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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她失色,问了两句就匆匆挂断电话。她必须赶回江临去,正好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应酬这虚伪的新娘。

    肖嘉嘉见陶然要走,跟苏荨使了个眼色,新郎和几位伴郎正好走过来汇合,她故意问道,“小荨,我的戒指是不是还在你那儿?”

    苏荨装出回忆的样子,“昨晚在我这儿,我怕弄丢就寄放在陶然那里了,她还没给我呢!”

    旁边两个女孩立刻附和,“是的是的,我们离开她房间的时候亲眼看到小荨把戒指交给她的,错不了!”

    “她人呢?”

    “刚才还看见在这儿呢!”

    肖嘉嘉带着歉意抬眸对姜禹道,“姜队,仪式马上就要开始,只有麻烦你去找你女朋友把戒指拿回来了,我怪紧张的,总怕哪个环节会出错。”

    姜禹转身,“好,我去找她。”

    他也看到陶然跑出去,步履匆忙像是要离开的样子,没想到她还拿着新人的戒指。

    他在酒店门外的石阶追到陶然,拽住她手臂的力道大了一些,拉得她一个踉跄。

    “你干什么,放开我!”陶然扭头见是姜禹,不由郁闷得紧。

    “婚礼就要开始了,你要去哪里?”

    “我有事要回江临去,这婚礼少我一个不少,你管我做什么?”

    “我可以不管你。”姜禹正色,“但你总得把新人的戒指还给人家,待会儿仪式要用的。”

    陶然一愣,“什么戒指?戒指今早我已经还给苏荨了。”

    “她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昨晚有好几个人看到她把戒指交给了你,但是没见你还给她或者新娘。如果你只是为了所谓的打抱不平,让这场婚礼办不成,我劝你不要再闹了。我问过嘉嘉关于香水的事,她无意引起我们之间的误会,你这样的中伤和报复是不是太过分了?”

    肖嘉嘉承认香水是她送给柳陶然的,她跟苏荨一起去的巴黎,调香师分不清东方人的面孔,把她当成了苏荨的妹妹苏苡,推荐的香水中才会有苏苡的订制款,她觉得味道不错多买了几分,回来都送人了,没想到给柳陶然的这一份会引起轩然大波。

    陶然不敢相信他的推论,“你说我是为了报复她才说她跟其他男人有染的?”

    “不是的话,就把戒指还给他们,让婚礼顺利进行下去!”

    陶然讽刺地笑,她明白了,苏荨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给她设这个圈套。明知道姜禹在她身上闻到苏苡惯用的香水会作怎样的揣测,还借肖嘉嘉的手把香水送给她,然后让她撞见健身房的那一幕,如果她告诉姜禹杨逸群他们,肖嘉嘉也可以咬定是她为了报复香水的事胡诌的;如果她忍下没说,那还有戒指这个后招,不管她有没有把戒指还给她们,她们都会说她没还,理由还是为了报复,姜禹怎么都不会相信她,里外不是人。

    真是高杆,这要放在古代后宫,苏荨一定是宫斗高手,还有肖嘉嘉这样的帮手,无往不利。

    可惜了,现代科技总还有些别的法子。

    “没关系,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去调酒店的监控录像来看,肖嘉嘉是不是跟伴郎进了健身房,我是不是亲手把戒指还给了苏荨应该都有记录。如果他们真的手眼通天,把监控都给关闭或者抹掉了,那也很值得怀疑一下吧,你不是不相信巧合吗?”

    这招她也会,不管有没有监控录像,都能证明她的清白。

    “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了跟你上床,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苦涩地看着姜禹,眼睛里泛起水光,“以后都不会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那么贱,缠着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让你为难。”

    姜禹一怔,“柳……”

    “我们都冷静一点再谈好吗?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赶回江临去,上次坠楼的那个案子真的跟光谷有关,我大哥进了医院……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请你相信现在这个时候我真的没心情去报复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她唇上有红色的痂壳,像没有涂匀的胭脂。姜禹知道那是昨晚被他咬伤的部分,因为在意,所以她才承受他的鲁莽伤害,如果不在意了呢,她是不是也可以肆意潇洒犹如远在云端?

    他抓不住她,心头掠过莫名的慌乱。

    第36章 协助

    韩漱的脸差点被酒店的房间门拍扁。他刚洗完澡,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攥着浴袍惊恐地看着大力推门而入的柳陶然,“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姜禹不在我这儿!”

    陶然吸了吸鼻子,“谁说是来找他了,我来找你!”

    韩漱这才发觉她眼睛鼻头都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怎么回事啊,你们又闹别扭了?”

    他昨晚不知吃到什么弄坏了肠胃,病得手足无力只能躺床上哼哼,眼见姜禹抛下美人跑来跟他挤,也没仔细问,心想要不就是柳小姐霸王硬上弓没成,要不就是苏荨凭空出现又让他们不愉快了。

    可他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你真的看到肖嘉嘉跟那家伙有染?我就知道那不是个好鸟,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直往女人面前蹭,连朋友的老婆都弄上手,真不要脸!”

    韩漱义愤填膺的拍桌子,挂在衣帽架上的衬衫西服都不想换了。还吃什么婚宴观什么礼?看到好兄弟绿云遮顶被当成王八气都气饱了!

    他严肃起来还是很有几分检察官的凛然正气,陶然心里五味杂陈的,“你不怀疑是我胡编乱造污蔑他们的?”

    “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你又不认识阿群和肖嘉嘉,干嘛想方设法地害他们?”相对的,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陶然,要说彼此之间的关联除了姜禹就是苏荨,真要给她找不痛快一定是苏荨的主意。

    韩漱咬了咬后槽牙,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苏荨这女人必须拉入拒绝往来户的黑名单之中。

    “谢谢你相信我,你们朋友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我来只想请你帮我找辆车,我现在急着赶回江临去。”陶然觉得讽刺又痛心,姜禹对她的信任还不如韩漱的多。或许他是当局者迷,可毕竟他是最该信任她的人不是吗?

