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得就像暴雨中的一片树叶,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惶恐,王戬从未见过这样失了魂魄的白陌,忙一把拉住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小陌,你别慌,给我说。”
白陌抬起一双眼,呆滞滞地:“我妈从山上摔下来了……”
王戬心下一沉:“严重么?”
白陌摇着头:“我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说,只说情况很不好,让我尽快回去,我得回家,我得马上回家……”
她来来回回就嚷着这两句,很明显是完全慌了神,失了主意,王戬马上回宿舍拿了钱包:“走吧,我陪你去。”
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打车到了机场将近九点,王戬忙活了一阵,手里拿着两张机票皱着眉头给白陌说:“小陌,最近的一趟航班是凌晨的,我们还得等几个小时。”
白陌心知自己就是再着急也不可能飞回去,只能点了点头,泪便簌簌地掉下来,她也不说话,只任眼泪就这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王戬看得心疼,坐在她身旁静静地递过去手帕:“乐观点,事情未必就是你想得那么坏,伯母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白陌哭得双眼通红,头昏沉沉的,嗡嗡做想,此时耳边王戬的声音是那样地轻柔和缓,仿佛童年高烧的夜里,母亲那双带着凉意的手,她泪眼婆娑地抬起脸冲他点点头:“谢谢。”
王戬看着她哭红的鼻尖,她是那么地无助,却又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坚强无比,心里一酸,抓起她的手双手捂住:“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白陌垂着头不说话,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像春日清晨荷叶上的露珠,而她整个身子就缩在那小小的座位里,脊背微微弯曲,好像冷的很。
乔至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很有些意外。
他今天一天见了这个女孩子很多次,每一次她的表情都不尽相同,他哂笑,莫非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吗?
次见她,她风轻云淡的说:“报应是什么,没听说过。”
第二次见她,她正低头认真的泡面:“柜子里还有,要吃自己拿。”
第三次见她,她坐在路边大树的影里,满脸是泪,哭的肆无忌惮,面对自己提出的诱人条件竟然扇了自己一巴掌,还不屑的甩手就走:“神经病。”
这是第四次见她,她只是怔怔地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原本一双灵动通透的眸子此时好像被蒙上一层翳,暗淡无光,她咬着双唇,不难看出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恐惧,小巧的鼻尖通红,明显刚刚哭过,现在正努力不让自己再哭出来,她的神情里带着一份倔强和坚韧,让他无端地想起了富士山顶的那簇白雪。
他起了兴趣,一旁的女伴拉着他:“达令,你在看什么,开始安检啦。”他们就站在白陌的不远处,女伴柔美的声音让王戬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怔了几秒,站起身向他们走过来:“乔总,这么巧,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您。”
乔至并没有想起面前这个殷勤问候的男人是谁,但他看到这男人是和那个女孩子在一起的,便也难得好脾气的笑了笑:“有点私事。”他瞥了一眼依旧兀自发呆的白陌,装作不经意地问:“和女朋友吵架了?”
王戬解释道:“不是,公司同事,家里出了点事情,一时半会赶不回去,心里着急。”
这话说得平淡,听在乔至耳里却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他挑了挑眉:“几点的航班?去哪里?”
王戬知他神通广大,见他这样问,似乎是有心帮忙,便忙回答:“凌晨的,去k市。”
乔至抬眼看了一下机上大厅挂着的时钟,沉吟了几秒,甩下女伴给王戬说:“等我一下。”
他穿着做工良的大衣,步子极大极稳,走起路来衣袂飘飘,女伴有些不高兴的瞪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过身对王戬哼了一哼,王戬这才看清乔至的女伴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一个娱乐明星,他不是那些追星族,说不上名字,可面容却还是很熟悉的,看这个小明星不太高兴,他微微歉意的扯起话题:“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真对不起,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小明星自然不把王戬看在眼里,只是恨恨的瞪着不远处的白陌,语气傲慢冰凉:“她叫什么?”
王戬转头看了一眼白陌,她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腮边还挂着泪珠,他回过头笑了笑:“您问这做什么?”
他不喜欢这种女人,以为傍上了富豪就可以对全天下的人颐指气使,真是蠢的可以。
乔至身后跟着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走过来,他稳了稳气息将两张机票递给王戬,指了指身后的男人:“这是王经理,让他领你们登机,快去吧,马上就停止安检了。”
王戬有些反应不过来,乔至微微一笑:“没想到最近的机票这么紧张,我们本就是去玩的,去哪里玩都一样,你们不一样,”他指了指白陌:“这样等下去会让人崩溃的,你们快去吧。”
王戬自然高兴不已,忙去推醒白陌,简要地说了一下,白陌听完,抬起眸子看向乔至,静静地冲他点了点头。
王戬拉着她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乔至听见她低低的对他说:“对不起,谢谢你。”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糯糯的口音,虽然很低,却依旧听得人心里痒痒的,乔至扬起眉毛笑着问身边的女伴:“你们女生喜欢看的那部傻了吧唧的韩剧叫什么来着?对不起什么的?”
他在家看过彤彤一边看一边哭,等到剧播完,哭掉了好几盒纸巾。
女伴撇撇嘴,埋怨中带着撒娇:“什么傻了吧唧的,人家那个叫《对不起,我爱你》超级好看的。”
乔至耸耸肩:“你别说,韩剧虽然很难看,可这名字起的真不错。”
胡一凡站在程家大门口,对一旁的刘一菲低低地说:“瞧这阵仗我看八成打得不轻,他爹那鞭子可是藤子做的,一鞭子抽下去能掉半条命!”
