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x大在第五志愿,我当初的计较当然是用来保底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刚好踏入被扫货的范围内,正中其下怀给逮了去,其他志愿遑论有无可能都只得毋庸考虑了。
既错之则安之,无奈留在本地读书做土豆,于我而言,既然命运已经注定,只能安静等待录取通知书通过邮局姗姗寄来。
大约8月底左右,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来了,是邮寄到家里来的。
老爸从绿衣绿帽、绿车绿袋的邮递员手上拿到挂号信封,激动得右手一直在颤抖不止,他当时右手还没有患帕金森氏病。
只见他二话不说手持我的录取通知书,快步出门,到外头住屋区里转了一大圈才回来,进门就气喘吁吁直说,要找时间去派出所办户口迁移证。
那时父母单位属地区单位,位于城郊结合部,户口还不能算是市区户口。
上了大学日后毕业分配,按照当时坑多罗卜少的大学生就业分配状况,肯定要分进市区单位落户的,就算是地区机关也是在市区内,这难怪老爸那么激动难已,早年心里的郁结终于释放出来。
我们家在解放前就住在市区内,还有祖传老屋传世,除了五十年代初被没收的,剩下的房屋一直自住到wenge前夕,只可惜wenge时期被两派激烈武斗祸及,付诸一炬。
本市的武斗可不像外地那么文攻武卫着过家家玩,那是真枪真炮地干,半自动、冲锋枪、机关枪、手榴弹还有迫击炮满天乱轰乱射,相比解放战争城市攻防巷战差不了多少,敌方据点顽固难破,还动用了火焰喷射器进行火攻,结果我家邻近的百货大楼被熊熊大火焚烧,就殃及了我家仅剩的三楼老屋,和整排老式带骑楼的楼房一起被烧成一片白地,以至于最后家里在市区内的私有老屋一览无余。
父母早年参加工作后,都在市内大单位工作,由于历史倒错的原因受冲击被下放外地农村多年,进五七干校住牛棚,辗转多地,阴差阳错,1978年平反昭雪落实政策,却因为没有房子住回不了原单位,最后只得无奈留在下放地工作生活至今。
好在那里还是一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地区属事业单位,离市内建成区不远只有几公里,到了后世反倒成了最新cbd开发区的邻居,家里不但有不菲的拆迁补偿金收益,还拿到一块上百平米私有宅基地建起了五层楼房出租,享受起了老城区、城中村的待遇,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当时无法看到将来前景的他们多年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孩子们能够回到市区发展,有一份稳定工作且以后成家有房分配。
这个心结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个愿望那时只有考上起码中专以上学校才能实现,这个大事解决了做父母的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相继于我考上x大本科,我弟弟在几年后也考上了x大本科,就读4年后出来一样成为1995年截止之前包分配的大学毕业生,这已经后话略过不提。
那天我无所谓地看着x大录取通知书上的几行简单文字,心里很是失望,心里总在想,要是叔叔婶婶那个教委的熟人叔叔没有搞错的话。。。那时没有电脑网络,录取工作全部是手工投档,本地4个录取名额,在内部做手脚很轻易压住别人,把我投成那4个名额之一,让我能按第二批本科第一志愿录取,我该是录取到杭州某大学旅游经济专业。
苏杭哇可是美女窝,想想都是眼福不浅,再回想起本市的女生、本校的女同学,人比人气死人,不是无奈就是无视。
学校录取通知书上写着报到时间是9月7日到8日,9号开学典礼和开始上课。
我收拾起抑郁的心情准备赴校行李,准备带去学校的生活用品基本都是旧的、在用的,席子、毛巾被、枕头、洗漱用品,甚至还有些是高二住校带回来的,同时还准备用一个外表很斑驳的旧皮箱装衣服,老爸说还是他结婚前攒了很久的钱买的。
当时父母虽然都是国家干部,每月死工资也很低,除了一家四口人上新华照相馆,照了一张最新全家福,老爸到亨得利钟表老店给我买了一只东方自动手表,换下那只戴了几乎整个中学阶段的上海机械表,没有再花钱买其他什么新东西。
由于学校就在市内,我没有让家里人送,实际上也没那必要,就算外地生源,也是自己坐火车、班车来,在火车站、汽车站各系都有人负责接站,反倒是我们本地生源,需要自己做孤胆英熊去单车赴校。
我自己骑上28吋大凤凰单车驮上皮箱铺盖行李,在7号那天早上去学校报到。
一路上的自我感觉,就像郊区菜农骑车驮一对大箩筐,拉菜上街卖一样牛掰,春风得意马蹄疾似的左顾右盼,在各种大中小路疾驰而过。
跟着东一帮、西一群拉着抬着抗着行李铺盖的入学新生暨送行人流,我骑车一涌而进了有着老人家手书校名的俄式大学校门。
望着到处绿树如茵,曲径隐掩的全新所在,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校园真t的大。
我心里透着新奇,骑车绕校园转了一大圈,从机电大楼、综合教学楼开始,沿着外语系教学楼、数学系办公楼到女生宿舍5栋、灯光球场、大礼堂,再绕物理楼、土木楼、化工大楼再回到学校大门口。
远远看着正对着大门口的花圃水池里面的陈嘉庚塑像,心想从此刻起,我也属于这里的一份子了,志得意满的思绪油然而生。
也许那时校园里没有公开扎堆迎接新生的习惯,到处都没有发现各系红色的横额和铺白布的课桌,大概是摆到火车站、汽车站去了,反正我进去无论怎么转悠没有发现迎接本系新生的接待处。
我跟着路引找到学校总务处办完该办的其他手续、转所有关系后被通知到哲学系报到。
喜妈?哲学系?