    “行,你别急,我帮你问问。”

    酒店地处近郊风景区,打不到出租车,公交也只有一小时一趟往青门市区的巴士,陶然要赶回江临去,只能自己想办法,除了韩漱姜禹她一个人都不认识,要借车搭车都不容易。

    韩漱很快帮她找婚礼的租车行借了一辆车,司机人手不够,只能她自己开回去。

    “回去之后你把车子还到这家车行在江临的分公司就行了。”韩漱送她上车,还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开高速行不行?我听姜禹说你车技很糟糕的……额,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

    陶然摇摇头,“没关系的,我开慢点就好。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谢谢你韩检。”

    “别那么客气,叫我韩漱行了。真是对不住你,本来以为会是个放松的周末,谁知道弄成这样。”韩漱歉疚,随即眼中光芒一闪,“姜禹和阿群那边你放心,我不会让狐狸精瞒天过海的。”

    陶然勉力牵起一个笑容,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家里的事,不知柳博延怎么样了,光谷集团的事到底闹成什么样?

    她定了定纷乱的心神,手扶稳方向盘,结果车子刚开出酒店大门就差点跟一辆飞速而来的宾利撞上。

    她吓出一声冷汗,不远处的韩漱也吓得赶紧跑过来冲那宾利喊道,“怎么回事啊,你会不会开车?”

    车上下来的人松了松领带,面色焦灼,竟然是柳博延的助手陈久。

    “陶然小姐,你还在就好,老板让我来接你。”

    陶然也急忙拉住他,“大哥他还好吗?柳叔叔和我妈妈怎么样?”

    “他们没事,老板还在医院,怕你自己赶回去不方便,特地让我过来接你。”

    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一个多小时就开到了,还差一点就错过。幸好,否则柳博延不知要怎么发脾气。

    陶然对杵在一旁的韩漱解释和道谢,“他是我哥哥的助手,自己人。我跟他们的车走,谢谢你帮我的忙还有……相信我。我们回江临再见。”

    韩漱点头。他从陈久的态度里品咂出一些柳陶然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况味来。

    姜禹这傻子,有个柳博延这么强劲的情敌都毫不知情么,还不对人家小陶然好一点?

    *******

    陶然赶到医院,外面下起了雨,阴云连绵,可病房里还是宽敞明亮的。

    柳博延躺在病床上,阖着双眼,头发好像长长了一些,黑色的发丝微微凌乱,脸色也就越发显得苍白。

    如果不是他的脸色比平时还糟糕许多,陶然会觉得他只是躺在豪华宅邸的房间里。他的房间里也有这种淡淡的药水气味,很多时候去见他,都是捧本书坐靠在床头或者轮椅上,聚精会神。

    “你来了?”他睁开眼睛看过来,“是不是下雨了?我都说了让他们别联系你,反正来了也帮不上忙,还紧赶慢赶的过来干什么?”

    “你好些了吗?怎么会晕倒呢,是不是有人动手?”她帮他把床背升起来些让他可以坐靠,然后在他床边坐下,“我听陈久说了,出事的员工有三个,家属情绪不好,闹到公司来了。到底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功夫,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呢?”

    在路上陈久告诉她,除了上回高坠死亡的事件,又有两位光谷的员工身亡,前后不过一个礼拜,一个在工地被坠落物砸伤不治,一个是在自己家里煤气中毒,死亡方式不同,是否自杀也有不同的认定,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在光谷集团工作。

    除了高坠的案子之外,其他两个案子都不在姜禹的辖区,但都在江临市,很快引起了轰动。一时间谣言四起,家属说什么的都有,更多的是把光谷当成恶魔企业,工作压力太大导致员工自杀,把失去亲人的悲伤都化作仇恨迁怒,闹到了集团总部大楼。

    柳博延没有回答,反问她道,“你觉得光谷是会逼得员工自杀的公司吗?还是觉得我是压榨下属吸干骨髓的万恶资本家?”

    当然不是。陶然坚定地摇头。

    “那就行了。公关部会做好危机公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晕倒,也只是因为身体不好,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无关。”

    他身体真是糟糕,不说殚精竭虑,只为这件事几个晚上没有休息好而已,开记者会的当天就撑不住了,人声嘈杂一拥而上,眼前就是大片金星和晕眩黑影。

    有时他真讨厌这些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家属情绪失控也有他们挑拨的功劳。但身边这个却例外,看到她,甚至听到她的脚步从走廊那头过来,越来越近,都觉得心头宽慰,压抑的痛楚也渐渐散了。

    他见她若有所思,找话题跟她聊,“这两天去青门了?你有朋友在那边?”

    “嗯,不是我的朋友,是姜禹的同学结婚,顺便去度周末。”

    柳博延听到姜禹的名字心里有小小的咯噔,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好玩吗?”

    陶然垂眸,“也没什么好玩的,都是待在酒店里,他的朋友……我也不熟。”如果可以的话,真巴不得能彻底忘记这段不快的旅程。

    “嗯,那里江鲜很好吃,春天江边堤上的樱花杏花也很漂亮,可惜现在过了季节。”他眸子里透出几分向往和落寞来。他也想陪她到处去看看,自己驾车,或者教她把车技再提高一点,开个房车都能周游世界了。

    可是他的身体那样糟,肩上的担子又那样重,工作像是永远没有尽头,远行的渴望大概也只能成为奢侈的念头。

    她脸上也有忧色,柳博延问道,“怎么不开心?他欺负你了?”

    陶然回过神来,“没有啊,他没欺负我。”

    柳博延这时偏头看见她颈上的红色吻痕,心一下子揪紧了,被单下的手不由握紧又缓缓松开,深吸了口气才说,“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别忘了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光谷出了这么大的事,来跟进报道的晚报记者竟然是你那个小人同事,让我情何以堪?要不去看看你妈也行,如果还要回青门,我让陈久派人送你回去就是了,早说了你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我哪里也不去。你不是马上就要出院了吗?我跟你一起回家去。”

    据说公司内部现在还有主持大局的人,暂时没有惊动老董事长柳建业,否则就也会惊扰到妈妈,两位老人家的身体实在再经不起折腾。

    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让他们安心,她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陪着家人,如果有需要的话,协助柳博延一起帮光谷度过这个难关。

    柳博延一出院就召开之前取消的记者会,就三位死亡员工的事作官方声明,安抚死者家属。

    柳陶然没有以记者的身份出席,而是跟公关部经理一起陪在他左右。离场的时候保安建议从后门走,柳博延胸口窒闷,“我们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躲躲藏藏像见不得人?走正门,要是再有人提问,一律不做回应!”

