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至,残霞满空。
台北市郊某监狱,一间还算洁净的牢房内,中央电视台特派台北的女记者苏冰正站在窗前透过铁栏栅凝望着天边,看着那彩霞把天的一方打扮得妖娆多娇,又把另一方涂抹得阴晦灰黯,一袭紫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得是那么的高贵和典雅,再配上那张清丽绝尘的脸,令见到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拜倒于她的美,那是一种不属于人世间的美。
此刻的她一脸的平静,一点都看不出身为阶下囚的样子。身后,另五个“狱友”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苏冰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正在思念着远在苏州的父母和妹妹,正在追忆着以往的点点滴滴,她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父母的慈爱、妹妹的依恋,曾使她差点收回去北京工作的决定,而单位同事的厚爱,尤其是一些单身男子的热烈追求却令她感到不胜其烦,这才自告奋勇地主动提出了来台北工作的申请,来台后还没多久,不想就出了这样的事,想想还真是够倒霉的。她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暗自长叹。
就在她摇头的这一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突然依稀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忙定神向窗外左右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她把脸贴紧了铁栏栅努力地向窗外张望着,什么都没有,外面很安静,她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暮地浑身一震,“不对!”她不由得脱口惊叫了一声,惊得那五个正在叽叽喳喳的女人吓了一大跳,“怎么了?”“什么不对啦?”却见苏冰脸色惨白,一脸惊吓之色地手指着窗外,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们听外面,发现有什么不对么?”
“什么不对?”“没有啊,没什么不对啊?”“你到底怎么了?”“什么都没有啊,很安静啊。”
“对,就是这句,什么都没有,很安静。”苏冰看着最后说话的那个难友,“现在是那些狱警吃饭的时间,平时到了这个时候外面都是很嘈杂的,可是今天,怎么会这么安静?”
另几个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了,慢慢变了脸色,一个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苏冰忙习惯性地跑到自己的床边蹲下身子想从床底下拉出包袋取出摄像机,却愕然发现拉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监狱里,包袋早在入狱时就被狱警没收了,又叹了口气,顺势就坐在床边发起了呆。
另几个也一脸呆滞地看着她。
门外的走廊里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地“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一个穿着女狱警制服的身材极好容貌极美的陌生少女出现在门口,“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获救了。”六人看着她身上的狱警制服,脑子里面一片糊涂,中国人民解放军?我们获救了?那少女一转身又消失了,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又一扇门被踢开了,同样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就这样,随着那一声声“砰砰”,一遍遍同样的话不断地重复着,六人终于醒悟了过来,欢呼着冲出了牢房。走廊里已是挤满了欢呼不已兴奋莫名的女“狱友”,叽叽喳喳的,如同一群刚逃离鸟笼的麻雀。
苏冰忙分开人群挤到走廊口,却发现原本紧锁的铁门此时已是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两边墙上的几个螺栓眼还显示着铁门的曾经存在,她看着那几个螺栓眼,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通这么牢固的铁门怎么会突然消失的。一个美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各位女士们小姐们,请大家安静。”她忙转过身,眼前正是先前那穿着女狱警制服的美丽少女,“请大家安静下来,听我说!”过了好一会,走廊里才安静下来。“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先头部队,由于我们的人手不够,还不足以把大家带离台湾,所以,我们决定,暂时坚守在这里,直到大部队的到来,请大家放心,只要你们能够积极配合,我保证大家都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中。现在,大家先推举几个有点力气有点威信的人出来换上狱警制服,冒充一下狱警,其他人委屈一下暂时还是住在这里。还请大家耐心等候,自由很快就将到来。”在一片嘈杂声中,站出了十几个身材明显高大的女人,跟着那少女走进了狱警更衣室,一会儿,换好制服的女人走出更衣室,跟着那少女走下了楼梯。其他人则欢欣鼓舞地回到了原处。
