏,他不断扣着膝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流星的目光中越来越温柔,唇角柔和着微笑。
我回来了,他应该知道我拿到了钥匙,那么长时间的等待,终于轻松了,从那身上透出了淡淡的惬意。
“柳神医,临公子差不多要换药了,不如我们去里屋吧。”沄逸扶起月栖,和柳梦枫一人一边的搀着临月栖进里屋。
镜池默默的将所有茶盏收拾好,悄悄的走了,夜双腿交叠,轻飘的站起身,跟在镜池的身后,这‘寒雪峰’冰寒异常,没有夜在身边,镜池的身体是受不了风雪的侵蚀。
整个厅里只剩下了我和幽飏流星三个人,我从怀里掏出钥匙摊在幽飏的面前,“是不是这一把?”
幽飏的脸色顿时一变,轻柔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慢慢的伸出手,从我的手中拿起钥匙。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一把钥匙似乎有千钧重,被雪白的掌心捧着,慢慢的攥紧。
他的发从脸颊边垂下,挡住了他的面容,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披散的发丝一阵轻微的抖动,在掌心阖起的瞬间,一滴水光打上钥匙,隐没在手中。
睹物思人!
一柄钥匙,竟让漠然的幽飏如此动容,我的心仿佛也随着那滴水光凝结,被那手指的动作揪紧,拧成一团透不过气。
幽飏的事,与我无关,我不该有任何反应的,一定是这炉火太旺太热,才让我一下喘不过气的,一定是!
我长舒了一口气,潇洒的拍拍流星,声音也是高扬着轻松,“幸不唇命,你师傅的嘱托我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你们商量着怎么办吧,我去睡一觉,累死了。”
流星清透的大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又侧脸看看幽飏,忽然一把抓上我的手,“楚烨姐姐,我能不能让你替我保管?”
我保管?
我讶异的停下脚步,幽飏也惊奇地抬起脸,我们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彼此飞快的挪开。
流星站起身,少年的身子成长飞快,已经快追上我了,早不是当年的小兔子了,“这是母亲最在意最牵挂的东西,我觉得只有姐姐才能保护好。”
“才不要!”我笑着往后缩,“责任太大,我的小肩膀扛不起。”
“姐姐不要我了。”水晶一般的眼瞳忽闪一下,氤氲了雾气,水滴在眼眶中颤抖。
不是吧,记忆中的流星不是那么爱哭的啊,坚强隐忍才是他的性格。
不管是什么,我认输还不行?
顺手搂上他的肩头,半边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吊儿郎当的点点他的嘴巴,“好了好了,我答应替你保管,什么时候你要,什么时候拿回去,行了吧?”
他的脸一红,悄悄的别开脸,一只手抓上我的手腕,一只手抓上幽飏握着钥匙的手腕,不是拿起幽飏掌心中的钥匙而是直接把他的手递了过来,“姐姐,我把娘最珍爱的宝贝交给你了,也是我最在意的东西,你一定要替我好好保护哟。”
我一怔,心下明白了什么,掌中幽飏的手一抽,流星死拽着,活活送入我的掌心,冰肌玉骨在掌心中,我不由自主的握紧,牵牢。
流星的笑容似花儿一样,水晶的花透明的人,只是与我齐高的身子在无意中已经透出一股凛然的气势。
帝王家的孩子,总是有些不同的。
他的脸,已经不再柔嫩温婉,初见了男子分明的轮廓,英俊帅气,只有笑容还是那么无暇。
“这把钥匙开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本不想探知他们的秘密,但是只有了解它的重要性,才会从心底更加的重视。
“或许是玉玺,但是又都说不通。”流星摇摇头,“我只知道这把钥匙是百年前天机锁匠所制,如果不用这柄钥匙开,其他东西只要一入锁孔,那盒子中的硝石和硫磺就会自动燃烧爆炸,将里面的东西销毁,如果说是玉玺,娘……母皇不可能在不确认血印传承一定属于我的时候就将玉玺传给我,或许,只有回了皇宫的那一天,这些秘密才能解开。”
“那你想回去吗?”我看着他的面容,“我接触过神族的护卫莫沧溟,他说过只要确认你的血统,他就一定会誓死护卫你,我相信他这话不会假,不过你的将来由你自己决定,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他深深的看我一眼,“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永远陪在姐姐和师傅身边。”面色一冷,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眼神,坚定中带点无奈,“但是人生的路,谁又会知道呢?”