    他侧身咳嗽了几声,陶然搀扶住他,递过手帕给他擦汗,“大哥,你振作一点。”

    他额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强撑道,“我没事,这里面太闷了,我们赶紧出去。”

    第37章 血债

    门外果然还有记者围追堵截,白花花的闪光灯令人眼花缭乱,陶然几乎睁不开眼。

    “柳先生,贵公司工作强度到底是怎样的,为什么能一口断定员工的死亡与工作无关?”

    “柳先生,那几位员工你都认识吗?会不会跟高层换届的内部争斗有关?”

    “柳先生,您打算如何赔偿死者家属,具体方案是什么?”

    陶然气愤无比,她头一回真切感受到同行们偷换概念、捕风捉影的本事。等警方结论被说成一口断定,补偿被说成赔偿,柳博延子承父业,平稳过渡权力到自己手中,又哪来高层争斗一说?

    柳博延抿紧薄唇,眉宇之间是一贯的冷肃。他说不回应就是真的不回应,被人潮拥着艰难地往前走,唯一在意的是身前的柳陶然,手臂已经绕到她背后揽住她。

    越来越多的记者涌过来,拥挤推搡之间险些将他们推倒。陶然脚下一滑踩空了楼梯,幸亏柳博延撑住她才没有滚落下去。

    她本来是搀扶着他的,现在却被他揽在了怀里。她离他那么近,听得到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还有他身上熟悉的蓊郁香气,可是抬头看他的脸却是一点血色也无,头上全是冷汗,只有一双瞳眸又黑又亮,像是蓄满了力量。

    “小心一点!”

    “大哥……”她嗓子都哽住了,以往敬他怕他甚至同情他,可眼下这一刻却是他拼命护她周全,给她安全感。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重新站稳之后使劲拨开面前的人群,厉声道,“要说的话刚刚在里面的记者会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大哥身体刚刚康复,需要静养,请你们让开!”

    一听她是柳博延的继妹,立刻有记者将矛头指向她,“柳小姐,听说你们兄妹关系不合,是不是跟股权的分配也有关系?你作记者是不是为了将来更好地接手光谷传媒的业务?”

    这都是什么样的谣言啊?陶然冷冷回道,“我是记者没错,所以我也要提醒下你,注意你的职业道德和底线!”

    柳博延握住她的手,低声制止,“陶然!”

    她转身扶住他往台阶下一路走去,周围的人又再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再听进去。

    没想到围堵他们的不止有记者,还有死者的家属,见到柳博延就扑过来要撕扯哭嚎,几个保安挡在前面都抵挡不了他们人多势众。

    “你们不要乱来,冷静一点!”陶然把柳博延往后推了一把,纷乱之中脸上已经挨了好几下,大概皮肤被指甲划破了,火辣辣的疼,“……住手……你们这样属于寻衅滋事……”

    失控的人群哪听的去她说的这些话,陶然耳边都有些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但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些人不是单纯的家属那么简单,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地挑唆他们闹事。

    柳博延脱下西服罩在她身上,背过身去的刹那陶然已经看见他身后有人影冲上来,提着一只塑料桶……

    “大哥!”她本能地挡在柳博延身前,眼前有人闪过,刺鼻的气味弥漫开去,周围瞬间就安静了。

    红色的油漆没有如预期一般兜头浇在她身上,只溅出几点落在她手臂和颈侧的皮肤上,粘稠的液体,颜色像极鲜血。

    她愣住,有人帮她挡下了整桶的油漆,她的视网膜都像被染红。

    “姜禹?”她没看错吗?她身前这个一身红漆,面目不清的男人是姜禹吗?

    她焦急地推开身边那些人,“你们住手!他是我男朋友……他是警察,你们这样是袭警!”

    然而他们像是早有准备,一边推搡陶然他们闹事,一边还有人拿着手机拍摄,“哈,是记者和警察就了不起?拍下来,给他们放到网上去,闹大了看他们还敢不敢横!”

    姜禹挡住她道,“跟你大哥先走,上车再说!”

    陶然是被人拖上车的,所有的场景里仿佛只记得最后这一句话,的确是姜禹的声音。泼油漆的人跑了,巡逻的警察很快赶到,不甘离去的记者和闹事的所谓家属也终于被驱散。

    *******

    陶然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到了医院,柳博延没事,有事的是她和姜禹。

    她坐在急诊科的诊室里,任由护士和医生想办法帮她把身上头发上溅到的红油漆清洗干净,因手臂和脸颊上还有抓痕,一擦她就躲。

    “还好没弄到眼睛里去。”医生叹气。

    头发上弄不干净了,她索性叫护士拿把剪刀来剪掉,发丝本来也不长,这下更是零零碎碎像小狗啃过一样。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什么形象。

    她才只是溅到一些就这么痛苦,姜禹整个人被泼了一身该有多糟糕?

