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再现
第六十一章:
从医院出来後,乔氏夫夫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到了海边──看海。
借著大海的美景,叶定决定对乔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促膝长谈一次。他告诉乔白,自己是个男人,肯为他生孩子已经是打破了底线了,再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乔白就说,既然底线已经打破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啊。
叶定说,那不行,身为21世纪社会主义健康向上积极乐观的大好青年,绝不能借故堕落。
乔白反驳:这不叫堕落,这叫为爱牺牲。
叶定解释:爱不是盲目的。
乔白又说:不都说世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是母爱吗?母爱都是无私奉献的。
叶定纠正:我是爸爸。
乔白纠正:孩子你生的,你就是妈。
叶定大骂:放屁!老子是爸!
乔白怒拍:我才是爸!
叶定扇他一个耳光:老子不生了!
乔白幽怨地看著他: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不生也得生。
叶定气的直打跌,怒指他: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混心思,你那哪是为儿子著想,你他吗就是为了逞一己私欲!
乔白眯起眼,笑的倾国倾城:谢谢你这麽为我著想。以後我会大方点,和儿子一边吸一个的。反正你有两个小咪咪。
“乔白!我x你大爷!”狮子怒了,扑过去,滚扑撕咬!
“放过我大爷吧,他只是个孩子!”乔白闲闲地一避,再闲闲地一伸手,狮子就落入怀中,还被他无耻的啵了一大口(┘3└)。
叶定那个气啊,气自己瞎了狗眼,竟然觉得这家夥是个好男人,还愿意为他生娃!
乔白那个得意啊,得意自己手段高明,定定再怎麽闹腾,还不是乖乖扑到自己怀里给自己亲亲。
眼前是海,後面是沙滩,左边是游人,右边也是……游人 = =
这对无耻的夫夫,闹著闹著竟然就在这麽多双眼睛下,kiss了起来。亲的那叫一个火热啊,法式热吻估计都不如他们。
有小孩吓哭起来:妈妈,我好害怕!
妈妈赶紧捂住他的眼睛,将孩子抱到了一边:不怕不怕,你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有老人自戳双目,痛骂:现在的年轻人,简直就是西门庆潘金莲转世!竟然当众就乱起来。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有年轻人站在一旁围观,为了看清楚,还不停地换角度看。看到最後,被乔白一脚飞到了海里。
“再看收费!”
叶定已经被吻到接近窒息的地步。大脑严重缺氧,导致智商暂时降到1岁儿童的水平。
乔白便趁机说:定定,你愿不愿意给我们孩子喂喝?
定定点头:我愿意。
“好乖好乖。我爱死你了,来ua~”
“ua~”
两人撅著嘴,又啵了一下(┘3└)。
叶大医生就这样被第二次拐卖了= =
两人手牵手,像初恋少女般往家走,还没走出海滩,就被身後传来的一声尖叫惊醒。
“杀──人──啦!”
乔白和叶定对视一眼。
只一眼,便了解彼此心中所想。
乔白拍了拍叶定的肩,说:“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不行。”叶定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乔白看著他。
几十秒後,他点点头,“好。”
与其丢下他一人危险,不如将他随时带在身边。只有在自己身边,那才是最安心的。
两人迅速跑到人群中的出事地点。
人很多,可是都在吐。
被人包围著的海滩上,有一滩猩红的血迹。海风一吹,腥味便飘了过来,扑入叶定的鼻尖,叫他胃部一个收缩,隐隐作呕起来。
透过人群的缝隙,可见一双腿伸在那儿。
腿是光裸的,很细,皮肤微微糙,但仍可从形态上辨别,是一双女人的腿。
叶定心头忽然一跳,一股不祥之感涌出,下意识地想逃避。可是乔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让他无处可退缩。
乔白亮出自己的法医证,对围观群众说,对不起,请让一让,我是法医。
围观群众一听他是法医,立刻主动让开道儿。
於是,被人挡住的尸体便露了出来。
女尸。
年轻的女尸,全身赤裸,不著一物。
腹部被切开,呈一个黑红色的血窟窿。
骷髅上方,是一具已经成人形的婴儿,肚脐上甚至还连著脐带。倘若不是它的肚皮也被挑开的话,叶定甚至会怀疑他下一秒就能哇哇哭出来。
有那麽一瞬间,叶定失聪了。
耳边什麽声音都没有。
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了静态的电影。
他的眼睛,没血水湮没。
作家的话:
祝大家国庆快乐~
我大概生病了
第六十二章:
献给我亲爱的莉莉姆,叶定叶先生:
我爱你的肌肤,如白雪。
我爱你的触,似冰般冷酷。
我也爱你流下的每一滴眼泪,以及你正迷失的生命的方式。
我爱你眼中的绝望
我爱你如酒红唇
我贪恋你的气息,让它穿越我的身体,震颤著我的灵魂
我爱你耗尽自己的方式
我的莉莉姆,你如此美丽
你已被美丽彻底的撕裂
我的莉莉姆,你将随著原罪飘逝
我要将全世界都送给你,我的莉莉姆,我的暗夜女神,我的母之神。
你忠诚的信徒
敬上。
这封情书,被孕妇捧在双手间,合在口处,呈一个奉献的姿势。当乔白发现它的时候,叶定已经打开了它,并阅读了它。
男人看完後,脸上并没什麽变化,麻木的,无情的,抖落掉情书上的血,问乔白:“告诉我,这是什麽意思?”