苏冰忙快步跟上,也下了楼梯。
整个监狱已经是一片欢腾,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却没有人想过,到底有几个人来此救人?他们是怎么来的?就凭这几个人又如何保护他们的安全?此时,他们的心中只有突如其来的无尽喜悦,他们都已经忘了自己仍然身处险境,仍未逃出生天。但苏冰却没有忘记,她更没有忘记自己身为一个记者的职责,她下了楼,立刻就跑到了监狱长的办公室,她记得自己的全套记者装备都被监狱长在此没收,她要找到摄像机来记录眼前和今后的一切。
此时的监狱长办公室内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办公桌上那杯热气腾腾的茶告诉她此前不久监狱长仍坐在这里喝茶,办公桌前的椅子仍有余温,只是监狱长本人却已不知去向,是走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死了,为什么没有尸体?苏冰突然想起,一路走来,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一具尸体,也没有任何一个原监狱里的工作人员,似乎,他们都已经人间蒸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冰的心头沉甸甸的,满腹的疑问百思不得其解,幸好,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包袋,摄像机依然无恙。她欢呼了一声,提起摄像机就往外冲,不想门口却突然闪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眼见那宽阔的胸膛在眼前疾速涨大,自己的脸即将撞上去,苏冰不由得尖叫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忽然被反弹了回来,一团软绵绵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她包裹了起来,连声音都仿佛被一起包住了,整个人就腾云驾雾般地向后飞了出去,落下时,却正好就坐在了靠墙的沙发上,浑身上下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就好像自己本来就是坐在沙发上一样。苏冰刚定了定神,就看见眼前突然多了两条腿,那腿的底下是一双乌黑镗亮的鳄鱼皮男鞋,她柔软的身体立刻僵硬了,是个男的!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慢慢的,紧张的,有些心虚害怕的,她抬起了头,顺着那双腿向上看去,就看到了一具健壮高大令她感到一阵心跳脸红的身体,再上面,是一张年轻英俊犹略带稚气却又充满了致命诱惑的脸,然后,她就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泓深潭无法自拔,那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这一刻,她迷失了自己,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好像充满了魔力,竟让她二十年来古井不波的芳心猛地为之颤抖,一种极其异样、极其陌生,却又好像寻觅已久、期盼已久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的眼角不知不觉地已经沁出了欢喜的泪水。
“小姐,你没事吧?”方谢龙在走廊里就发现了这个办公室里的动静,刚到门口,就差点被撞上,还好他反应快,不过,此刻的他,在看清了苏冰的模样后,却极度懊悔自己刚才怎么没就势抱住这个千娇百媚难得一见的美女。在两人的眼神对上的那一刹那,方谢龙也不禁恍惚了一下,心头忽地涌起了无端的温柔,只觉得眼前的美女竟是那么的熟悉,依稀是……,依稀是那失却的倩影,咫尺的眼神……,依稀是那天涯的分散,遗憾的眷恋……,依稀……似曾相识,方谢龙惘然若失,但他毕竟已非凡人,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却不知怎的,心头就是挥不去那一抹依稀、一抹温柔、一抹眷恋。