流星他,真的长大了。
心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在不久之后,这个坚强的小鸽子,将会扑扇着他的翅膀,飞翔天际,翱翔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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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沄逸的决定
躺在床上,瞪着漂亮的帐顶却是难以入眠,身边沄逸的呼吸均匀,我不敢乱动,他睡觉轻,怕扰了他。
幽飏是一个极自持的人,今天突然的一滴泪就如同一块通红的烙铁,在我猝不及防之下猛的按在了心口,一直烧了进去。
只要闭上眼,眼前就飘过那双没有半点瑕疵的手掌,还有滴落的那点泪水。
算了,不要想了,他不是我该牵挂的人。
一只手搂上我的腰,耳边传来温柔的嗓音,“楚烨,在想什么?”
侧脸,我看到沄逸清亮的眼,没有半分睡意。
“惊扰到你了?”我伸手掖了掖被子,贴上他的身体,埋首在他的颈边,嗅着他的冷香,“睡吧,没事。”
“你在想大的,还是小的?”沄逸的眼神温柔,有几分调皮,“我猜大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你也可能想大小通吃。”
苦笑,现在的沄逸比之当初话多了,却也更懂得噎死我了,句句看似无意绵柔,扎的我毫无回手之力。
“可能我毁了他的清白,心中总有些nei疚。”如果是一场风月你情我愿玩完拉倒自然我不会这么放在心上,与青楼上个小倌一样的道理,偏偏幽飏太坚贞,倒让我觉得自己破坏了他的完美,吊在心头成了结。
“沄逸,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死了,而你被羁绊着不能殉情,你会怎么做?”从冷凝的性格上来说,幽飏与沄逸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幽飏不如沄逸清高飘渺孤傲如雪。
“羁绊?”沄逸一抿唇,手指掠过鬓边,衣袖落下露出雪白的小臂,“除非是你我的孩子,否则不会有东西成为我的羁绊,即便是我们的孩子,当她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就是你我重逢之日。”
我眉头一拧,“不因时间而改变?”
他微笑摇头,“不因时间而改变!”
我有点不死心,“不因他人而改变?”
沄逸坚定的摇头,“没有人能超越楚烨,既然抹不去我心中你的影子,抹不去你留给我的爱恋,替代不了楚烨就不可能让沄逸坚定的心有丝毫的改变。”
沄逸如此,幽飏只怕也如此……
心中一声叹息,有些堵的难过。
“沄逸,如果你真如我们所言,那我宁愿不要你记得我,我不要你像幽飏那样活,太苦太累了。”我紧紧的拥着他的身子,声音凌乱。
“我不会。”他抚摸着我的发,“我不会让自己有羁绊!”
“沄逸……”我睁大了眼睛,有些恐惧他话中的意思,“你该不是……”
他的手,捂上我的唇,“楚烨,我想要孩子,你和我的孩子,可是现在确实不适合有,对不对?”
“不行!”我一口拒绝他的提议。
我的孩子,我和沄逸的孩子……
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了,他居然说不要!
“我们现在四处漂泊,如果我有了孩子,你必然束手束脚,暗中无数窥探觊觎的目光,会让我成为你的负担,如今带着我们已经是艰难了,我们还年轻,可以等稍微安定一点再有孩子,好不好?”他的脸凑在我的面前,带点小小的撒娇。
这样的沄逸提出的要求我定然不会拒绝,可是……
“我知道以楚烨的能力,出了不几年必然给我一个安静的家园,那时候我们就能安安稳稳的生娃娃,不然纵然宝宝能带着乱跑,难道你让我月子里也被拖着到处走?你舍得吗?”他抬起下巴,笑意盈盈。
“好!”我终于狠下心一咬牙,“给我两年时间,两年nei我一定为你建一个最美的家园,青山绿水,丛林幽幽,为你牡丹种满庭,你就给我生很多很多的宝宝,怎么样?”