    她不敢问,或许他也不需要她的关心,感激归感激,但她也再不敢自作多情了。

    第二天,报纸上的本地新闻耸动的全是与光谷集团相关的大小标题,不仅如此,别有用心的人把手机拍下的现场视频也传到互联网,标题只需点明她和姜禹记者警察的身份就足够吸引眼球,再添油加醋说得他们像是自恃身份压人,整个事态的性质似乎都变了。

    陶然放下报纸,身体软软陷进沙发里。她的职业生涯说不定到此结束,顺带还连累了姜禹,这下他大概气得再也不会理她了。

    她想起昨晚在急诊室门外看到姜禹的衣服,鲜红浸染,触目惊心。她来不及多想就闯进诊室去,被护士给赶了出来。

    最终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么多红漆,是不是要洗掉身上一层皮?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担忧他的状况,想知道那个时候他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你的电话!”柳博延拿了她的手机进来,脸色不大好看。

    他身体不好,光是油漆的刺鼻气味就让他咳喘不止,陶然让他住院,他却说什么都不肯。

    陶然的手机放在客厅,电话是姜禹打来的,他看到那两个字在屏幕上反复跳动,心里有压抑不住的焦躁。

    他按下接听键,“姜警官,如果你是因为今天的新闻报道和网上断章取义的视频来责怪陶然的,我劝你不要再打来了。我会亲自跟你们分局领导解释,这件事因我们光谷集团而起,不会让你跟着背黑锅。”

    那头沉吟半晌,传来姜禹有些沙哑的声音,“我不是来责怪她的,工作上的事如果有需要,我也会自己跟领导解释。”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在电话的两端对峙。柳博延想为陶然争取点什么,可他也不知道那“什么”具体是什么。或许是被爱护珍惜的机会,或许干脆就让姜禹放手,陶然不能越陷越深反而越发的不开心。

    可他不能帮她选。残酷的世界里,有人能为你赴汤蹈火不知是几时修来的福气。他也看见了,陶然挡在他的身前,而姜禹挡在了陶然身前,如果她对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算是赴汤蹈火,那姜禹为她也是。

    他们又聊了几句,柳博延怔愣片刻,还是把电话交到陶然手上。

    “你还好吗?油漆都弄干净了吗?有没有很不舒服?”陶然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关切热络,可只要想到电话那头是姜禹,想到他满身鲜红挡在她身前,鼻子又忍不住发酸,一开口就是连珠炮一样。

    “还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是因为那些报道和新闻?”她的确太冲动了,让有心人抓住话柄。

    “不是。”姜禹苦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是因为他平时太不近人情了吗?“在青门的事……”

    “我现在不想谈那个。”陶然打断他。

    “陶然……”

    “你出院了吗?我来看看你。”

    姜禹反应有点大,立马回绝,“不用了,我还在医院,有什么话在电话里说清楚就好!”

    陶然一愣,连见一面都这么为难吗?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陶然也硬起心肠,“昨天谢谢你帮我和大哥脱身。”

    柳博延见她挂断电话,整个人扭着身子趴在沙发的扶手边,半张脸埋在手臂里,那样子倒像是在哭。他蹙眉问道,“你不到医院去看他?”

    “有什么好看的,泼上油漆而已,顶多搓掉一层皮,何况他也不想见到我!”还说不是在意那些报道和视频?

    柳博延眉头蹙的更深,“他过敏性休克,今早刚刚清醒。”

    什么?陶然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动作幅度太大,腿绊在茶几上,差点将整个玻璃圆几都弄翻在地。

    第38章 猪头

    姜禹体质容易过敏,上回吃火锅送他进医院的时候陶然就该清楚的,结果这次弄到休克这么严重,说起来也是为了她。

    陶然赶到医院,姜禹妈妈刚好从病房里出来,看到她,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说了句,“大禹还没痊愈,谁都不想见,等他好一点你们再来看他吧!”

    “伯母,他情况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过敏性休克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能怎么样?”

    母亲果然都是心疼儿子的,袁和再好的修养这时也有点绷不住。

    陶然敛眸,“对不起伯母,都是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他。”

    袁和看着她,有些意味深长道,“别的事就算了,泼红漆的人是存心闹事,也不能怪你。但有些话不能随便说,会影响他前途的。早上他们领导还来过,幸亏他爸爸在,就这么应付过去了。现在舆论都很厉害,你做记者的更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要谨慎啊!”

    陶然知道她说的是那些视频和报道的事,彼时她是为了保护自己,让闹事的人助手,的确是不够谨慎。

    除了抱歉,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上回姜禹住院也是因为她在火锅里放了香料,这回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她,甚至生命垂危,她能理解袁和的心情。

    冤家路窄。这时候苏荨也赶来了,见了陶然点点头,坦然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拉着袁和的手说,“阿姨,大禹怎么样了?”

    “现在没事了,还要住两天医院。”

    “您一直在这儿守着吗?真是辛苦了,我在楼下看到你们家司机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去看他,没事的。”

    陶然冷眼看她,这女人的演技,真是可以拿奥斯卡影后。

    袁和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不用了,他现在模样不好看,谁都不肯见,你们都先回去吧!”

    陶然闻言一怔。模样不好看?今天在电话里他坚决不让她到医院里来探病,也是这个原因么?

    苏荨笑道,“这有什么关系,从小到大,他什么糗样我没见过啊?我进去瞧瞧他没事就走。”

    病房里走出来一个护士,见了她们,问:“哪位是柳陶然?”

    陶然抬手,“我是!”

    “进去吧,病人说想见你,其他人,他让你们先回去。”

    苏荨脸色变了变,挽着袁和的动作有点僵硬。

    陶然没理她,向袁和点点头就推门进去了。她倒不怕苏荨在袁和面前嚼舌根,倘若姜禹信她,他妈妈那里自然不会有问题;假如连姜禹都不信她,那他妈妈信与不信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姜禹侧身背对着门躺在病床上,被子拉的很高,陶然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姜禹?你……你好点了吗?”

    背影动了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我好多了,你就坐那儿吧,我有话跟你说。”

    门边就有沙发,可是离得这么远怎么说话?陶然想起他妈妈刚说他模样不好,不由越发好奇。

    她绕过床尾,姜禹立马翻身,把被子又往上拉,“凑这么近干嘛,沙发在那边。”

    陶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不坐,在这站一会儿就走。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姜禹顿了顿,似乎确定她没再靠近,才沉声道,“青门的事,我向你道歉。”

    陶然笑笑,他这句话她已经听得太多,已经有点麻木了。

    “你去查了监控录像?”

