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青,你送我回公司吧。”坐到车上失神的梅落却完全没注意到身旁沉着脸,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前方道路的顾子青的异样。
“为什么你会和郑宇浩在一起。”顾子青冷然开口。
“我…他来我公司找我…然后…”梅落一怔,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莫名的紧张,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子青。
顾子青沉默着没说话,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脸上却是波澜不惊。这个笨落落,怎么还和郑宇浩纠缠不清。看顾子青不言语,梅落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解释:“子青,你不要生气,我和学长没什么事,真的……”
看着眼前慌乱解释的人儿,顾子青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扯出一丝微薄的笑意:“我没有生气。”他早已在心中对自己说过无数遍,永远不能再向从前那般生落落的气,因为她受的苦那么多了,现在的她变得那么脆弱和敏感,他怎么会舍得再生她的气。
看着他的笑容,梅落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彼此之间却被沉默横亘在其中,她无神的望着窗外,想着陈云诗的事情,这件事对她的触动真的很大很大。
这个世界就是有那么强烈的爱,可以愿意为所爱之人去死。
其实爱一个人最大的勇气,不是可以为他去死,而是为他坚强的活下去。因为独自走在这个苍凉的人间,是那么寂寞的一件事情,所以此刻我真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努力的走下去,漫步人生路。
梅落回到杂志社的时候向主编报告了陈云诗的情况,却对其自杀的原因只字未提,虽然猜到和楚中天有关,但其实她并不清楚来龙去脉,这是事实。
主编因为她带回来了有用的情报,也不再追究她上班时间擅离职守的疏忽,当梅落疲倦的坐回座位的时候,珊珊和琳达关切的围了上来。
“落落,你没事吧?”珊珊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有些担忧。
梅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无力的说道,“没事,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都太突然,实在是让梅落身心俱疲,脑海里像是有千万条丝线缠绕,解不开,道不明。这样的感受太痛苦了,她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繁乱不宁的心绪。
琳达和珊珊对视了一下,无奈的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留她一个人静一静。
梅落把头靠在座椅上,定了定神,休息了片刻,终于还是起身继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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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楚中天颓然的坐在办公室里,心却是一点都静不下来,想到那个傻瓜竟然会去自杀,他怎么能平静下来工作。他按了按太阳,随即又缓缓拿起桌上的咖啡,浅尝了一口。苏门答腊曼特宁,真是苦的极致。
顾子青敲了下门,就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优雅的坐了下来。
“说清楚了?”顾子青挑眉询问,其实却是肯定的语气,陈云诗会自杀,想来除了那件事,不会有别的原因。
楚中天和顾子青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真是要疯了。
“其实可以做个鉴定更加确信,万一不是呢?”顾子青建议,作为少数的挚友,他自然还是不希望楚中天这样愁眉不展的。
楚中天冷笑了一下,“有这个必要么?”心里却是无尽的苦涩。
“有,因为你爱他。”顾子青说的很坚决。
两个人视线交会,顾子青很从容淡定的宣布这个事实,而楚中天则是脸色惨白。顾子青说出的话是藏在他心里很久很久的秘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当人们有秘密的时候,总会用各种漂亮的包装一层一层的把它包裹好,却不知道再怎么华丽的包装终究会被人拆穿。那么,然后呢?然后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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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提早请假下班后,梅落一个人去了陈云诗的病房探望,记者还围绕在医院门口周围打探消息,希望能拿到一手资料,梅落原本担心自己走特殊通道会被拦下,所以心里有些忐忑,走路也不自觉蹑手蹑脚,如履薄冰。但是一路却是畅通无阻,在她的意料之外。其实梅落不知道的是顾子青老早就猜到她会回来探望陈云诗,已经帮她打点好一切。
一推开白色的病房门,便看见陈云诗的助理在旁边照顾她,看见梅落来了,她的助理很识趣的说:“梅小姐,cdy已经醒了,你们有事先聊,我去医生那边问问情况。”
梅落微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房间。
陈云诗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是很微弱,看着她虚弱的躺在那里,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梅落心一酸,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唤了一声,“云诗。”下了一天的雨,此刻却是放晴了,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从侧面看去小巧的鼻尖点缀着一层浅浅的光晕,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陈云诗却是笑的像个孩子一样,“落落,你看天堂或是地狱都不欢迎我,把我送回来了。”
明亮的眼眸里噙着泪珠,而梅落的眼泪在此刻也是刷的往下掉。
“胡说,是这个世界是还有你太多的牵挂,你还不能离开。”梅落的眼神坚定的盯着她,“云诗,你知道吗?曾经我也想过死,可是死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好?”
