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息子霄也不缠她,想着第二天还有至关重要的斗香,两人就欲早早休息,结果才刚躺床上之际,花九就觉得自己饿了,皇帝晚宴她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顺带也才想起息子霄也没用过晚膳。
息子霄遂又起来,他其实一顿不吃什么并不会觉得饿,以前也习惯了,只是瞅着花九本来就软软的肚子都瘪下去了,抿了下唇就道,“穿上衣服,带你去御膳房。”
花九眼眸一亮,“皇帝的御膳房?会被发现么?”
话语里已经透出隐约的兴奋,这种月黑风高,最适合做坏事的感觉让花九一下就有了小兴奋。
息子霄失笑,他捏了下花九鼻尖,“不会,这不是皇宫。”
两人说着就走,息子霄带着花九出了房门,外面连月都没有,草间有虫鸣的声音,花九放眼看去,全是黑暗夜色,五步外就看不清了。
“抱紧我。”息子霄拉着花九的手,让她环着自己腰身,他一只手半搂她,后退几步,一跃就已经站在了房顶上。
花九紧紧闭着唇,好在她也见过几次息子霄出手,没被惊吓出声。
知道花九站不稳,息子霄几乎就是抱着花九在走,他脚步无声,连呼吸都比平时慢,偶见有巡逻的侍卫,他便带着花九伏下身子一些,如此一路竟畅通无阻的到了皇帝的御膳房。
这边承天山庄虽然没有皇宫里的膳房那么大,但御厨子皇帝是全部带过来了的,所以比起皇宫的来,也差不到哪去。
时辰很晚,这个时候御膳房里灶上在蒸煮着东西,只有两三个小太监在打瞌睡。
息子霄伸手敏捷,还带着花九的情况下就神不知鬼不觉像影子一样蹿了进去,将花九安置在宽大的横梁上后,他才轻飘飘地下落,人就站那打瞌睡的两三个太监面前,那些太监都不知。
他朝花九看了一眼,花九伸手指了指,示意她要吃那个正在灶上蒸煮的东西。
息子霄也宠她,硬是轻手轻脚地给她从灶上弄出来一盘,东西是熟的,而且还是热腾腾的,息子霄看着里面多,便顺手多拿了几盘,有水晶饺子,还有一些清蒸肉末蛋,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
回到横梁,两人就那么粗粗吃了一顿,在息子霄面前,花九早已经不乐意还装着大家闺秀的礼仪,她明显吃的比息子霄还多,末了,给吃撑了。
息子霄摸了下她有点鼓起来的小肚,满意地将盘子原封不动地送回后,又带着花九顺原路回去。
两人一踏进东院,息子霄便放花九下来,在院子里慢慢的走,当消食。
花九主动牵起息子霄的手,便觉要是以后每天都是这种日子也不错,想着她便决定一定要快快地收拾了花家。
突然,息子霄却猛地拉住她,花九疑惑正想出声,就被息子霄一下捂住了嘴。
“别出声,有人。”息子霄小声的道,顺道给花九指了下方向。
花九循迹看去,果然,就有个穿黑色夜行衣的身影像猫一样匍匐地小心翼翼前进,如若不是这会她和息子霄走到树荫厚重的地方,指不定就惊动了那黑衣人。
“九儿,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看着那黑衣人拐进了东院的膳房,息子霄拍了下花九小脸安抚道。
花九点头,示意自己在这等她。
就见息子霄人像道鬼魅的清风一样,走出几步就不见了人影,花九睁大眼睛看着东院膳房,总归那黑衣人不是和他们一样半夜起来偷食就对了。
而且不是皇帝那边的御膳房,跑来东院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安好心。
花九站在原地,搓了搓手,看了半天也没见那黑衣出来,反倒是一刻钟的时间不到,息子霄就回来了。
“回纥的人,在膳房下了料,不知何作用。”息子霄带着花九回了房间道。
花九走了几步,她沉吟片刻,“肯定是让咱们明天赢不了的就对了,既然他们已经动手,我们就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她说着,然后从二皇子送给她的那几大箱子香料里扒拉出几样,随后调制了,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成一小瓶有浅淡香味的香液。
就连息子霄,他若不仔细嗅,便根本不会注意。
“夫君,该你出力了,放他们西院的吃水里,不能漏一个。”花九将装香液的瓷瓶塞息子霄手里,笑意盎然的道。
“嗯,你先休息,莫累着了。”息子霄带薄茧的指腹抚触过花九唇尖。
“快去快回。”花九将息子霄推出房门,自个到床上躺着了,她闭眼唇角有翘,就在想,明天还真是好戏哪。
第二天一早,花九和息子霄自是不吃东院膳房送过来的东西,临出门前,花九取了两一模一样金线瞄缠枝藤蔓的荷包,找了两株淡紫色的干香花塞里面,在息子霄腰上挂了一个,自个身上也带一个,“记住了,别让那回纥公主太靠近你。”
息子霄点头,紧了紧花九的手,喉结滑动了一下才道,“九儿,会赢的。”
闻言,花九笑了,那笑容清透无暇,若是有日光映射都能析出五光十色的斑斓来,“自然,我一定会赢的,没有谁能分开我们。”
今日的斗香,有皇帝观场,郑重又浩大,早便有太监宫女在一空地搭建了高台,高台上案几分列左右两边,上摆数份调香器具。
皇帝和文武大臣以及品鉴的宾客都在高台之下,整个场地就跟在看戏台子一样。
花九到的时候,高台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回纥那边每个案几面前站一人,一共四人,其中一人竟是明梨朵,大殷这边自然也是四人,这个时候,花九才清楚皇帝给她找了什么样的队友。
加她四人,其中一人是花明轩,另外两人,一年纪大点的,一个也是翩翩年轻公子,花九不甚有印象,应该也是京城哪个调香世家的人。
看见花九上台来,花明轩朝她点了下头,其他两人也行礼。
花九回礼后,她就对花明轩道,“明轩哥哥,今一早过来的?”