乔白把情书拿过来,作为证物,不能破坏掉,只能将它收好,非常冷静非常镇定地告诉他:“叶定,这不关你的事,你勿要自责。”
“不关……我的事?”
“是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为这件事自责,明白吗?你记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大约是察觉到叶定的心情,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但是语气却少有的强势,带著命令质的。
这时候,警车已经赶了过来,迅速将现场封锁。威尔斯跳下警车,直奔两人所在地,劈头就问:“到底什麽情况?”
乔白没说话,将血书交给他。
威尔斯看後,脸色微变,然後望向叶定,说出与乔白一样的话来。
“叶医生,这件事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请快快忘记它。”
叶定点点头,似乎是了解了他们的意思,又好像没有了解,只是说:“我知道了。”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死灰一片。眼神也失去了光彩,嘴唇一直轻微地颤抖著,似乎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将他逼至了极限。
“你知道就好。”乔白走过来,搂住他的肩,“我送你回家。”
威尔斯却一把拦住他:“这里暂时离不了你。”
“我得送他回家。”
“可是……”
叶定轻轻推开乔白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声:“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行,我得送你回去。”乔白的态度很坚决,没有商量余地。
威尔斯无奈,只好点头批准,交代他速去速回。
一路无言。
到家之後,乔白就放了热水,将叶定抱到浴室里,给他冲了一个热水澡,洗完後,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回卧室,放到床上,给他盖好暖暖的被子。
“你在家等我,不要多想。我一会就回来。”他俯下身,在叶定额头上落下一吻。
叶定闭上眼,有些虚弱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乔白忧虑地看著他,忽地说:“我不去了,我在家陪你。”
叶定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道:“你去吧,那是你的工作。”
“可是我担心你……”
“我没事。”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般,他突然坐起来,给了乔白一个吻,“你去吧,我真的没有事。我等你回来。”
话都说这一步,乔白不得不点头答应。毕竟他也不愿给威尔斯惹麻烦。
“那好,我去去就回。你在家乖乖的。”
离去前,他将家里所有的门窗都锁好并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都没有疏忽後,才开车离去。
乔白走後,叶定躺在床上开始入睡。
没有梦,很平静。
睡了大概半小时後,他突然惊醒,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隐隐作痛。
起先,这疼痛并不厉害,还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内。但是随著时间的流逝,疼痛越来越剧烈,最後痛的他满床打滚,腹中犹如有千万把刀在绞杀。疼的他浑身冒冷汗,心中一阵阵作呕,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他捂著肚子,卷缩在床上,一阵阵地痉挛抽搐。好像有一双手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正将宝宝一点一点的抽出。
这种感觉令他感到剧烈的痛苦。
宝宝,宝宝要走了吗?
不,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宝宝。我的宝宝……
叶定不是个软弱的人,他知道眼泪无法带来怜悯与救赎。想要保护自己最珍爱的人,就只能变得坚强。
“不……”他咬著牙,挣扎著从床上爬起来,到床头柜上的电话,想要给医院打电话。可是,手刚碰到电话,就被腹中又一阵剧烈的绞痛袭击的浑身一颤,电话便啪哗一声,摔到了地上。
床与地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在这种时候,叶定却觉得,它们的距离是天涯与海角。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心中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叶定,你不能输,不能倒下,你不能失去宝宝。绝不! 然後一寸一寸,艰难地朝床边爬去,用尽全身全部的力,伸出手臂,朝摔到地上的电话去。
等到好不容易让手触碰到电话时,他的力气已经全部用完了,整个人从床上滚了下来,重重地跌倒在了地毯上。
没有力气再拨电话号码了。
没有了。
他想睡。
然後身体渐渐变得柔软,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
他并不想放弃,神上还在执著的支撑著,他都能听见宝宝在肚子里的哭喊声了,求妈妈救救他的哭声。
可是……
可是他很累,很想睡。
也许,他会这样死去也说不定……
腹中又一阵抽动,他痉挛了几下,便彻底陷入了昏迷中。
乔白将车开到最大马力,朝海边疾速开去,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工作,然後回来陪定定。虽然离别前定定说没事,可是乔白知道,按照叶定那不在人前轻易展现软弱的格,就算真的难过,他也不会说难过的。
想到临走前,定定安静乖巧的表情,他就愈发觉得不安心。
会不会出事?
应该不会的,定定就算再自责,也不会不顾及肚子里的宝宝的。而且他也是个成年人了,应该有分辨是非过错的能力。
可是……
可是为什麽他的心跳的这麽厉害,神就是集中不起来?
乔白越来越烦躁,越来越不安,车子在马路上开的乱七八糟,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被多少电子眼拍到了。他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著叶定的脸,叶定如死灰般的表情……
“妈的!”