陈云诗收回她苦涩的笑容,而是呜咽着说:“落落,怎么办?我原来一直爱着的是我的同母异父的哥哥?除了死亡,我不知道我还能如何结束这样一段深入骨髓的爱恋。”陈云诗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撕心裂肺的痛,可她终于还是向梅落敞开了心扉,梅落是她前行路上的一个榜样,是她一直坚持下去的动力的源泉之一。
梅落此刻也是一怔,怎么会是这样,此刻她深深的明白了陈云诗的绝望和无助。就是因为那么浓烈的爱,才会有那么深的绝望。
陈云诗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头,眼睛无神的盯着天花板,脸色惨白。“他说他可以怜我、惜我,疼我、宠我、喜欢我,但绝对不可能爱我。他说他是我哥哥,他说他有爱人了,但是不是我……”陈云诗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凉。楚中天冰冷的眉眼,冰冷的话语还有她自己当时那冰冷的心,就像是刚刚才发生的画面一样,一幕幕在陈云诗的眼前浮现。
梅落拿出纸巾,轻轻拭去陈云诗的泪,“那你爸妈知道这件事了吗?“
陈云诗摇摇头,“怎么能让爸妈知道,特别是妈妈,她如果知道了,会伤心死的。这事决不能让她知道。”
梅落想了想,对着陈云诗说:“云诗,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离开顾子青么?是因为我是贪污犯的女儿,我爸爸贪污巨款为了治我妈妈的病,而如今我依旧是这样的身份。他和我等于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这样的距离很累,我只能仰望他,而且我和他之间仔细想想还有很多外在的阻碍,可是我不会再因为这个原因离开子青了。因为我知道人生总是会有那么多苦难,只有勇敢面对才能创造奇迹。”她此刻只能告诉陈云诗,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痛苦,但是必须要勇敢。
云诗的秀眉微蹙,她一直羡慕的落落,竟也过得这么痛苦。
洁白无瑕的墙面,浅蓝色的窗帘卷起,阳光幽幽的照进来,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透过房门上的磨砂玻璃,依稀能看到走廊里来往的人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冗长的通道里显得悠远而不真实。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个女孩用惺惺相惜的眼神看着彼此。“落落,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沉默许久,陈云诗才幽幽问道,有些哽咽,她苍白的小脸此刻显得更为瘦削。
梅落心一紧,心疼的看着眼前的人儿,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的一段经历,这段经历在梅落的生命里也是起着很大的鼓舞作用,她缓缓诉说:“云诗,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像是哄小孩一般的语气,陈云诗定定神,随即点点头。
梅落拨了拨陈云诗额前细碎的发,随即开始回忆那一次的旅途,“我在英国的时候曾在一家报社工作,经常有机会去爱丁堡出差,回来的高速列车上会经过爱丁堡,纽卡斯尔,约克,剑桥,伦敦,一路向南,窗外是不列颠绿色的田野,很美很美。但可惜我一直是一个无心看风景的人。
终于有一次回伦敦的列车上,我自一上车就呼呼大睡。窗外逐渐暮色深沉,到了剑桥的时候,我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对桌坐着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他温和的笑着问,小姑娘,你上车一直睡到现在,是否很累。 那一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感动,心里觉得很温暖,我微笑着回答,是的,我很累很累。
我清楚的明白这是孤身一人的在外流离的疲惫,是一种由心而来的倦意。
可当我一侧首,却望见最后一抹绚丽的夕阳正好消失在视野里,那样唯美的景象毕生难忘。殊不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呢?