“嗯,有点事晚来一天。”花明轩声音无波,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指了下自己旁边的案几,示意那是花九的位置。
花九移步过去,指尖抚了下香具,似在试试手感。
花明轩突然看着台下的某处就问道,“皇上和你约了赌?”
花九顺着花明轩的视线看去,是息子霄,他站在阴影的角落里,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能将她完全地放入自己的视野之中,“是,让明轩哥哥见笑了。”
花明轩沉默不语,他拿起香杵,在香钵子里划了个圈,眼睑半垂着,好一会才回答道,“我不会让你输的……”
花九一愣,这当,有掌司仪的太监上了高台,皇帝也已经坐到了场中,一切就绪。
她偏头,看着右手边的花明轩,周围的声音一瞬安静,仿若整个天地间她便只能看见他,她听见自己嗓音中有轻快的语调,“明轩哥哥,永远都会是阿九最至亲之人,唯一的,很重要的,一个……”
“啪”香杵脱手而落,在香钵中激起碰撞的声音,花明轩抬了下眸,脸颊青丝飘拂起柔和的弧度,他一下就笑了,眯起眼睛的那种笑,有滟敛的玉色光泽从他笑容中散发出来。
他便感觉到一种满足又带点疼的情绪,至少他对于她来说,还是唯一的存在,虽然给予的不是他想要的,但他还能祈求多少。
“如此,甚好。”他这般回答她。
“嘭!”司仪太监敲了下鼓钟,扯着尖利的嗓音喊了句,“斗香开始。”
花九回神,瞬间敛了心神,这第一场,是辨香,先由回纥那边开始。
明梨朵当先一个,她朝花九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从案几面前的锦盒里拿出一支线香来,有那穿白衣的香艺师上前,边舞着妖娆的身姿,边焚了那线香,偶有叮咚的琴音飘渺,整个场地里就弥漫起股幽幽如兰似麝的香味来。
“此香名天宫巧,闻之能让人如梦天宫神女,请辨香。”明梨朵脸上有不怀好意的隐笑,她只看着花九,缓缓的说道。
花九和花明轩皆不同程度的皱眉,这香听名字就不像是正统,还梦天宫神女,梦了干什么自然闻香之人才懂。
“有麝香、牙硝、龙脑、黄熟香、白玉兰,”花九这边,那年轻公子沉声道,“还有郁金。”
明梨朵脸上的笑容不变,这一场的规矩是一人对一人,她也没指望刚开始,就让花九和花明轩开口。
“大殷胜。”太监又高声道了句,紧接着有宫女拿着大蒲扇,对着场中胡乱扇了几下,退了刚才那天宫巧的香味,才又继续。
回纥接下来的三人皆为男子,这第二位拿出的却是一撮香粉末,依然像刚才那般,香艺师女子上前,优雅的将那香给填进香炉。
这一下,花九这边,是那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他闭目细细地闻了晌,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道,“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渐香、青木香。”
那中年男子说完,又觉不对,复有加了句,“可是还有白檀香?不对,味不太像。”
最后那男子只能那么作罢,回纥那位撸着伸不直的舌头,瓮声瓮气地道,“你错了,不是白檀香,是兜娄婆香和甲香。”
花九了然,刚才她也那么想的,毕竟甲香味重,若用娄婆香去去,那味便同白檀香神似的很。
“回纥胜。”太监落声。
到此时,大殷回纥皆有一赢,平手局面,如果花九想要赢,那么剩下的两种辨香,她和花明轩就必须要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