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六年一月二十六日,朱由诚在觉华岛溜溜地等了一天,也没等到第二批建奴的影子,不由有些失望。所谓士气可鼓,不可泄。昨天锦衣卫打了一场漂亮的歼灭仗,士气高涨,如果建奴再犯,正好挟着大胜之势,再打一个大胜仗。
朱由诚暗道,难道奴儿哈蚩那么聪明,知道觉华岛此时士气正旺,不能正面力敌,所以故意拖延一下,等到几天后士气下降时,再来攻击?
不过,这一次朱由诚高看奴儿哈蚩了,因为他忘了一件事——距离。昨天的战果是全歼敌军,没有一个建奴强盗跑得了,都乖乖地成为尸体躺在尸山上。奴儿哈蚩根本不知道觉华岛上的情况。当然,因为牵挂觉华岛的战况,他一定会派探马来询问武讷格。但骑兵一天下来只能跑一百里,宁远城离觉华岛大约有40里,一来一回,大半天就过去了。奴儿哈蚩即便想调兵,也到了傍晚时分。而夜间行军是非常危险的,奴儿哈蚩老奸巨滑,怎么肯冒这么大的风险。
中午时分,十几个建奴探马摸向觉华岛。武讷格一直没有派人向奴儿哈蚩汇报战果,这让老奴非常着急,便把亲兵派了出来,充当信使和探马。
路上,他们还在议论,抢钱杀人应该没有他们的份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武讷格手里要几个大明女人来玩玩。虽然武讷格手下的兵都是色|中饿|鬼,见了女人肯定是不要命地冲上去,要到手女人也是残花败柳,但大明女人白皙粉嫩的皮肤还是让这些探马垂涎三尺。不过,等他们看到两座高高的尸山,吓得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建奴虽然有砌京观的恶习。但不会把人扒得精光,莫非武讷格受了什么剌激。他们围绕尸山转了一圈,但看不出上面堆着的人是什么品种。不怪他们,首级已经被锦衣卫收走,用石灰腌了,准备拿到京城换赏银。神仙也不知道这没有头颅,又赤|身|裸|体的玩意是什么人。不过,他们可不认为这些人是武讷格的部下,更不敢想象最上面的一具正是武讷格本人。
看到尸山,探马们的心火热起来。杀戮是他们最爱干的事情,觉华岛有一万多人,一夜的光景应该杀不完吧,现在冲到岛上去,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他们扬鞭打马。向觉华岛冲去。
看到白色的城墙和城墙前被鲜血染红的冰面,探马们暗自点头,难怪武讷格大人会大发雷霆,把觉华岛守军扒光了堆成尸山。建奴最怕攻坚,觉华岛的这道城墙,看似矮小,但还是给武讷格的部队带来了重大损失。看这地面,全是建奴精锐的鲜血呀。
他们没有感叹。继续向前冲。强盗之间能建立多深厚的友谊,最多是兔死狐悲的感伤而已。说不定。他们心中还有几分欣喜,抢钱的人少了一些,就能多分一些赃物。
围墙边没有动静,探马们不由暗暗叹息,太大意了,怎么也不留人防守呢?万一有人从后面掩杀过来。岂不是要吃大亏?不过,有人可杀,有钱可抢,谁又肯把门呢?
离城墙一百二十步的时候,一支弩箭忽然从城墙里飞出来。深深地插进一个建奴探马的心窝。这个探马身子晃了一晃,栽下马来。
其他探马非常愤怒,痛恨武讷格的士兵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放箭杀人,不知道我们是天命汗的探马吗?他们根本想不到,觉华岛还没有陷落。这也难怪,建奴起兵以来,遇人杀人,遇佛杀佛,未尝一败,怎么可能打不下无险可守的觉华岛呢?
一名建奴探马挥手大喊:“我们是天命汗的亲兵,奉命来查看武讷格将军的战况。”
这句话是用建奴话喊的,朱由诚听不懂。
刚才那一箭是朱由诚命令金冠放的。朱由诚怕后装膛线火铳的威力太大,把奴儿哈蚩吓跑。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朱由诚这个贪心不足的家伙,在歼灭了武讷格率领的偏师之后,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就是尽可能地消灭建奴的有生力量。
建奴的致命缺陷是人少兵更少,这六万军队是建奴的精锐,如果灭掉一半,建奴不仅兵源不足,而且受惨败的影响,奴儿哈蚩的号召力也会大打折扣,大明东北边疆至少能获得三四年的喘息时间。当然,朱由诚还没有自大到想全歼这六万建奴精锐的地步,一来是锦衣卫准备不够充份,人员不足,物资不齐;二来是奴儿哈蚩奸滑似鬼,还有壮士断腕的魄力,战损达到一定比例,老奴便会撤军。
明军的缺陷在于野战能力不强,就算朱由诚也从来没有和建奴这种强敌野战的经验,所以,如果能把建奴吸引到觉华岛,凭借着这道墙,朱由诚有信心耗掉建奴一半的人马。昨天下令堆砌尸山,一方面是气愤建奴强盗的贪婪,另一方面也是想激怒奴儿哈蚩,让他倾尽全力攻打觉华岛。
因此朱由诚本来不想干掉这些建奴探马的,昨天杀得太干净了,没人给老奴报丧,奴儿哈蚩不知道觉华岛的惨败,不会赶到这里来送死。
他严令锦衣卫,不得放铳。但这些探马居然鬼迷心窍,十几个人就敢来踹锦衣卫的大营。朱由诚怒极反笑,命令金冠给他们一箭。如果探马们知道朱由诚的心思,恐怕得哭着喊道:“锦衣卫的大爷,你把我们的人扒得精光,谁认得出他是谁呀。早知道你们这么厉害,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招惹你呀。”
金冠叫来一名神弩手,让他瞄准那个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神弩手果然厉害,一箭就把那位急先锋给干掉了。
干掉一个,朱由诚以为建奴应该掉头就走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不退反进,一个建奴还跟跳大神似的,双手乱挥。嘴里还叽哩咕噜地大喊着什么。
朱由诚奇道:“这位难道是萨满教的祭祀,正在诅咒我们?本官是天星下凡,岂会怕你的诅咒。来人——”
金冠应道:“末将在。”
“给本官把那个跳大神的宰了,我要看到他身上连中十五箭,少一箭都不行。另外,再在其他建奴面前一步的位置各射一箭。把他们吓跑。”
金冠有点犯难了,要射死那个跳大神的不难,难就难在同时射十五箭。他一声令下,二十名弩手瞄准了那位大喊大叫的建奴。这个建奴也真是的,不知道做人最重要的是低调吗?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从,言必毁之。你跳出来胡言乱语,不是要人狠狠地揍你吗?