最後,还是败给了担心,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调转方向,朝家里开了回去。
叶定做了一个梦。
很荒诞的梦境。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七岁前的家。
家门口和记忆中的一样,荒芜且颓败,红色的对联没有一丝喜庆,反而显得异常凄凉。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破旧的屋子,光线很暗,里面弥漫著一股潮湿的霉味。里面没有人,只有自己童年时的卧室门开著,里面透出一缕灰紫色的光。他心中生出不祥的感觉,脚步徘徊了片刻,还是输给了内心的
欲望,朝那边走去。
门被柔柔推开,他站在门口,顿时浑身寒毛竖起。
他看到一个女人,背著门,跪坐在地上,俯首床沿。
头发的浓度,背脊线条,像煞一个人。
叶定对这个女人再熟悉不过。
这是他的母亲。
多年之後,在梦中相会,叶定才发觉,他与母亲长的是有多相似,一样的眉眼,眉目间的英气,以及薄唇。
只是,他没有母亲那遮不住的哀愁之气。
母亲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来。
她的肚子高高的隆起,表情充满了苦楚,看向叶定的方向,又似乎在看著他身後的空气。
叶定紧张的直起了背脊。
母亲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怎麽办,我一点都不想生他。为什麽……为什麽要生他?”
她低下头,摩挲著自己的腹部,喃喃自语:“可是,我就要生了,怎麽办呢?”
叶定听了,心中一阵急痛,刚想说什麽,就见空气中又多了个人出来。
那人同他生得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身形,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模一样。
叶定已明白,那人也是叶定,是另外一个自己。
那人对母亲说:“不想生,就不要生他啊!”
母亲看著他:“可是来不及了啊。肚子已经这麽大了。”
“杀掉他啊,来得及的。”那个叶定快速走进厨房,到一把菜刀,走回卧室里,来到母亲面前停下,“杀掉他,在他未出生之前,杀掉他!”
反正你也不爱他,不如将他扼杀在你的腹中,好过几十年後,他苦痛的活著。
母亲恍然顿悟,脸上露出了叶定从未见过的笑容。她说:“对哦,杀掉他就可以了。杀掉他就不用生他了……你来帮我好吗?”
那个叶定微微笑:“好啊。”
然後他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刀。
刀子落下时,叶定听见了母亲的笑声,还在腹中是婴儿的自己的哭声,以及,血被切开的刺耳声。
母亲滚烫滚烫的血溅的他一脸,一身。
满目皆是红色。
母亲的肚子被那个叶定用刀切开了,肚子里胎儿的脐带也被他割断了,然後婴儿被一刀一刀切死。
最後,那个叶定回过头来,对门口的叶定展演一笑。
“轮到你了。”
叶定尖叫著从梦中惊醒过来时,尚回不了神。
床边坐著的乔白,因为守了一夜,形容十分的憔悴,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都生出了青色的胡渣。见叶定醒来,惊喜不已,忙凑过身来,低声询问:“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叶定不吭声,身体像不由自己控制般,坐了起来,在乔白惊愕的眼神中,拔掉在手背上的针管,然後迅速到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朝乔白劈去。
乔白没想到他会攻击自己,一个避闪不及,便被刀子砍中了左肩。顿时,血如匹练,湿透了衬衫。
但是,他却没有发怒,在惊愕之後,迅速平静下来。
叶定拿著刀站在他跟前,与之对峙。呼吸急促,眼睛通红,看著乔白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仇恨。
乔白捂著伤口,平静地说:“放下刀子,定定。”
“我要杀了你。”叶定喃喃,两眼无有焦距地摇著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说完,再次发动了攻击,举著刀朝乔白扑去。
这次,乔白有了准备,很轻巧的就避开了,然後趁著叶定来不及转身时,一把扼住他的手腕,将他手中的刀子打掉,然後将他的双手摁住,困在了背後。
“你清醒点!我是乔白!”他怒吼。
叶定一个激灵,茫然地抬起头来。
“乔……白?”
“是的,我是乔白,我是你最爱的人。”
“乔……白……?”
“是的。”
叶定看著他,再看看自己,又看看他肩上的伤,猛的清醒过来,简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伤口……难道是自己弄的吗?
“你的伤……”
乔白见他的神色有变,心知他已恢复了神志,立刻将他抱进怀里,抚著他的背,温柔异常地安慰著:“我没事,不要怕,我在身边,定定,不要怕。”
叶定抬头,看见他的脸。
那温柔的像云朵般的神情,清澈的双眼里倒映著自己惊慌失措的身影。
是乔白。哦,是乔白。
这世上唯一最爱自己的人,视自己如命的人。
叶定恍然。
恍然如隔世。
他握住那人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内心感到痛苦,流下了眼泪:“乔白,对不起……我大概……生病了。”
乔白拍著他的後背,拥著他,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没事,不要怕,我会治好你。”
“我病的很重……我差点杀了你……”
“再严重的病,我也会治好你。如果治不好,我就陪你一起死。”
乔白俯身,又亲亲他的嘴唇,亲亲他的鼻梁,额头,耳朵,温情而怜惜的。
“还有,我们的宝宝没事,你没事。这是上天给我最好的馈赠了。为了感激,我会拼上命的。”
乔白说,望向窗外黎明的天空,眼里闪过一抹坚定的光。
作家的话:
- -凶手快解决了,幸福的孕夫生活还会远吗?
