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刚刚消融,张恪治下的百姓就急不可耐地行动起来,最卖力气的就是河湾村的民众,冰城曾经给过他们宝贵的安全,可是冰城终究不能长久,他们做好了用血汗筑城的准备!
奋力刨开残存着冰冻的土地,从山上背下来大块的石头,用来做地基。张恪剿灭了白莲教的时候,顺手也抢来了烧砖的工匠。
他们指挥着百姓从地下一丈左右的地方取出细腻的黄土,晾晒,搅拌,制坯,阴干……想要烧制质量优良的青砖至少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急切渴望有个家园的百姓已经等不了了,他们组织起来,在夜不收的保护之下,冒着被蒙古人袭击的风险,他们拉回了大量的青砖石块,粗大的木料。
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了,男女老少齐上阵,搬砖和泥,渐渐的厚达三丈的城墙出现了端倪。
河湾村依山傍河,周围还有煤矿,又处在地盘的中心,张恪已经准备把这里打造成坚固的堡垒,最重要的军工生产都要放在这里。
工匠百姓们热火朝天的干着,三个不速之客却在远处偷偷观望。
足足看了一刻钟,唐光首先忍不住了,说道:“两位,看到没有,百姓们都廷卖力气的,光着膀子干活,满身都是汗!”
朱庆斌也说道:“没错,永贞待人没的说!就拿分田的计划来说,一个壮丁三十亩地,公平合理,尤其是土地也够肥沃。田赋头一年才要一成,多好的条件,怎么就有人不想种地呢?”
沈岳翻了翻白眼,“你们问我,我问谁去。还是找个百姓过来,咱们好好打听一下,不就清楚了!”
唐光看了一眼干活的百姓,满身的泥水,黝黑的肌肤上满是臭汗,他顿时就皱起眉头:“咱哥们好歹也算是出身将门。更是半个文人,和这帮泥腿子打交道,不怕丢人啊?”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
朱庆斌说道:“要不咱们找个人帮忙问问!”
“这个主意好!”
唐光立刻赞同,可是沈岳给他重重一拳。
“想什么啊,永贞的话你们不记得了,他让咱们亲力亲为,说不定以后还有更难的事情呢,这个官不容易当啊!”
沈岳咬着牙,猛地把长达的外衣脱下,系在了腰上。大步向着工地走去。
唐光摊了摊手,苦笑道:“别等着了,老沈那么秀气的都去了。咱们也成!”
……
这三位忙活了一小天,等到再回张恪府邸的时候,直接累趴下了。身上全都是泥水,脚走的生疼生疼的,怕是都磨出了水泡。沈岳最惨,摔进了水沟一次。浑身衣服都湿透了,还丢了一支靴子。赤着脚回来的。
出去三个翩跹书生,回来三个要饭花子。
正在他们唉声叹气的时候。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差点和唐光撞在一起,正是邓文通。
唐光上下打量一番,邓文通一身干干净净,顿时就惨嚎起来。
“没天理啊,果然是一家人,顺之兄,你可不知道我们受了多少罪啊!”
邓文通白了一眼三个人,气呼呼地说道:“我还巴不得和你们换呢!”
朱庆斌急忙问道:“顺之,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邓文通五官扭曲,眉头拧在一起,酝酿了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讲价!”
三个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顿时仰天大笑,唐通更是眼泪都笑了出来。邓文通的学问不错,提到诗词歌赋,八股时文,那是滔滔不绝,讲几个时辰都行。
可是偏偏是个油瓶倒了不知道扶的主儿,柴米油盐一概不懂,满嘴君子重义,小人重利的,这样的家伙,让他讲价,简直那鸭子上架。说实话他们真想看看邓文通和人家争辩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顺之兄,你们都谈了什么?”
“牛、种子、锅碗瓢盆,什么都有。”
“讲下来多少?”
邓文通嘴角抽搐,红着脸说道:“涨了一百两!”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笑得肚子都疼了,邓文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咳!”
他们猛地一抬头,只见张恪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正站在房檐下。
“笑什么笑,事情办得怎么样?”
沈岳、朱庆斌和唐光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到了张恪的面前。
“回禀大人,我们今天走了五个村子,问了二十多位百姓,总结了三条主要的原因!”
张恪一听,满意的点点头。
“好,到书房来,好好说清楚!”
大家都到了书房,张恪坐在了位置上,他们一字排开。
唐光最先说道:“永贞,百姓担心的第一点是田地和租子的问题。田分了,会不会又被大户抢回去?田租能不能按照约定征收,有些百姓心里还没底!”
张恪点点头:“嗯,分地的时候我会签订文书,各城堡要选拔子弟兵,严格按照规定办事。我张恪说话是算数的!”
朱庆斌也说道:“从开春起,就不断修筑城墙。凡是干活的百姓,都能吃饱饭,每个月还有两钱银子的补贴,有些百姓就觉得做工更好,并不想种地!”
“区区两钱银子,我给的多吗?”
沈岳急忙说道:“永贞,不是给的多,而是种田赚得太少了!”
