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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氏立刻碰了他的手臂,道:“你长年在外面做工,哪里晓得?云竹鸢是红色的!”

    裴元歌目光淡淡,瞧着他们,好一会儿才轻笑道:“抱歉,甘州根本没有云竹鸢这种植物,我说甘州人都是知道,是诈你们的。如果你们真的是甘州人,就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假话,而你们却回答了,这就证明你们根本不是甘州人!”转头向裴诸城道,“父亲,女儿认为这两人身份来历有问题,又莫名指摘母亲和女儿,恐有蹊跷,请父亲下令,派人到甘州去查这两人的户籍,将此事彻底查个水落石出?”

    听着歌儿的问话,裴诸城也早察觉到不对,不过之前关心则乱,这才有些错乱。冷笑道:“到我裴府来撒野,真好胆量!来人,将这二人拿下,交由京兆府处置,严惩不贷!”京兆府比较大的案子,经常要移交刑部,裴诸城身为刑部尚书,他说严惩不贷,那就必定是严惩。

    李大勇和赵氏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慌了手脚,不住地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小姐饶命!”

    挥挥手,拦住要上前的家丁,裴元歌目光幽深,盯着他们道:“想要饶了你们也可以,只要你们说出,裴府是谁跟你们勾结,我就饶了你们这次。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说,不过,我的父亲是刑部尚书,只要让他彻查你们的来历,查探这段什么人跟你们接触过,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你们想清楚了!”说着,挑衅地瞥了眼旁边的章芸。

    “裴府?歌儿,你的意思是,府内有人跟他们勾结?”裴诸城有些惊讶地问道。

    裴元歌沉声答道:“父亲,现在这事,显然是这对夫妇到裴府来生事,其他的倒也罢了,如果不是与裴府的人勾结,又怎么知道女儿耳后有颗红痣?那人必定跟女儿十分相熟,否则不可能知道这样的事情。”

    跟歌儿相熟,裴府里的人……裴诸城有些怀疑地看了章芸。

    门房有章芸的心腹,这点并不是秘密,刚才章芸的表现和言辞又那样怪异,先是失声透漏出歌儿的所在,有不停地劝说他让歌儿验身……浓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头有些恼怒,章芸这是在搞什么?之前不是反省,最近有对歌儿百般体贴,突然弄这么一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被他这一看,章芸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老爷已经疑心到她的身上了。

    这两个人,是章显派人去接触的,虽然隐秘,但有人进出他们的住宅,还是会被注意到,而且是因为和裴元歌眉眼有几分相像,所以选了赵氏夫妻。这种泼皮无赖,口风不会太严,说不定几棍子打下去,就会把章府供出来。这种后果,她事先也曾经想过,但因为笃定裴元歌是假的,只要证明了这一点,事后她大可以主动向老爷交代,因为有事实证明,届时相信老爷不会太难为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事情还没爆发,就被裴元歌拆穿了。

    她本来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但现在形势有变,与其放弃这样的机会,等到那两个无赖交代,或者查到章府,再怀疑到她身上,还不如她现在主动说了,拼个鱼死网破。只要证明了裴元歌的确是假的,到时候,她这一切举动,就是在为真正的裴元歌伸冤,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想到这里,章芸沉声道:“老爷,婢妾有事要禀奏,请老爷命管事和管事娘子们退下,也带这个两个人下去!”

    裴诸城目光有些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挥挥手命众人退下。

    这样一来,厅内只剩裴诸城、舒雪玉、章芸和裴元歌,以及他们的贴身丫鬟婆子,都是心腹可信之人。章芸这才跪倒在地,坦然道:“启禀老爷,不必查了,这件事是婢妾所为,这两个人是婢妾找来的。”

    “姨娘,怎么是你?”裴元歌惊呼,惊讶得天衣无缝。

    虽然有所猜想,但真正听到她这样说,裴诸城还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为什么?”

    声音中已经带了些许冷意,指使人冒认歌儿的父母,指摘她不是裴府的女儿,这太放肆了!因为镇国候府的事情,歌儿清誉已经有损,这事如果再传出去,让人对歌儿的身份起了疑心,往后歌儿在京城还有立足之地吗?这个章芸,怎么行事越来越糊涂,越来越不成章法?

