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肉文何要调戏人家女皇呢,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吗?现在,他要为自己的不成熟和幼稚付出代价了——成为全军几百万人流言蜚语的唯一箭靶。
“哎呀!飞云大人真是笨啊——应该先骗女皇说‘你脱下面具给我看,我就当你的元帅’,等她真的做了,再气死她也不迟。”
“不!不!不!应该先欺骗她的感情,再将她彻底抛弃。”
“对!始乱终弃,是对那混帐婆娘的最好惩罚!”
根本不给飞云选择的余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就这样打桩似地塞进他可怜的耳朵里。仿佛害怕飞云听不到似的,那群就差没有敲锣打鼓的家伙,全都列队式地跑到飞云的必经之路上,大声谈论这个话题。
更可怕的是,由于现今科技过于发达,通讯结束不到十分钟,经过剪接加工的3d立体“俏婢女皇”已经俏立在自己的联络飞船前面。
看着这个一身侍女打扮的虚拟女皇,飞云愕然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些家伙的恶搞竟会如此彻底。
但飞云的脑筋就是灵活,灵机一动的他,马上用极为随便,真的像吩咐家中女仆的语气对着虚拟人说道:“马上把猎豹号打扫干净,如果有一个士兵不满意,今晚就没饭吃。”
说罢,头也不回地登上飞船。而在飞云快要进入舱门的时候,才听到那阵预料中的哄然大笑——“哈哈哈哈”。
士兵们笑得很疯狂,也很痛快。使人很难想像到,就是这么一群人,刚刚还在绝望的泥沼中痛苦挣扎着。
飞云耸耸肩,进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皮科特和莫亚正在机库的另一角落里,凝视着他。
“真是厉害啊!虽然手段另类了点,但毕竟把局势扭转过来了。”皮科特感叹着。
“或许正是他的幽默感和率直征服了大家的心……不管怎么说,有才能和人气的指挥官,总是会被人寄于厚望的。”
“这样子不好吗?”
“如果他的内心真的释怀了,那就更好。”
“……”
第四章 第一侍女
拖着一身疲惫,脑子里尽想着“与其要我去讨好那群没大脑的家伙不如去睡觉”的飞云,踏进了房间。前脚刚踏进去,就立刻触电式地收了回来,仿似干净明亮的地板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飞云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我的房间!
飞云的第二反应是:我走错门了。
他想了想:不可能啊!
虽然他从来不注重生活上的细节,但他很清楚,在战场之外的他,是个由惯思维主导自己身体行动的家伙。自己是不会走错门的。
“你回来啦!喔喔,你的鞋子好脏哦,快脱掉。”也不知道为何,总之听到这声音,飞云竟真的下意识去脱鞋子。
不过……
“嘻嘻嘻!好臭哦!”声音的来源——爱美兰,毫不掩饰地发出一阵银铃似的欢乐笑声。
飞云突然觉得跟爱美兰在一起真好,这是……家的感觉吗?