一面说着,沈岳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口袋,放在了张恪的面前。这个口袋原本是沈岳装文玩核桃的,摔了一跤,核桃也碎了,沈岳心疼得几乎落泪。不过当他有了重要的发现之时。毅然扔掉了碎核桃,装满一袋谷物。
张恪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抓起来看看,正是栗米,也就是小米。这是眼下北方常吃的粮食。
“这有什么问题?”
“永贞,你碾碎几个看看!”
张恪点点头,手指用力,谷壳碎裂,往里面一看,顿时眉头皱起来。张恪随手抓过来茶杯。把谷壳撒到茶杯里,谷壳都漂在上面。
非常明显,这些谷壳都没有成熟。
沈岳叹口气,说道:“永贞,我问了好几个老农。他们说田里的庄稼年年减产,原本能打一石粮食的,只剩下六七斗。而且水旱灾害不断,经常绝收。他们干一年,有可能都吃不饱肚子,更别提交田租。现在跟着大人做工,好歹能吃饱肚子,因此他们宁可做工也不愿种田。”
张恪本以为凭着国人对土地的热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种田。可是残酷的现实却迫使他们做出了相反的选择!
又抓起了一把谷子,在手里揉搓了半天,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谷子都不成实。空壳更是比比皆是。
这就是小冰河期的威力!
粮食减产,百姓逃亡,没有了百姓,养兵的成本急速提升,然后拖垮了财政,财政崩溃。帝国也就不复存在。
在张恪的眼前,几乎出现了大自然摧毁大明的步骤!在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甲申天变。中华沉沦,数千万百姓丧命。三百年的灰暗世界!
张恪很清楚,要是不能解决农业的问题,不能让农民站住脚,他的耕战屯田就是空想。也不会聚集足够的力量对抗野猪皮。眼前兴旺的一切都是沙滩上的城堡,在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邓文通看着张恪沉思,他抓起几粒谷子,放在手里看了看。
“二弟,这谷子为什么不成呢?难道是百姓太懒惰吗?”
“不!”张恪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姐夫,有这么两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是盛开。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邓文通苦笑着摇摇头。
“温度!”张恪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些年比起以往更冷?”
唐光急忙点点头:“没错,的确是冷了不少,还干冷干冷的,这和谷子长不成有关系吗?”
“有,有天大的关系!”
张恪说道:“粮食生长需要适合的温度,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可是春天来得晚了,秋天来早,粮食成长时间不够,自然只长出秕谷,收成也要锐减!”
道理说通了,可是在场的几个人也都傻眼了,天气变冷变热,这是老天爷的事情,他们可没有办法。
邓文通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永贞,要是粮食收成太少,不妨就从南方买粮吧。你不是说这个冬天都是买的粮食吗?”
“姐夫,买粮要多少银子?更何况以后我们人口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要是有了十几万,几十万人,还能靠着买粮食维持吗?”
“那,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邓文通他们四个全都垂头丧气。
张恪想了一会儿,突然从座位上站起,眼中冒着光彩。
“哈哈哈哈,你们跟我来,我有办法了!”
张恪一句话,说的大家都是愣神,你聪明机敏不假,可是你还有命令老天爷的本事吗?简直匪夷所思,不过大家也都隐隐有个期盼,或许张恪真的能行!
一路跟着张恪,到了城东,走到了一片房舍的面前。足有上百间的样子。
张恪刚走来,乔铁山就从里面跑了出来,眉开眼笑,别提多高兴了。
“永贞,成了,成了!你快看看,长得可好了!”
大家还都一头雾水,张恪急忙跟着乔铁山走了进来,到了房子里面,大家终于看出了不一样。原来在屋里面全都改成了一块块的苗圃,从土壤里冒出了不少绿莹莹的小苗,有的已经尺八高了。
乔铁山得意的搓着手,笑道:“永贞,这就是按你说的办法,弄出来的暖房。看见没有,这是黄瓜,这是豆角,这是茄子,那边还有辣椒!你看看长得多好,保证比田里的菜早下来一个多月!”
唐光顿时也瞪圆了眼睛,吃惊的说道:“永贞,你可真厉害,我在去年冬天去京城,吃过一次新鲜的黄瓜,听说就是在暖房里面种出来的,只有京城才有。一根黄瓜要三两银子,简直就像抢钱一样。”
沈岳笑道:“这回好了,永贞会弄暖房,咱们到了冬天,也能吃到新鲜蔬菜了!”
“光想着吃,卖钱也不错啊!”朱庆斌笑道:“一根黄瓜就三两银子,这分明就是摇钱树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全都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兴奋地指指点点。
张恪微微笑道:“好,真的不错!”
突然张恪猛地蹲下身体,抓起小苗,毫不怜惜的从土里揪出来,扔到了地上,一棵接着一棵,每一下大家心都一颤!
拔光了黄瓜还不罢休,又把茄子豆角全都拔干净。他的举动吓得乔铁山他们目瞪口呆,乔铁山更是张大了嘴巴,心疼得流血。
“永贞,这可是我们忙了一个月才种出来的,你疯了吗?”
“哈哈哈,铁山叔,我没疯,而是我想到了暖房真正的作用!蔬菜事小,粮食事大,暖房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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