本以为我的神脉被锦渊打通了,从此就可以后顾无忧的拥有自己的孩子,如今江湖风云变幻,不是不能有,而是不敢有了。
此刻我的脸一定很臭,非常臭!
“临公子和南玉公子那我去说,他们应该能理解的。”沄逸手指刮着我的脸,巧笑清幽。
“沄逸……”埋首在他的颈项,我的声音尽是酸楚无奈,找到了爱人又怎么样,我居然连一个安定的生活都不能给他们。
“我信楚烨,你说到的,就肯定会做到。”他亲吻着我的脸,逐渐一步步向下,“多让我享受些楚烨的恩宠吧,有孩子就不能这么轻松了。”
我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轻松的笑容,看他温柔的覆在我的身上,肌肤被一寸寸的点燃,清凉与温热的肌肤交叠着,绽放激|情的火焰。
第二天的清晨,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被沄逸拉扯着到了柳呆子的房间,一脸悲催死样子,活像被人灌了三斤巴豆涨了一肚子的屁却放不出来。
“咦,你来了啊。”柳梦枫看到我的出现一脸意外,“我正想和你说说临公子的伤呢。”
所有的感伤顿时被我丢到了九霄云外,“怎么了?”
月栖的伤莫非时间太长了,柳梦枫也无能为力了?
“这个……”他挠挠头,“我以为他的伤最少要半年才能略起色,可是昨天我把他的脉,才不过短短几日,居然受损的筋脉已经在重新连接,奇哉怪哉,莫非……”
看了我一眼,他的手忽然抢过沄逸的手腕,扣上脉门细细的切了起来,一会皱眉,一会凝结面容,一会眼露疑惑,几次张嘴又缩了回去,我的脸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猜不透他到底要说什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放下沄逸的手,却是抓住了我的手腕,又开始了漫长的切脉等待。
我有些急躁,担心月栖,又担心沄逸,又不敢惊扰了柳梦枫,只好耐心的等着,身边的沄逸挂着笑容,牵上我的另一只手,摇摇头示意我别担心。
“到底怎么了?”啰嗦的人突然不说话,很让人担忧,生怕开口就是什么我接受不了的消息。
“真奇怪啊。”他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半天憋出来四个字,水淋淋的眼睛里全是迷茫。
我咬着牙齿,火冒三丈,“你就不能快点说?”
“哦!”他瘪瘪嘴巴,“临公子恢复的很快,快的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行房,受了你的影响导致的,可是我摸过沄逸公子的脉,却没发现这样的脉络,临公子倒有几分与你类似,却又不像你那般不是人的疯狂,隐约透着几分怪异,好奇怪啊好奇怪,或许他的身体较常人好些,也不是没可能的。”
就这事?每个人的身体不同,自然恢复力也不同,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把我吓个半死。
长出了一口气,沄逸抿唇看着我摇头,眼神中有几分揶揄。
“你们聊,我去看看月栖。”在沄逸的目光中狼狈的夺门而出,我风一样的窜出屋子。
才刚刚踏足大堂,月栖的脸已经朝着我的方向露出了恬淡的笑容,手宛然抬起,“楚烨来了。”
对他,总是多了几分怜惜,或许是尝过不能见物的苦,黑暗中一直摸索着的无助,只是月栖孤独惯了,不会轻易将那种无助在人前展示。
这也是为什么我交代,只要他醒了就带他到大堂,总能听到一些人来人往的声音,还有大小竹在后院练功的呼喝声,有声音总强过一个人在黑暗中的孤寂。
他不让我陪,不想我看到他不美的一面,一个人承受着孤单,承受着无边的黑暗,想起这几日,总是对不起他的。
“我带你出去走走怎么样?”扶着他的身体,我打开屋子的门。
一投清醒的雪花扑上了脸颊,我牵着月栖的手,真气进入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被风寒侵蚀,却又能感觉到雪峰的清寒。
“月月,深吸一口气。”我的脚步慢慢的,让他刚好能跟上。
月栖的动作没有一般失明人的摸摸索索,举步间连思考都没有,脚步深沉,一步步坚定的跟着我,就像一个正常人一般。
这是他对我的信任,因为我说过,我要做他的眼睛。
“这里的空气真好。”他轻叹着,笑了。
抓了团雪放在他的手心里,“月栖,凉吗?”