    “没有。我从你说的那个伴郎嘴里套话,他承认跟肖嘉嘉曾经谈过恋爱,一直藕断丝连。”

    如果他立即去找监控录像,那就是真的一点也不信她所说的一切。可是冷静下来思考,就会知道陶然其实没有非要这么做的理由。这关乎一个女人的名誉和一辈子的婚姻幸福,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信口雌黄。

    倒是韩漱后来跑去找酒店调视频来看,当天那两个楼层的信号果然被切断了。太多的巧合就是蓄谋,他们都深知其中的道理。

    肖嘉嘉有外遇这一点被证实,就整条线都能串起来了。

    陶然只为杨逸群惋惜,“是吗?那戒指不见了倒帮了新郎的忙,我还大功一件了!”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姜禹的语气有点涩,“我当时更多的是以为你帮她们保管戒指,一时疏忽忘了还给她们就要走,并不是认定你故意偷窃。”

    陶然没吭声。

    “婚礼还是照常进行,我跟肖嘉嘉说,他们的婚戒太贵重,如果真的不见了就要报警,那样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于是她就把戒指‘找’出来了?”

    “嗯。”

    “我真同情杨逸群,娶了这么个女人作老婆。”

    姜禹在她看不见的方向讽刺地笑了笑,“他很爱肖嘉嘉,明知道她跟其他男人牵扯不清,还是执意结婚。”

    “什么?他知道?”

    “嗯,也许婚礼当天的事不知道,但之前那些纠缠他是知道的。”枉费他和韩漱绕了那么大圈子,绞尽脑汁地措辞提醒他妻子不忠的事实,谁能想到他原来早就知道。

    她只是孩子心性,贪新鲜刺激所以断不了,结婚以后就会好的。杨逸群如是说。

    “她不会感恩的,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嗯。”姜禹赞同这个说法,他跟韩漱当时唏嘘过后也是这么想。

    谁都想过要改变这个世界,最后却都终究被这世界所改变。

    “所以永远都别想把一个人改造成自己想象的那样,除非你是受她本来的面貌吸引,否则勉强也不会有幸福的,两个人都痛苦!”姜禹爱苏苡,她也不会变成苏苡的模样。

    他不能改变,她自己也不行。

    “那个香水……”

    “只是误会嘛,你知道就好了。其实我平时很少用香水的,用也只会去百货商场买安娜苏兰蔻之类大众的牌子。说清楚就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等一下!”

    他见她要走,有些急切地坐起来,陶然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样子,不由愣了一下,“你……”

    姜禹有些窘迫地又拉起被单要挡,被陶然拽下来,“你头发呢?怎么、怎么肿成这样?”

    他声音有些瓮瓮的,好像带着不耐,“过敏就是这样了。”

    红疹,水肿,油漆弄在头发上不得不剃光,看起来就像个猪头。所以才什么人都不见。

    陶然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她拿出手机来,“姜队,我们合个影吧!第一次见面,多多关照啊!”他这样简直就像高老庄现了原形的猪悟能,法力消失,变不回英俊潇洒的模样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真恨不得摄像头360度全方位摆拍。

    姜禹生气地拿床单盖住头,重新躺下,“要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你回去吧!”

    陶然收起笑意,在床边轻轻坐下,“那你刚刚干嘛叫我进来,怎么不叫你的苏荨进来?”

    “我就是听到你跟她说话的声音,才让你进来的,免得你们一语不合又吵起来了。不管怎么说,我妈看着她长大的,别在老人家面前失了分寸。”

    噢,原来不是想见她。

    陶然啊陶然,不是说好不要抱有期待不要自作多情的么,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视频和报道的事……”

    “你不用管,我自己会处理。”姜禹背对着她,打断道,“如果是我工作上失职和越界,我会自己跟领导解释,你不要插手!”

    做错事的是闹事那帮人,陶然当时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她在意的人,被别有用心的人煽动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可他说的太急,倒像是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好,我不管。”他妈妈说的对,两个人这样不伦不类地相处下去,搞得不好真是要影响他的前程。

    她出门使劲跺了跺脚,握紧手中的手机。

    姜禹听到门锁啪嗒轻响,转身才发现陶然已经离开了。

    她就这么走了?该说的话是说完了,可他怎么总觉得心里还有事没完,或者根本就不想让她走?

    他好几天没见她,出院回去上班的时候被所里的领导叫去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处理好私生活的事,别影响工作形象。所长是中年妇女,平时雷厉风行,苦口婆心起来简直像他妈,其实拍桌子砸板凳说的都是一个中心思想——赶紧结婚,结婚了好做柳陶然的思想工作。

    出去就在门外遇见柳陶然,她在派出所的院子里跟教导员聊天,像个接受教导的小学生频频点头。

    姜禹赶紧过去打岔,教导员有点意味深长,“怎么了,怕我在女朋友面前说你坏话?”

    教导员走后,陶然才道,“我不是来找你的,也没跟你们领导说什么,上回视频的事好像已经过去了。宣传科让我来找你们所长签个字,我顺便打听一下我哥公司的案子有没有进展。现在就走了,你忙吧!”

    姜禹听她有意回避他,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那是我的案子,你想知道什么,我能说的自然会告诉你。”

    她抬眸看了看他,水肿消了,剃掉的头发也长出细细一层,还是跟以前一样精神帅气。

    也还是以前那个冷冷的,不尽人情的姜禹。

    “不用了,小燕已经大概跟我说了一下,我再去其他两个辖区问问。”

    第39章 吃醋

    她仍然住他楼上,再怎么刻意回避也有限。

    但他们作息时间不同,有时他值班回来,她才刚要出去。她从电梯里出来,他才迈步跨入,她最多点头笑一笑,他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

    光谷的案子没什么进展,连个搭话的由头也没有。

    有一天在小区大院里擦身而过,陶然依旧只朝他点头,回头却跟身后的人愉快地攀谈起来。姜禹好奇地转身,原来是常在院子里遛狗的一位太太,身边一只拉布拉多犬毛色光亮健壮,温和地吐着舌头。陶然就蹲在它身旁,摸着它的脑袋友好地打招呼,不时跟邻居太太聊几句近况。

