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妃又向旁侧踏出一步,坚持和云啸川对视,朱唇艳彩,明眸流光,“大总管好难请啊,莫非我这锦绣宫是雷池,靠近一步也不情愿么?”
“娘娘言重了,今日传唤奴婢前来,有什么吩咐么?”云啸川似乎没有多少兴致与她虚与委蛇。
“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不喜欢。”蕙妃撅了撅嘴唇,骄傲地扬起下颌,“在我眼里,你不是奴婢!”
对蕙妃的爱娇情态,云啸川也没有兴趣,神色仍是淡漠中不掩一丝的不耐,“是,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怎么了,我只是想见见你不成吗?”蕙妃两条雪藕似的手臂,绕向云啸川的脖颈。
“对不住,娘娘,我还要伺候皇上批阅奏折,娘娘若有吩咐,还请长话短说。”云啸川肩膀一甩,让蕙妃的怀抱落了空。
蕙妃的手臂僵在半空,徒然抱着一团暖暖的空气,或许在见到他之前,她也并不怀有多少希望,可现实他的态度,还是深深了她的心。
她慢慢放下手臂,伴随着眼底热情一点一点的消退,直到和云啸川一样没有温度,又一步步退后,退到妆台边上,优雅的坐下,在镜中映下一个窈窕而孤高的背影。
“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人比云总管更清楚了吧?”蕙妃尖锐短促的冷笑两声,“被贬居冷宫的时候,我很怕死,只想要活命,能活这就足够了;在冷宫中煎熬日子的时候,我只想要出去,哪怕做低贱的婢女农妇;做了这锦绣宫的主人,我又想要更高的地位,盼着皇后早点儿死,现在么——我只想要一个男人!”
这样放肆羞耻的话,从她湿润饱满的唇间吐出,原本该有一种夺人魂魄的风情,而蕙妃却笑得愈加冷漠、空洞,眼底满满的尽是讥刺之意。
她这番话终于令云啸川动摇,原本笔直的肩背微微一动,转过身来面对她,语气也有了软款无奈的味道,“近来圣上国事繁忙,六宫都很少去的,皇后娘娘那里也是一样。”
“云总管,你知道,赵选侍是怎么死的么?”蕙妃忽然问。
“赵选侍?”云啸川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在记忆中努力搜寻后蓦地想起,“她不是投井自尽的么?”
蕙妃格格娇笑,越笑越响亮,如花枝,拼命的,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云啸川,你也算个极聪明的人了,居然没瞧出来,她是被我推到井离里去的吗?”
“什么?赵选侍是,是你推下去的?”纵然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乍然听闻真相,云啸川仍震惊万分。
“没错。”蕙妃略略偏头,虽然被低垂的帘幕隔断,仿佛视线还是投向时空的某个远方,“冷宫的日子,一天和一百天,一千天,都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已经厌烦极了那个只知成日啼哭的女人,终于有一天,我听见宫墙那边热闹起来了,听扫地的老太监说,隔壁给了善化堂做衙署,主事的是这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太监。知道么,当时我是怎样的欢喜,怎样的满心希望?没错,我不能只是一个老死冷宫的卑微宫女,我要让外面的人发现我。”
云啸川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一颗心却越来越冷,冷到声音都无法平稳,“你就弄死了赵选侍,冷宫嫔妃死了,必定是要来人查问的?”
“是啊,所以你来了,像我命里的天神一样,还记得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样子么?”蕙妃笑的明艳万方,尽管是仰头在看云啸川,骄傲的姿态却像是将他践踏裙下,“你直勾勾地盯着我,那么吃惊,那么大胆,那么热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带我出去,因为你喜欢我!果真是这样,你不仅让我成了圣上的宠妃,还自己爬上了我的凤榻——”
云啸川忽然狂躁的飞起一脚,踹翻了蕙妃身边的圆凳,绷直手指不让它,又勉励遏制着,不在那吹弹可破的娇靥上,戳出一个血窟窿,“住口!你只是长的有几分像她而已,莫要以为,这样我就舍不得杀你,在这偌大的后宫,你的命不见得比赵选侍——”
“你到底是说出来了,你的心里果然藏了一个女人。”蕙妃也激动起来,她不但不躲避,反而大胆的握住了云啸川的手指,颤声哀求,“现在对我来说,这个锦绣宫和当年的冷宫没有区别,啸川,我不在乎你心里的女人是谁,也不在乎做她的代替品——”
“够了!”云啸川袖袍一拂,力道大得将蕙妃甩了个趔趄,“在这世上,在我心里,没有人可以代替她!”
“很好,云啸川,没有人可以代替她,那有人可以代替你吧?”蕙妃压着嗓子,却是用着叫喊的力量,娇美的声音变得扭曲可怖,“你不是男人,那卫纯钧是吧?我用他做你的代替品如何?我可以杀掉赵选侍,就不怕死,命我来说,只不过可利用的工具而已,不管是别人的,还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