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六一章 风雪中的切磋(一)
新年,是一年中最让人放松最快乐的节日。一家男女老小携手到寺庙中祈福,观看酥油花灯,参加诸如箭等形式多样的活动。夜晚围着火盆回忆过往的美好,憧憬未来,制定下一个又一个努力的目标和计划,几乎人人都洋溢着新的干劲和活力。
但是年过完了,首次步入议事厅参政的古格众臣却发现他们伟大的王神情冷酷,嘴角凌厉如刀,威严锐利的暗褐鹰眸仿佛浸染了神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冰雪,淡淡一扫,就是寒彻骨髓的冷。深邃腥煞的黑暗弥漫了王座方圆三丈,王座后壁描绘的口叼生死轮回图的阎魔鬼王在过完新年之后似乎显得越发狰狞可怖。
这样的王他们在年前曾不幸见过一次,当时几乎个个都吓得冒了一身的冷汗。散朝后,不少人想方设法地打探过消息,最后得知王当日除了在上朝前把伺候在身边的一个女奴关进了地牢外,便再也没有遇到什么烦心事的情况后,都有些傻愣了。
王是因一个低贱的女奴而出现反常?这怎么可能?!
被关进地牢的女奴他们都耳闻过,也目睹过。那个女奴是王捕获回来的,本该送到配种房中和男奴配种,结果军獒之首银猊选中了她,变成了獒奴,后来又随银猊伺候在王的身边。她在王身边伺候了两个多月,不但奇迹地完整活着,还拥有了自由进出王寝的特权。
众臣回忆往日点滴,逐渐又觉得这世道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
女奴曾以奴隶之身出现在王家宴会上,还随着王到托林寺观看了冬季法会。那张时刻都恭谨卑微半垂的脸蛋白嫩细滑,清秀可爱有余,明艳绝丽不足,虽并非绝代尤物,但据隐晦渠道透露。该女奴被关进地牢的当晚就被放了出来,从此,睡卧的地方由獒房一跃成了王榻。王亲手喂她喝药,亲口给她哺食,亲自替她涂药疗伤王的情绪好坏真的与那女奴息息相关!
这这种种迹象表明了什么?表明了什么啊啊啊!有没有可能意味着当王的这批侍妃全面死亡后,他们家的姐妹女儿能逃脱被选入的凄惨命运?!
可怜的谷歌众臣又惊又喜,战战兢兢地上完了朝。退朝后再千方百计地一打听,果不其然,本该伺候在王身边的女奴被王当作双修祭品进献给了法王,目前归期不定,难怪王的情绪会如此低迷恶劣。
这个消息好,非常好,异常好。被誉为天神之子的王终于有了凡人的感情,无坚不摧的王终于有了人的弱点。虽然那女奴的身份即使变成了法王的双修莲女,匹配王也仍显低贱了些,但只要不是正妃,随便王怎么喜欢,他们都没有任何意见。现在就祈祷着女奴能快点从托林寺回来,王折磨她一个,总好过折磨他们这一群。
众臣数着日子,小心谨慎地伺候晴不定的王,度日如年,一熬就是二十多天。亲眼瞅着王身周的黑暗腥煞渐渐由冷酷变得暴虐,每日都能听闻中有奴隶或侍喂了獒犬。幸亏王目前尚能勉力控制脾气,还没有朝他们萌生杀意,不过照这种每况愈下的低气压推算,估计那把杀人的刀也快要轮到他们头上了。
今日退朝后,几个重臣被传召到戒备森严的书房内。赞布卓顿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长条书桌之后,鸷的鹰眸冷冷地看向恭谨立在两侧的重臣,等待他们的密报。
“王,这是达拉克国内目前的异动情况。”
大相从袍囊中掏出探子传回的情报,恭恭敬敬地递交上去,行动言语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的累赘。大相之位看似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实则高处不胜寒。要知道箭出头鸟,很多时候,他都是与王直接对话的不二人选。如果摊上个平庸或是宽厚的王,尚能幸运地享受一把权臣的官瘾。偏偏他遇上的是一个英睿而冷酷的王。当年登位之时,王以铁血手段横扫一切阻碍,王权已然凌驾古格所有权势之上,本就不受各大贵族首领的牵制和胁迫。面对所有人,王不论身份贵贱,统统都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态度。
赞布卓顿接过薄薄的羊皮卷,展开略略扫视一遍,鹰眸愈显深暗冷冽。食指轻叩桌案,略作沉吟,吩咐道,“再加派暗杀者,尽量赶在四月之前搅乱拉达克王室。”嘴角讥诮地勾起,平漠冷硬的声音没有半分感情,眸光转向大相对面的副相,淡淡吐出八个字,“集兵练战,五月出征。”
“是。”副相是个三十出头的魁伟大汉,言行间也是恭谨无比,不过大约是经常随王在外领兵作战的缘故,浓眉利眼间不像大相那么谨慎忐忑,反倒透出一股英华内敛的豪迈与严穆。
