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道:“小心点,以防有诈!”
虽然说六殿下和柳贵妃等人没有什么牵扯,但如今柳贵妃等人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难保这位处境堪舆的六殿下不会靠过去。如今是关键时刻,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松泉宫也是一座冷宫,草木荒芜,凋零凄清,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经过。
裴元歌没等多久,便看到宇泓瀚随着寒麟匆匆赶来,一身天蓝『色』绣水云纹的簇新团龙袍,到衬得面『色』好了许多,不再像往日那般看起来苍白虚弱。寒麟站在他的身后,朝着裴元歌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事情并无蹊跷,随即便站在一边,却并不退下,以防万一。
裴元歌福了福身,道:“六殿下安好!”
“裴四小姐!”宇泓墨拱了拱手,神『色』温和。
“六殿下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想必进来身体无恙,真是可喜可贺。”裴元歌寒暄着,并没有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只道,“听寒麟说,六殿下有要事要见我,不知道是什么事?”顿了顿,目视寒麟,示意他退远点,确定他听不到自己的话语,这才轻声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六殿下请尽管说,我能够帮忙的就绝不推诿!”
她知道这位六殿下情形并不好,可以说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处处艰难。
宇泓瀚知道她是顾忌自己的颜面,免得被寒麟听到这些话,心中感激,道:“多谢裴四小姐挂怀,不过我今日还好。这次找裴四小姐,是因为……。我还是从头说起吧!裴四小姐应该知道,我最近才开始到上书房,聆听太傅教诲,只是拉下的功课实在太多,常常会遇到困『惑』不解之处,也无处寻人解答,好在能够到宫里的藏去,只好自己去找书看,以求能够尽快跟上,因此我最近倒是常到藏去。”
裴元歌点点头,安静地听着。
“藏只有皇室众人才能进去,但是因为藏书太多,分类又杂『乱』,找起来十分困难,所以很少有人进去。我在找书的时候,看到了一本本朝的皇室宗谱,本来只是一时好奇,随手翻阅的,结果却在里面发现一件事。我……。”宇泓瀚说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神『色』显得颇为犹疑。
皇室宗谱?
裴元歌心中一跳,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催促,而是等着宇泓瀚的下文。
“刚开始,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知道后来出了冷翠宫的事情。”宇泓瀚斟酌着字句道,“虽然说当时父皇下令,禁止再谈论此事,可是,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很多,而且,也有可能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所以,这件事的详细情形其实早就在暗地里传开,我也是听到宫女太监们议论才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听那些宫女太监的意思,似乎父皇怀疑九皇弟弑母。听说当时裴四小姐也在场,不知道真的是这样吗?”
连消息闭塞的六殿下都知道这件事,看起来皇帝虽然下了禁口令,但冷翠宫的事情早已经传开。
而泓墨“弑母”的嫌疑,大概也深深地覆盖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究竟是谁的手笔,裴元歌不用想都知道,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愤怒,碎玉般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过了会儿才点点头,道:“皇上的确有这种疑心!”既然宇泓瀚已经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件事,她再否认就有欺瞒的嫌疑,但很快就坚定地道,“但是,不是九殿下!”
听宇泓瀚提到皇室宗谱,裴元歌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他找她的用意,心中极为重视,所以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欺瞒。
宇泓瀚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我曾经去过冷翠宫,见过九皇弟。我也曾经亲眼看着母妃亡故,所以我知道那种感觉,看九皇弟为王婕妤守灵的模样,我觉得他是真的伤心,也相信王婕妤的死和九皇弟无关,也曾经和父皇说过,可惜我人微言轻,父皇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曾经和六殿下谈起过冷翠宫的事情吗?”裴元歌心中一震,忽然问道。
“那倒不是。”宇泓瀚摇摇头,道,“父皇待我一向寻常,哪里会跟我谈论这种事情?是我从冷翠宫回来后的第二天,我照规矩去给父皇请安,父皇突然问起来,我就照实说了,结果父皇的神『色』似乎突然变得很恼怒,让我退下,我就没敢再说,我想,父皇应该并不相信我的话!”