    “因为婢妾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四小姐!”章芸指着裴元歌,表情凝重气愤,声音尖锐,“真正的四小姐,早就被这个冒牌货和她背后的主使害死了!婢妾不愿意害死四小姐的凶手占据四小姐的位置,占据老爷的宠爱,占据本该属于四小姐的一切,所以安排了这两个人,想要借机验身,证明这个人不是四小姐!婢妾有罪,但婢妾只是不想看到四小姐死不瞑目,不想看到明锦姐姐死不瞑目,所以,无论老爷怎样猜想婢妾,婢妾都要拼死力指,老爷,这个人真的不是四小姐!”

    太过石破天惊的一番话,顿时让众人都皱起眉头来,难以相信,尤其是裴诸城和舒雪玉。

    “她不是歌儿?”裴诸城几乎气得要笑了,“章芸,你昏头了吧?她不是歌儿,谁是歌儿?我看你真的是病了!”言辞锋锐中,带了些许怒气,却已经是在克制了。

    舒雪玉则道:“章芸,你所谓的背后主使,是指我吗?”

    “是!”事到如今,章芸也就豁出去了,她手里握着裴元歌是假的证据,也不怕与舒雪玉对质,“因为自从这个假的裴元歌出现以后,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夫人!蒹葭院被封十年,这个假的裴元歌一出现,夫人就从蒹葭院解封,然后逐渐受宠,还因为四小姐的原因,得到了理事之权。因此婢妾不得不怀疑这件事有蹊跷。老爷,您一直以为,四小姐不知道明锦姐姐过世的原因,其实她知道的。所以,真正的四小姐,根本不可能跟夫人亲近,更加不可能视夫人如生母。”

    裴元歌茫然抬头,“父亲,我娘不是因病过世了吗?”

    “够了,章芸你在胡说些什么?”裴诸城怒声喝道,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歌儿明锦过世的异界散仙全文阅读事情,不想歌儿小小年纪,就背负太多仇恨伤心,反而失了女孩家该有的娇憨活泼。现在又有让舒雪玉抚养歌儿的心思,就更不希望两人之间生出嫌隙,这时候听到章芸这样说,哪能不怒?

    “你不要再装了!你以为,把静姝斋的人都赶走,就能够掩盖真相吗?”章芸却没注意到裴诸城的怒气,挥挥手,冷声喝道,“桂嬷嬷进来。”为了今日的事情,她做了完全的准备,要指证裴元歌,从小照顾她的桂嬷嬷是最好的证人。

    随着她的声音,被带到了外面的桂嬷嬷立刻进来,跪倒在地:“老奴见过老爷!”

    “桂嬷嬷你说,四小姐知不知道明锦姐姐遇害的真相!”

    桂嬷嬷不住磕头,道:“回姨娘的话,四小姐知道的。那几年,静姝斋内有些丫鬟不服管教,私底下常常议论明锦夫人遇害的事情,不小心被四小姐听到。四小姐当时恼怒得很,一口气冲到了蒹葭院,跟夫人争执起来,还差点动了手。这件事,在静姝斋伺候久了的丫鬟都知道,夫人也应该知道才对。”

    裴诸城朝舒雪玉看去,舒雪玉轻轻地点点头:“是有此事。”

    当初明锦过世前,曾经将元歌交托给她。她虽然被禁足,却也还挂念着外面的元歌,悄悄派人去探视过她。也许是因为失母的关系,元歌的脾气变得很坏,对她更是常常口出恶言,那次还冲到蒹葭院来对她动手。久而久之,她也就彻底心灰,干脆不管不问。

    不过,她在章芸手上吃亏极多,坚信这人处处心怀鬼胎,因此并不因为这件事就怀疑元歌。

    “是,我是听过一些谣言,说我娘是被夫人害死的。可是,那时候我年纪小,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现在渐渐大了,知道的事情多了,才有了分辨能力。”裴元歌神色中带着悲哀,“如果说真像谣言所传,夫人和娘亲水火不容,那么,娘亲托梦要我照顾的紫苑,为什么却是被夫人庇护着呢?所以,女儿才想起到要去探视夫人,请父亲明鉴!”

    她静静地跪倒在地,不哭也不闹,安静乖巧,却更加让人生怜。

    “不要再提那个托梦了,那根本就是你想要包庇紫苑的借口,却故意打着明锦姐姐的旗号来欺骗老爷。在镇国候府退婚之后,四小姐病倒,有一晚桂嬷嬷曾经看到有个丫鬟的身影在半夜潜入静姝斋。后来四小姐再醒过来,就全变样了。”章芸言辞铿锵,朝着裴诸城磕了一个头,沉声道,“老爷,您常年征战,不在府中,对四小姐的情形不了解,但是婢妾不同,婢妾掌管裴府后院,对小姐们的情况很了解,现在这个四小姐根本就换了一个人!”