看我望着窗外风景那流恋的神情,对面的老爷爷又一次缓缓开口道:“逝去的风景远没有现在重要,很累很累的时候睡觉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好方法,你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其他的美好,就会神振奋。”听完这句话,我连连点头。
其实当时我也是一知半解,后来我才慢慢领悟了老爷爷像是智者般的言语。生命就像是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会遇到风雨和困难,可是我们不能一味的逃避,也不能总是流连过去的美景,我们必须勇敢的向前,看看生命到底赐予我们的是什么,如果是暴风雪,那我们就和高尔基一样,大声的呼唤,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因为暴风雨过后必定是风平浪静,风雨过后才会有彩虹。
这个世界处处都有遗憾和苦难,可是如果没有这些,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我们怎么知道应该珍惜什么。
如今想来,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有过好现在,才能不辜负过去,才能创造美好的未来。
有时候用睡觉和死亡去逃避,并不是从黑暗逃离的一个好方法,因为一闭上眼睛,我们反而会被黑暗侵袭,所以我们必须努力的去发现这个世界其他的美好,去寻找属于我们的那道阳光。”
梅落自顾自说着,说的每一个字都确是心中所想,眼神清澈诚恳。她很笨,这些道理需要想很久才想明白,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实践。
其实道理谁不会说呢,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总是困难重重的。因为我们只是凡人,经不住许多的诱惑,也经不住太多的折磨。
陈云诗淡淡的看着梅落,眼眸里有了一些亮光,“落落,谢谢你。我会好好思考这些话,也许我一时半会想不通,但我会努力的想。”
梅落听到她这么说,终于舒心的一笑。“云诗,答应我不再做傻事了,好么,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听罢,陈云诗的嘴角扯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嗯。”这一次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她其实想通了一些事情,或许那一念执着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淡忘吧。只是时间,真的有那么厉害么,可以让她忘记那个人,忘记那段痴痴的爱恋。
此时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大约五六十岁的女子,一身紫色的套装衬得来人的气质很高贵典雅,虽然眼里尽是焦急和忧虑,但是她走路的样子依旧优雅万分。
“诗诗,你没事吧。”那女子望向病床上的陈云诗,语气里尽是担忧。
陈云诗别过头去,不看这个女子一眼,“妈,我没事。”她怕一对上妈妈的眼神,泪水就会止不住的流下来。
梅落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位便是陈云诗的母亲,也就是楚中天的母亲蒋含。她轻声唤道:“阿姨,你好,我是梅落。”
蒋含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孩,谦逊有礼很讨人喜爱,她朝微笑着梅落点点头,“梅小姐,谢谢你照顾我们诗诗。”很温柔的话语,让梅落觉得心里一暖。
随即那女子的眼神又回到了陈云诗的身上,“你爸爸很担心你,他马上就会过来。”
陈云诗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呆呆的盯着梅落,仿佛还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许她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竟也是楚中天母亲的这一事实。
梅落知道她们总有些话要说,所以微笑着说:“阿姨,那我先走了。”随即她看着病床上的陈云诗说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云诗点点头。目送梅落离去的身影,一言不发。随即她的视线移向苍白的天花板。笑容里泛着苦涩。
这个世界很大,风景也很美。我多么希望那些我爱的人们也能爱我,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要怎样坚强,才能坚持爱一个不爱我的人。
如果他会爱你,自然坚持什么都容易,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能让你感动和幸福。
如果他永远不会爱你,你多么努力去感动他,也是徒劳的。
有时候我们真的爱不起那些不爱我们人,因为我们短暂的青春岁月也爱不起。
我的微笑,我的眼泪,我的深情,我年轻的时光只想一滴不剩的为我爱也爱我的那个人挥掷。可是这一切我却全都给了你,我的哥哥,一个我爱却永远不会爱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