初升的朝阳打在他的脸上,金色的一片,映衬他犹如雪山之巅的白莲一般洁净,“‘云梦’少有雪,这感觉清清凉凉的,真好。”他的笑容,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美丽,“以后我的眼睛好了,楚烨还会带我来看吗?”
“当然带!”我与他并立在峰顶,“我要让你看到‘寒雪峰’下绵延百里的雪山世界,我带你去摘悬崖上的雪莲,还有雪山特有的雪兔,我带你去扑兔子。”
“嗯。”他重重的一点头,灿烂如花。
忽然想起柳梦枫的话,“月栖,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他偏过头,被我在脸上亲了一口。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一愣,“知道啊。”
知道?
“我从小在‘沧水’长大,只是家里太穷,三四岁的时候爹娘为了活命就把我卖给了干娘,我就进了‘千机堂’,从此就在‘千机堂’里生存了,六岁时被丢在战场去了‘云梦’,再然后就是当了国师。”
“少时的记忆都有吗?”我依然有些不死心。
“有啊。”他莫名其妙地回应着,“我还记得爹娘把我卖了五两银子给新生的妹妹买米糊呢。”
那是我多心了吧,神族哪来那么多流失在外的孩子,有我一个上官楚烨已经是奇事了,更何况月栖根本不像我,他只是比沄逸他们稍微好一些而已,柳梦枫自己也说了,这样筋脉的人不是没有。
“月栖,你快二十一了吧?”
他忽然羞涩的笑了,“是啊,寻常人家的孩子,十六就成亲生子了,我都快二十二岁了,楚烨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孩子?”
这个……
我坏坏的在他屁股上捏了一记,“这不是你不肯让我碰你么,还说!”
二十一了,神族的血印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出现吧,那么月栖,应该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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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十五月圆夜的流星
雪山的峰顶星光灿烂,粒粒闪亮在头顶,似乎伸手就能摘下来,躺在雪地中,看着满天星辰苍穹无尽,说不出的平静安宁。
月栖的恢复让我心中溢满开心,沄逸的决断却又让我不安,还有夜,说是说日夜双侠并肩御敌,可是无形中,我早已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妻主,不希望他承受更多的危险,如此出色的人,却成了整日做饭炒菜的煮夫,又是一阵nei疚。
他是天下闻名的‘夜侠’,他是‘金盘神算’的传人,他潇洒来去如风般自由,却为我困在这一方天地中。
他不让我看真面目,就是想最后保留一点‘夜侠’的地位,却还是为了我承担了些许主nei的事。
一路的人生,一直都在对不起人,都在拖欠着占有着他们的感情,注定是还不了的,注定是算不清楚的。
只希望之后,能好好的回报,疼爱他们,不再招惹情债,不再风流多情。
夜空中,明月高悬,银盘似的挂在头顶,映照了整个雪山峰头,仿佛人在月中走,月在雪中升。
今天是十五吧?
在被锦渊疏通了筋脉之后,每个月我再不必畏惧这个日子的到来,不会再血脉贲张到沸腾难受,不会再激|情欲望无法发泄的情形,久了,竟然忘记了每月看夜空算满月的日子了。
“啊……”一声压抑着低低的呻吟从窗边传来,让躺在窗下的我一愣。
‘寒雪峰’头本就不大,小屋子更是我和夜两个人为了自己而建,原本就没算计会有这么多人,在突然拥进这么多人之后,只好把原来我和夜的大屋子隔成了小间勉强着住人。
这一声虽然极尽压低,却还是没能逃过我的耳朵。
寂静的山头,无人的夜晚,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我就躺在屋子后的雪地里,脑袋正对着窗户,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是幽飏和流星的房间。
那一声虽然很快的被捂住,我却能听出,这不是属于幽飏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少年的清朗圆润。
是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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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要不要我去……”是幽飏压低的嗓音。
“不要,我没事。”声音破碎撕裂,从牙齿缝中挤出的坚定,“没关系的,师傅,我能忍。”
“说不定柳神医有办法的。”幽飏的声音急促而关切,或许只有在面对流星时,才能看到他着急的神色。
视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