“攻下了达拉克,阿里速古鲁孙便全是我古格的领地。接下来就该轮到宗喀、亚泽,再来是雅隆、桑耶、逻些”赞布卓顿慵懒优雅地仰靠椅背,机巧的唇角染上嗜血森冷,“主宰这片雪域高原的只能是我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不管是吐蕃王室的直系子孙,还是实力雄厚的各地豪强势力,或是虎视眈眈的大元朝,谁都不能阻拦他扫荡雪域的步伐。
冰寒森戾的浓稠杀气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威势在书房中静静弥漫,压得人几乎窒息。几个大臣的里衣已在不觉间被冷汗浸透了。双双眼中俱是一片纯粹的敬畏。这就是他们伟大的古格王,仿若天神般的存在。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王必定会带领古格子民开创出比吐蕃盛世更为强大繁荣的古格盛世,在雪域高原中锲刻下独属古格的辉煌和荣耀。
赞布卓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几个重臣心怀激荡和满满的敬畏依次鱼贯退出。
厚重的羊绒门帘刚刚放下,室内便徒然传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狠狠摔在了地上,惊得重臣们心头狂跳,脚下徒然生风,转眼就拐进了远离书房的另一条暗道。
赞布卓顿一脚踹翻面前的书桌,适才的威严鸷此刻全数化成狂躁暴虐。他半眯鹰眸,死死盯着地毯上已经碎成残木的案桌,久久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轻轻问道;“烈,法王会信守承诺把猪猡还给我吗?”按照白玛丹增的说法,猪猡体内蕴含了特别罕见的灵气,这样一个对修行极为有益的女体,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真舍得还回来?
一直立在他身侧守卫的释迦闼修微微惊愕,暗色长眸转瞬浮出一丝淡不可见的笑意,冷酷坚毅的王居然也有像小孩子般患得患失的一天?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奇况。
“王,法王——”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接着道,“据臣下所知,这么多年来,法王从未对您食言过。”
鸷暴虐的视线从书桌的残片缓缓移到释迦闼修脸上,讳莫如深,“你说得对,这么多年来,法王从未对我食言过,”赞布卓顿停了停,幽厉笑道,“不过,他总会将些险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你说,他会不互炼制了猪猡的灵魂,只还一具体给我?”
释迦闼修一滞,的确,法王的子看似温和仁慈,实则极端恶劣,据以往的经验,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提起的心又落回原位,沉声道:“不会,如果臣下感觉无误的话,法王因那股罕见的灵气而对猪猡有种奇怪的疼爱。”
赞布卓顿闻听面色更冷更沉,鹰眸里急速掠过一抹杀意。他蓦地站起身,右手按住腰间的魂刀刀柄,冷声道:“你我很久灭有切磋过了,今日去山顶战上一战。”说完,率先迈步跨出书房。
“是。”
释迦闼修笑应紧随,右手也向腰间的刀柄,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而王,居然隐忍得出乎意料的久。
百六二章 风雪中的切磋(二)
天空霾层层,仿佛随时都会倾压下来。雪风虽不是很大,却也呼呼地刮着,割得肌肤生疼。鹅毛般的雪片零零散散地在风中飘飞,好似舞蹈的灵。
古格王山顶的防护墙边伫立着上百个彪悍的王侍卫。为了对付严酷的寒冷,他们穿着厚重的皮袍,戴着能将脖颈、脸颊和口鼻一起包裹的皮帽,连持矛的手也笼上了厚厚的羊皮手套,只露出一双双兴奋的眼睛。原因无他,古格国两个武力值最高的男人将要在风雪中切磋武艺。这对崇尚强者的博巴人,尤其对经常上战场的博巴男人来说,自然是一场堪比冬季法会的盛世。
十几丈外的空地上,两个昂藏男人渊停岳峙,与侍卫的严实包裹截然相反,都没有戴皮帽,只在脑后用一绸带将头发随意束扎,身上的厚实皮袍从上半身褪下,牢牢地束扎在腰间。厚重的袍角在凛冽的雪风中猎猎翻舞,散落的几缕鬓发在冷肃深刻的面庞间肆意飞扬。