感触良多地四处张望着,看着那干净的地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物品、精心布置过的装饰,飞云忽然明白为何女子结婚叫做“嫁”了,因为,有女子的家,才是家。一种无法言喻的充实感,温暖地包裹住飞云的心,似乎所有烦恼不安的细丝,都被挡在了家的温暖之外。
“爱美兰,我……”飞云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看到了小狗狗,它站在爱美兰的脚边,形状有点像芭蕉叶的白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摆着,怎么看都不是十分热情的样子。
有便是娘,有狗粮的便是主人。比起自己这个经常因为战事或者粗心,而导致小狗狗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主人,细心温柔的爱美兰更得狗心。
现在怎么看,小狗狗都是“见忘本”,当叛徒了。飞云只好苦笑。
“怎么啦?难道说,飞云你这个大男人,竟然吃一条小狗的醋?还是说,不喜欢小狗狗跟着我?”爱美兰娇嗔着审问飞云。
“不,没……没有。”飞云一边狡辩,一边用一种“你再不过来我就用你煮狗肉煲”的善良眼神恐吓小狗狗。
或许是狗仗人势,算准了飞云准拿自己没办法的小狗狗居然只是站在那里,歪着头,以一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用葡萄大小的黑眼睛望着飞云。
什么破狗?还枉我当年把你买回来,养了这么久……
飞云心中骂骂咧咧的,但不敢发作,只是一把将小狗狗抱了起来。可是,等他想找地方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坐哪里。以往由于房间脏乱无比,所以坐在哪里都不会有区别,但现在地方干净了,就这样一屁股坐在床上好像有点怪怪的。
察觉到了飞云的尴尬,爱美兰连忙按动身旁桌子上一个按钮,一块凳板马上从房间的墙壁上伸了出来,刚好在飞云的后面。
“啊!原来我房间还有这东西……嘿嘿,不好意思,以前我从来不管。”飞云一脸尴尬,在军火库号住了这么久,他竟然连自己的房间有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确有点过分粗线条。
爱美兰“噗”地笑出声来。
飞云搔搔头,不好意思的表情依然无法从脸庞上换下来。
爱美兰的观察入微、服务细致可真是没话说的,或许是长期的侍女训练,使她养成习惯吧,当飞云的贼眼乱转,寻找离开时喝剩下的半盒冰红茶时,爱美兰飞快地不知从哪拿出一盒冰镇的红茶来,递给飞云。
“你喝剩的,我倒掉了。记住,长期喝剩下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呃……”跟爱美兰坚持的眼神一碰撞,飞云就败下阵来,连声道:“是,是,是,以后一定改进。”
爱美兰今天怎么管我管得那么严?就像老……婆?
心中的欣喜,让飞云抬起头。从他双目中放射出的炽热眼神,直达爱美兰的漂亮脸蛋儿。
不知是害羞还是无法正视飞云的灼灼目光,爱美兰突然把头低了下去。
“飞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声音的渐降趋势和声调的低沉化,使飞云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该不是……
在这瞬间,各种无谓的噫想不受控制地从飞云心湖最底部飙升上湖面。一切,都在翻腾滚涌着。
“你……”似乎明白,拖太久更不好,爱美兰挺胸收腹,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我不能嫁给你!”
电闪雷鸣、晴天霹雳、山崩地裂,一切拥有震撼力的辞汇都无法形容飞云此时的心情。
眨眼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房间的天花板,仿佛碎成了一片片,碎末似的散溃下来,稀哩哗啦、劈哩啪啦地掉在飞云身上,掉在飞云心上。
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千万条神经线麻木硬化。身体完全僵硬,无法动弹。唯一的感觉,就是头顶空调散流器所喷出来的冷风吹拂过手臂时,引起的毛发的悸动。
为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可以?
感觉上,眼球上的血丝已突破了血脉的限制,充盈了整个视网膜。飞云几乎可以想像到,自己的眼睛此刻应该是通红的。
那边,完全没有料到飞云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爱美兰整个人呆住了。但她很快地反应过来,刷地冲前,一把抱住飞云。
没有娇躯入怀的温柔,有的只是高速撞击的惯,力道过大使得飞云整个人被撞到了墙壁上,头狠狠地吻了墙壁一口,但飞云感觉不到痛。是心底的痛超越了肉体的疼,所以感觉不到痛楚?如果可以,飞云宁愿反过来。
