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现至何处?”
深夜里还在大兴宫中批阅奏文的杨坚又批完一本奏折,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殿下侍候着的内侍省宦官连忙小声应道:“回陛下,长宁郡公昨日已过虎牢关,今日当刚入洛阳。”
“嗯。”杨坚在殿中龙涎香烛火的映照下点了点头,脸上神色莫测,然后就没有再说话,低下头继续批阅那高高堆起的奏折。内侍省少监王海悄悄打量了皇帝一眼,低下头去没有多说半句。他服侍了天子十八年了,也早见惯了天子宵衣旰食操劳国政。虽然如今天子越发老迈,华发早生,甚至性格也转变了许多,比如不再如曾经那般的节俭,也开始喜欢奢华舒适,甚至沉迷女色之中,但对于国事,这位曾经从女儿女甥手里抢夺下江山的天子,却是一日不曾懈怠的。不过王海有些疑惑不解的是,天子并非那种耳目闭塞不闻宫外事情的昏君,为何如今京师流言满天飞,甚至御史和许多官员都蜂拥上表弹劾长宁郡公,可天子却迟迟到现在也没有半点表态呢?
难道那位皇孙已经为上所恶?不可能啊?
一阵脚步声响起,殿外响起内侍和宫女们的声音:“参见皇后娘娘!”
殿门推开,皇后独孤伽罗入殿。
皇后没等王海上前见礼,“那些人统统该死!”她怒气冲冲的喝道,“他们是在离间皇家亲情。诽谤皇孙之名誉,这是欺君是犯上,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十恶本是佛家中的一个用语。指十种当招致地狱、饿鬼和畜生这“三恶道”苦报的恶业,故又称“十恶业道”。后来西汉律法中有大逆不道不敬罪,到北齐时,齐律十二篇中,又列重罪十条:一曰反逆,二曰大逆,三曰叛。四曰降,五曰恶逆。六曰不道,七曰不敬,八曰不孝,九曰不义。十曰内乱。其犯此十者,不在八议论赎之限。
杨坚建立隋朝之后,尊崇佛教,因此开皇律订立时,特别把佛教中的十恶之名引入律法,以之代替北齐重罪十条。“十恶”之罪名遂正式出现,《隋书刑法志》第二十五卷中即载:“开皇元年更定新律又置十恶之条,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犯十恶及故杀人狱成者,虽会赦犹除名。”
十恶是隋朝开皇律中写在最前面的十条重罪。遇赦不赦,相当严重。独孤皇后一上来就喊出十恶不赦之罪。那已经是相当愤怒和严重的指挥了。
杨坚从御座上起身,上去扶着独孤皇后,从皇后手里接过那张信纸,只瞧了一眼,就已经知道皇后为什么这么愤怒了。信的内容其实就是这几天京师风传的各种关于易风的流言,另外还有那些官员们上表弹劾易风的罪名,不过在后面,添列了一张长长的名单,多是弹劾易风的官员之名。
“前面这些都是御史台的御史们,风闻奏事本也是言官的职责。”杨坚向皇后解释,“倒是后面这些人,则未免有些越俎代疱。”
独孤氏怒气未减:“这是大不敬!”
大不敬是十恶重罪之一,指冒犯帝室尊严。通常为偷盗皇帝祭祀的器具和皇帝的日常用品,伪造御用药品以及误犯食禁。独孤皇后把眼下这些人定为大不敬,也确实可以说的上,毕竟外面的流言现在越传越不堪,确实已经冒犯了皇室的尊严。
“我要把这些上书官员通通抓起来,一个也不留。”皇后怒气腾腾,“还得立即派出左右武侯和亲翊勋三卫五府禁卫出动,把那些敢于传播谣言冒犯帝室之宵小通通逮捕!须弥马上就要进京了,眼下各地的朝集使也是云集京师,传播这样的谣言如何能够容忍。”
“我估计须弥眼下可能都已经听到这些谣言了。”杨坚冷冷的说,“谣言如风一样传播,想必早已经传到了关外去了。至于把那些官员和传播谣言者捉起来,并没有多少作用,很多人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其实,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任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现在如何跳的欢,不过也跳不了多久。”
独孤伽罗望着杨坚,有些怒气未消:“你到底怎么想的?你明知道现在京师谣言满天飞,为何却迟迟不动手?你难道没有听到,你们说我们的孙子是强盗,说他滥杀无辜,强奸妇女,甚至是烹饪小儿食用!”