要坚持哦~
为了之後的福利。握拳
小真相
第六十三章:
包子因为抢救及时,已经没有大碍。出院前,医生一再交代,让叶定注意情绪,勿再大喜大悲,否则将来孩子就算生下来,身心也不健康。
这次叶定听完後,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很严肃很认真地向医生道了谢,鞠了躬,感谢他救了自己和孩子。医生被他弄的受宠若惊,瞥了眼身後目光如炬的乔白,忙摆摆手,干笑道:“哪里哪里,这是医生的本分。而且,其实我也没动多大力,如果不是乔先生在路上抢救措施及时,恐怕我也保不了你们。”
叶定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乔白。
乔白给他一个羞涩的纯情笑容:“也……也没有多厉害啦,只是小意思而已。”
= =b,装什麽纯情,你不就想老子夸你麽?
走出医院大门,威尔斯和他那辆大红色宝马早已等候多时。不知道是不是案子的问题,他的眉头一直紧锁著,失去了往日的潇洒。乔白偷偷对叶定说:“他最近被他男人甩了,你最好别惹他哦。”
“……男人?”
乔白眨眨眼:“而且,他还在下面。”
“……”
两人走进车里,威尔斯显然没听到他俩的对话,回头将烟熄灭了,开口询问:“没事了吧?”
叶定点点头:“没事了。”
“那就好。”他似松了口气的样子,显然也已担心了许久,这让叶定有些感动,感动之余,还产生了些同为下位者的互相怜悯感。
真没想到,威尔斯这麽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居然甘心雌伏於同下面。而且还被甩了,真可怜。
他靠在车後座上,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问出自己想问已久的问题:“那可怜的女人,最後怎麽样了?”
“你放心,已经通知了她家人,尸体送到殡仪馆,修好了仪容,隔日便要下葬入土为安了。”威尔斯顿了顿,回头看向叶定,“叶定,你不要再自责。”
叶定一愣,然後低下头来,有些颓然:“我知道。”
可我也知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乔白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不要想太多。”
“嗯。”
车子朝家的反方向开去,天气很差,天空沈沈的,像是随时会下雨般。叶定很是忐忑地坐著,总觉得有什麽事会发生。他问乔白,威尔斯要带他们去哪儿。乔白说:“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叶定心一惊,“什麽医生?”
“心理医生。”乔白伸出手臂将他揽进怀里。肩膀处的伤已经打了绷带,医生说很快就会康复,可是叶定却还是看的触目惊心,不敢相信那伤口的源是自己。
乔白说:“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定定你大概是被人催眠了。”
叶定瞪大了眼睛,“催眠?”
“对,”乔白点点头,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眼里有些许厌恶,“这些日子你的反常,见了血就会动杀念,以及噩梦,都是有人给你催了眠,下了暗示,暗示你这麽做的。”
“怎、怎麽可能?!”叶定目瞪口呆地摇著头,不敢相信他的话,“什麽催眠?你不要胡说。”他在下意识地抗拒真相,即便知道乔白在这种时间绝不会骗自己,可仍然下意识地在抗拒。而自己也不明白,为什麽要去抗拒。
前头专心开车的威尔斯发话了,“这是真的哦,叶定,你被催眠了。”
“可是,可是到底是什麽时候……”叶定浑身僵硬的不行,假如他们俩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到底是什麽时候被人催了眠?催眠术虽然在当前医学界不算发达,他的主攻也不是心理医学,可是他对催眠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在没有病人的配合下,催眠师很难做到成功催眠。
“是那晚我和犯人接触的那次吗?可是也不对啊,那次我明明一路都保持著清醒。到底是什麽时候……我不明白……”他捂著脑袋,已经彻底陷入了语无伦次的混乱中。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被催的眠。
但他知道的是,有人要害他,有人要置他於死地。
是谁?
谁要害他?
“都不是。”乔白捧著他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著自己,目光坚定,一字一句,“是在你住在赵启申家时,被催眠的。”
轰隆隆。
明明是冬季,叶定为何觉得自己听到天边的雷电声?
他的脸变得死灰一片,嘴唇嗫嚅著,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启申。
“不会的……启申他不会的……”叶定摇著头,失魂落魄地抗拒著这残酷的真相,“启申怎麽可能害人害我?我认识他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
“为什麽不可能?你认识他这麽多年,可是你知道他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吗?你真的了解过他吗?叶定,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还隔著肚皮呢,这世道,谁不披著层画皮在生存?”威尔斯在前头厉声,语气相当的严厉,“赵启申就是个披著人皮的鬼。我干警察这麽多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给人下结论的。”
“可是,为什麽会是他?”