    姜禹顿时觉得他的待遇好像还不如那只狗狗。

    陶然笑的很开心,跟狗儿待在一起,就像见了老友一般自在。

    这丫头,好像一直挺喜欢小动物的。上回她在现场晕血,他相信也有部分原因是那些被不法分子杀剐的动物触动到她。

    周末他上楼敲她的门,陶然原本以为是妈妈过来,穿着睡裙就打算去开门,结果隔着门看到是姜禹,惊得赶紧回房换上t恤和牛仔裤。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姜禹开门见山,“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什么安排。”咦,她干嘛如实相告?让他觉得她没人约。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不由分说拉她出门,开着车子往她完全没走过的方向行驶。

    “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对你的工作也许有帮助。”

    陶然本来想中途让他放她下车,听到他说工作,又没志气的乖乖坐好。

    副刊专栏没有姜禹,还能叫警言警禹吗?硬着头皮做了两期,她自己都觉得乏善可陈。

    姜禹开车带她去的地方很出乎意料,竟然是警犬基地。

    “你……你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你应该不太有机会来,见识一下也许专栏能用的上。”

    她不是喜欢拉布拉多?这里多得数不过来,黑色黄色米白巧克力色,温和之外还够警醒、忠诚、活泼、聪明。

    他带她一路走到警犬的训练场,果然见她露出笑容,“好可爱啊!没想到它们这么矫健的,太有爱了。”

    养在城市中心的狗狗,大多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就算身姿健美,也没有机会这样跨越障碍地跑动跳跃,令行禁止,聪明得让人赞叹。

    姜禹表情柔和,“我们有很多案子也靠警犬才能顺利侦破。”

    陶然来了兴趣,“比如呢?”

    “有被害人死亡地点在公共厕所,现场环境实在太糟糕,关键的证据靠人的肉眼判断是分辨不了的,只能请它们出马。”

    “案子破了吗?”

    “当然,劫杀,现场找到了犯罪嫌疑人的dna。警犬是好帮手,就是有时申请手续有点繁琐。”他有一丝无奈,“行政程序就是这样,警犬本身是很机敏的。”

    “我还以为警犬都是凶狠的狼犬,像德国牧羊犬和昆明犬。”

    姜禹摇头,“现在拉布拉多是主力。”

    不远处有人朝他们走来,姜禹招了招手,然后对陶然道,“给你介绍一位行家,关于警犬的故事他有一箩筐。”

    警犬基地的副中队长罗成,肤色黝黑,清秀颀长,一开口却是爽朗带笑,“姜禹,好久不见了,最近忙什么呢?”

    姜禹熟稔地与他握手拍肩,笑道,“还不是那样,案子多,事情杂,你知道的。”

    罗成递给他一支烟,他接了却没点,拉陶然上前一步道,“这位是罗队,警犬基地的资深训导员。刚才我跟你说的公厕案就是他带狗狗帮忙破的案。阿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记者柳陶然。”

    陶然已经无所谓姜禹怎么介绍她了,倒是看罗成的眼睛带了丝景仰,“罗队你好,我是江临晚报的记者,叫我陶子就好。”

    罗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冲姜禹挤了挤眼睛才说道,“噢~久仰大名,现在果然都是美女记者当道啊,跑社会法制版块的都这么漂亮。”怪不得姜禹今天这么乖呢,烟都不抽了,原来是女朋友在旁边盯着。

    其实哪需要什么介绍,在他看来姜禹就是闷骚,于公于私带女朋友过来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其实他们这一对也算轰轰烈烈了,他听各路消息八卦了不少,今天终于得见真身。

    陶然被他夸得脸红,赶紧岔开话题,“罗队,你可不可以带我四处看看?这警犬基地我还是第一次来,想写篇报道呢!”

    “好啊,没问题,有什么要问的也可以尽管问。”

    陶然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跟罗成并排走在前面,有说有笑一直往警犬基地深处去。基地占地很广,有训练场和狗舍,除了训导员还有兽医,罗成带着她边走边看,她有疑问的地方也耐心地解答并且等着她做笔记。

    姜禹跟在他们后面,中途去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回来竟然把他们给跟丢了。

    他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打陶然的电话她也没接,大概是放在双肩包里没有听到。

    好不容易在狗舍旁边看到他们,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隔着一段距离听到罗成说,“今天周末,我们训练任务轻,不如到外面去吃。别看咱们这里地方偏,周围好吃的可不少。”

    “不吃食堂吗?我听说各种军警基地的食堂可好吃了。”

    罗成表情故意一扭,“咱们这最好吃的是狗粮,你要尝尝么?我去给你拿个它们最爱的杂粮窝窝头。”

    陶然被逗得笑起来,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开心明朗的笑容,姜禹全都看在眼里。周围的阳光里有微尘,更衬得她皮肤莹润白皙,眼睛清澈透亮,有种知性明媚的美。

    她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噢,不对,是很久没在他面前这样笑过。

    他看着她身边的罗成,不知怎么的,心底涌起一股酸涩,很不是滋味。

    他径直走过去,对陶然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急什么,吃完饭再走吧!”罗成豪气地挥了挥手,“不能让咱们美女记者真觉得狗粮比工作餐还吃得好,走吧,难得来一趟,我请客。”

    陶然又笑,“狗狗的窝窝头实在太丰盛了,我也好奇咱们吃的会不会比它们更好。今天多亏了罗队,中午这顿必须我来请。”

    “客随主便,而且哪有让女生掏钱的道理,何况还是大美女!让其他兄弟单位知道了,我们警犬队的名声都要坏掉了。”

    两人你来我往只顾着讨论谁请客的问题了,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姜禹的存在。

    胸口的酸涩感翻腾得越发汹涌,姜禹表情冷下来,“所里有事,我等会儿还得去一趟,可能没法在这吃饭。”

    “那你先走吧,我还有好多想要请教罗队的事呢,晚点我自己搭中巴回去。”

    罗成插话道,“不用,我下午3点下班,开车送你回市区就行了。”

    姜禹望着远处山影,默默地深吸了口气。

    最终他还是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基地门外的农家土菜馆,凳子是一个个的草墩子,围着矮矮的桌子坐,饭是在柴火上大笼蒸出来的,所以还滤出了米汤给他们。

    陶然和罗成一人捧一个海碗,虽然盛的不是酒,还真像水浒里的好汉一样碰了碰,喝得啧啧有声。

    “真是太好喝了,这简直是小时候妈妈做饭才能偶尔吃到的美味,我还以为已经绝迹再也吃不到了呢!”

