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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你这是忤逆不孝
    息泱像死狗一样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狼狈的一天,除了几十年前刚被赶出息府的那会,他的衣服脏过,这么多年来,他就一直很注意自己的衣裳整洁。

    但是这会,他不仅衣裳沾上了尘土,连绾着发也松散了。

    他小圆的眼睛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很年轻的男子,身上有着做掌柜的才有的精明和算计,他认的这人——

    尚礼!

    暗香楼的掌柜,花九的伙计。

    眼色闪动,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花九知道了什么,才叫自己的伙计在昭洲城外守株待兔等着他?

    息泱很快就知道了答案,柴房的门被推开,花九的身影在黑夜中隐现,她旁边的春生提着灯笼,那也仅仅只能照亮脚下的那一团,有那晕黄的映衬,便越发觉得光线之外的暗黑中有魑魅魍魉地深深浅浅。

    “侄媳,你这是干什么?”他厉声发问,奈何四肢软弱无力,倒让他这质问显得苍白不可靠。

    花九跨进门槛,她小脸冷漠,有暗影绰绰,“三伯,还是老实些的好,我只想问,你和杨屾还有大皇子在汉郡干了什么?”

    息泱脸色一变,随即他牵扯起僵硬不自然的笑,“侄媳,我怎么听不明白?”

    闻言,花九弯腰从小腿肚抽出把匕首来,那匕首手柄处还镶嵌着颗拇指头大小的蓝宝石,却是之前花容那次,息子霄送给她的。

    “三伯,或者也想尝尝我婆婆那种死法?”花九缓缓蹲下,衣裙铺泄像一塘盛开的芙蕖,她挥手一刀就割破息泱大腿,顷刻就有血流下来。

    “嗯,”闷哼了声,息泱艰难地伸手捂住大腿的伤口,他浅垂的眼睑之下有阴冷如蛇的毒火,“侄媳,觉得我会怕死?”

    “不,三伯不怕死,”花九又一刀,在息泱另一大腿削去铜钱大小的皮肉,鲜血淋漓,整个柴房都充斥着甜腻的血腥味。

    “啊!”惨叫出声,息泱的脸都痛白了,他伸手欲夺花九手上的匕首。

    一直戒备着他的尚礼飞起一脚,就将息泱踹倒在地,“还不老实!”

    “这个镯子,三伯见过的,”花九在他身上擦净刀刃上的血迹,从手腕上退下那银制的镯子,在息泱瞪大的目光中,按下上面的小凸点,就有细微的粉末落到他的大腿伤口上,“用蜂蜜引蚂蚁?这还不够痛,蛇怎么样?让它们从你的腿上那两个伤口钻进去,眼睁睁地感受到它们吃掉你的肚子,然后从你的嘴巴里、鼻孔里、耳朵里再钻出来,紧接着是四肢,最后才是百骸……”

    息泱死撑着趴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花九,你故意的,故意让我看到那小丫头的画像,利用我杀了息老五他们……你这是忤逆不孝……会遭雷劈……”

    “雷劈?”花九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放心,你这玷污自己亲妹妹的禽兽都没被劈死,我又怎会,何况,是你杀的自己亲弟弟和弟媳,我只是让你看到丫丫的模样,又没叫你去给她报仇,还是说,你压根就很在意这个早死了的女儿?柳青青也是你让她进息府的吧?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再问你一句,大皇子在汉郡干了什么?”

    息泱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苍凉又有暗藏的疯狂,“想我息泱自认为聪明一世,她竟然为我生了个女儿亦不自知,我息泱果然就注定命中无后……”

    “不过,我告诉你,即便这时候去汉郡,息七也肯定必死无疑,这事不是我干的,是杨屾逼的……”息泱敛了神色之后,看着花九道。

    良久的,花九没说话,她只那么盯着息泱看,似乎在辨别他话中真假。

    这会安静下来,就能听到柴房周围竟有悉悉索索地声音传进来,密密麻麻的越来越近,终于在息泱放大的瞳孔之中,他看到有四面八方都有蛇爬进来。

    他想起花九刚才说的那话,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爬起来抱住花九的腿,“侄媳,真不是我干的,是杨屾扣了我的海船,他威逼我的……我给你去找息七……死活都给你带回来……”

    偶有爬进来的蛇,在角落游走,似乎颇为忌惮花九,游曳不定地不敢上前。

    “我要怎么相信你?”语调冰冷没起伏,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花九俯瞰着脚边的息泱,那眼神就仿佛再看一个死人。

