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无上光明之神祗
恳求汝赐恩泽
借吾虔诚双手
指引迷途亡魂
重归生之躯壳……”
绿河畔,阿莱格里紧闭双眼,喃喃念颂。
从“猎杀名单”上的邪法师口中,听到光明教会的礼赞诗,真是一幅极端讽刺的场景。
不过,就连把他列入名单的宗教审判所,都已经集体叛变光明教廷,世事的纷繁变幻,又有谁能够预料到呢?
百步远处,迪奥斯遥遥注视着此间场面,目光复杂,心绪难平。
莫非终有一天,曾经同生共死的伙伴,也会拔刀相向么?
等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忍心拔出,那把对方亲手替他设计的“焚城”长剑,刺向其胸口吗?
迪奥斯摇了摇头,这才恍然发现,那把曾跟随自己征战四方的长剑,已经被卡特罗曼一击震碎。
情比金坚,可就连坚硬的金铁,也终会粉碎成屑。
一向镇定如山的迪奥斯眼中,不由掠过了一丝惶然。
伫立在巨石旁的阿莱格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满脸的虔诚却没有丝毫变化。无穷尽的光辉抛洒下来,为他凝定的身形镶嵌了一道炫目的银边。
按照从记忆中搜寻到的信息,阿莱格里正在祈求神主的恩泽,但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行走人间的神祗。
表情漠然,无喜无悲,笼罩周身的灿烂光晕,就如同传说中神明的护体荣光。
随着祈祷的进行,圣光的力量逐渐汇聚。滚烫的热风扑面而来,让迪奥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背身待命的炎魔骑士们。距离这里更远一些,却同时感受到了背后灼烈的触感,以及蕴涵在其中的恐怖力量,就像有一颗炙热的太阳降落到了此地。
“……以主之力
示主恩宠
生机承启
是为……”
阿莱格里的声音骤然高昂了起来,就如同歌蒂雅大教堂的钟声一般清越,在河畔远远回荡开去。
“是为……救赎!”
话音落下。漫天光点陡然一振。
他汇聚起来的海量圣力,在这一瞬间砰然炸开,无数道炽白色的光芒迸射而出,直欲刺穿湛蓝天幕。
迪奥斯闷哼一声,不由以手掩目,阻挡这刺眼的光辉。过了片刻工夫,感受到那种磅礴的力量逐渐消失,他才小心翼翼的眯眼去看。
咦?
他面前,那所有的异象。尽都消失不见。
神灵的伟力,漫天的圣光,护体的荣辉,全都凭空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就如同方才种种,都不过是幻梦一场,但他眼角残留的辉煌余韵,却表明它们确确实实的存在过。
迪奥斯目光流传,掠过河畔巨石。
神祗般的阿莱格里回归凡俗。呆呆的伫立在河畔,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在他面前,奥妮莎身上的伤口尽数愈合,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她原本虚弱苍白的肤色,现在红润了许多,不再有那种随时凋零的灰败感。就连少女细不可闻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胸腔微微起伏着,跃动着生命强劲的韵律。
就在这个瞬间,生死逆转,一切全然不同。
成功了?迪奥斯压下心中的顾虑,向前走了几步。但一丝隐隐的异样感,却让他再度驻足。
身旁不远处,绿河水依然悠扬流淌,对近在咫尺的人间奇迹不管不顾。随着昨夜雨水的汇入,原本清浅的河流变得有些微浑浊,逐渐提升的水位,也调皮的爬上了河畔的滩涂。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下一刻,他的目光扫过这片河滩,忽然凝定不动,终于有所发现。
阿莱格里身周十步之内,一棵棵绿色的嫩芽顶开泥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蹿升。
没过多久,他脚下已经长草蔓生,郁郁葱葱。
绿河之畔,生死逆转。
安芬城头,胜负已定。
卡特罗曼拄刀而立,俯视着城下还算整齐的军阵,轻声笑道,
“诸君前来,有何益哉?不如就此归去,也免遭致池鱼之殃。”
他的语气柔和,声音亦不响亮,可军阵中的每一个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如在耳畔。
大军沉默,旗帜纷扬,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当然,他们也可能是没法回应,毕竟不是每一支军队,都能奢侈到拥有传奇战士。
更遑论,让这位传奇战士像传令兵一般上前喊阵。
“我是来自斯诺顿帝国的代表,”卡特罗曼停顿片刻,继续道,“斯诺顿与帝国早有盟约,世代为兄弟,因此闻听公国内变后,吾王关切忧虑,特遣我率军前来,襄助奥妮莎殿下戡乱……”
“未曾想,我们晚来一步,大公殿下已经不幸遇难,博列洛侯爵忠心护卫,亦追随大公而去……以命相报,可见其忠,当此是时,我等自当通力合作,依照大公遗愿,尊博列洛侯爵嫡子为君主,诸位为何却陈兵城下,莫非有不臣之心吗?”
大多数时候,道理总是属于嗓门更大的那一方。卡特罗曼在城头侃侃而谈,声音传遍城内城外,纵使对方有心反驳,又有谁能拥有传奇战士般的大嗓门。
听到来自盟友斯诺顿的代表出言作证,很多本来半信半疑的民众,顿时安分了许多,不再质疑大公府发出的檄文。
就连城外的军阵中,也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之声。他们本就来自于不同的贵族势力,只是暂时放下了分歧,但是各个家族的意愿依旧大相径庭。现在是进是退,还是按兵不动,又有了各种不同的声音,一时间让居中调度的布尔迪索侯爵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我率领的帝队,已经抵达安蓝境内,与之同行的,还有雷电系大魔法师哈吉,”眼见众人心绪浮动,卡特罗曼决定趁热打铁,“至于我——”
话音未落,城外忽然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将他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再让他这样继续说,本就脆弱的贵族联军马上就要不战自溃。布尔迪索咬咬牙,当机立断,立即命令麾下的军队发起进攻。
对方毕竟单枪匹马,无论他是谁,又怎么可能守得住这整面城墙?那些犹豫不决,因为几句话就心智动摇的家伙,看到自己将要攻下安芬的时候,难道还能坐得住?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讲道理,而是要尽量搅动这潭水,他才好浑水摸鱼。
忍不住了吗?
城墙上,卡特罗曼不屑冷笑,轰隆隆的战鼓声中,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辨,
“至于我么,鄙人卡特罗曼,请诸君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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