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昆对白栋很有好感,否则也不会一出手就是十万石粮食。这是什么概念?一石百斤,十万石就是一千万斤,老秦受灾国民约有四十万,按每天消耗四十万斤粮食计算,可以支撑一个月时间!如果用于军旅,足可支撑一只十万人的大军打完一场战争了。这是真正的富可敌国,以一人之力支撑国运,堪称巨商!
不过以徐玉昆的经验阅历,就算再怎样喜欢白栋的诗,也不可能拿出一半的存粮帮助外国,多少还是有意于精盐制法,只不过他做人非常聪明,没有当成条件提出来,只等白栋自己提及。
景监的人早有调查结果,齐国盐业如今十分尴尬,一方面不愿被魏国人掐住喉咙做他人的‘供应商’,一方面又要担心庞涓大举进兵;如今囤积了大量的盐,当真是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低价销售魏国人是肯定会欢迎的,却会因此被掌握了精盐制法的魏人掠夺财富;抬高价格会惹怒魏人,也会导致销量大减,官盐有国家为后盾自然不怕,苦就苦了这些盐商,就连徐玉昆也一样是束手无策。
这还不是最难让人接受的,最令齐国盐界愤慨的是自从魏国精盐出现后,甚至连齐国贵族都渐渐离不开这种精盐了。吃过了好东西再去吃差的,这种痛苦生不如死。
徐玉昆手下不乏煮盐的高手,却一样要受历史局限和惯性思维限制,他们也会看到水气蒸腾,却不会想到这是液体气化的表现。他们在冬天会看到河水结冰。却只会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会想到这是液体固化的表现,以这样的思维方式,如何可能突然脑洞大开,想出用化学方法提炼精盐?
其实徐玉昆已经注意白栋很久了,公子因齐和孟夫子只想到徐公鄙视老秦,很难轻易得见,其实若是白栋登门拜访,徐园保证会在第一时间门户大开。赢蹴鞠、赋新诗,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我知道玉昆公在想什么,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老秦当日与魏国共伐义渠,以精盐制法换取军资,两国早有约定,老秦若有泄露精盐制法,魏国将举倾国之兵伐秦,那时师出有名,天下列国莫能援也。栋今日若有泄露,就是害了老秦。也是害了白家庄,害了我的家人”
白栋笑着摇头。若只是为了透露精盐制法,他也不用巴巴地来见徐公了。如今的华夏并非后世那个统一的华夏。天下列国二十,黄金不是真正的硬通货,各国所用的铜钱甚至连形状都不相同,粮食虽然重要,却是到处都可生长,不能种稻子和麦子,那我就种栗米好了,饿不死人的;唯有盐才是牵动天下之物,齐国之盐半天下,这是多大的优势?可齐国人空自掌握了如此大利,却只在历史上强横了几十年,很快就被战国后期的秦赵超越,这真是比猪还笨!
徐玉昆微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挥手,亭中的美男美女纷纷退去,只剩下一个丽娘未走。白栋看了眼丽娘,转身却对公子因齐道:“我与玉昆公所议之事,虽不会有害齐国,却不可为外人所知,公子听了怕有诸多不便”
“明白,我走。”
公子因齐点点头,转身就走。他在齐国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却被田午选为储君,就是看中了他临事有决断,且能从善如流,事实也证明了田午没有看错。
丽娘微笑道:“世子都不能听,丽娘只怕更不合留了。玉昆,我去看看上月酿下的桃花酒如何了,等你们说完了话,暖上些送来与白子品尝。”说完也姗姗去了,凉亭中只剩下了徐玉昆和白栋两人。这位齐国第一美男子对白栋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声音道:“白子可以说了罢?若石知道你一定有好办法,既能坑害了魏国,又能帮到我徐家商社?”
“我这个法子要布局良久,最少都需要半年时间,而且前期还要有许多投入,可能你我都要先赔些钱进去最后会坑惨魏国,但也会因此引得齐魏一战,不过最后却会大利天下,尤其是你我都将得利。玉昆公会不会介意、敢不敢冒险?”
“白子果是高人,若石常叹齐国富而不强,若要称霸于世,难免与魏国一战,你连我的心意都猜到了?”
“我不是靠猜的。”
“呵呵,自然,若是靠猜,那就枉称白子了。如此盛举,自然要算上若石一份,要我徐家商社如何配合你,又该如何布局,白子现在可以说了?”