没有理由。他想不通,启申一直是个翩翩君子,为人善良,在医院工作时,有时候病人付不起医药费,他都会主动去替他们垫付一些。医院里的同事病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尊敬他。自从回国和他共事以来,叶定时常受他照顾,晚上加班,他会主动给自己买宵夜,忙的连饭都忘了吃时,他也会主动来提醒。天气冷时,他甚至会发短信,让他多穿衣。
无论什麽时候,启申总是乐观而温柔的笑著。
叶定对情这这种东西非常寡薄,可是他对赵启申的友情却没有掺一丝假。
所以,他不能接受乔白告诉自己的这个残酷事实。
但始终是个成年人,这些年的阅历,已让他学会坚强的处理失望。在最初的震惊过後,他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变得平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请你们和我说清楚吧。”
乔白知道他难过,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如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愿在这种时候说出真相来。
“起初,我们也没有怀疑过他,因为凶手三番四次在你们医院作案,我们只当凶手是个和医院有仇的人,或者就是医院里的某位医生。之所以後来盯上他,是因为他的胳膊。”
“我记得那晚上你被凶手施……暴时,我和他争斗的过程中,伤到了他的胳膊。然後隔了几日,我在厕所里见到了一张血崩带,当时没多想,可是扫厕所的阿姨却说,赵医生刚来过,好像胳膊不太灵活的样子,让我跟你说一声,让你帮他看看。”
“因为赵启申在医院的口碑非常好,大家也没有多怀疑他。後来我查了一下,你那晚之所以一直想睡觉,是因为茶杯里被人下了药。这就代表,犯人是认识你的。”
“再後来,你和我吵架,搬到了赵启申家,我不放心,但是也不愿再惹恼你,只能每天偷偷地跟踪你,在他家对面楼上租了间公寓,监视著你们。”
“你──”叶定一听到这,顿时就怒了。
乔白忙安抚他:“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完。在监视的那段日子,我们也没发现他有什麽问题,很正常。可是後来,威尔斯去调查了一下你身边认识的所有朋友,在看到赵启申的档案以及凶手留下的证据後,我们才百分之五十的确定,凶手可能就是他。”
“档案?什麽档案?”
“等看完医生,我们回家再慢慢跟你说。等你看完了,你大概就会了解,他为什麽要这麽做了。”
车子在一间晦暗的小巷中停下。
威尔斯说:“到了。”
叶定朝窗外看去,这才发现,这里竟是曾经来过的八角巷的小茶馆!
迟来的更新
第六十四章:
小茶馆和初来时一样,伫立在晦暗的小巷里,像只潜伏的野兽。猩红的铜门半掩著,推开来,里面只吊著一盏油灯。
屋子低矮,窄小,空气里漂浮著一股浓浓的茶香与油灯的混合气味,微微辛辣。
屋子中间摆著一张桦木圆桌。
桌子边坐著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往紫砂壶里倒一杯热茶。氤氲雾气中,他的脸雪白雪白,像冰雕。身上有某种冰冷似铁的气质,这种气质从潜意识中就彻底阻止了别人尚未成型的打算──最好还是别跟这人瞎胡闹。
见人来了,也不抬头,只微微扬了扬尖下巴,示意落座。
乔白拉著叶定在桌边坐下。威尔斯则靠在门边默默吸烟,表情自进门以後就一直处於铁青的颜色。
“人带来了。交给你了。”乔白对那人说。
那人没应声,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地酌了一口,眉宇间尽是慵懒之色。叶定觉得,他好像没回应乔白的意思,还像在等待什麽的样子。
乔白何等聪明,等待了数分锺後就立刻明白了他想要的,站起来将威尔斯强行拖到桌子边,让他坐在那人身边,然後说:“陈诺,人带来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威尔斯气的额角直抽,痛骂乔白忘恩负义,见色忘友,为了媳妇儿连朋友都轻易出卖。乔白昂起头不知羞愧地说:“是你自己愿意陪我来的。你要不愿意,你来这儿干嘛?”
威尔斯掉头就走。
然後那个叫陈诺的男人突然就开口说话了,声音幽凉幽凉的,像极鬼魅:“你再走一步试试看。”言外之意就是,你再走一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威尔斯脚步僵硬住。
“坐过来。”陈诺命令。
威尔斯转过身来,被他这牛逼哄哄的态度气的直打跌,很有骨气地昂起头,鼻孔朝天道:“你叫老子过去老子就过去啊,你当老子是你的奴隶吗!”
“难道不是吗?”陈诺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淡淡的戏谑之光,“谁在床上跟我哭著求饶,对不起,小奴隶知错了,求主人您快让解放──”话没说完,就被威尔斯猛地扑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嘴,“闭嘴!!!”
陈诺闭了嘴,抬起眼,以眼神询问他:你到底坐不坐?
威尔斯的脸都绿了,这人太混球,居然当著陌生人的面这样给自己难堪。而且,而且他不是已经把自己甩了麽?干什麽又要发神经命令自己?妈的妈的!!
一边骂一边不甘心的坐下来,坐下时力气太大,使得桌子都摇了摇。
一直保持围观的叶定,已经陷入了诡异的沈默中。乔白对他眨眨眼,传达了“你猜的没错,把威尔斯做了还甩了的男人就是他。”这样的信息。
= = 叶定更加无语。
可以说,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物降一物的定律吗?