王手中的魂刀泛着诡谲的乌金寒光,列队正手中的长刀泛着森戾冰凉的雪亮银灿。人,凛然如刀锋利。血腥杀气从两具颀长健硕的身躯中层层叠叠地散开,带着毁天灭地的悍厉和威煞。飘飞的雪花仿佛被几乎凝成实质的腥厉杀气所震慑,竟没有一片敢落在两个男人身上。
远远观战的侍卫们也感受到了那股比雪风还要冷厉可怕千倍的强烈杀气,几乎窒息的同时,血中的战意被瞬间激发,一双双眼眸更是由兴奋转成狂热。
王和烈队正大人并不是次在他们面前切磋武艺,但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释放出如此多的杀气。这杀气已不像切磋,而像生死搏斗了。
锐利鹰眸深不见底,威严冷鸷,犹如面对死尸的神鸟秃鹫。犀利长眸墨色沉沉,残佞森寒,仿若草原中的独行苍狼。他们一个是王,一个是臣下;一个拥有吐蕃王室旁系血统,一个拥有象雄王室血统,数百年前,吐蕃和象雄的争斗似乎在这一刻出现了延续。但是,他们体内还流淌着另一股不为人知的同样的血,他们是同母异父的血脉兄弟。
兄弟?赞布卓顿心中冷冷一笑,死在他手中的血脉兄弟不差这一个。无论以往情谊再深再厚,但凡谁存了一丁点不利于他的私心,都只有一个下场——死!枉费白玛丹增一世聪明,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让烈释迦闼修知道他们同母异父的真相。
自从法王挑明真相,他二十年如一日的忠诚便在王心中摇摇欲坠。王对他有了怀疑,有了防备,虽然便面没有大的改变,但内心已然不再将他视为最信任的臣下。与王的这一次切磋要么生,如愿以偿地与王共有小猪猡。要么是死!
赞布卓顿和释迦闼修沉寂凝重地对峙着,谁都没有率先出手的打算。
一头高壮雄健的银灰獒犬和两只优雅健美的雪豹突然出现在空地边缘,蓝色三角吊眼和金棕豹眼灼灼地注视着空地中始终保持不动的两具高大身形。
俄尔,蓝色三角吊眼沉冷下来,残忍毒辣的猩红光芒从眼眸中闪掠而过。银猊前爪刨雪,突然仰头发出一声如雷闷嗥。
这一声闷嗥好似一枚重磅炸弹炸破了凝滞的对峙,但见两条静立的身形倏地一闪,紧接着“锵”地一声金属相交的重击从呼呼的风雪中传出,隐隐飞溅出几颗火花。
“来得好!”赞布卓顿厉声笑道,鹰眸嗜杀之光大盛。手腕快速翻转,魂刀已荡开长刀,裹挟风雷劲风如闪电般斜削向释迦闼修中腹。
释迦闼修也是微扬唇角,眼中尽显狰狞凶光。长刀及时回防,拦住斜削的魂刀。同时半侧揉身欺近,右腿似风横扫赞布卓顿腰侧,伴随着一声沉喝:“王,小心了!”
刹那间,只见人影腾挪闪移,刀光漫漫,劲风激狂,金属拳脚的交接碰撞声不绝于耳,腥厉杀气化成道道锁链,勒喉索命。地上厚重的积雪被翻卷成雪末儿,仿若烟尘般四下飘散。凛冽的风和大片的雪被密织如网的杀气和斗气活生生地撕裂、粉碎!
没有人敢靠近一步,所有观看者的双脚好像全都被冻结在了原地,眼中的狂热也被无边的惊惧和震骇取代。他们只知道以往战场上的对手没谁能在王和烈队正的刀下走出十招,只知道王和烈队正很强悍,但究竟强悍到什么程度,却没有深刻的概念。直到目睹了此刻的切磋,他们才算是真正了解王和烈队的实力,说是令人战栗恐惧也毫不为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招一式皆是致命杀招的切磋仍在继续。侍卫们大多数已经看不清迅捷如风似电的搏斗招式,不过依然个个面带敬畏地看着这场好似永远分不出高下的彩绝伦的切磋。忘记了眨眼,忘记了欢呼,甚至连呼吸也几乎忘记。
锵——
一串耀眼的火花在雪雾中跳跃而起,模糊闪动的身影倏地静止。一个身形霍然挺立,幽暗的魂刀架在了强健的脖颈边。一个身形单膝跪在雪地上,右手持刀,刀身直雪地支撑。一道殷红从紧握的刀柄处沿着雪亮的刀身蜿蜒滑落,触目惊心。方圆四五丈内,深达两尺多厚的积雪全被掀了个身,布满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深刻刀痕,不少地方还露出了深埋的褐色石地。
雪风呼呼地吹刮,山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观战的每个侍卫突然间都无法确定这场巅峰切磋是否已经结束?王的那把魂刀还是次架在了他最信任的烈队正的脖子上。
赞布卓顿的头顶冒着嫋嫋白烟,一脸一头的细密汗水,气息有些凌乱。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身前的男人,鹰眸依旧深不见底,只是里面的嗜杀逐渐淡去。
“烈,你输了!”