然而,本应无限延伸扩展的痛苦,突然间嘎然而止。只因一句话。
“笨蛋!我又没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当头棒喝,骂醒了这个想像力特别丰富的家伙。没有给飞云反应的时间,爱美兰的唇,接上了飞云的嘴。
温润而湿甜,虽在此时此刻说不上撩拨诱人,却及时地止住了即将崩泄的负面情感。
不能嫁给我,但又在一起,那我跟克里斯有什么分别?不,应该不是那种混账关系,那……爱美兰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飞云迷糊了。
良药,美妙。
许久,唇分。
爱美兰用手一把捧着飞云的脸庞,以一种近乎哭泣的声音说道:“死人,你想什么去了?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以为我会就这样离你而去吗?别傻了,我是说,我不能跟你办结婚手续。”
“那……”飞云努力地把脑海中割裂成几个独立单元的想法联系起来,但不成功。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套上政治的枷锁,我更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戴着必须复国的镣铐。我们就是我们,我们不是政治的道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明白吗?告诉我,飞云!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飞云呆愕了,他此前完全没有想过,爱美兰竟会如此用心良苦,如此通情达理。
皮科特他们的想法,自己是知道的。对于他们来说,国家就是一切。或者可以称之为卑鄙,看中了自己才能的他们,的确是有意无意地利用着自己和爱美兰的感情。在他们眼中,自己这种完美地结合了感情和国家利益的婚姻,才是正确的。
但自己总有一种被玩弄,被摆布的不快。
飞云没想到,爱美兰竟然连这点都看清楚了,而且还愿意为了自己,不惜做出这种明摆着反抗皮科特意愿的决定。
只要爱情,不要名份。飞云完全想像不到,在爱美兰纤纤弱质中竟有凛然风骨,在她的温柔婉约中会有如此坚定的拒绝。
时间沙漏中的沙子正在往上逆行倒流着,时光在飞云的眼前倒转。随着回忆的底片不断被翻找上来,往日的情景一幕又一幕地呈现出来了:偶然的相识,使两人系起了感情的暗线;出战前的相送,若明若暗地明白了潜藏在彼此心中的爱慕;细致温馨的家庭布置,明了那份独特贤慧温柔;哪怕被强权所阻挡,哪怕冒上叛徒的罪名随时丧失命,也在所不惜,绝不后悔。一路行来,是玉壶冰心,虽然历尽世事,仍不染风尘。
这份爱,这份温情……
她真是……太……太伟大了。
心念至此,飞云不再怀疑,不再犹豫,他用力地一手抱住了爱美兰,脸颊摩擦着她柔软的金长发,缓缓地说道:“我明白,我了解,只是……只是……太委屈你了。以后,你……你该怎么……”
“不要说了,从今以后,我就帮你打理这个家,帮你照顾小狗狗。当你倦了,累了,你可以回来,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
“我知道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飞云号每次出航后都必须回来的宇宙港。”
是承诺,也是誓言。爱美兰忽然发现,无论是自己还是飞云,心里都踏实了。
眼泪,不知何时流了出来,幸好不多,刚好停盈在眼角边上。
爱美兰匆忙地擦了擦,突然,对着飞云笑了起来。
“怎么了?”飞云奇怪地问道。
“听说你要卡邦尼女皇当你的侍女。”爱美兰的语气有点奇怪。
“呃……那只是我的一时气话,想气气那个臭女人,你别放在心上。”飞云慌忙辩解道。根据克里斯的话,飞云了解到,绝不能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讨论别的女人是如何漂亮,这样子无论自己是否真的动心,也会被认作贼心不死。
“不!我是说,让现任卡邦尼女皇当你的侍女是不可能。不过,你要不要这任埃克罗女皇当你的侍女呢?”
“这……”把女皇当作自己的侍女?这么恐怖而且狂妄的幻想,从来都停留在想像阶段,不过看起来,爱美兰真有让自己幻想成真的可能。因为,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爱美兰就一溜烟地跑进洗手间里了。
果然,过了几分钟,侍女打扮的爱美兰出现在飞云的面前。
白蕾丝镶边的连衣裙,白花边的头饰,漂亮的脸蛋……怎么看,此刻的爱美兰都是一个讨人喜爱的俏侍女。当然,手中再拿着吸尘器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飞云。”
“嗯?”
“我漂亮吗?”轻盈地提着裙角,爱美兰如升腾飞舞的蝴蝶般原地转了个圈。她那蕴含了扎实舞蹈底子的优美动作,让飞云两眼发呆,看痴了。
“漂亮。”飞云机械式地回答着。
“话在前头哦,我可是万能侍女哦!”爱美兰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万能侍女?”