威尔斯坐下後,就气得把头扭到一边,本不看陈诺,声气地吼道:“老子过来了,妈的你要是敢不治好我带来的人,老子就跟你拼了!”
陈诺不生气,只是轻笑了一下,笑的相当有轻蔑。
他看向叶定,问:“就是你?”
叶定点头。
“你跟我家威尔斯什麽关系?”
“……”
乔白皱眉:“你没长眼睛啊,我家定定和你家那只土包受又什麽关系?”
“……”威尔斯怒瞪眼,拍桌而起,“老兔子,你是毛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呗~”兔子抱臂,靠在椅背上,闲闲道。
“……”
还好两人只是小小的吵了一下,没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乔白给叶定介绍了陈诺,“他是个催眠师。虽然没有挂牌,也没有正经工作室,但是非常有两手,所以你就放心好了。他一定会治好你。”
叶定低著头,不吭声,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抠紧,出卖了他烦躁不堪的情绪。
“叶定是吗?”陈诺给他又斟了杯热茶,温和地笑,“是不是最近噩梦变多?”
“嗯。”
“持续多长时间了?”
“好几个月了。”叶定放下杯子,烦躁地看著他,“才开始不是天天做,但是最近频率却越来越密。”
“哦,梦见什麽了?”陈诺的声音很低沈,让人听了非常安心。
“不太相同的梦境,可是又有关联的。才开始时总忘了,最近醒来却能清楚的记得。梦见杀人……自杀。见到血会烦躁,很想破坏什麽,克制不住自己,很想把刀子刺进血里,划开它们……太真实了,我越来越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真实……”叶定越说越烦躁,情绪波动的厉害,随著描述的梦境,他仿佛又跌入了那些恐怖的幻境里,最後甚至有些控制不住地抱著头,浑身微微颤抖。
有一双手及时伸了过来,抚在他的背脊上,由上而下,轻轻抚,抚平他的恐惧。
“不要怕。”那双手的主人这样对他说。
叶定便安了心,他知道,这人是乔白。
乔白总有令他安心的力量,多麽神奇,曾经憎恨的人,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有他在,他就觉得什麽都不恐惧了。
陈诺看著他,徐徐道:“冷静些。”
“我冷静了。”叶定喘了口气,握住乔白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除了这些,你还梦见过什麽呢?”
”梦见过……”叶定闭著眼睛,竭力回想,“梦见过……祭祀……一大群人,站在坟地里,屠杀一个孕妇……祭祀……乌鸦……”
“这就对了。”陈诺放下茶杯,冷冷地说,“你是被一个叫莉莉姆的邪教组织盯上了。”
莉莉姆是希腊神话中的暗夜女神,也是母之神,象征繁衍,生育,黑暗的生命力,绵绵不绝的邪恶力量。
而莉莉姆组织,是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开始兴起的一个邪教组织,创始人不明。他们崇尚莉莉姆,拜莉莉姆为主神,景仰她,以孕妇和九个月的婴儿的鲜血供养她。他们认为,只有供养了
主神莉莉姆,这个社会才会越来越黑暗,所有新诞生的生命力都会受到黑暗力量的侵袭,最终,整个世界都会被黑暗的力量所更替,以邪恶推翻现有的法律,道德,创建一个全新的美好世界。
当然,他们并不认为这种力量是邪恶的,只是觉得,世界变革需要鲜血。而圣母软弱从来只能被杀死。
每个月15号,各地组织会聚集到一起,屠杀一个九个月的孕妇,将他们的婴儿从肚子里挖出来,当场屠杀,祭献主母。而在规定的祭祀之外,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祭祀。譬如杀人。
有人喜欢奸杀,这是属於他专有的仪式。
有人的仪式是分尸。
有人的仪式是屠宰。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喜欢屠杀女人。
这不代表对主神的不尊重,相反的 ,正是因为尊重,他们才屠杀女人。因为他们坚信,将这世上所有污秽的女人都屠杀掉,才能给予母之神一个崭新洁净的新世界。
每个进入组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被催眠的经历。
陈诺在前几年曾无意间遇到过一个莉莉姆组织的成员,那人白天是个相当正常的白领一族,一到晚上却立刻变身为恶魔,专门在雨夜屠杀晚归的女人。
这也是前几年在社会上引起恐慌的“雨夜屠夫”一案,最後被威尔斯抓到,判处了死刑。但是却没人知道,这人之所以杀人,其实是因为被催了眠。
当时接触到那人的,除了负责这起案件的威尔斯,就是陈诺了。
陈诺在那时还是个高中生,喜欢钻研心理催眠学。他的父亲在当时是威尔斯的直属上司,有一天他跑到警察局里找他老爸,正好撞上了被关在审讯室里的犯人。
陈诺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
邪恶的,充满黑暗的力量,眼里没有任何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只有纯粹的邪恶,好像能把人吸进黑暗的漩涡中。
那并不是属於人类该有的眼神,哪怕是最邪恶的人,眼里总会有所善念的保留。可是那人没有,那人的眼里只有纯粹的邪恶,属於恶魔的颜色。
人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只有一个可能,是被催了眠。
从那天起,陈诺就彻底扑入了催眠的研究中,而这些年来,他也小有成就,在研究的过程中,他得知了莉莉姆这个组织,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叶定,是他在研究莉莉姆的催眠学之後,个病人。
还好,叶定被催眠的时间还浅,他本人的意志也相当坚定,一直在无意识地抗拒著邪恶的侵袭。所以,著手解开这催眠并不困难。
作家的话:
= = 对不起,节假日我居然还发烧了,烧倒在床上爬不起来~更的晚了点~
大家都注意保暖啊,别像我一样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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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各位等待更新的甜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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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明天开始,咱们继续恢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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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等不到0点的筒子们就先去睡吧~~明早看也是一样的。ua~
苦海一场
第六十五章:
叶定在小茶馆里,睡了一个非常漫长的觉。没有波动,没有梦魇,安静的,平稳的,深沈的睡著。
醒来後,就见乔白坐在床边,温情而牢固地挽著他的手。见他醒了,便凑身过来,柔声询问:“怎麽样了呢?”