“是,臣下输了。”
暗色长眸毫不卑微地仰视回望,里面的凶狞残佞之光已尽数收敛,浮起极淡的笑意。英武犷的面庞也挂满大颗大颗的汗珠,呼吸急促,眉眼间有对技不如人的坦然接受,也有对死亡的无畏淡漠。
“你不是输在武技上,而是输在那一半神佛仁慈和天生的体力上。”赞布卓顿冷漠的声音很淡很轻,除了离他最近的释迦闼修能听到外,其余的人只能听到呼呼的雪风声。
释迦闼修等急促的呼吸略略平缓后,才扬起唇角,淡淡道:“无论发生什么事,臣下对王的忠诚永远不会改变一丝一毫。”
“哪怕终极灌顶后,你的实力能与我并驾齐驱?哪怕我命令你从此不得再靠近猪猡半步?”
“是。”极短的一个字音听似没有什么感情,却力重千钧。
赞布卓顿眉梢一挑,手中魂刀在半空划出一道幽冷的半弧,铮地一声回了刀鞘。烈的刀尖在触到他的手腕时,斜进了雪地,而他的刀锋也正因这电光火石的一斜,没有削下烈的头颅。在那一瞬间,他的脑中突然浮出许许多多不该出现的杂乱画面。心,犹豫了。
“烈,”他抵唤,接着静默许久,才又低幽道,“其实,在我将那匹宝马分送一半给你后,就暗暗视你为兄了。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我的同母兄长。”他慢慢背转身,束发的缎带已在激烈的打斗中脱落,微卷的棕黑长发如有生命般肆意翻舞,“烈,共享猪猡吧。还有,别让我失望。”
“是”
释迦闼修望着逐渐远离的巍峨背影,暗色长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视线转移到右手腕上的寸长伤口。血早已凝结成冰,细细一线红痕只要再深半毫,就能伤及筋脉。手腕一转,地长刀入鞘。他双膝跪地,额头轻触冰雪,伏地叩首,行大礼恭送他的王,也是他的同母兄弟。
银猊使劲摇摇毛发,将身上的积雪抖落,对两头雪豹闷嗥一声,雪豹点头应和。三头野兽立刻撒开四爪,尾随在了赞布卓顿身后。
这一幕永远地铭刻在了在场所有侍卫的心中,至死不忘。王是古格最伟大的王。烈队正是王最信任的臣下。王与列队正都是古格的骄傲,是他们的骄傲,此生能与列队正一起追随王,是神佛赐予他们的幸运与荣耀。
上百双敬畏爱戴的眼眸中独有一双棕色大眼闪现的是满满的愉悦玩味,显得格格不入。
白玛丹增,我亲爱的法王,你的离间挑拨似乎没有奏效喔?还是说。你心里本来就存了两种不同的结果?啧啧,你可真是有够无聊恶劣的。
百六三章 赞布卓顿的心思(一)
王半山腰有一个七八平米的温泉池,池子恰好位于山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势。池子上面无顶,背靠山壁,面朝陡峭的悬崖绝壁,旁边是一座高耸的佛塔,不远处是依山势起伏而建的防御石墙。池水淡绿透明,冒着白色的烟雾,边缘最浅处约莫三尺,中间最深处则有五尺左右。池边和池底都用温润的昆仑玉石镶铺,进水管道和出水管道永远敞开,保持着水温和水量的恒定。池边没有侍伺候,只有一头银灰獒犬和两只雪豹躺卧守卫。
赞布卓顿闭目沉在水底,强健高大的赤裸身躯随意地在水中舒展。放过烈,不仅仅是因为烈毋庸置疑的忠诚,还因为他要主宰雪域高原,烈是他不可或缺的臂膀。而他要在以后的争斗中护住猪猡的安危,也需要依靠烈的强悍。
紧闭的眼眸突地睁开,在热水涌进眼眶的刹那迅速从水中坐起。他伸手抹去脸上多余的水珠,将湿漉漉的半卷长发全部往后拨去,露出饱满完美的光洁额头,好似刀削斧劈的凌厉五官。肌贲张的上半身斜靠池边,平展双臂,仰头遥望沉的天际,仁冰凉的雪花一朵一朵地飘落在脸上。鹰眸渐渐眯起,眸色如渊水深沉难测。
再坚定的忠诚,再亲密的血缘有时也抵不过权利的侵蚀和诱惑,他对烈至始至终都没有给予毫不保留的信任。不,准确的说他内心深处从未对哪一个人有过全然信任,他所真正信任的永远只有他自己。谁掌握了至高的王者权力,谁就要承受王者永恒的寂寞,神佛的赐予很公平。
可是,这也实在太过寂寞了些。所以,他才会在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女人后,不顾她低贱的奴隶身份,也不顾她激烈的挣扎抗拒,强横地将她牢牢抓在手中。
一片片晶莹洁白的雪花打着旋儿,刚刚落在温水上,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喜欢就如同这些雪片,不管当时有多浓烈,可能最终也经不住岁月的流逝和消磨。他只想趁他还拥有喜欢这种情绪时,尽情地去享受放纵一番,以弥补那份将永远盘亘在灵魂深处的王者寂寞。
“银猊,你说当猪猡体内的那股罕见灵气消失后,白玛丹增还会对她有奇怪的疼爱吗?”他伸手抚上银猊硕大狰狞的脑袋,轻声问道。
“嗷嗷嗷——”
银猊惬意地半眯三角吊眼,低声闷嗥。
“不知道?”赞布卓顿兴味十足地挑起眉梢,继续问道,“烈对猪猡的喜爱和他对我的忠诚,哪种感情会更持久些?”
