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圩放缓语气,又说道:“只要你别打扰我,等下完事之后我可以帮你把收音机复原……”可等见到她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时,他再次提高声音,厉声说道,“喂!我警告你可别过来打扰我!等下复原时少了零件什么的,所有的责任都归你!连张矿长都同意了,你一个播音员闹什么闹?!”
女播音员不由一愣,等她转头看了嘴角流血痛苦的李金球后,一下害怕了。心有不甘的她只好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小心而快速地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机匣、导线,心里恨死了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
姜新圩的动作很娴熟,女播音员还没有将地板上所有东西收拢在一起,他就已经从收音机的电路板上焊下了几十个晶体管、电阻和电容……
看到手里乱七八糟的部件,女播音员心里更是心如刀绞,姜新圩手上那把上下翻飞的电烙铁就如刺在她内心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
机房里的几个人对她充满了同情,都对忙得不亦乐乎的姜新圩充满了怨恨。
将几十个电子散落在桌子上的元器件当手掌里一扫,握着满满一把电子元器件,姜新圩转头对站在旁边的朱建华问道:“纸板呢?”
朱建华慌忙将一叠纸板递给姜新圩。
姜新圩从里面抽出一张白色的纸壳,说道:“其余的不要了,你再拿一把剪刀来。”
朱建华愤懑地抱着多余的纸板走出机房,然后急匆匆地拿着一把剪刀进来了。
姜新圩接过剪刀就开始将纸板剪开,见到门外又来了人,只是冷笑了一下。
来人自然是汤秘书,只听他对着姜新圩大声喊道:“喂!你什么意思?你没听到我传达了郭矿长的命令吗?现在这里的设备不许你修!你没资格!郭矿长说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不允许你试手,如果这里出了事,你要坐牢!听见没有?出去!”
汤秘书看到姜新圩依然大模大样地坐在机房里镇定地焊接着电子元器件,对他的话不闻不问,不由怒气勃发,气冲冲地走过来,就欲抓住姜新圩的胳膊往外拖,嘴里说道:“出去!上级派来的维修人员马上就要到了,别耽误他们……”
“放屁!”姜新圩头也不抬地怒喝道,“他们已经到了吗?……,滚!”
“什么?你叫我滚?你知道我……”汤秘书虽然级别不高,可他是天子近臣,天天跟着郭矿长身边,不说一般中层干部巴结他,就是副矿长这类的领导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一向被人尊敬的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姜新圩的怒斥?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新圩一肘猛地推开。
汤秘书一个趔趄,连退了好几步,眼睛瞪得滚圆,惊讶得连被撞击的痛都忘记了。
其他人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郭矿长的秘书你也敢得罪?”
姜新圩却不理别人的惊诧,转头对着站在门口也是震惊不已的张副矿长吼道:“姓张的,你们到底想不想修好电话?老子在不断想办法,不停做事,你们他玛的却不断派人来骚扰。老子现在只需要你们给我安安静静的十分钟,十分钟,行不?老子现在又没动你们的交换机,担心什么?”
张副矿长是听到到了这里的动静才下来的。他心里本来对姜新圩很不满,但听了他最后的话,不由心动了,脱口问道:“十分钟你就能修好电话?”
“对!”姜新圩扔下剪刀,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将刚才从收音机上焊下了的元器件一一插在纸板上,翻转纸板,然后用细小的用户线将这些元器件的引脚一个接着一个地焊起来,以其他人都不理解的方式做着令人眼花缭乱的串接。
他知道自己不善于维修陈旧的电路板,也就不勉强自己,而是利用他高超的现代通信技术、利用收音机和备品备件里的电子元器件做出功能近似的电路板来取代它们:
“能修宝马小车的技师修不好古老而简陋的木架子车,但可以用钢铁和车轮焊出一辆平板车,一样可以装货运货!”
“王八蛋,你骗谁啊,十分钟?就是市电信局的技术专家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一个送报纸的邮政人员,连维修资格也没有……”缓过气来的李金球一边爬起来一边怒骂着。
自感失了面子的汤秘书也是想冲上去好好教训一顿姜新圩。
不想张副矿长却断然说道:“让他修!”接着,张副矿长还对两个不安稳的人大声命令道,“汤秘书,李班长,你们让开!不要打扰他!”
张副矿长比汤秘书的年纪大,阅历更丰富得多,而且他的职位只比郭矿长低半级,不会如汤秘书那样死板地遵守郭矿长的命令。他见姜新圩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加上现在上级派来的维修人员还没有到,让这个邮电局的小伙子试试又何妨?再说这个小伙子确实如他所说没有在交换机里鼓捣,而是在纸板和收音机零件上忙乎,干嘛担心修坏设备?
见张副矿长出面,汤秘书很聪明地闭了嘴。
能够做矿长秘书的他自然不缺聪明,他知道郭矿长的本意,之所以下令不让姜新圩修理并非真的不希望他修,只是在李金球的挤兑下不得不采取的办法,是做给别人看的。现在张副矿长这么说,等于张副矿长扛起了所有责任,没有了责任又能让姜新圩继续修理,还有比这更好结果吗?万一这个邮电局的小伙子修好了设备呢?
汤秘书不反对,李金球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闭嘴,毕竟汤秘书和张副矿长都不是他所能抗衡的。很是不忿的他只好站在一边生闷气,冷笑阴险的目光不时悄悄地从姜新圩、张副矿长、汤秘书脸上扫过。
郭倩看到姜新圩一副认真而自信的样子,心里莫名增添了一丝希望,但依然怀疑的她小声问道:“姜师傅,这纸板焊的东西能用吗?”
姜新圩一边焊接一边点头道:“当然!我现在做的就是铃流板。……,就是给电话机送振铃的交流信号,这个信号可以驱动电话机里的电铃或喇叭叫,另外还得监视电话机是启机还是挂断,提醒话务员接通或断开话路。”
这些话明面上是说给郭倩听的,实际上是说给张副矿长听的,虽然这种技术性的话对方或许听不懂,但对方肯定能从他话里听出信心来。
果然,他注意到张副矿长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开始慢慢缓和,只有李金球更是冷笑不已,嘴里嘀咕道:“哼,装吧,我看你能装多久。”
郭倩却大惊地问道:“这是铃流板?这样子怎么可能发出信号啊……”
“谁说不能?”姜新圩放下电烙铁,将纸板翻过来看了看,再翻过去看了看,说道:“只要与交换机的电路连起来就行。……,这块功能板我做好了,现在再做话音中继板。”
“啊——,连话音中继板也这么做?”郭倩更加不相信了,瞪大两只美丽的眼睛盯着他,责问说道,“……,那你怎么不说你可以用纸板直接做出交换机来?”
姜新圩淡定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可以。只要有时间,我就能做出来,这本就没什么难度。”
李金球又在唠叨他的鄙视:“草!真是无知者无畏。一个送报纸的家伙竟敢自吹精通交换机技术,还敢吹牛说能用纸板做出交换机来,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