叶定望著他,突然感动,轻轻抚了抚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乔白喃喃:“真好,真好。”
尔後,喜不自禁,掩住了脸。
从陈诺那里出来後,叶定觉得自己的心情已经不再烦乱,不再像从前那样,就算不产生毁灭的情绪,也分分秒秒都有暴躁的感觉。他觉得一切都很平,仿佛人生所有的褶皱都被压平了,好像海。
他坐在车上,看著乔白专心驱车的侧脸,终於觉得自己能够平静的面对现实了。
结婚,生育,建立一个完整的家庭。
哪怕这家庭与众不同,特殊到会受世人眼光琢磨,他也不再恐惧。
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上帝给自己规划好的人生。
这并不是臣服於宿命,只是认清了自己的心。
或许因为逞强,也或许是害羞,他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能将那份心情说出口。
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大声的说出来,告诉那个人,自己对他,已经……
乔白从後视镜中看到他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看的模样,心下一动,紧张地问:“怎麽了吗?”
“没有。”叶定摇摇头,“只是,想谢谢你。”
谢谢你肯为我做的一切,谢谢你爱我如命,谢谢你呵护我於掌心,视我若珍宝。
乔白微微愣了一下,这唐突而迟来的道谢力道实在太重,让他几乎无法承受,瞬间幸福的眼睛都红了。他吸了吸鼻子,抿起唇,露出腼腆的笑容来,一如多年前,在那个春天午後,白玉兰花
下的腼腆少年,对自己告白时露出的那羞涩的笑容一样。
乔白说:“你我不用道谢。因你是我最爱珍惜的人。”
叶定忙转过头看向窗外,心不在焉地赏著夜景,脸悄悄地红了。
那天回家後,乔白跟叶定细细说了关於赵启申的事。
赵启申的母亲是个妓女,因为接客时不小心怀孕,又没钱打掉,不得已才生下了这个孽子。
从小,赵启申就不知道谁是他的父亲。或许是哪个路过的有钱人,或许是门口那小餐馆的老板,又或许是……
反正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可怜的妓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目不识丁,这辈子从记事起就只知道卖。被人买来卖去,爬过无数男人的床,对她来说,世界上只有一种工作,那就是卖。
卖,贩卖体,以体取悦男人,换取一张钞票,挣得一口饭吃,不致在这冰冷的人间饿死。
所以,对她来说,她本不会在意所谓的贞洁,和她接触的人也都是为了她的体而来。而她对人生价值的认识,也就只有“有饭吃”这个概念。因此,也不会对任何人有感情,包括儿子赵启申。
可是,既然生了下来,就得负责他吃饭。
靠著卖过活的贫穷生活,养活一个人已经苟延残喘,这时突然又多了一张嘴要吃饭,女人简直就要疯了。
她暴躁,恐惧,无力,无助,时常在半夜爬起来,看著尚在繈褓中的儿子,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掐死。
这块,要给她增加多少负担?还要被多少男人才够养活他长大?
怨恨归怨恨,女人最终还是将他养大。原因并不是母爱,而是女人那并不明的算计。
既然养活了他,就得获得报酬。
而她的儿子,长到六岁时,已经继承了她的美貌,比一般小男孩都要可爱水灵。女人在这个肮脏的圈子里混久了,知道有些人特别锺爱玩弄幼童。
她为自己做了一笔最大的投资。
赵启申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了。每天,他被母亲关在小阁楼里,吃著变了质的馊饭,看著母亲带著不同的男人回家,脱了衣服,滚在地板上,然後尖叫。
母亲带回来的男人有各种类型。
有的很暴,会用皮鞭狠狠地抽打她,把她打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走後的报酬却很丰富。有时候,男人很肥很丑,且老,趴在母亲上抽动的样子像一头乱拱的肥猪。又有时候,会来个把无赖,完了提了裤子就走,不给一毛钱。
没当这时候,母亲就像疯了一样,抓著乱糟糟的头发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回走动,神经质的尖叫:“杂种!狗娘养的!”
