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老乾哑口无言的样子,感到心中十分爽利,用他们最重视的“皇家的脸面和规矩”堵住了他们的嘴,这册封现下看多半是没戏了,那个脑袋十分灵光的纪先生又没在场,那个什么收为义女的点子也就没有人提,其他的人要么没想到,要么想了不敢提,因此,我暂时安全了,得赶紧抓紧机会撤退才行。
我于是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个头道,“紫薇在中数日,深受圣恩,不胜涕零,既然蓉妃娘娘的事情已经告了一个段落,紫薇今日便告辞离了,请皇上保重龙体,祝皇后凤体安康,中诸事顺利,如此,紫薇于愿足矣。”
老乾愣愣地看着我,眼圈又有点红了,“紫薇你,果然真是个孝顺孩子,可是,这样一来,未免也太委屈你了,明明是朕亲生的女儿,如假包换的格格……”他有些哽咽,似乎已经接不下去了。
一旁的皇后脸上又出现了那一种淡淡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顺手从身上了一块手帕递给了他,才让他不至于失态哭出来。
我赶紧接口道,“谢皇上体恤,紫薇深受皇上关爱,又能亲见皇上同蓉妃娘娘重逢,已经很感谢上苍了。至于格格的名分,与皇家的声誉相比,自是无足轻重了。幸而中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紫薇不受册封也不会引人非议。然留在中,难保不会日久生事,不若出别居更为妥当。”
老乾想了一阵,觉得我这话十分在理,当下颤声道,“想不到紫薇小小年纪,竟然有此心和见识,朕欣慰之余,亦深感汗颜。既然事已至此,就依紫薇所说的办吧。”
他用帕子抹了抹眼睛,又问道,“紫薇在京城可有像样的住所没有?有合心意的伺候的人儿没有?衣食起居可短少什么物件么?”
我赶紧回道,“谢皇上关心,紫薇在京城有居所一处,家仆也都是从济南老家带来的忠心实在人儿,日常也并无什么短少之物。”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不过虽然如此,朕还是不能让朕的乖女儿空着手离开里。”
他马上传旨,说要拟一批礼单,算是封赏,我当下也没推辞,毕竟没谁真想和钱过不去。
传旨的人出去了,这消息难免就有点走漏,一会儿的功夫,令妃忙不迭地来了。泪水涟涟地说是听说了紫薇格格为尽孝道,竟然拒受封赏,自请出,她分外感动,特意来看看。然后就开始抹了手上,耳朵上的首饰硬要塞给我,我无语,还是拜谢接了不提。
她见我似乎还比较配合,立刻得寸进尺地又缠上来,说害怕我一个人在外,下人们照顾不周,不如住到她姐夫福伦家里,还暗示了本来就是福伦帮我传了信才得以进,大家熟门熟路的,相处起来也容易云云。
我差点晕倒,心道这女人的算盘果然打的够细,在夏雨荷那里失去了的那点圣宠,竟想到要靠着我这边捞回来么?现在我格格的身份虽然没了,但无疑在内疚着的老乾的心目中地位更重了,对我好,肯定是比直接拍老乾的马更令他受用。
老乾听了这话,果然十分高兴,看那样子,竟真有不然干脆要我住到福伦家的意思。
我大惊,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推了,皇后却先一步发了话,冷笑着道,“皇上,臣妾以为此事大大不妥,且不说紫薇在京城里本来就有处居所,就算没有,也犯不上住到福伦家里去啊,您虽然没有册封,紫薇她也还是个格格,断断没有主子住到奴才家里的道理吧。”
皇后这话一说,老乾明白过来了,便立马歇了那个心,令妃的脸色自然也就很不好看了,又坐了一阵,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这一边乾隆依依不舍地继续给我准备送别礼物,另一边皇后也过来拉着我坐在身边说话,看得出来,她对我入以来的表现非常欣赏,无论是进退有礼,还是侍亲至孝,都是她最欣赏和推崇的美德,这点从她自己身上也看得出来。
然而这个硬朗的在后世成为了传奇的女人,毕竟不会如一般女子一般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她眼中的不舍虽然不比老乾少,但并没有煽情地落泪,她仔细地问了问我那处居所和日常起居的情况之后,看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缺的,便直接问我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了。我想了一回,还是拜托她对夏雨荷多加照拂,此外别无他求了。
她郑重地应了,然后,有点恍然大悟地站起身,立刻禀奏老乾道,“皇上,臣妾想,不如御赐一面金牌给紫薇,允许她可以自由出入禁,这样,她可以常回来看看您同蓉妃,咱们想她了,也可以随时传召她过来。”
看看,这话还靠点谱,果然不愧是皇后,没被nc们折磨崩溃之前,还是挺明白事理的。
当下老乾大喜,一面兴高采烈地命人去打造金牌,一面让我回等候顺便同蓉妃好好话别。
我恭顺地应了,拜别了他俩,就准备回储秀。一路走一路已经开始想出去之后该怎么在广阔天地自由地生活了,没料到刚出了承乾的大门,就见路边冷不丁冒出来一个人,作势要拉我的衣袖,我正全神贯注地想事情,猛然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使了招小擒拿手,将那个人三下两个撂翻在了地上,就听得他惨呼了一声痛苦地小声喊道,“紫薇妹妹,你干嘛打我?我是永琪啊!”