“嗷嗷嗷——”
“还是不知道麽”他似乎问上了瘾,“我对猪猡的喜爱会持续多久?”
“嗷嗷嗷——”
“你对猪猡的喜爱会持续多久?”
银猊软趴的耳朵突地竖立,半眯的三角吊眼熠熠生辉,深邃陈静的兽眸中浮起一丝能称之为深思的神色,好像两颗神秘的蓝宝石。过了好一会儿,它才低嗥出两声。
这两声不是威猛的闷嗥,而是有些含混缠绵的哼嗥。仔细辨析,似乎还有几分难言的尴尬和羞涩。
赞布卓顿嘴角一抽,盯着它凶狞的三角吊眼认真看了两眼,抚揉獒头的大掌突然轻轻拍它一下,笑嗔,“你个畜牲,竟然敢回答很久。怎么,仗着猪猡会在你面前欢笑撒娇,獒尾巴就翘起来了?”顿了顿,他半真半假道,“不过你如果真能一直喜欢她,那么等我厌倦她之后,就把她剁碎了送给你吃。”
银猊砸吧砸吧獒嘴,伸出嘴外的半截猩红舌头顿时泛滥出好几串涎。它哧溜哧溜地吸了吸,突然站起身,半伏前肢,连续做了好几下猥琐至极的挺耸动作。然后直立蹲坐,三角吊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容有些僵化的男人。慢慢高抬起两条前肢,暴露出一从毛绒腹沟处挺伸的腥红硕长器。
面前这头野生头獒的身躯本就比普通獒犬高壮悍猛许多,重伤送到白玛丹增那里时又不知被喂食了什么诡异东西,下身器完全膨胀伸出后,竟比儿臂还要长。此刻,那尖大微弯的鲜红头顶端还渗出了点点黏,看起来着实丑陋可怖。这畜牲,竟然还肖想着奸猪猡。
“滚!”
赞布卓顿气不打一处来,心烦意乱地挥臂冷喝,差点失手打上那腥红的器。多亏银猊动作敏捷,后退一个蹬踢,急速退跃三尺,这才避免了一场沦为阉狗的悲剧。
“嗷——嗷——”
它前肢低伏,菊花尾巴讨好地卖力摇晃,蓝眼委屈而谄媚地瞧着赞布卓顿,喉管里小心翼翼地哼哼闷嗥。
赞布卓顿霍地从水池中站起,抬脚走出池子,于高处冷冷地睥睨匍匐脚下的野兽。丰润的赭红唇瓣冷意森然,微微一撩:“你真的喜欢猪猡?”
“嗷——嗷——”菊花尾摇得更欢。
“那你慢慢等吧。”赞布卓顿唇角轻勾,“等我对她彻底失去喜欢之后,就遂了你的心意,也不枉你对我的忠诚相随。”他击掌示意等候在山体石室中的侍前来更衣。
“嗷嗷——嗷嗷——”
银猊欢欣地撒开爪子沿着水池来回奔跑。最后竟兴奋地叼着一头雪豹的脖颈,将其拽进温泉池中一起扑腾。
赞布卓顿穿戴好皮袍,看看还在水中撒欢的银猊,一度放下的心又有些患得患失了。严格说起来。他是从银猊爪子下夺走猪猡的。那么,不排除白玛丹增从他手中夺走猪猡的可能。他适才给银猊画下一个大概永远也不会实现的美丽大饼,难保白玛丹增不会也给他许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实现的美好承诺。猪猡什么时候才能改善体质,承受住他的欲望,本就没有约定明确的时间!万一是一年、两年、三年,甚至十年呢?该死,他怎么会犯下这种低等错误!不再理会银猊和雪豹,迈步急匆匆地踏进暗道。
百六四章 赞布卓顿的心思(二)
“烈!烈!”甫一踏进暗道,他立刻扬声唤道。
“臣下在。”释迦闼修从暗道左壁的小石室里闪出,在切磋中破损脏污的衣袍已经更换。
“你马上去托林寺一趟,看看法王给猪猡的疗伤进展如何?”