“你手中现有多少存盐,控制了齐国的多少盐场”
这场秘密谈话除了白栋和徐玉昆外,没人知道具体内容是什么,哪怕是与徐玉昆最亲近的丽娘也不知晓,见到表弟不说,她也很聪明地没有去询问;公子因齐倒是问过白栋一次,结果却被白栋七绕八绕带到了琴道上,说是自己不通音律,实为憾事,有时间定要多多向他请教。
公子因齐非常开心地答应了下来,回头想想却觉十分诡异,白大哥是如何绕过自己的问题扯上了琴道?这真是太奇怪了。
只有用满载而归来形容白栋这一次入齐。
入宫告别了赢姝后,送亲队伍浩荡起行,孟夫子等几位学宗在十里亭赋诗相送;在短短几日中,白栋发明的新诗体已经风靡了大半个齐国,还在迅速传播扩散,毕竟是大家,孟珂此刻做出的诗已经不下于后世的那些新诗大家,虽然还写不出类似‘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佳句,却已算章法谨严。白栋再三答谢,还是被灌了几尊酒才得上路。秋风吹在面上。只觉酒意浮起。西望老秦,竟是真的动了游子归乡的心思。
数只灰背隼在前日就放出去了,一去秦宫、一去白家庄、一去蓝田,其中有向家人通知自己归来的消息,也有询问墨线的专书,最大的喜讯还是飞去栎华宫的那封信书。十万石粮食足以让老赢连回光返照,白栋甚至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激动的撅过去,有了这些粮食。老秦总算可以安渡这次天灾了。
秋风得意地催动马蹄,这个男人走了。在送亲车队离开临淄的那一刻,赢姝登上而来公子府最高的楼阁,远远看着那辆熟悉的马车缓缓西去,这位疯狂的小公主从没像今天这样正经过,正正经经地挥手为这个男人送别,正正经经地流下眼泪,正正经经地唱起了秦歌一曲秦歌有很多收,这一首是最缠绵的调子,只有为情人送别时才会演唱。
“混蛋!你还会不会来临淄看我了?没有本公主在身边。你若是皮痒了该怎么办呢?都没有人肯去捆你、鞭打你,真是太可怜了”
在她看来。这就是天下最悲惨的事情。
一大早蓝田县就起来,男女老幼扛起竹篓或者口袋,来到白家散粮处领取这个月的口粮,等他们喜滋滋回到家中后,蓝田县就会升起缕缕炊烟,县令大人就会登上城墙指着这些炊烟开心地一整天都合不拢嘴。
民以食为天!在任何一个时代这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有了粮食,黎民就会安定、就不会造反!国家就不会动荡,他这个一县之长就可以开开心心搂着夫人滚被窝了。
旱塬上又响起号子声了?白左更派来的这些手下可真是让人想不通,分粮就分粮罢了,怎么就想出用‘白土’换粮食的法子来,蓝田有的是这东西啊,早知道白家喜欢,我就给你弄上十万八千石去,蓝田还愁什么?
县令大人越想越好奇,下意识地走下城头,坐上车马直奔旱塬而去。白家来的人在这里盖了两个大大的火窑,与常见的陶窑十分不同,也不知要弄些什么,据说有个叫墨线的疯子,整天都会站在火窑前发疯,快被烤成人干了,惹得他媳妇儿每天流泪也不肯稍停一天。
没人会用白土烧陶,这东西其实就是后世的‘高岭土’,也是大灾年可以撑肚饿的‘观音土’,如果掌握不好窑中温度,很容易烧制失败,就算误打误撞找到了合适温度,没有过硬的窑口和后世烧制瓷器的配方,也一样会失败。这种土种粮食很难高产,几乎百无一用,如今却成了白家人眼中的宝,县令大人不好奇才怪。
先后拆建了三次的‘瓷窑’总算是通过了墨线的认证,现在窑口附近已经形成了一个瓷器生产坊,里面有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工具,各种常见的瓶瓶罐罐在木旋子上转一转,就能够很快成形,然后被放在一旁晾干定形。
原材料就是来自高岭土和白英石,蓝田人弄来的高岭土会被送到山坡上的阶梯型滤池,搅拌均匀后,就会被山泉水冲到下一个池子,经过几个池子的自然沉降,高岭土中的杂质就会被流在池底,只有最细腻的土质才会进入最后一个水池,经过专人捞取、去水,按比例加入碾成粉末的白英石后,就是最好的瓷料。
墨线比初来蓝田时已经瘦了整整一圈儿,黑的像只刚从八卦炉内蹦出来的猢狲,一双眼睛红红的,这是长期在窑前炼火落下的后遗症。不过木卓贝的眼睛比他更红,半月前她就在哭着劝丈夫,咱不干了,白左更是个好人,可他交代的这件事是要活活烤死人的!结果换来墨线怒瞪的双眼,他已经疯了,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要成为白家最好的‘望火师傅’,要让公输家主另眼相看!人活着不就是要争下这口气麽?
“簋三十、器豆三十、簠三十、高足尊三十、方尊三十、耳杯三十、新式立地大瓶三十,共计胚器二百一十,已经按照墨头儿的要求,分别放置在最适合的位置,有堆柴、有散柴,柴路连接畅通,火口检查完毕,风口清理已毕,请墨头儿举火!”
几名白家工匠迅速查验着,将结果一一报上,同时将燃烧的火把送到墨线手上。
墨线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下,昨日散烧的十几个胚器已经接近成功了,虽然还没达到白先生的要求,杜挚看了却说已经超过了楚地晶陶,能值大价钱,他当时没说二话,拿起这十几个‘半瓷器’就直接摔了,心疼的杜挚直跳脚。
散烧和这样整窑烧是有区别的,之前试烧了无数次,没有一次成功,要成为合格的望火师傅,他就必须要过这一关。
“这一次会成功麽?”墨线咬紧了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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