苏冰惊醒了过来,动人的绯红立刻就布满了俏脸,忙不迭地低下头避开那双“魔眼”,却惊喜地发现他的声音竟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充满磁性,真的就像是她梦里的王子。她又抬起了头,犹豫着,但终于还是勇敢地、热切地,对上了那双令她的灵魂都会为之颤抖的眼神,忽地浑身一震,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她见过这双眼睛,她绝对可以肯定自己曾不止一次的见过这双眼睛!那是在梦里,是在一个从小到大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梦里——就在昨夜,她还做过这个同样的梦,见过这双同样的眼睛,在梦里……,她不敢再想下去了,马上又低下了头,把满是红晕的脸埋在了自己的胸前,却忽然从衣领开口处看到了自己巍然高挺的雪白双峰,又想到了那个梦,她不由得连胸脯都羞红了,忙拉紧了衣襟,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方谢龙见她如此神态,微觉奇怪,复又惊诧于自己的失神,猛地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忙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监控室。
苏冰发觉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走开了,顿感一阵轻松,但心里却莫名地涌上了些微的失望与淡淡的哀愁,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到监控室门口,看着那个男子的背影,忽地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忙举起了手中的摄像机,对准了他。
从监控室内的几十台监视器屏幕上可以看到,整个监狱都沉浸在一片获救的喜悦之中,人们在欢呼,在雀跃,在庆祝。田雪吟、林美凤和高奇、侯方正对着几个换上了狱警制服的人在说些什么,两个小弟则在为他们发放武器。并示范着使用方法。方谢龙在监控台前坐下,打开了话筒,调整了一下音量,清了清嗓,开始对监狱内的人发表讲话:“各位亲爱的同胞,大家好!请大家静一静,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先头特遣部队,奉命来此救援各位大陆同胞,现在,这里所有的狱警和工作人员都已被我们消灭干净了,但由于被捕人数实在太多,我们无法将各位救离台岛,而只能坚守在这里,直到大部队解放台湾,我们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全、真正的自由!所以,我在此请大家积极配合我们做好保密工作和安全工作。这里地处台北市郊,又是一个全封闭的监狱,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外人来此,当然也就不大会泄露这里的真实情况,我在此向大家保证,只要有我们在,你们就绝对能够安全地等到解放的那一刻,而那一刻,也很快就将到来。请大家放心!”
监狱内响起来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现在,你们中的一些人已被挑选出来,他们已经换上了这里的狱警制服,请大家以后看见狱警不要害怕紧张,更不要袭警,他们都已经是自己人了。”
监狱内爆发出一阵阵开心的发自内心的哄堂大笑。
“监狱内现有的武器都已经发放给这些冒牌狱警了,以后,他们将和我们一起,来保护大家,保护这个监狱!现在,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一,绝对不能使用任何通讯工具对外联系,二,不能使用这里的任何一台电脑,三,不许无事生非,我想,为了大家的安全,大家不会不遵守这三条的吧。最后再说一句,请大家不要再鼓掌欢呼了,监狱里不应该有的就绝对不能有!保持原状!保持安静!我的话完了,谢谢!”
监狱内果然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再鼓掌,也没有人再欢呼,随后,一切照常。
同样的事,在基隆的监狱内也同时上演着。方谢龙人在台北,却分出了一部分神识去了基隆,掌控着那里的一切,等两地都安排好了,他才松了口气,往后一靠——这可是他第一次带队行动啊!两万多人的性命都捏在他手上啊!要他杀人,两万多实在是还经不起他的一根手指头;可是现在是救人啊,是保护人啊,这种事,说老实话,他方谢龙九世经历都没有碰到过——他一向只杀人、不救人的!
苏冰静静地站在门口,默默地听着,心中不禁惊讶于他的口才,更被他的大胆计划所震惊,但不知怎的,她心中竟是对他充满了信心,那是一种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的信心——他,一定能保护自己的!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她都坚决地相信他!
方谢龙闭上了眼睛,一道强大的神识向北京的司马队长发去了计划成功的信息,并顺便将台湾岛内外的兵力分布以及美日的军事动向通过中央军委专用的网络发送到了漳州基地对台登陆作战总指挥部的电脑上,还附送了自己的建议,并保证三艘航母将莫明其妙的失踪,更声明人质已在万无一失的保护之下,攻台军队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人质的安全问题了,引得总指挥部一片惊喜欢腾,并立刻根据这一信息发动了作战准备。十几分钟之后,中央军委的命令也下达了,马上发动进攻!
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了!
光复台湾!统一祖国!成败在此一举!