朱由诚大喝一声:“放箭!”
一篷箭雨朝着建奴探马飞了过去,有二十支箭瞄准那位跳大神的建奴。没办法。朱由诚下了死命令,为求保险,金冠只能再多加几个神弩手。有十九支弩箭射中了那位倒霉鬼,看来,亲兵们的射击准头还有待商榷呀。不只这边有人没射准,别的地方也有失手的。一个运气不好的建奴探马被威吓他们的箭射中了,羽箭从这个倒霉的探马嘴里进去,后脑出来。羽箭就堵在他的嘴里。他连话也说不出,“嗬嗬”地哀嚎了几声。便一栽下马,眼见不活了。
建奴探马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急忙后撤,连倒在地上的三个人也顾不上,匆匆逃跑。觉华岛没有失陷。那两堆尸山是什么人的尸体堆成的,应该不言而喻了吧。建奴探马打了个哆嗦,五千人马,居然没有一个逃出来报信,觉华岛的守军真猛。幸亏他们没有守宁远城。否则前几天战斗,估计就不是死那么几百人那么简单了。之前宁远的围城战,打得虽然激烈,但奴儿哈蚩一次并没有派太多的人,所以死亡的建奴士兵并不多。
这十余个建奴探马快马加鞭,可惜马的体力有限,他们刚跑到建奴驻扎在宁远城东的守军营寨前面,马就惨嘶一声,倒地不起。
他们也顾不得关心战马了,对着建奴的守将大吼道:“紧急军情,速速与我备马。”
守军上午见过这拨探马,不过上午去时还时意气风发,怎么现在如此狼狈?他们不敢询问,牵来上好的战马。探马顾不得休息,骑上战马,绕过宁远城,来到老奴的营寨。
探马冲进营帐,跪倒给奴儿哈蚩见礼。
奴儿哈蚩见探马们神色慌张,心中不悦,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探马们不敢做声,探马队长见大家都不说话,只好壮着胆子禀报道:“报告天命汗,我们派去觉华岛的军队全军覆没,武讷格将军不知所踪。”
奴儿哈蚩怒不可遏,站起来,冲到队长面出,抽出战马,一刀就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了。队长颈脖的血喷了一尺多高,溅了奴儿哈蚩一脸。奴儿哈蚩抹了一把脸,他的脸本来就丑,再加上血,显得益发狰狞。
杀了人,他的火气消了不少,恶狠狠地说道:“混帐,胡言乱语,动摇我的军心。你们几个给我说老实话。”
探马们谁还敢说话呀,队长说了实话,被你给一刀劈了,我们再说实话,不也得枉送性命哪。可是编瞎话,事后也要追究责任的。这可怎么办呢。
黄太极知道建奴受挫于宁远城下,奴儿哈蚩本来就十分郁闷,此刻又听说偏师尽墨,心情就更糟糕了,行事不免有些癫狂。
他急忙拉起一个探马,轻声询问他们探查到的情况。探马把情况如实禀报,黄太极眉头紧锁,看样子五千兵马确实丢了,而且被觉华岛的守军做成了京观。
他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奴儿哈蚩。不过,汇报的时候,他是左腿弓,右腿直,摆出一幅逃跑的姿势。范文程这个大汉奸告诉他,“小杖则受,大杖则避”。就是说,奴儿哈蚩要小小地处罚他的话,那就接受;如果要宰了他的话,那就有多远跑多远。顺便说一句,范文程是个不第的举人,文化水平有限,这句话有一个字说错了,原文是“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后来有人给黄太极指正,黄太极当面表现得非常谦虚,连连道谢,过后就把那人灭了口,还为此又罚范文程吃屎一斤。
因为杀人消了气,又加上汇报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奴儿哈蚩总算没有再次发作。他恶狠狠地说道:“觉华岛那群兔崽子敢杀我的兵,直是活腻了。”
他也不想想,武讷格是去干什么的。武讷格是去杀人越货的,如果守军不反抗,那才真是活腻了。
黄大极见奴儿哈蚩冷静下来,问道:“父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点齐兵马,杀上觉华岛,鸡犬不留。”
“父汗,不可。现在已经是下午,觉华岛离此有四十里路,我们赶到觉华岛已经是午夜,那还怎么打?”
“依着你,应该怎么办?”
“我们不如现在把营帐移到宁远城的东边,作出想攻击宁远城东面的假象。明天一早,在营帐里多留旌旗,借此威胁宁远城的守军,让他们不敢出城。然后,我们全军直扑觉华岛,用优势兵力消灭觉华岛上的守军,杀光岛上的百姓,奸光岛上的妇女,抢光岛上的粮食、烧光岛上的船只,以此为我们大清勇士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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