    罗成笑,“嗯,这下还羡慕狗狗们的窝窝头吗?”

    陶然大笑摇头。

    姜禹的目光有意无意总落在她身上,像黏住似的挪都挪不开。他面前的米汤和饭几乎没怎么动,菜也只胡乱吃了两口。

    “吃啊大禹,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这里炒的黄牛肉么?难得来一趟,多吃点。”

    盛情难却。姜禹觉得他这样真是很没风度,可眼下就是食不下咽。

    他忽然有点想不起带陶然到这里来的初衷是什么。

    不是让她开心,他也会好受一点么?怎么事实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呢?

    第40章 急吻

    吃完饭,柳陶然跟着罗成又回到训练基地去,罗成还亲自上阵训导犬只,动作干净潇洒,陶然在场边鼓掌叫好。

    “好厉害啊罗队,你比利这就是传说中教科书一样规范的动作吧?”比利是他作训的警犬,1岁左右的黑色拉布拉多,英武霸气。

    罗成笑,“哪有那么厉害,陶子你太会说话了。姜队是不是走了?没关系,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交接一下,换身衣服就下班了,开车送你回去。”

    姜禹其实没走,只不过到大门口去抽了两支烟。她竟然真的待到罗成都要下班了才肯走,这“兴趣”实在比他想象的要大了一些。

    回来看到她一个人在训练场边慢慢转悠,手里还捧着她的笔记本,念念有词的,不时又提笔补充几句。

    午后开阔的绿地起了风,吹散了她褐色柔软的头发,宽大的t恤也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她美好的曲线。幸而她今天只穿了t恤牛仔裤,要是穿了长裙,大概真要成为这里的一道风景线了。

    可是这风景偏偏让其他男人欣赏了去。

    姜禹的拳头在身侧紧了紧,大步走过去,在她身后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抽回手,他却牢牢握住不放,拖着她往基地门口的方向走。

    “等一下!你要带我去哪儿……罗队还没来呢……”

    不说还好,一提到罗成,姜禹腾的就来了火气,脚步猛地一顿,陶然差点撞在他身上。

    他把她拉进旁边一排矮楼的间隙,把她抵在墙上,“都待了一整天了,到现在还恋恋不舍?”

    “你说什么呀,什么恋恋不舍?我待这儿一整天是为了工作,要说不舍也是因为狗狗太多太可爱了,这你也有意见?那你干嘛带我来啊!”

    姜禹眼中簇着火苗,“是舍不得狗还是舍不得人?我带你来是为了让你跟其他男人打情骂俏吗?”

    “你!”陶然气极反笑,扬起脸来,“没错,就算打情骂俏好了,人家罗队风趣幽默,耐心又好,比你强一万倍!我为什么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不能喜欢他?你都不喜欢我了,为什么还要管我喜不喜欢别人……唔……”

    她的话没有说完,呼吸忽然被截断,有柔软湿润的触感覆上来,硬是将她唇舌间的词句给堵了回去。

    姜禹高大的身影俯身下来笼罩住她,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卷入风暴中心,在她还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的刹那已经攻城略地。他吻的有些蛮横,有些急促,重重吮着她的唇,舌尖轻轻一挑,就分开她的齿关,将她的舌一并含入口中。

    感觉到她颤了一下,他的手已经从肩头滑向她的后背,将她摁向自己怀中,途中碰到她细软的发丝,丝绒流苏一样的触感,他的手指也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贯入她的发间,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吻得更深。

    陶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最后一丝气息都像要被吞噬,可是却很清晰地听到他渐渐粗沉的鼻息。他垂下眼眸,黑而卷的长睫完全盖住了眼睛,就像闭着眼睛,微偏着头,完全投入在这个厮磨亲吻之中。

    她全身都软了,刚才还那么僵硬,这一刻却软得几乎站不住要滑到地上去。幸好还有他搂抱着她,不敢搂的太紧,恰到好处地撑着她,让她一直留在他怀中。

    夏天这时的日头还很高,光线明亮得晃眼,她只好也闭上眼睛,——如果这是梦的话,她下一秒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就应该都消失了。

    这阳光,这绿地,这矮楼间的缝隙,姜禹唇上的温度,他灼热的呼吸,以及两人交缠的体温,统统都会消失。

    可怎么回事呢?简单的乐曲一阵高过一阵的重复,唤醒了她渐渐沉迷的意识,可当她睁开眼,姜禹还在面前,只是唇间的厮磨远了,他裤兜里的手机在响个不停。

    他退开了一些,眼睫微颤,眼中的火苗被迷蒙水雾取代,“我没有不喜欢你……也不准你转投别人的怀抱!”

    他声音黯哑得不像话,可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进陶然耳朵里。她胸口还在起伏,晶亮的眼睛也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接起电话,目光盯着她,一手还撑在陶然肩侧的墙上,生怕她趁这空挡又跑了似的。

    他讲电话极为简洁冷静,甚至听不出一点气息不稳。直到电话结束,他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把她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派出所真的有事要我过去。我先送你回去。”

    他几时有过这样温情贴心的小动作?陶然刚回过神来,又有些蒙住了,“哦好,但还是先跟罗队打个招呼……”

    姜禹瞪了她一眼,“用不着,我给他发个短信说一声就行了。”她到这会儿都还惦记着罗成?看来今天真不该贸然带她过来的。

    他这是在吃醋?陶然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胸口却涨的满满。

    哪怕他只是男人惯有的占有欲作祟,会吃醋,总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的手机也响起来,是家里打来的,她一下子落回现实空间,好在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安全感还在。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焦灼万分的语调,甚至隐隐带了哭腔,“陶子啊,你在哪里?有没有见到你哥哥?”

