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和朱由诚的预测有些出入,龙里城居然没有陷落。
按理说,一万四千多名俘虏——原本锦衣卫逮住了一万五千多名夷人俘虏,不过经过甄别,其中有一千多人是黑夷或是血债累累、遇赦不赦的夷人,只剩下一万四千人是经过思想教育转化过来的新大明人——他们只有刀枪和少量弓弩,对上十八万武装到牙齿的叛军,应该是万无生理的。
不过四大侠客有主见。他们尽管接到朱由诚允许投降的命令,但他们可不想在自己的锦衣卫生涯里留下污点。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想先立下一功。什么功劳最大,当然是阵斩安邦彦,不过这太不现实,于是他们退而求其次,力求守住龙里城。
对比攻守实力,再看看龙里城破败、矮小的城墙,他们知道无法力敌,便想方设法智取叛军。经过锦衣卫细致、巧妙的思想工作,他们已经发现了黑夷和娃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编了许多夷人土语的顺口溜,让守军们反复吟唱。
顺口溜的内容无非就是夷人贵族如何欺男霸女,黑夷如何残酷地对待娃子,娃子生活如何困苦,诸如此类。四大侠客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作出的顺口溜也没有什么文采,但胜在真实,听后让人感慨良多。夷人不攻城他们大声歌唱,夷人攻城时,他们一边奋勇杀敌,一边大声吟诵歌谣。
开始安邦彦还不以为意,后来发现情况不对,一叛军攻上城墙,又一溃退下来。他心中大惑不解,什么时候俘虏的战斗力有这么强了?怎么他们在自己麾下时,一点感觉也没有呢?他听到城墙上隐隐传来吟诵声。心道,莫不是这些该死的俘虏从锦衣卫那里学了什么邪术,变得刀枪不入了。于是,他便认真倾听,只听了片刻,便脸色大变。
夷人内部的矛盾自古以来就存在。不过在造反时,狭碍的民族主义思想掩盖了矛盾,但俘虏们这么一唱,揭开了这个伤疤,让被裹挟的娃子们感到未来非常迷茫——叛军头领后,自然是开国功臣,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自己这些娃子们后,不还是个娃子吗?生活际遇没有丝毫改善,那自己还为那些叛军头领卖什么命呀。
龙里城里的守军的歌词是用夷人土语。苏尔泰根本听不懂。苏尔泰见安邦彦颜色变更,知道不妙,便问他龙里城里在唱什么歌。安邦彦本来还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但见攻城的叛军一波接一波地败下阵来,便把歌唱的内容告诉了苏尔泰。
苏尔泰神色大变,大吼道:“大王,赶紧命令攻城部队退下来,龙里城不能打!龙里城的守军已经被朱由诚那狗贼灌输了罪恶的思想。这种思想就像天花一样极具传染性,一旦蔓延开来。大王将死无葬身之地。”
安邦彦身为夷人统领,岂能不知这个道理,他有些迟疑地问道:“如果不攻打龙里城,任由里面的俘虏传唱这些歌谣,我们不是依然很被动吗?”
“大王,”苏尔泰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道“别急,我们按原计划进攻贵阳城。朱由诚出奇谋突围,自以为得计,殊不知贵阳城里存粮有限。他率部进了贵阳城,贵阳城的粮食就更紧张了。我们再次围困贵阳城。不需要多少时间,饿也把他们饿死了。等到贵阳城里断粮时,我们再全面攻城,到时贵阳城的钱、粮、人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驱使蛮子降将率领他们的败兵攻打龙里城,让他们屠城,杀尽那些被邪恶思想污染的夷人。过后,我们反手把屠城的蛮子尽数加以屠戮,就说蛮子杀害夷人,我们为受害的夷人报仇血恨。这样既挑起了夷人和汉人的矛盾,又清除了那些无法拯救的夷人俘虏,维护了夷人内部的思想的纯洁。”
安邦彦大赞了道:“妙!果然是大清上国的人才哪,想的计策真是——生个儿子没屁眼的绝户计,不过孤王很喜欢。”
他下令鸣金收兵,然后迅速解围而去,连一个探马也没有留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龙里城的歌那么有蛊惑性,万一再把探马忽悠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龙里城根本撑不了几天,事态紧急,朱由诚已经把龙里城和龙里城的俘虏当作弃子,只留下了一天的粮食,真围个三五天,不用打,龙里城必然内乱。
安邦彦既然解围而去,龙里城的俘虏自然按既定的计划行事,去抢劫附近的黑夷,补充紧缺的军粮。
娃子们已经把自己当作大明人,本来不会再干抢劫的营生,不过既然是朱由诚的命令,他们自然很乐意再干一票。反正黑夷平时欺负他们欺负惯了,现在翻身当了主人,自然要欺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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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邦彦自然不知道他走后,龙里城发生的事情,他率领叛军星夜兼程,回到贵阳城。
虽然率兵远征,徒劳无功,但叛军的士气还是非常高涨,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睡在干爽的帐篷里,而且帐篷里还有许多抢来的女子供他们|淫|乐。
大明天启六年五月六日中午时分,安邦彦率领叛军终于赶到贵阳城下。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彻底惊呆了,帐篷不见了,原来帐篷的位置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完蛋了,朱由诚搂草打兔子,不仅冲进了贵阳城,还顺便偷了他的营,劫了他的寨。
安邦彦破口大骂:“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我留下看门的全是老弱,没事你欺负我们的老弱病残干什么?难道,你们只打得赢我们的老弱部队?有本事和我们一对一单挑!”
安位查看现场后过来禀报:“父王,我们查验尸体,发现尸体的人头已经全部被人割走,”
“对呀,还砍首级。”安邦彦更愤怒了,“夷人头颅,在贵阳城的赏格,不过一两银子而已。小钱也要,真是不要脸!”
骂了半天,没有发泄的地方——贵阳城周围方圆六十里的地方已经被叛军屠戮一空,总不能把死人叫起来重新让他们再杀一次吧。贵阳城里倒是有人,不过那也得冲得进去呀。
苏尔泰一直在沉思,安邦彦问道:“喂,姓苏的,想出办法了没有?”
安邦彦的问话毫不客气,但苏尔泰却一点也不生气,答道:“大王,首先,我不姓苏,我姓瓜尔佳,苏尔泰是我的名字。第二,我已经说过,我们螨人从不连名带姓地喊人,只喊名字。大王连这几点常识都忘了,是不是说明您的心已经乱了?”
“呵呵,不过损失两千老弱病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本王的心,沉稳得很。”
“我们是自己人,何必互相隐瞒呢?大人也知道我们损失的远远不止两千老弱病残,损失最重的只怕是粮草。也是我考虑不周,一时大意,让大王把粮草留在贵阳城外。想不到朱由诚这个狗贼奸滑似鬼,看出我们营寨空虚,竟把我们的粮草搬了个空——那可是供我们二十万大军吃上半个月的粮草啊。尽管各个夷人部落还会陆续运来粮草,但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只有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可用。据我估计,那些干粮最多可以支持三天。也就是说,三天后,我军将断粮。”
安邦彦用手揉着太阳穴,说道:“苏先生也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再装了。孤王现在是进退维谷呀,进无粮草,退无靠山。”(
ps:(这是补昨天的,昨天为老泰山办寿,忙到晚上九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