我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果然是那小白胖子叉烧五,当下有点汗颜,看看周围只有几个奴才,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注意到,才干笑了一声,赶紧告了罪将他扶了起来。
我原以为他会发飙,但没想到,他竟然一脸地兴奋地道,“原来紫薇妹妹会武功啊,怪不得那天在围场我那一箭没有怎么伤到你,可是你那个惨叫声实在是太惨烈了,我还以为……”
他傻兮兮地乐了,我非常抑郁地无语了,真难为了叉烧五了,被老乾和我一起忽悠了几句,人就晕了,竟然还真就认定了那天围场倒霉中箭的就是我,nc燕就这样被华丽丽地无视了。
我于是淡淡笑了笑,“那一天我只是胳膊受了点轻伤,不碍事的。”反正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假话,至于他们自己怎么想,我可管不着了。
叉烧五很兴奋,“紫薇妹妹真厉害,那么快的一箭你都能避过去,果然是武功高强啊,看来我还要多向你学习呢,可惜你又要出别居了,不然等你好好安顿下来之后,咱们找机会一起比划比划吧。”
我笑了笑,礼貌地敷衍了他几句,就一路向西,往储秀而去。
还没进门,就看到金锁正焦急地在门口张望,见了我立刻飞奔上来道,“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太太说要去面圣,辞了这劳什子蓉妃的封号,我们几个就快要拦不住了。”
我有点讶异,但又很快了然,必然是有谁先一步把我准备出这事儿跟她说了,会这么无聊来刺激她的人,除了令妃,我还真想不出来其他人选了。
果然,我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混乱的场景,夏雨荷一面默默垂泪,一面挣扎着道,“不要拦我,我要去见皇上。”几个女嬷嬷死命拉着道,“娘娘恕罪,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那劝着,“蓉姐姐,使不得啊,使不得。”手里也没闲着,一会拉开这个女,一会儿扒开那个嬷嬷,让人闹不清她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我心中暗暗冷笑,暗暗运了几分内力上来,猛然发话道,“都给我住手。”
世界于是安静了。
令妃见我这么快就回来,显然有点吃惊,立马过来赔笑,“紫薇回来了啊,我寻思过来看看蓉姐姐,没承想她竟然不知道紫薇你要离的事儿,一时就激动起来了,这都怪我啊,我向你赔罪。”她说着竟然还真准备福上一福,我使了个眼神,金锁会意,马上同几个女将她扶住。
我笑着道,“令妃娘娘言重了,娘娘本是好意,是紫薇尚未同母亲商量便擅自做了决定,娘娘何错之有啊?这个赔罪,紫薇可万万受不起的。”
我话虽然客气,但语气十分冷淡,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了我想赶人,于是马上告辞,我松了口气,让金锁把屋里的其他人都带出去,关了门,自己走到夏雨荷的面前。
她满脸都是泪,幽幽地握住我的手,“紫薇你不要走,娘知道你都是为了娘,我不做什么蓉妃了,我只求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就好了。”
我看着她喷涌而出的眼泪,觉得头都大了几圈,感情她同老乾腻歪了几天,智商就已经退化到这种程度了,连这种没脑子的话都说出来了,开什么玩笑,以为册不册封是个游戏么?于是连忙正色道,“娘,你胡说什么呢??你那蓉妃的封号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昭告了天下的,怎么可以说不做了,这可是抗旨,要治你的罪的。”
她泪眼朦胧地道,“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你被迫离开啊?”
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扶着她坐到床上开始慢慢解释,当然也没有忘了说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看她的云云,整整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把她安抚住了。直累的我筋疲力尽,晚饭的时候,老乾也来了,两个人忍不住又无语凝噎了一把,我登时披上了“至孝”、“懂事”、“顾全大局”、“自我牺牲”等等无数的光环。
被如此轰炸了大半个晚上,我什么想法都没了,晕着头回房睡了,第二天一早,御赐的特制金牌便送到了我的手上,我看着上面那一朵夸张的金光闪闪的紫薇花,华丽丽地眩晕了,然后,赶紧拜别了诸人,叮嘱了金锁好生照看着夏雨荷之后,便带着我的封赏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往夏府奔去,这nc云集的地方,我真是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