开始我还纳闷不已,我读经济专业的怎么要到哲学系去报到。
待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没有专门的经济系,哲学系里分哲学和经济两个专业,于是我不免有点腹诽,我这理转文也转得太彻底,混到哲学领域来了。
以后看到文科院系历史渊源才知道,x大77年底恢复高考时,文科最初只有一个理论与写作专业,后来78年再招生,遂分立而成中文系和哲学系,经济系则是在我入学第二年才独立成系,最终演化成经济学院乃至兼并农大农经系变为庞然大物之x大商学院,那已经是九十年代停止包分配工作后,大学纷纷升格扩招以后的大事件了。
当时的哲学系办公楼是离男生宿舍区不远的一栋老旧红砖楼,我自不难找到地方。
走进遮着水泥板门沿的哲学系大门,沿着光线很暗的楼道,找到新生报到的办公室。
我发现系是虽然一个系,接待的还是分专业,接待我办手续的是经济专业应届刚毕业留校当辅导员,一位姓周的男老师。
一旁做义工的学长老生则两个专业都有,忙碌地进进出出帮着报到新生的各种大小忙。
我在系里办完各种入学手续领到宿舍钥匙,就拉行李要上分配好的学生宿舍去,因为初来咋到自然不认识路怎么走,一个看起来很健谈很热心的哲学专业学长带去的,一路上他还跟我介绍了很多需要我日后慢慢熟悉消化的各种校内常识。
开学不久以后,我因为给这位热心学长认得演化成了一幕小悲剧,屋漏偏逢连夜雨,刚拿不到助学金,偶然抽两口香烟又被逮住,就像有个相声说的那样:“早上刚没(煤)气,晚上就给我送终(钟)来了”。
有一次我吃饱晚饭在到处闲逛的路上点上支烟,没抽两口就让这位热心学长瞅见,给密告到了系里,翌日分管学生纪律的一位党总支副书记带着他,还有一个系学生会干部到学生宿舍楼找到了我,严肃追查我抽烟的事。
当时入学后几乎人人都有生活困难助学金,最高每月15元,最低7元,但是也有底限,就是父母工资到了一定程度就不能享受助学金待遇。
我父母都是国家干部,工资收入瞒不了,得老实填写,于是我便成了班里没有获得助学金的三个人之一,三个人父母都是拿明晃晃死工资的。
享受学校助学金者按规定是严禁用于非生活必需品的,包括抽烟喝酒,否则轻则纪律处分,重则取消待遇。
当初我还奇怪,怎么泡妞没有放在规定非法行为内,后来才明白,泡妞是可以吃软饭的,不算本人收入,不影响继续享受助学金,双重保险的待遇能让一个穷学生更加好好学习,天天想上。
当然没有享受助学金者自然不受这个规定的约束。
当副书记了解到我并没有享受助学金时,遂不满地瞟了那告密者一眼,尴尬地微笑着对我述说了一番吸烟有碍健康的道理,我没必要和领导闹别扭不是,于是不断点头受教。
长相气势酷似我读那普通市中爱穿绿军装教导主任的系党总支副书记看我欣然领受,心里便暗自点头认为孺子可教也,然后和我紧紧双手握别,背过手在我客气相送下施施然离开。
那位哲学专业热心学长和我日后从见面打招呼变成了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可见热心人有好处也有坏处,这在最讲一分为二的哲学领域里尤显突兀。
这是已经后话略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