“谣言止于智者!”杨坚轻笑,“更何况,我这不过是欲擒故纵,为的就是要引出那些幕后煽动之人。”杨坚虽然老了,可却依然老练,京中谣言一起,他就立即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杨坚没有第一时间去问责那些传言者,是因为他知道关键其实是那些幕后的煽动者。这就是杨坚的厉害之处,从不为表象所迷惑,直指事情本质。
“我绝不许有人如此污蔑皇家,至尊查出谁是幕后煽动之人了吗?”
谁是幕后煽动者?皇后啊,以前你是多么的聪慧之人,若是从前只怕你早就已经看出这件事情幕后的本质了。杨坚心里暗自叹息,事情其实并不复杂,谣言一起,杨坚就立即派人秘密调查,虽然表面上没动声色,可实际上很快他就已经查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了。最初散布谣言者,是几个地痞游侠儿,而这些人的背后却是一个汉王府的管事。顺藤摸瓜,杨坚很快就已经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事情果因最小的儿子阿客而起,是他派人暗地里收买那些闲汉地痞到处传播须弥的谣言。当然,也顺带发现了一些意外的结果,除了汉王府那边的人外,京师还另有一些势力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其中甚至还有东宫的人。
“这次的事情我已经查明,主要是老五胡闹,另外老大家的云氏也有推波助澜。”
“这事怎么跟阿客有关?”独孤皇后有些不愿意相信,杨谅是她最小的儿子,因此一直留在京师,直到去年才出京就藩。而杨林是她的嫡长孙,自己的幼子和长孙之间,就算关系不太亲密,可起码也不应当这般僵硬啊。何况,他们之间以前又不认识,怎么会起冲突?她倒是更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大儿子的那个妾云氏搞的鬼,当初那个狐狸精勾搭了太子,使得太子和太子妃元氏不睦,甚至后来云氏还蛊惑太子一起谋害毒杀了元氏。现在元氏的儿子重回京师,这云氏肯定是最难安的。“我看肯定是云氏女做的,当初就谋害了元氏,现在又想要谋害须弥。”她越想越是如此,毕竟就算不提当年云氏和太子毒害须弥生母太子妃之事,现在须弥一回京,那就有可能成为皇家嫡长孙,如此一来,对云氏威胁最大,她生的庶出长子,可就立即从太子的继承人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庶子了,也就只能是个郡王而已。
杨坚却不为这么想,他想的更深,也知道的更清楚。五儿子在京的时候,承欢膝下,确实很得他喜欢。可是外出就藩这近两年来的表现,却让一直暗中关注的杨坚极其失望。空得了偌大的北齐旧地,关东五十二州,可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掌控并州总管府,今年的东征高句丽,更是表现让人极其失望。兵败不说,最后却还没有半点承担责任的勇气,只知道一味的推卸责任。这次他闹这一次,原因他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竟然是因为派人去怀荒向杨林强行索要一座酒坊不得,而背后使出这样的阴招,真真是狗肉上不得台面,阿斗扶不起。不管他也知道皇后对这个儿子的喜欢,因此也没有跟她细说。
“云氏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杨坚对于太子妾云氏也是印象十分不好,这个出身于贱籍工匠之女的云氏,除了长的狐媚动人外,没有半点值得称赞的地方,出身卑微,心机歹毒,甚至生的四个儿子,也没有教养好一个。这方面,比起老二家的萧氏真是天差地别。晋王妃萧氏出身后梁皇室本身就是公主,而且贤淑温柔,和二儿子也是相敬如宾,把晋王府的后院打理的非常和谐,特别是为晋王生养了两个儿子,一个个都还教养的十分听话懂事,不论是河南王杨昭还是豫章王杨暕,都极得他和皇后喜欢。
独孤氏不耐烦道:“这个心黑肠烂的贱婢云氏,当初她敢毒杀元氏,现在又敢造须弥的谣,越来越无胆无天。若由着她这样,等须弥入京后,说不得又要遭她毒手。至尊,让我直接派人去东宫赐她一杯金屑酒好了。”
“此非明智之举!”杨坚叹了口气,“须弥即将进京,这个时候你杀了云氏,那以后让须弥如何与见地伐相处,又如何与云氏四子做兄弟?”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做?”独孤皇质问。
“什么也不用做,由他们去说去,谣言止于智者,过不多久自然烟消云散。只要等须弥入京后,让须弥认祖归宗,到处再授官封王,又还有谁敢再传播谣言呢?”杨坚对皇后道,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并没有告诉皇后的是,他先前已经直接派了两拔人分别去见太子和汉王,向他们宣读自己的口谕,让他们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