皇帝会问六殿下冷翠宫的事情,应该是心中还有怀疑,但是听六殿下这样说,又突然变得极为恼怒。
“六殿下,恕我冒昧,不知道您能不能把当时您和皇上的对话完整得告诉我?”
“当然可以。”宇泓瀚点点头,坦然道,“其实也没有几句话,当时我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父皇突然说,你昨天去了冷翠宫,情形如何?我就回答说,冷翠宫很凄清,好像没有人去祭拜王婕妤,只有九皇弟独自守灵。九皇弟瘦了许多,神情给人的感觉很伤痛,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只是默默地守灵。然后父皇就勃然变『色』,将手中的朱笔仍在地上,断成两截。我吓了一跳,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父皇就让我退下了。”
六殿下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为什么皇上会突然大怒呢?裴元歌思索着。
见她正在思考,宇泓瀚也不打扰。
好一会儿,裴元歌才回过神来,道,“无论如何,六殿下肯为九殿下说话,足感盛情。我代九殿下多谢六殿下了!”
“裴四小姐别这么说,可惜我没帮上什么忙!”宇泓瀚忙摇头道。
裴元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抱歉,刚才是我打断了六殿下的话,还请六殿下继续讲。六殿下知道了冷翠宫的事情,是不是觉得和之前六殿下所看到的皇室宗谱有什么关联?”
“裴四小姐果然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宇泓瀚这才想起正题,忙道,“其实,我在那本宗谱上看到的事情,和父皇有关,父皇其实并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而是嗣子!根据上面的记载,皇曾祖父共有二子,就是先皇和宁王。皇曾祖父比较喜爱先皇,想要立其为太子,但是先皇却有个致命的缺陷,便是没有子嗣,这点对于承嗣极为不利,宁王抓住这点大肆攻击,后来,为了平息这件事,经过皇室宗族的商议,便从宗族中选取永德王府一脉的嫡次子,过继给先皇,就是父皇。之后先皇便被名正言顺地立为太子。”
皇帝竟然是嗣子?而他原本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
永德王府……。
裴元歌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想到赵林的话,再想到太后和皇帝之间的种种异常,问道:“既然皇上曾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也就是说,永德王妃仍有嫡长子承嗣,为何现在却从来不曾听说?”
“根本宗谱的记载,在二十九年前,京城曾经出现过很凶险的天花灾害,当时天花甚至传染到皇宫,连嫔妃都死了很多人。而永德王府……。在这场肆虐的天花中,满府尽亡,这支皇室宗族,便由此而彻底湮灭。”宇泓瀚声音低沉,“当初,或许是为了避免反客为主的情形,所以特意挑选比较弱势,近乎没落的永德王府,所以,永德王府因为天花肆虐而亡,也没有人理会。时隔久远,裴四小姐没听过也正常,只怕连九皇弟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年幼孩儿想要平安长大,在皇室尤其不易,所以当时过继挑选的是已经长大的少年。
因为孩子已经长大记事,害怕他将来继位后,记挂生父生母的恩德,若生父生母再很有权势,说不定整个江山会变成他们这一支的,这就是所谓的反客为主。为了避免这种情形,所以才挑选上了弱势的永德王府,结果在二十九年前满府尽亡……。
这样一来,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全部解释得通了。
因为皇帝原本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而永德王府已经没落,所以他才能够娶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景芫为妻,随后才被过继给先皇,因此太后对这桩婚事也无能为力。等到先皇即位,皇帝被立为太子时,太后的不甘心终于发展到顶峰,于是设计害死了景芫,将叶玉臻扶持为太子妃。、
难怪当初那名宫女的话,会招惹太后的忌讳,因为太后根本就没有照顾过幼时的皇帝,更担心皇帝会因此想起永德王府,所以才会狠下杀手。
二十九年前,天花……。
身为太子妃的景芫,身为皇帝生身之父的永德王府,都在这场天花中亡故……太后好狠毒的心思,好缜密的手段,居然没有『露』出任何惹人怀疑的破绽。不,或许并非没有破绽,或许会有人疑心,但是从皇帝被过继那刻起,永德王府就成为禁忌,本身又弱势,又有谁会为永德王府讨回这个公道?