释迦闼修一愣,法王要利用小猪猡为他进行终极灌顶,如果准备妥当了,自然会派人通知他的,没必要中途巡查吧?这种不信任的行为会让法王生出不悦的。但在看到王眉眼间的沉厉霾时,他又自觉地将劝阻的话吞咽进肚。
罢了,王对法王就从来没放心过,也不差这一次。何况能奉王令光明正大地去看看小猪猡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二十多天不见小猪猡,他想得心都有些疼了。如果不是怕加深王的疑心和防备,他早就按捺不住思念去托林寺了。
“是。”他力持漠然地应道,身形迅速消失在暗道中。
赞布卓顿这才放缓脚步,唇角抿成凌厉冷硬的直线。白玛丹增说得没错,博巴人自古就有共妻的婚俗,未曾嫁娶的男女在欢爱上也极为随。而且猪猡不是他的王妃,只是个玩物般的奴隶。在雪域高原,权贵之家的血脉兄弟共享一个女奴是再寻常不过小事。
穿过曲折向上的暗道,冬寝殿近在眼前。
守卫在寝殿门口的数个侍卫一见王回转寝,立刻单膝下跪行礼,候在寝殿外间的侍也早已伏跪两侧已迎王驾。
赞布卓顿对侍卫们点点头,示意他们起来,抬脚步入寝殿。跟随在他身后伺候的侍躬身恭谨地撩开厚重的羊绒门帘,一股暖洋洋的热气顿时扑面而来。
他脸上的冰雪冷漠在这股暖热的熏蒸下,似乎有了些微融化,沉厉鸷的暗褐鹰眸不自觉地往宽大无比的床榻上瞧去。旋而,眼中的柔软消失不见,只余深不见底的幽黑。
“全都出去。”他淡淡道。
六个侍轻轻应诺一声,脚步轻巧地恭谨退出。
赞布卓顿置放在身侧的双手难捱地握紧成拳,缓步往床榻行去。床榻上的厚软被褥按照他的吩咐并未折叠,只是随意地铺着。在门帘撩起,暖热扑面的刹那,他恍惚看见一个粉嫩可爱的女人正抱着被褥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翻滚,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圆润小猪。黑曜石大眼懒洋洋地半眯着,粉嫩嫩的花瓣圆唇微微嘟翘着,让人恨不得将她抱进怀里使劲揉搓啃咬。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腹中突如其来的燥热,坐上床榻,拉开铺着的被褥,暗沉眼眸中掠过一缕失落。环顾内室,无论是地毯中间的八宝巨轮内,还是临崖的水晶窗户边,或是靠墙角的地毯下,都没有猪猡的身影,却又都仿佛留下了她的身影。她的哭号、欢笑、乞求、痛喊一直萦绕在室内,久久不散。
大掌轻轻抚上白绒毯,那日,她的鲜血几乎浸染了大半张绒毯,一张清秀的小脸痛得扭曲变形。是他不好,为了抢在白玛丹增之前占有她的纯洁,竟将她活生生地撕裂了,她以后恐怕会更怕他更想逃离他的身边吧?可是,在他对她的那份喜欢没有消失之前,他是绝不会放她走的。即使将来那份喜欢消失了,他也不会放她走。他对银猊说的话一半假一半真。假话是将猪猡丢给它奸,真话是将猪猡剁碎了喂它。
丰润的赭红唇瓣微微掀起,露出一丝诡异狠的笑容。他从银猊的爪下夺过猪猡,乏味了就将她还进银猊的肚子里,不是很有趣麽。以后看到银猊,说不定他会偶尔想起自己也曾喜欢过一个女人,想起曾有一个喜欢的女人慰藉过他的寂寞。
发还未干透,不能入睡。他踢开脚上的羊绒软履,斜倚床榻,拉过被褥盖在腿间,从床头拿起《喜乐无上双修密续》,在夜明珠壁灯下阅读起来。
小时候在王看过太多的男女糜乱,他对两之事没有半点好奇,连带着对双修密法也没有半分兴趣。自十七岁登上王位起,他每隔两个月与一个女人交合,目的不是为了享受男女欢爱的极乐,而是为了调节体内的刚猛脉轮。他知道女人身体的美丽,也知道女人身体的柔软,不过再美丽柔软,他也没耐玩弄,只是进入、抽、汲取需要的红色露。
用来交合的女人会从交合中知道他身体的秘密,所以他从没打算留她们命。交合中随暴虐,毫无半点怜惜。五年来,还没有一个女人能残喘着活到交合完毕。
但现在一想起那日猪猡痛苦凄厉的哀嚎,鲜血淋漓的破损下身,以及泪水滂沱的煞白脸蛋,口就泛起一片针扎的痛。大约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所在:不喜欢的女人,任她风情绝丽,落在他眼中都只是一个工具。喜欢的女人,即便仅仅清秀粉嫩,落在他眼中也可爱诱惑得不得了。