如果这时候赵启申正看著她时,她还会用手能碰到的所有东西疯狂地砸过去,把他拎起来狠狠地打一顿。一边打一边骂他是孽种。
小小的启申,因此身上时常挂彩,不同程度的颜色,出现在他的脸上,身上,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颗越来越冷的心。
整整六年,在没有给母亲回报之前,他没有出过小阁楼半步。
而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和阳光时,是在他六岁生日的那天。
那天,母亲将他打扮的很漂亮,像个致的洋娃娃,牵著他的手去一个很高级的酒店,带他去见了个叔叔。
那个叔叔很胖,很老,脸上的皱纹像深秋的菊花,一笑褶子就堆叠成山,眼神比屎还黄。
昂贵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如此不堪。
他盯著赵启申看,眼里渐渐露出了不堪而下流的颜色。
母亲说:“快叫叔叔。”
赵启申很乖很乖的叫了声叔叔。
叔叔他的小脑袋,给了他一大包巧克力糖:“宝宝真乖。”
尔後,母亲便将他丢给了那位叔叔,说:“妈妈有点事要出门,这位叔叔会带你玩一天的。你要乖哦,宝贝儿。”
这是次母亲称呼他为宝贝儿,赵启申感动的几乎落泪。
母亲走时,他一直拉著她的衣角,恋恋不舍,小脸上全是渴望,渴望母亲再称呼自己一次宝贝儿,人生唯一一次的宝贝儿。
但是母亲始终没有满足他这个微渺的要求。
她只不耐烦的拽开他的小手,欠缺耐地说:“我一会儿就回来,别闹。”
说完,掉头就走,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赵启申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眼里的希望渐渐湮没。
母亲走後,那位胖叔叔就牵著他的手,带他去了游乐园,玩了很多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有过山车,摩天轮,海盗船,滑梯……但是赵启申玩的并不开心,他想,如果这个叔叔不总把他那肥短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如果陪他来的人是妈妈,那就好了。
玩累了,叔叔又带他去了一家高级餐厅,吃了一顿美味无比的晚餐。
吃完了,将他带回了酒店的房间,然後脱去他的衣服,说给他洗澡。
小小的赵启申虽然不知道这位叔叔要做什麽,可是心里却已有不好的预感。他死死地扣著衣服,不肯松手,怯生生道:“我等我妈妈来……帮我洗。”
叔叔笑道:“你妈妈今晚不会来了。”
赵启申摇摇头:“不会的,我妈妈她会来的。”
“叔叔不骗你,你妈妈已经把你卖给了我,所以你就乖乖听叔叔的话,让叔叔好好的一顿,伺候老子舒服了,以後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赵启申已经绝望,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嘴里喃喃,妈妈不会的,妈妈不会的。
可是,真的不会吗?
他编造的谎言连自己都骗不了。
赵启申并不是傻瓜,虽然年纪小,却早已拥有七窍玲珑心。他怎会不知母亲带他此行的目的?
只是,只是他还抱著期望而已,哪怕那期望是微渺的,他也想试一试。
但最终,母亲还是令他失望了。
母亲把他卖了。她嫌自己多余,就如她常说的那句,“孽种,你完全不该被生下来,你给我带来的只有痛苦!痛苦!”
赵启申不明白,为什麽嫌自己多余,却还要将自己生下来?
如果人的出生只是为了迎接苦难,那他该向谁讨回这笔债?
那一晚,赵启申在男人的身下,哭的不可自遏。
次日醒来,脸上却如换上一层画皮,再无苦痛,再无纯真,只有不符年纪的讨好喜媚,还有凄凉的沧桑。
母亲再没接过他。
他被男人玩腻了後,就转卖给另外一个男人,再腻了,再专卖,无数周转,直至他18岁,靠自己努力,考上了医科大学。尔後,念大学的期间,用奖学金给自己整了容,换了名,与过去完全断绝。
而他的母亲,在他读大学那年被一辆卡车撞死了。
她的葬礼,赵启申没有参加,只雇人给她买了张棺材,薄情地下葬了。
档案薄上,赵启申的脸,和现在很不一样。那是一张年轻而秀美的脸孔,眼眉平静,无有一丝喜怒哀惧。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死水一片。
叶定放下了档案薄,脸上露出了疲倦而深重的悲哀。
他靠在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地对乔白说:“我是个不合格的朋友。我从来都……都不知道启申的过去是这样的……我……”
然而,他也明白,怜悯是一回事,犯下的罪孽又是一回事。
同情无法带来拯救。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拯救不了任何人,他能够保护的,也只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身边这个爱他如命的男人。
唯有如此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刻,他才感觉如此凄凉,觉得人来世间,果真苦海一场。
次日去医院,医生对乔白说:“您的孩子,恐怕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
叶定大惊:“不是十个月吗?”
医生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搞错了数据。因为您的身体比较特殊,所以,您受孕六个月就可以诞下婴儿了。”
叶定的脸色忽青忽白,接过资料的手不停地发著抖。
这时候,乔白突然拿起电话,给威尔斯打了过去,高兴的哈哈大笑,用全医院都可以听到的大嗓门喊道:“听见没有?老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当爸爸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後,一个人影悄悄隐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