    “我……我……自断一指为戒……”息泱生怕花九不信,他抬手就往花九手里的匕首靠去,一截小指啪嗒落地,“我一定将息七救回来……侄媳……相信我……我不想死……”

    花九似乎不为所动,事实上,她倾向于让息泱去找息七,毕竟他清楚大皇子和杨屾的计划,虽然这人不值得信任,但是要让他做事,根本就不用信任,最重要的是,花明轩拒绝她后,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想到此处,她从袖中摸出个黄豆大小的香丸子出来,塞进息泱嘴里,强迫他吞下,“我留你一命,你也别想逃,即便天涯海角,你身上也会自发散出香味,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

    说到这里,她又从镯子中倒出些香液来,淋在息泱大腿的伤口处,“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十日之内,你要没把息七给带回来,就等着享受一辈子的全身生蛆,又死不了的折磨,相信我,玉氏配方比任何人所想的都要神奇。”

    息泱连忙点头,“我去救息七……一定救回来……”

    “带他下去治伤,天亮就放出城。”花九拂袖转身,裙摆弧度如游云,她才一迈脚,那些聚拢来的蛇就尽数又悉悉索索地离开。

    但她没看到,息泱低着的头,嘴角被咬出了血丝,眸底更是有阴毒的怨恨。

    直到这时候,花九才放松下来,她先是白日里故意邀息泱过小院来,让他看见丫丫的画像,然后通过春生将丫丫的死讲给他听,本来这事要她来说,息泱肯定会怀疑,但是却是在春生收了他银子后才勉强说出来的,他便半点都未疑心。

    花九假意求他到汉郡去打听息子霄的消息,时间紧急,加之得知丫丫的惨死,息泱便心乱了,他比花九所想的还看中丫丫,居然就那么迫不及待,说自己要外出,下午出城后又悄悄折回躲起来,趁天黑杀死了息五爷和段氏两人,为丫丫报仇以泄愤恨后,才准备连夜出城。

    知道他要出城,即便是他假意去打听息子霄消息,出城的样子也是要做作一番的,花九便早吩咐了尚礼在城郊的必经之路守着,为了确保能万无一失地活捉息泱,她更是在息泱早上到府里来给丫丫上香的时候,那些味重的佛香里面便提前做了手脚,尚礼只需拿着另一种的香品,一靠近息泱,那香和息泱身上沾染的佛香一遇,他自然就四肢无力瘫软。

    可以说,整个的计划,一直到息泱自愿说出他到汉郡去救回息七,这一切都在花九的算计之下,虽然,息五爷和段氏的死稍稍出乎了她的意料,但结果却仍是好的,目的达到。

    她能为息子霄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而已,如果他还能撑到行云到汉郡,这稍后是通过息泱缓解杨屾和大皇子这边的杀招,息泱为了自己能活命,肯定是会竭尽全力地阻拦杨屾的动作,这之间,便能挣的一线生机。

    花九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春生进来,眼见她衣服都没退就那么睡了过去,她轻叹了一声,看着花九眼睑下的青影有心疼,小心翼翼地为花九去除了外衫,掖好被角,才轻手轻脚地出房间。

    花九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实在被饿的不行了,才爬起来,整个人从床上下来,腿都是软的,差点没又栽倒回床上。

    还好,春生进来的及时,一把扶住她,“夫人,您小心,先坐好,婢子给您端点热粥来,先垫垫肚子。”

    花九点头,她精神是睡饱了,肚子却是饿的。

    她狼吞虎咽地吃了点,不那么饿了后,才斯文地抿着浓粥,边吃边听春生回禀。

    “夫人,息三爷到汉郡去了,尚掌柜亲自看着他骑马去的。”春生为花九夹了点菜,轻言细语地道。

    然后,她接着说,“尚掌柜今来过,说香行会那边动作太大,暗香楼无论是从香品还是香花上都匹敌不了,他有去查过,香行会突然出现的大批香花,都是明轩公子数日前就开始准备,连夜从京城运过来的,尚掌柜想问您,和香行会那边的合作盟约,还用不用遵守?。”

    花九搁了碗,用帕子揩了揩嘴角,“可以想见,花家有了栽种之术,弥补了以前的空白,这般大动作也是能想到的,至于和花明轩的合作,如今杨屾提高的香税还未降下来,就先那么着吧,虽然暗香楼吃了个暗亏,但也没办法,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

    是不用再等多久,只要汉郡那边一有消息,她就不信,闵王能平白被大皇子这么坑了一记没动作。

    花九眯了眯眼,杏仁的眼眸弯弯的像轮新月般迷蒙,她微仰头,似乎就看到了息子霄那张风流狭长的凤眼在她面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