发妻被害,生身父母尽亡,举府被灭……。难怪皇帝会想要叶氏万劫不复!
而这样一来,皇帝对泓墨的心结也就昭然若揭。
虽然闭口不提,但是永德王府被灭,皇帝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恨,也正因为如此,皇帝一定会常常顾念生母的恩德。而泓墨……。泓墨生母是王婕妤,后来被抱养到柳贵妃膝下,可是表面上泓墨却只与柳贵妃亲近,对生母不闻不问,所以皇帝认为泓墨生『性』薄凉,丝毫不顾念生母的生育之恩,为了荣华富贵攀附柳贵妃这个养母,心中自然存在偏见。
或许是曾经的惨烈经历,以及种种凶险磨难,皇帝『性』情冷硬,极少感情用事。
但这样的人,一旦感情用事起来,却会格外偏执。而这样生母养母的相似经历,说不定会勾起皇帝的某些心境。从不感情用事的人,一旦感情用事起来,反而会格外的偏执。
因为自身的经历,由己推人,所以皇帝才会不喜泓墨。
正因为心中存了泓墨薄凉的偏见,所以发生冷翠宫的事情后,皇帝会下意识地认为,以泓墨的薄凉,做出杀死生母讨好柳贵妃,向柳贵妃表明心迹的行为。心中存了这样的设想,再加上泓墨从不和生母亲近,突然对生母之死表现得如此哀痛欲绝,所以皇帝自然而然地会认为那是伪装。
甚至,泓墨表现得越哀痛欲绝,皇帝会越愤怒。
因为那些行为代表着泓墨的薄凉和虚伪,残忍和败坏。
这真的是太……裴元歌甚至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宇泓瀚沉『吟』着道,“还有,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看过那本宗谱后,将它放在了史书的第二架第三格里,压在了中间。可是事后我再去找,却发现那本宗谱的位置却变到史书的第二架第四格,摆在最下面,而其余的书位置却丝毫没有变动。我查过藏的出入记录,发现李明昊……也就是七皇弟宇泓烨曾经进过藏。”
宇泓瀚点到为止,并不详说,转而道,“父皇是嗣子,而九皇弟也是从王美人处抱养在柳贵妃膝下,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相似的经历,才让父皇对九皇弟存在一些偏见。眼下的情形,九皇弟不能自辩,而柳贵妃……。”
说到这里,宇泓瀚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抹痛恨的神『色』。
“柳贵妃刚刚认了七皇弟,只怕不会为九皇弟大费周折,我思来想去,我所知道的人中,或许只有裴四小姐的劝说,父皇还有可能听得进去。所以我才冒昧地找上裴四小姐,希望裴四小姐能够向父皇进谏……。”宇泓瀚神『色』诚恳地道,“如果真的能够劝说父皇,对九皇弟来说也有好处,不是吗?”
裴元歌凝视着宇泓瀚:“六殿下为何对九殿下的事情如此关注?”
“若是别人问我,我会说是因为我和九皇弟终究兄弟一场,不忍看他蒙冤。但裴四小姐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又屡屡为我解『惑』,帮过我许多事情,我就不虚言了。”宇泓瀚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的母妃是被柳贵妃害死的!而我也因此,不得不一直服食毒『药』,假装病危,以保『性』命……”
裴元歌早就猜测他的病情有异,如今得到确认,但是却没有想到德妃竟然是被柳贵妃所害。
“我原本想要遵照母妃的遗命,安静不惹人注意地活着,不参合到任何是非之中,只等着将来能够到封地去。可是,赵婕妤之死中,若不是裴四小姐为我说话,洗脱冤屈,只怕就会这样成为别人的替死鬼!我不想再这样了,也不想看着害死母妃的凶手耀武扬威!”
宇泓瀚低声道,“可我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想要报仇只是空谈……这次冷翠宫的阴谋,十有是柳贵妃所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