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踏入那个看似普通的废墟时,还是小雪初晴的隆冬时节;他们走出魔法塔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草木初发的初春。
或许在这段时间里,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但是肯定不会比他们身上的变化更大。那种罔顾一切的决心,永远是天地间最为强大的力量。同样,在真正的力量方面,他们的进步也堪称巨大。
这里是一片裸露着大块褚色巨石的台地。这些在远古冰川作用下形成的地形,介于丘陵和山地之间,是黎明山脉和北方荒原间最主要的过渡地带。由于远离海洋,降水稀少,巨大的岩石间生长着的都是耐旱的矮草和灌木,在这阳光美好的初春里,也开始伸展初生的叶片,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三个冒险者正行进在这片台地上。身材高大的战士背着灰扑扑的方盾,和穿着破烂法袍的魔法师走在一起,身材高挑但是十分灵活的半精灵游侠游荡在队伍的四周,同时担任斥候和向导的工作,在草石间穿行如履平地。
“附近没有人烟吗?”阿莱格里高声问伊尔洛。
“我没有离开魔法塔太大的范围,但是数十里内都没有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他以手遮眼通过太阳分辨着方向,向队伍靠近过来,“不过我们一直向西走,一定能离开这片荒野。”
“嗯,根据老师遗留下来的记载,附近可能有非人生物的存在,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阿莱格里补充道。
“比如?”伊尔洛询问。
“他曾经统治过一个矮人部落,但除此之外,附近好像没什么大型危险生物。”
“我也想象不到有什么生物比赫尔修斯大人还危险,”伊尔洛笑着补充,“连巨龙也不行。”
“阿比,又到时间了。”临近中午,迪奥斯忽然开口。
“哦,我可不想看你把可怜的阿比吸干榨净……”伊尔洛调笑了一句,转身跑开,“我去寻找些午餐肉,留给你们两人独处的空间。”
阿莱格里啐了一声,开始在迪奥斯的身上绘制复杂的魔法阵。这种用来束缚火焰魔力的魔法阵,在魔像制作上应用非常广泛。随后就是两人重复了无数次的魔力输送,和迪奥斯强忍痛苦的“炼狱龙息”气劲修炼。
这个时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两人都几乎丧失了自保的能力。但伊尔洛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不靠谱,他很少会离开能探测到两人的范围,一直在用“灵敏触觉”关心着队友的安全。
而且,他的捕猎效率也相当之高,很快就拖着一只小山羊回到了两人附近,开始了习惯性的保姆生涯。
由于附近没有水源,伊尔洛直接斩去山羊的头颅和四蹄,剥皮开膛之后打开水袋草草冲洗了一番,就召唤人形火种阿莱格里生起了篝火。
冥想后恢复了一点法力的阿莱格里,点燃火堆之后就四处走动着收集枯草和树枝,小心地添加着干柴,在半精灵娴熟的翻转中,烤肉的香气很快就散发了出来。
“修炼吧修炼吧,闻不到闻不到,”伊尔洛看着迪奥斯下着恶毒的诅咒,这只瘦弱的小山羊能让他和阿莱格里大吃一顿,但是加上迪奥斯就只能混个半饱了。
然而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后,迪奥斯现在消化火焰魔力的速度非常之快。山羊将熟未熟的时候,迪奥斯体内的气劲逐渐稳定下来,他长舒着吐出一口浊气,同时喷出来的竟然是一小团炽热的火焰。
食物永远是冒险者们的最爱,说笑着三人正要分食那只烤山羊的时候,伊尔洛忽然一顿,直接导致两只肥美的后腿被阿莱格里和迪奥斯分别抢走。
“有什么人从山那边过来了……”他发出警告,为了探测清楚更是闭上了眼睛,“灵敏触觉”完全发动,“四足,体型不大但是重量不小,速度很快……”
阿莱格里和迪奥斯忙放下食物弹身而起,迪奥斯取过旁边的方盾,手持大剑严阵以待。阿莱格里在他侧后方不远处,吟唱着给他加上“法力护盾”,然后尽量恢复着自己的法力。
这时候的阿莱格里,已经另外固化了“法师之手”和“爆裂火球”两个实用的初阶法术,正准备固化“火焰护盾”这个中阶法术,正式晋级到中阶魔法师的行列,拥有相当不俗的战力。
“……马上就要到了,看样没发现我们,是个骑士……”伊尔洛睁开眼睛,手持长弓严正以待。
骑士?没有哪个正统的骑士在这样的地形中还能保持高速的行进,高低起伏的地形以及到处可见的土坑和灌木,会让坐骑的安全受到巨大的威胁。一个小队的人类骑士,高速行进过一片山地后,至少会有半数的非战斗减员,对面骑士的身份,实在令人好奇。
随着蹬蹬的声音,一个矮壮的骑士骤然冲上了山脊,显现在三个人眼前。他的个子只有迪奥斯的一半,加上坐骑才能平视高大的盾战士。
他不是一个人类,骑的也不是马。
矮壮宽厚的身材表明这是一个矮人,棕色的头发和短短的胡须说明他是一个年龄不是很大的山地矮人。他的坐骑也不是马,而是一只强壮的黑山羊。
这是一个矮人山羊骑士。
矮人是天生的锻造师、强大的战士和高度酒精上瘾者。他们喜欢居住在地下四通八达的矿洞中,在山地也有部分矮人种族的分布。
在山地矮人中,骑士的数量并不多。保守的矮人讨厌离开大地,他们信奉大地女神,自认为是大地之子,双脚离开地面会觉得失去力量。但是依旧有少量矮人,被培养骑乘强壮的山羊作战。这种山羊拥有部分魔兽的血统,力大无比,凶猛勇敢,能载着矮人在山地中飞奔,极大的弥补了矮人机动力的不足,是守卫矮人部落的重要力量。
这个年轻的矮人骑士冲上山顶才发现对面严阵以待的三个冒险者,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钉头锤。随即就反应过来,忙举起手来,用一种古怪的口音高喊道,
“俺没有恶意,俺就出来找俺的羊羔子。”
三个人也放下心来,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一个矮人骑士没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而且他的话也不像是谎言,只是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他们遗忘了点什么。
矮人看到他们的行为也松了口气,拍羊而来。
黑山羊蹦跳着,几步就到了他们身前,阿莱格里退开一步,伊尔洛走上前去,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他来交涉,但这次好像碰到了钉子。
“俺不和精灵说话,”矮人骑士骑在羊上,正好能和三人平等对话,他的铜铃大眼挨个扫过三个人,“这个大个子长得太凶了,还是那个祭司好,俺和你说吧……”
“我?”阿莱格里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矮人赶忙点头。
“我是个魔法师,不是祭司……”他走上前去,无力地辩解道。
“魔法师是什么?”矮人有些迷惑,还是摇摇头放在一边,询问道,“你见到俺的小羊了吗?巴毕带俺来这里的……巴毕,你怎么了?”他坐下的黑山羊变得躁动不安,矮人安抚间一转眼看到了地上的残骸,双眼顿时睁大了,像是要瞪出来一样,里面满满的全是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大叫道,
“你们,你们怎么把俺的羊吃了?”
面面相觑的三个人,顿时头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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