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广大指战员们早就摩拳擦掌地等待这一光荣而伟大的时刻的到来!一声令下,几千枚导弹腾空而起,射向了台湾所有机场跑道和美日的舰队;几百架新型战机昂首冲天,飞向了台海上空;几十艘战舰驶离了军港,向台湾群岛急速驶去;早就潜伏在海底的潜艇也发出了愤怒的飞弹,射向了台湾周围所有的敌方舰艇。
美国的“小鹰”号航母首先反应过来,战机和导弹马上准备就绪,在他们的眼中,没有航母的中国海军是不堪一击的,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们的航母、核弹,甚至是他们的上帝还要强大的力量!就在他们的第一架飞机点火的一刹那,一种神秘诡异、强大无匹、霸绝天下的力量出现了,如此庞大坚固的“小鹰”号航母一瞬间就无声无息地化成了飞灰,连带舰上所有的飞机、导弹、士兵,全部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其他战舰上的人都惊呆了、吓傻了,就连飞临上空的中国战机也忘了发射飞弹,竟然笔直地继续朝前飞去,直到耳机内传来地面指挥的怒喝才惊醒过来,忙一按手柄发出两枚飞弹射向了美军的一艘驱逐舰,一声轰然巨响,飞弹正中驱逐舰的中段,干净利落地把它打成了两截,缓缓地沉入了海底。其他战舰这才猛醒,忙投入了各自的战斗。
台湾岛内到处都拉响了防空警报,尖厉的警报声回旋在台岛上空,令岛内立刻陷入了极大的混乱,街上到处都是狂奔哭喊的人群,刚才还在歌舞升平洋洋自得的大小官员此刻都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随着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所有的机场跑道一瞬间就被全部摧毁,同时,各军事基地也遭到了密集的导弹群的袭击。全岛硝烟四起,处处烈火熊熊。
住宅的屋顶上,一架直升机冉冉升起,满载着陈家老小准备逃离台湾,临走前,已经通过电话向台北监狱和基隆监狱的两位监狱长发出了命令:杀光所有的大陆人!在隆隆的爆炸声中,在一片惊慌失措之中,他也没有听清那两位监狱长是不是原来的那两位,当然,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逃命要紧!眼看直升机就快飞离台北了,他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向下望去,咦?这不是台北监狱么?好像没什么动静啊?难道他们……他的思绪到此为止了。方谢龙已经发现了这架经过上空的直升机,神识如电扫过,却意外地发现直升机上竟是一家,刚好空中有几枚导弹呼啸而过,方谢龙立刻神识一震,将其中的两枚牵了回来,那两枚导弹在空中划过两道美妙的弧线,击中了陈氏一家乘坐的这架直升机,“蓬”的一声巨响,直升机在空中爆炸解体,缓缓坠地,又是一阵爆炸声,顿时炸成了粉碎,陈氏一家终于恶贯满盈,尸骨无存。
监狱内的人都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声惊动了,纷纷涌出了房间,张望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看到一股浓烟就从监狱旁的林子里滚滚翻腾扶摇直上,都欢呼了起来。
田雪吟和林美凤已经守在了方谢龙的身边,她们什么都不关心,只是专心地、崇敬地、爱怜地看着眼前的方谢龙,她们自然知道,方谢龙的神识早已脱离了身体,此刻说不定正在外面大展神威奋勇杀敌,她们当然不会为他担心——人世间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他,只是眼前的方谢龙那一付好像睡着的乖宝宝的模样,却是难得一见,令她们情不自禁痴迷地凝视着。
苏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到了外面办公室的那张沙发上,那台摄像机被一个三脚架顶着,对准了窗外的夜空,正忠实地记录着镜头中的一切。夜幕早已降临,夜空中无星无月,只有那一道道蔚为壮观的流星雨划空而过,不!那不是流星雨!那是导弹和炮火!夜空中不时地一闪一亮的仿佛闪电,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那是爆炸时产生的亮光!远方隐隐透着红光,那是战火在燃烧!而苏冰,却呆呆地望着窗外,现在的她,心中只有监控室里那个还不知道名字却仿佛极为熟悉的男子,那个……可恶的、该死的……不!是可爱的、亲爱的!……可是,那两个女人……苏冰的心中充满了爱恋、迷惘、嫉妒、疑虑、忧郁,爱恨交加,百感交集,一时竟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