他喜欢猪猡,既想折磨她、蹂躏她、欺压她,又想溺爱她、疼宠她、纵容她;既想在她身上留下各种痕迹,让她狠狠地痛,在痛中把他铭刻进灵魂,又舍不得她流泪哭号,痛恨她的抗拒挣扎和冷漠沉默。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将她压在身下撕裂成碎片,还是想将她揣进心窝里舔吻呵护?
如果她能对自己真心实意地撒撒娇,笑一笑,或许他就知道自己最终想要怎样对待她了?不经意间,他又回想起她和银猊欢闹的场面。那是他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娇腻和欢欣。在她心目中,他这个古格王难道还不如一头畜牲?
他眸色冷硬地看着手里的书页,页面上彩绘着一幅喜金刚站立双身画。喜金刚怒相蓝身,八面十六臂四腿,以舞立姿安住于莲花日轮四魔重迭座上,左右中央两手持颅碗拥莲母。莲母身青灰色,一头三目,右手持弯刀,左手持颅碗,左腿屈立,右腿紧缠父佛腰部。双尊均裸身,拥抱威猛而协和,却极度地扎刺眼睛。
回忆起猪猡花径里媚竭力推挤绞缠,滚热鲜血浇淋浸泡阳物所带来的绝妙销魂滋味,被压下的那股燥热又重新在小腹中灼烧起来。下身半隐的阳物带着炙热从腹内挺硬出来,胀得发疼,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饥渴。他微微叹息,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猪猡才能将双腿缠在他腰间,在他怀里欢愉地承受他的欲望。
白玛丹增通双修密法,释迦闼修也不遑多让,如果成为莲女的猪猡和他们双修交合后留恋起他们给予的欢愉,不肯随他回不,他决不允许这种情形出现!烦躁地将手里的书摔到地上,他揭开身上的被褥,下床榻套上软履快速走出内室。
百六五章 赞布卓顿的心思(三)
“王。”一直跪候在外间的侍连忙伏地行礼。
“去侍妃室。”
自打猪猡睡上他的床榻,莫名的,他就特别厌恶内室里再沾染其他女人的气味。所有进入寝殿伺候道德侍被勒令不得涂抹任何脂油香粉,也不得携带任何含气味的东西入室。猪猡去托林寺至今二十多天,他甚至没在寝殿内处罚一个人,生怕脏污的血腥气破坏了她留下的清茶香气息。
六个侍悄然无声地跟随王向侍妃室行去,神色和眼睛一如既往地恭顺无波。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去,就会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惨死。
王的临幸不是荣耀,二是死亡。
转过一条狭窄的暗道,眼前豁然开朗,十几个洞窟室排列有序,这里便是历代古格王后妃子群居的地方。如果以中原封建王朝的后居所来对比,确实简陋了千倍不止,但比起众多古格子民的居室,每间石室又奢华富贵到了极致。
通往后妃室的暗道有侍卫严加把手,每间居住了妃子的室门口站着一个到两三个人数不等的侍,后妃的地位高低可以据室门的描画装饰来判断。目前只有描绘着白色月亮和祥云的侍妃室有妃子居住,其余四间侧妃室全部空无一人。这空荡的情形从古格开国至今算得上是个罕见的奇迹,而现任古格王赞布卓顿颁布的一条“所有侍妃限在室内和室门前活动,擅入暗道者,格杀不论。”的严令下,更是让曾经花团锦簇,热闹非凡的后居住地变得冷冷清清。
换句话说,现任古格王本不是在养妃子,而是在养家畜。等兴致来了,或是时间到了,就拖出一直宰杀,这也是古格众臣为什么不愿让自家的女儿姐妹入的原因。与其送入给王当家畜一样圈养宰杀,博得一个表面荣耀,不如拿来和各大贵族联姻,这样还更有实际意义些。
守在门外的侍见到赞布卓顿,吓得赶紧跪地行礼。居住在内室的各个侍妃也闻声赶到各自的室门口,伏跪迎接王驾。
“都抬起头来。”赞布卓顿站在距五个侍妃室门口约三尺开外的地方淡淡命令道。
五个侍妃忐忑不安地抬起头,一双双美眸透着压抑不住的惊恐,脸颊都有些不健康的青白,那是久不见日光的缘故。