“就是什么事都能做,全心全意服侍飞云的侍女。”说这话的同时,一抹红嫣的飞霞,飘然现在爱美兰白玉般精致剔透的脸蛋上,非常好看。
“什么事都能做?”飞云吐口水了。
“当然,结婚生子是例外。”爱美兰依然非常强调这点。
“那……先亲一个,看看你是否真的万能。”飞云开始扮演狼了。
“哼!亲就亲,怕你不成。”爱美兰侧过身子,食指放在嘴唇上那副娇嗔的诱人姿态,使飞云顿时心大动。
不过,下一秒,飞云就知道为何爱美兰不怕亲亲了。因为,当他张开双臂,冲上前,跑过去索吻的时候,惊然发现,负责接招的竟然是……小狗狗。
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黑眼睛,扁平的鼻子,不断伸出来舔鼻子的舌头,还有那随时为任何进入射程的脸蛋添加口水面膜的该死习惯……这一切加起来,小狗狗的确是亲吻的好东西。假如飞云愿意的话……
飞云的眼睛半眯起来了,在他眼睛里,除去短小的四肢,体型有点像腊肠的小狗狗渐渐变成了一个狗肉沙袋,而它粉红的肚皮正好是拳头的靶心。
爱美兰的触觉就是敏锐,察觉到飞云眼中的不怀好意,马上把手中的小狗狗拿开,瞠怨着道:“你这人啊!怎么连狗都不放过?啊——讨厌哪——”
没有了小狗狗当作肉盾牌,爱美兰理所当然地受到了飞云的袭击。飞云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爱美兰,虎唇在她如天鹅般颀长优美的粉嫩脖子上轻吻。
“啊——好痒——你这人怎么不刮胡子……小心我以后拿除草机帮你剪……”
听着俏皮的情话,飞云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男人。他终于知道,爱美兰的美,是温柔的,是婉约的。也只有用心待之,与其长相厮守,才可以慢慢地感受到她的美,她的好。没有再言语,飞云很惬意地把自己的脸庞贴在爱美兰的脖子上,享受着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脉脉一丝丝的古典风情,任由感情的水波,缓缓地浸没了自己心中的冷漠与失落……
这一夜,温馨浪漫,飞云是和衣抱着爱美兰睡觉的,虽然并没有突破男女间最后一层界限,但飞云很满足了。云霄阁
品味着不断从鼻腔中钻入的沁人女香,感受着玉人在抱的动人触感,飞云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但,飞云真的是正人君子吗?
半夜,熟睡中的爱美兰突然感到飞云正在亲吻自己的脖子,没错,是飞云,他那扎扎的胡子给自己带来的触感是一模一样的。
爱美兰暗道:讨厌,男人原来都是鬼。
可是女的矜持,让爱美兰努力地强忍着,继续装睡。
吻,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下,从耳垂到脖子,从脖子到肩膀,从肩膀到锁骨……终于,爱美兰忍不住了,口中开始轻喃着飞云的名字。
但……
“小兰,你怎么了?”这是飞云的问话。
爱美兰顿时惊醒,发现,亲吻自己的,竟然是小狗狗!
