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夜和李纲神色复杂的看着高阳，他们对一手在汴梁城之中掀起腥风血雨的高阳并不感冒。只是大敌当前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当做看不到。再说那些个勋贵们的确是该死。

    但是此刻，高阳如此决绝的为了这个国家奋死一战同样让他们的内心之中敬佩不已！

    “预祝燕王得胜归来！”张叔夜与李纲同时神色严肃的向高阳躬身行礼，发自内心。

    看着厚重的大门缓缓关闭，已经出城的常胜军军士们全都神色复杂，心绪莫名。高阳的命令已经传遍了全军，不胜不归！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数万名神色凝重的常胜军军士们缓步前行，在距离城墙外五六里的地方开始排兵布阵。他们的对面，是已经倾巢而出的金队！

    完颜宗望昨天晚上就已经下定了决死一战的决心。所有能够召集起来的金队都已经做好准备，总数接近十万人！

    人马过了万，无边又无沿。更何况是近十万人！还有那么多的战马！黑压压一片犹如乌云盖顶，根本就看不到边。

    昨天晚上的大雨极大的影响到了今天的作战。地面上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水坑。步行尚且滑脚，更不用说骑兵策马冲锋了。今天作战的主力是步兵！

    完颜宗望将两万余名女真本族之兵集中在军阵正中。这些百战精锐们身披双层重甲，手持盾牌长兵，他们是完颜宗望手中最重要的王牌部队。

    金队的两翼全都是各族的新附军。他们此刻也都已经下马，准备步战。只不过作为新附军，他们可没有女真本族之兵的待遇，身上只是穿着皮甲，或者根本就是布衣。

    这个年代的甲胄可是非常重要的军用物资，一般情况下只有精锐军士才能穿戴。普通军士也就是穿穿皮甲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因为生产力低下的原因。这个年代最重要的武器装备是弓弩，之后是甲胄，再之后才是各类军械。

    此时的金队还没有攻陷富甲天下的汴梁城。那些海量般的军械物资现在全都用在了常胜军的身上，而那些手艺精湛的工匠们也没有被掳掠北上。这个时候的金队装备也就是一般水平。压根就没有日后和岳家军连番大战之时的那种精良装备。像是铁浮屠和拐子马什么的更是还没有影子。

    在金阵的阵前是人数大约万余的散兵，同样也是新附军。明白来说就是一群炮灰，手持弓弩和对面对射，消耗对面军队箭弩为中军主力靠上去赢取时间的炮灰。

    金军中阵的后面就是完颜宗望的本营，这里集中着他手上最为精锐的六七千名女真本族勇士。这是完颜宗望随时准备撒出去的胜负手。

    在完颜宗望本营后面的是一支为数大约在两万左右的骑兵部队。虽然此时的地面条件很差，但是完颜宗望依然在手中保留了一支骑兵部队作为预备队。

    常胜军这边的布阵和金队不同。高阳将三万余名重装步兵摆在正中间作为中阵。重装步兵的前面是由一万多名手持神臂弩和其它弓弩的弓手们组成的弩兵阵。

    重装步兵的两旁各有一支人数过万，由弓弩手。步兵和轻骑兵组成的侧翼。在重装步兵阵后是高阳的中军大营。这里有高阳本人和人数过千的亲卫队，以及近五千人的重骑兵与轻骑兵混编组成的骑兵部队。

    此外在常胜军大阵外面还有一支总数超过四千人的骑兵部队四下游弋。他们就是耶律余里衍手下的那支炮灰敢死队，现在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明明此刻的战场不适合大规模骑兵行动，但是高阳依然将所有能用的骑兵都给派了出去。

    十几万人马排兵布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这个年代的通讯条件那可真是非常原始简陋，传达命令非常困难。早早起床吃饭出发之后，等到开到城外，双方摆好阵势。时间已经是日正当空了。

    常胜军的军士们掏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快速吃着压缩饼干和巧克力喝着水。等下开打之后可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战场上可没有时间让你去吃东西。

    简单的吃完东西之后，重装步兵们在辅兵们的协助下穿戴好沉重的步人甲和重甲。（步人甲做工精致繁琐。数量不多，不可能满足数万名重装甲士的需求。只有最精锐的军士才能穿戴，其他军士们只能穿戴普通的重甲。）互相靠近，举起手中盾牌与武器。结成一个巨大的钢铁军阵！