她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明艳的、清丽的、娇俏的,风姿不一,个个美貌,其中模样最美的少女明显不是博巴女人。她身着水红色织锦水獭盖皮袍,披散着乌黑发亮的长卷发,眉心点了一粒鲜红朱砂,戴着黄金鼻钉和唇钉,婀娜绰约,优雅高贵,有种风华绝代的慑人魅力。最特别的是那双微微凹陷的妩媚大眼里没有多少恐惧,反而隐隐萦绕着一股淡薄如烟的忧伤。
这个女人赞布卓顿微眯鹰眸,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几个月前天竺某个大权贵进献给他的。当时他心情好,便随口将她封为侍妃,活着扔到后中了。
就用这个女人了!他做下决定,跨进天竺少女的室。
看到天竺侍妃门前的厚重门帘放下后,其余四个侍妃全都劫后余生地瘫软在地。
没入前,她们都是古格国之外的贵族娇女,在家时也曾耳闻过一些关于古格王的传言。他是天神之子下凡,英睿果敢却冷酷暴虐,令臣民又敬又畏。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们美好富足的家园会被这样可怕的王率兵踏破,恐怖的杀戮与鲜血在她们心中留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创伤。
本以为成为侍妃后,至少不用担心丢掉命。可是在这座暗的王中居住了几个月,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据闻,在古格王覆灭普兰回当晚传召侍寝的那名侍妃已经成了獒犬口中的美食。
天竺侍妃容貌虽美,却从不出室与她们交谈聊天。她不是被古格王掠夺回的,而是由天竺权贵进献给王的。或许,不了解王的冷酷血腥才是最幸运的。至少在死亡来临之前,她不会像她们这样备受恐惧的折磨。
侍在室内角落处又置放了三个暖炉,矮桌上摆满美酒吃食后,陆续从室中退守到门外。
赞布卓顿从少女手中接过斟满美酒的宝石银杯,并不放到唇边啜饮。他端着酒杯,鹰眼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姿态恭谦却不显一丝卑微的异族少女,漠然问道:“叫什么名字?”
“德央拉泽。”少女跪在他面前,半垂着头,轻声回答。声音不清亮,但很绵柔,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
赞布卓顿将美酒一饮而尽,把玩着银杯,对德央拉泽咧嘴一笑,又淡淡吐出两个字:“脱光。”
德央拉泽蓦地抬起头,双手紧紧抓着袍襟,妩媚的眼睛睁得更大。她惊惧地盯着面前这个身躯昂藏强健,威严尊贵的凌厉男人,眼里的那抹忧伤逐渐浓郁。
“是”
长翘的羽睫无力地垂落,她颤抖着慢慢解开腰间的束带,脱下厚重的皮袍,再脱下夹衣夹裤。双手抖颤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慢褪下了轻薄的粉绸里衣裤,颤颤巍巍地站在赞布卓顿面前。
少女青春而极富弹的胴体呈均匀俏丽的浅棕黑,肌肤光洁无瑕,散发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她状似羞涩地低垂着头,弯曲的脖颈优雅秀丽如天鹅,房高耸饱满如峰峦,腰肢纤细柔韧如绿枝,后臀丰腴挺翘如满月,小腹平坦柔软,没有一丝赘。织细柔嫩的小手遮挡在修长笔直的双腿间,却又没能完全盖住簇生的浓黑毛发,半遮半露间平添了十分喷张血的诱惑。
猪猡穿着衣袍看起来也很苗条,不过衣服一脱,除了脸蛋和脖颈没怎么长外,纤细异常的骨架上全都长满了软滑的嫩。她的房也是高耸饱满的,臀瓣也是丰腴挺翘的,捏起来弹十足。水蛇般的腰肢近乎浑圆,的小腹微凸,哺食多了,会凸得更厉害些。她的双腿间没有半毛发,隆起的小阜光滑嫩,罩在掌心里握揉,感觉分外舒适。她的肌肤是白嫩嫩、粉莹莹的,每每把她揉搓狠了,上面就会留下紫红的瘀伤,让他又爱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