    裴诸城看看裴元歌,再看看章芸,眉头几乎要打结:“什么意思?”

    “从前的四小姐,安静守拙,偶尔会写诗词,但是,并不精擅书法、绘画和刺绣,这一点,老爷问问府里的教习先生就很清楚,那副梅寿图,从小的四小姐根本不可能绣得出来。当时四小姐解释说,是自己私下学的,可是,桂嬷嬷一直服侍四小姐,老爷可以问她,四小姐私底下可曾练习书法、绘画,以及刺绣。而刚才这个女子也说,她所会的刺绣手艺,绝非一朝一夕能成,所以也不可能是桂嬷嬷被赶出静姝斋后才学习的!”

    既然已经撕破脸,章芸索性将所有的疑惑都兜了出来。

    桂嬷嬷连连磕头:“姨娘说的一点都不错!四小姐从前只喜欢看些风俗志异,偶尔写写诗词,素来不喜欢书法、绘画和刺绣,老奴伺候了四小姐这么久,最清楚不过了。”

    “我明白姨娘的意思了。”裴元歌静静地开口:“姨娘的意思是,只有从前自卑内向,不讨父亲欢心的我,才是裴元歌。而一旦我懂事了,优秀了,得到父亲的宠信了,我就不再是裴元歌了。因为在姨娘的眼里,裴元歌必须是差的,失败的,处处都比不上三姐姐,只能做三姐姐的附庸和衬托,只有这样的人,才是裴元歌,是吗?姨娘,你是这个意思吗?”

    她越说越情绪越激动,到后来几乎是失态地在喊了。

    既然章芸要闹,那就索性把事情闹大,撕开章芸伪善的面具,露出恶毒的嘴脸给父亲看。裴元歌不相信,听到这样的话,听到她这样的质问,父亲会对章芸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她是裴元歌,所以并不担心结果,问题就在于,能让父亲对章芸生出多少不满和怀疑。

    因此,这个过程中,将章芸的意图和险恶用心暴露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章芸心中微惊,但随即就不放在心上了,现在的重点是要让老爷同意验身,只要证明这个裴元歌是假的,那就是她的大获全胜,再没有舒雪玉和那个小贱人翻身的余地。

    “老爷,静姝斋魇镇一事,婢妾一直觉得可疑,如果说这件事真是静姝斋里的人所为,重刑之下,为什么没有人说出实情呢?如果说魇镇是这个冒牌货一手所为,目的是将静姝斋原本的丫鬟全部赶出去,以免被人发现她是冒名顶替之人,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章芸磕头,泪流满面,“老爷,这个人不是真正的四小姐,所以她不怕魇镇,可是,魇镇上的生辰八字,却是真真正正的四小姐的啊,老爷!”

    “还有这张脸,老爷,从前的四小姐老爷也见过,府里的人也见过,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子,突然变得美貌静雅,这本身就值得人怀疑。她们之所以敢这样瞒天过海,偷天换日,就是因为这个女子有着一张和明锦姐姐一样的脸!”章芸义愤填膺地道,继而悲伤莫名,“老爷,她们这是在利用老爷对明锦姐姐的感情啊!利用这样诚挚的感情,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老爷,婢妾实在为明锦姐姐抱屈!”

    她很清楚裴诸城的心,所以开口明锦姐姐,闭口四小姐,绝口不提自己和其他人。

    所有的事情,一件件地摆在眼前,章芸的质疑也全然合乎情理,这一切加在一起,的确够让人怀疑眼前四小姐的真假了。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裴元歌身上。

    裴元歌深吸一口气,仍然保持着平静,但胸口却不住地起伏着,任谁都能看出,她只是在勉强压抑。起身,裙裾拂动,走到桂嬷嬷面前,眸眼幽深:“桂嬷嬷,我问你,从前的你是不是在我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在我的衣裳里做手脚,让我看起来貌不惊人?”见她沉默不语,突然提高了声音,厉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桂嬷嬷一惊,下意识地照她的话去做了。

    看到那双冰冷漆黑的眼睛,她突然想起四小姐病倒后第一次苏醒的模样。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