无名火起三千丈,一只小狗飞十丈。
漆黑的房间中,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狗吠,小狗狗被扔了出去,划出一条难看的抛物线,从此不允许爬上床……
第二天一早,得知飞云最新私人命令的某人马上跳了起来。
“不是吧!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得出来的结果竟然只是多加一张床?天啊!为什么不是换成双人床?那小子到底是不是男人?”如果说话的人是莫亚,旁人也许不会觉得奇怪,问题是,在猎豹号舰长室鬼叫的人竟然是皮科特。
“拜托!你安静点好不好?现在的你就像是组织配种失败的马场主。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很恶心喔!”莫亚口中的毒舌之剑,光芒连闪,一下子把皮科特本来就不厚的脸皮刺出几十个大洞来。
“……我……我只是关心他们。”皮科特摸着后脑勺,模样怪异。
轻咳了两声,莫亚继续开火:“只是关心就够了,记住,千万别变成想抱孙子想疯了的老太婆,如果是这样,我马上跟你绝。”
皮科特找来了飞云和爱美兰。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皇室血脉延续计划”似乎永远没有大功告成的希望。自己就像是在茫茫黑夜中徒步走在原野上的旅人,不知道时间,不知道方向,只知道光明的曙光,离自己依然遥远。
最起码在此刻,对于自己的计划,爱美兰的反应是:“哼!我绝不跟飞云结婚!如果你们我结婚生子,我就死给你们看。还有,我不许你们公布我的身分。”
无比决断,小刀及喉,坚毅的脸庞散发着坚定的信念。
“玉可碎,不可亵。”这就是爱美兰给皮科特的资讯。
正当皮科特被爱美兰那份忠贞和坚定所折服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句让他幻想破灭,几乎气绝身亡的话:“我要一辈子留在飞云身边,当飞云的侍女。”仿佛想起了什么,爱美兰很坚定地补充道:“第一侍女。”
这下子,连莫亚都受不了了。
“不是吧!飞云真有这么好?”还没说出下文,莫亚就被当头棒喝。
“我要你管!”完全没有淑女风范,此刻的爱美兰更像是大发小姐脾气的公主,把自己的特殊地位和身分运用到极致,一下子把莫亚两人镇住了。把餐刀丢回到桌子上,她头也不回,一把拉着飞云,迈开与淑女礼仪完全沾不上边的大步,大剌剌地跑出了房间。只留下满是绝望眼神的两个家伙,无奈地面面相觑。
“女皇变成第一侍女了……我怎么觉得我们所有的荣耀和面子都被人家扔到地上乱踩?像廉价的地毯。”皮科特苦恼至极地摇着头。
“问题是,这样做的人偏偏是我们唯一的效忠领袖啊!”莫亚也是哭丧着脸。
“从第一侍女变成女皇,又从女皇变成第一侍女,这对于爱美兰殿下来说,的确是一种幸福。不过,对我们来说……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啊——”皮科特的眼眶中,居然真的有少量眼泪在打转,看起来,他受的伤害不少。
“幸好!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让我们埃克罗凌驾于卡邦尼之上。”莫亚一面神秘的样子。
“什么办法?快说!”皮科特一听,大喜过望,冲上前,激动地抓着莫亚的双肩。
“方法很简单,就是我们组织军队,打败卡邦尼,然后把他们的女皇绑架过来,送给飞云当第二侍女。”
“……”皮科特觉得自己心灵深处,有些已经变得廉价的东西碎裂了。
“反正我们的荣耀已经被殿下亲手丢到茅厕里面了,所以我们干脆把卡邦尼人也拉下来,来个有难同当,比比谁更烂。”
这是什么烂办法?皮科特一听,几乎立刻吐血,晕死当场。
或许是卡邦尼人本来就是自己的死敌,又或许是只有莫亚的法子才能让皮科特恢复心理平衡,总之,联军的目标订在了打倒卡邦尼上面。
此外,由于缺乏所谓的旗手,也没有大义可言,皮科特只是对联军订出了笼统的光复祖国的口号。
就这样,进入埃克罗国境的联军,开始召集同伴、聚拢资源,准备撤离了。
卡邦尼军的反应也很奇怪,似乎他们收到的命令是:不许埃克罗联军多加停留,但他们要带走什么东西,一律不管。
卡邦尼人一直与联军保持着半天左右的航程,如果联军在某个地方停留超过两个小时,他们就开始近。联军快速离开,他们也不迅速跟上,只是等彼此的距离又拉回原点,才慢吞吞地跟上,继续保持距离。
“真是一场奇怪的战争啊——”皮科特感叹着。他知道,这才是卡邦尼女皇的高明之处:想办法保证局势的平衡,只要保证己方能达到目标就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破局。
这局面对双方都是有利的,起码联军这边不用跟卡邦尼战到你死我活了。透过侵入依旧健在的国境内部侦查系统,皮科特也知道,对方没有异常的动作,所以他放心了。