    辅兵们完成工作之后纷纷后退，来到大阵之后取出各自的弓弩。他们也要作战，先是做弓弩手。一旦前阵有什么闪失，那他们就要上前去填命！

    气温开始急速上升，穿戴整齐的军士们开始额头冒汗。一阵轻风吹过，无数面旌旗随风飞舞，猎猎作响。十数万人拥挤在一起，却诡异的极其安静。大战之前的那股沉闷压抑的气氛，哪怕是远在数里之外的汴梁城墙上都能够清晰的感受的到！

    “老夫鲁莽了啊。”张叔夜神色凝重的看着远处的战场，微微摇头。

    “此事容后再议！”一旁的李纲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

    赵楷成了皇帝，但是他的手中却没有任何的权利。甚至如同被看管的犯人一般被囚禁在皇城之中。作为一个有野心，而且刚刚坐上皇位的年轻皇帝，他当然不愿意了。

    理所当然的，手握兵权的张叔夜就成了赵楷拉拢对象。同样对高阳在汴梁城内的所作所为不满的张叔夜也打算等到有了合适的时机就去推翻高阳。

    但是今天，就在不久之前。当张叔夜真正看到精锐大军列阵相对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就凭借他手中那些个由民壮们组成的军队想要和那支仅仅只是气势就足以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军相对抗，是多么让人发笑的一件事情。

    这一刻，张叔夜动摇了。

    高阳放下手中的水壶，抬头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掩嘴咳嗽一声，侧头对一旁的亲卫队长点点头，低声说道“开始吧。”

    连绵不绝的牛角号声接连响起，沉闷的擂鼓之声轰然而起。擂鼓而进，鸣金收兵。人数趋于劣势的常胜军，主动发起了攻击！

    随着各级军将们此起彼伏的呵斥之声响起，这座巨大的钢铁方阵开始动了。

    军阵最前面的那支弓弩军阵之中大部分都是使用着神臂弩的军士。整个汴梁城的神臂弩都集中到了他们的手里。这些个身披皮甲的军士们面色凝重，在军将们的指挥下，踏着鼓点声步步前行。

    在弓弩兵的身后，大阵同时前行。数万钢铁大军带着无尽的气势缓步前行，单单是那种铺天盖地的浓郁杀意就足以让胆小之人心下惶惶，手足无力。

    密密麻麻，无边无沿的钢铁大军缓缓逼近。那种让人心生恐惧，几乎能够遮盖整个天空的即视感不是亲身经历的人是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这种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钢铁大军向着自己涌过来的场面，哪怕是百战老兵都会心生惧意。更别说那些个只能打打顺风仗的新附军了。

    当常胜军的弩兵前阵越来越近，就快要进入神臂弩的射程范围的时候。对面的金队之中就有军士抗不住了。

    那些个排在最前面当做炮灰使用的新附军本身就是各个方面都是最弱的一支，要不然也不会被当做炮灰用了。

    强大的压迫感让不少人抗不住了。不知道是谁先发了一声大喊，至少有数十人几乎同时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抱着脑袋就四散而逃。

    滚雪球，或者说是多米诺骨牌效应。原本这些新附军们面对着强大的压力就是士气低落，此刻有了人带头，瞬间就有大批军士开始溃逃。整个金国大军前阵突然间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这就是高阳想要的结果。主动攻击需要强大的勇气，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手涌过来更加可怕！在势均力敌的时候，谁能够先给对付以强大的压力，压迫对方犯下错误，谁就能占据先手优势！

    果然，看到对面的金士们未战先逃之后，那些个同样紧张的要死的常胜军新兵们士气猛然间就上来了。原来凶暴残忍，提起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啼的女真人也不过如此！

    冷兵器时代大军作战，最为重要的就是军心士气！

    项羽以两万对二十万，破釜沉舟打出漂亮的巨鹿之战，一举灭亡了所向无敌的秦国。

    虎牢关前，李世民亲率数千骑兵发起的决死冲锋击溃了窦建德的十万大军，打出了大唐天下。还有无数个例子可以证明在一场战斗之中士气能够起到的巨大作用。

    现在，金队的士气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而相反的，原本也同样是心中惶惶不安，同样害怕的要死的常胜军新兵们士气上升。腿不抖了，手也不发颤了。

    人都是有着趋众心理的。一人逃跑，数人相随，百人逃跑，千人同行！

    之前那支都门禁军为什么不战即溃，一溃千里？不就是因为谁都不愿意为了别人去死吗？你能去逃命，我为什么不能逃？凭什么你逃跑了，我要在这里等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此刻金队就陷入了危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