    “大哥?他怎么了,我今天没联系过他啊!”

    “他失踪了!陈久说……他今天本来要去公司开会的,一直没见人……然后就收到了勒索电话。”

    什么?!陶然一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还得强作镇定安慰道,“妈妈,你们先别急,我现在马上就赶回来。报警了吗?有没有报警?”

    姜禹见她收线后脸色苍白,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

    陶然简单说了一遍,姜禹抿紧唇线,“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同一件事。刚刚所里打电话来,就是因为有人报案说家人被绑架了,是企业高管,对方来了勒索电话,还放话不准报警。”

    只不过他没想到失踪的人是光谷集团的高管,这样看来,失踪的可能还不止柳博延一个人,加上之前光谷员工接二连三地丧命,这几件事可能有某种关联。

    果不出所料,跟柳博延一起失踪的还有光谷集团的财务总监周莉,到姜禹他们这里报案的正是周莉的丈夫与儿子。陶然虽然也很着急,想跟姜禹一起去派出所了解下情况,但也知道这种时候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给他们添乱,于是先赶回家去安慰两位老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柳叔叔就这么一个独子血脉,不知要担心成什么样。

    姜禹很快带着几个同事赶过来,出了这样的大案,市局非常重视,立刻抽调警力成立专案组,姜禹负责牵头,过来了解情况。

    陶然和林淑言把能讲的情况都告诉了警方,柳建业血压高,卧床休息,再受不得什么刺激。姜禹郑重其事地向他保证道,“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人带回来。你们如果想到任何线索,都请及时跟我们联系。”

    陶然送他们出去,拉住姜禹,眼睛都红了,“……姜禹,我大哥身体不好,恐怕熬不了太长时间,你们一定要尽快救他回来。”

    她那么关心柳博延,如若是在平时,姜禹也许要像刚才那样暴风骤雨般吃一回飞醋,可是眼下他却奇异的冷静,“放心,我明白。”

    柳博延对她是男女之情,但她只当他是家人和兄长,他失踪,她自然是牵念的。

    碍于周围人多,姜禹没跟她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柔若无骨的纤细和滑腻,此刻握在手心却是沁骨的冰凉。

    这世上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回事,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尽全力找回柳博延,齐齐整整地把他安全送回这柳家大宅。

    时隔一天,案子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陶然收到电话就立刻赶到派出所去,找到姜禹道,“你也要去?”

    姜禹和同事已经领好配枪和警械准备出发,“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当然要全力跟进。我很快就回来,你大哥也会没事。”

    根据线索,嫌疑人是把柳博延和周莉带到了江临市下辖的一个县——武县,住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小宾馆里。这伙人求财到手之后有亡命天涯的打算,如果错过了最佳逮捕时机,他们可能就跑了,那人质就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一刻都耽误不得,姜禹跟同事要立即开车前往武县。

    陶然的心一刻都不得安宁。她头一回真正看见姜禹的配枪,乌黑铮亮的枪口,可以放倒罪恶,也意味着前路凶险。

    柳博延生死未卜,姜禹又踏上这样危险的旅程,让她怎么能够不担心?

    第41章 惊回

    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

    陶然安顿好妈妈和柳叔叔暂时放宽心休息,自己却睁着眼睛怎么也无法入睡。

    “陶子,你去睡一会儿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燕华秋知道她难捱,特地跑到柳宅来陪她。出事才不过3天,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眼下都是黑影,就是不肯好好睡一觉。

    “小燕,我怕他们会有危险。我大哥身体很不好,坐车时间久一点都会不舒服,如果他们折磨他,不知他会有多难受……还有姜禹,我看到他带着枪,这是不是意味着任务会特别危险?”

    小燕拍拍她的手,“你劝你妈妈他们倒是挺有一套的,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就开始胡思乱想了?你应该反过来想,姜队他们有枪,又那么多人,肯定能制服那帮歹徒救出你大哥的。就算柳博延身体再不好,他也是个男人,男人成功靠的不是身体好坏,而是智商情商和意志力,他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了,别的不说,意志力一定超乎常人,他会等到姜禹他们去救人的,不要太担心了。”

    陶然点头,她以前觉得人们在遇到家人朋友出事之后所得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什么“节哀顺变”“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之类的话每个人心里也都明白,何必还要听他人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如今真的遇到这样的事,她才知道原来这样的话根本无法安抚自己,非得从他人口中听来,悲伤才肯减半。

    她终于倒头睡了一觉,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柳博延的屋子里。他腿脚不便,房间就在一楼,诺大的房间,有一整面墙都是书,大概都是心头所好,有别于书房里的那些。陶然上学的时候曾经因为考试压力大闹过失眠,偶然看到柳博延顺手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一本书,居然放松得睡过去。这回她也想如法炮制,从他那里找本书来分散注意力。

    她翻到的是一本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新的中文授权译本似乎被柳博延所不喜,翻过几页就压到桌上一摞书本的最下面,他不时拿出来翻开的依旧是多年前请长辈从美国带回的英文珍藏本。

    陶然英文程度远赶不上柳博延,勉力看了几页就有些昏昏欲睡。

    不管怎么说,她要的效果还是达到了。

    她随手往后哗哗一翻,中间忽然掉出一张照片来,相纸下角的时间是她毕业那年,可相纸色泽已经有些发黄,边缘有了磨损,看起来挺旧了,许是常被拿来抚娑而过度氧化。

    照片上只有她和柳博延,是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在学校礼堂拍的。光谷传媒在国内多所大学设有新闻专业特别奖学金,颁发给应届优秀毕业生,奖金丰厚且有机会进入光谷传媒工作。陶然毕业那年,柳博延以光谷副总和优秀校友的身份到她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并颁奖,陶然那年综合评分全系第三,本来可以拿到这个奖学金,但为了避嫌让给了后面的同学,系主任便把献花的任务给了她。

    那时她太低调,同学都不知道她跟光谷柳家的关系,连系里的领导也是到奖学金这件事才获悉,于是在他们看来这又是段佳话,谁能想到她那会儿见了柳博延连话都不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