刘一菲一听脸色都变了:“啊?那你不早说!家逸现在还不被打死了!”
胡一凡咂咂嘴:“打死了?那可是程家老太爷的命子,谁敢把他打死,顶多是一个月下不了床而已,再说了,我是干瞪眼啊,咱也是刚刚才有的探视资格呢,要不是他爹下去视察了,谁敢来老虎尾巴上拔毛。”
刘一菲已经急得迈进去了,胡一凡在后面瞧着她焦急的模样,恨恨的在空中打了她一巴掌:“死丫头,什么时候也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
程母瞧见他俩,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向神利落的程母此时微微有些憔悴:“一凡啊,你和一菲好好劝劝这孩子,他和他爸一样倔死了,要不然也不会被他爸打成这个样子,你说说,好好一个人,趴在床上动都不能动,要真出个什么事情,阿姨还要不要活?”
胡一凡忙安慰:“阿姨,家逸这脾气您还不知道,从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您也别太逼他了,他被伯伯打这一次,肯定尝到教训了。”
程母一想起宝贝儿子被打成那样便心疼的眼圈泛红,挥挥手:“你们快上去吧,这些天肯定把他憋坏了,趴在床上一声不吭,连饭都不吃,你说和他爸赌气,还不是糟践自己的身体?”
胡一凡推门而入,程家逸正趴在床上看书,瞧见他们来了,一本书扔过来:“没人的东西!还知道来!”
胡一凡忙护住身后的刘一菲躲过去,一脸的幸灾乐祸:“哎哟喂,让我瞧瞧,咱们玉树临风的程少爷也有今天唉,哈哈哈。”他俯身掀了掀程家逸的上衣,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你家老头可真下的去手啊!”原本光洁的后背现在布满了红色狰狞的血痕,有的已经止了血结痂,黑红一片,惨不忍睹。
刘一菲在一旁看得立刻红了眼睛,程家逸满不在乎的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有水果饮料,要吃自己拿,嗳我说一菲,挨打的是我,你哭什么?”
刘一菲瞧他不在乎的样子气的跺脚:“你自己看看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谁看着不心疼啊!”
程家逸眼神翳,趴在床上沉吟半刻,对一旁正咬着苹果的胡一凡说:“一凡,帮我办件事。”
胡一凡倾身过来:“你说。”
“帮我给白陌打个电话,就说……就说我跟着老师去开会了,因为涉及保密内容,所以全程封闭,我和她的约定……等我回来再兑现吧。”
胡一凡掏出手机扔给他:“你自个儿打不就完了?”
程家逸冷冷的看他一眼:“你试试?”
胡一凡拿起来一看:“哟呵,信号完全被屏蔽,”他砸吧嘴:“家逸,你家老头这回是动真格啦,门口有警卫,连信号都屏蔽的一干二净,他以为你是fbi啊还是克格勃?果真要让你一心向佛六清净么?”
程家逸心烦意乱,挥挥手:“赶紧去打,回来给我汇报。”
刘一菲一直站在旁边看他,此时才轻轻淡淡地说:“家逸,你就是因为白陌才挨得打吧?”
她看着程家逸忽然沉下的脸色,继续说:“既然程伯伯这样反对,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固执?这不是自讨苦吃吗?那个女人又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付出这么多?”
“闭嘴。”程家逸低沉的出声,带着一丝不怒自威。
刘一菲却越说越激动:“你瞧瞧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我就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好,凭什么让你这么对她……”
程家逸淡淡的抬眼看了她一眼:“她的好么……”他嘴角有抹微笑:“你怎么会懂。”
刘一菲咬着牙看他:“我不懂,我怎么不懂,我哪里不如她了,我……”
“一菲,”程母站在门口,脸色有些白:“家逸现在神不好,不能太劳累,今天你们就回去吧,改天再来看他。”
胡一凡心知这是程母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便又闲扯了几句拉着刘一菲告别,临走程家逸还是不放心的悄悄叮嘱他:“记得我交代的,赶紧去做。”
胡一凡大包大揽:“知道,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程母目送胡一凡和刘一菲远走,回过头看趴在床上一声不吭的程家逸,深深的叹口气:“家逸,别怪你爸下手狠,这次的事情是你做的太过了,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爸的格,一辈子认真惯了,眼里容不得沙子。”
白陌之前缠身的那件事是程家逸拜托程凌绝给解决的,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以程凌绝的地位动那个副总本就用不到他动手,这事却不知怎么传到了程父的耳朵里,连同和白陌交往的事情一同,程父一辈子一板一眼惯了,从小最看不惯程家逸上蹿下跳没个样子,现在知道他竟然学会了和别人争风吃醋利用手段整治别人,尤其起因只是一个女人,程父更是勃然大怒。
他不动声色,专等程家逸自投罗网,和白陌约好出去旅行的那天,他故意放出风去说自己去外地视察了,让程母叫程家逸回来,程家逸正想着回家拿两件换洗的衣服,也便没在意,谁知一迈进家门便被收了手机,门口站了警卫,程父一脸沉的看着他:“跪下!”
他很快就明白过来,倔着脾气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程父最痛恨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脚踹在腿弯里逼的程家逸噗通一声跪下,他手里握的那条鞭子程家逸从小就没少尝了它的滋味,他这样不知悔改的跪在那里,简直是把程父心里的那股火烧到最旺,他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你能耐了是吧?才多大年纪?嗯,为个女人争风吃醋,还找你三哥替你出头!这要是被人抓住把柄,我的老脸还要不要?什么没学会,倒学了一身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