由于法希特和斯图加特两大家族暗中控的关系,招募同伴的工作并不顺利,回应者稀少。除了皮科特直系的家族舰队和家族企业之外,连一向跟皮科特家族往密切的一些小家族,对皮科特的号召都采取了沉默。
“对于不少人来说,一种被压迫但稳定的生活,比自由但颠簸的流亡生活要好得多啊!人就是这样的……真正有勇气摆脱现实的囚笼,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去拼搏的人,毕竟是少数。”莫亚是这样安慰皮科特的。
“高明啊——”皮科特感叹一声之后,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在自己无法探知的阴影里面,卡邦尼人一定做出了不少虚幻但不知是否实现的承诺。可怜的是,不少人宁可相信这种承诺会带来美好的明天,窝在环境日渐恶劣的家里,也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刺骨的冬夜寒风之中。
卡邦尼人的确高明,并不阻拦,只是驱赶,用现实的严峻扑灭埃克罗民众的幻想。女皇清楚,如果在此时攻击赶来支援皮科特的平民,必定会引起燎原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与其给埃克罗民众全面抗战的理由,不如大方地任由这些危险的火种随风离去,同时悄然地用滋润的雨水浸湿整个大地,使其失去引燃的可能。
天气无常、世道亦无常。正当皮科特以为自己这夥人就这样无奈而孤独地向目力不及的远方流浪时,一个意外的惊喜突然赶至。
有舰队加入,数量:一万一千。
“什么?再确认一次!”听到有大舰队近,皮科特心中惶恐,但听到是赶来投靠的友军,惶恐就变成了狂喜。
“确认了,是第十三舰队的霍特加少将。”
“第十三舰队?霍特加?少将?”皮科特疑惑了,脑海中一连出现了三个问号。
“没错,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在黑泽尔传来我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之后,军部抽调了原第二、三、四舰队的预备役部队,再加上部分星际巡逻队编成了第十三舰队,擢升霍特加大人为少将,任舰队司令官。”
“哦!那个霍特加啊……好!马上通知飞云和莫亚。”
“是。”
两分钟后,作为联军的代表,飞云跟霍特加联系上了。
“很高兴再次见面,特别是在这里。”飞云高兴地打招呼。
“哈!为了保存我的头发,我只好到这里罗。”霍特加一如既往地习惯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只不过现在没有那么用力就是了。
“头发?”
“唉!不习惯在女人手下做事,想到自己日后会在女皇的鞋子底下当爬虫,就非常不爽,所以就过来了。”
“哦。”
“不过,最关键的理由是……”说到后头,霍特加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飞云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所以,他中招了。
下一秒,传入飞云耳中的是打雷似的暴吼:“你这臭小子还欠我一艘旗舰!你跑了我向谁讨债去?啊!”
“呃……有那么严重吗?”飞云被吓到了,往后退了半步。
“的确严重,但情况最严重的地方是这里。”霍特加一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接着道:“我有心脏病,病因是我偷了你的功劳。”
“……”
“做人要有始有终、光明磊落,我母亲从小是这样教我的。我一直也做得很好,直到上个月……我偷了你的功劳。虽然我知道,那是为你好,但是,我失眠了,良心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我以为,我晚上永远都不能再安睡,我的病永远都不会好……”
停了一下,深呼吸一口,霍特加用一种近乎是感激上苍的语气,大声继续说道:“可是,上帝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真相披露了出来,虽然那是经过敌人的口,但我很高兴。我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每星期都会作礼拜、去祷告。可是我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得到我决定加入你们之后的那种好心情。”说到这里,霍特加的眼睛有点湿润了。
“所以我就过来了。”
飞云的眼睛,也有点湿润了。他从未想过,这位一直以英雄自居,永远在闪光灯下展露微笑的男人,竟有如此光明的一面。
男子汉的义气,是无法伪装的。真正的真诚,绝对会被人接受。
飞云不再怀疑,淡淡地说了一句:“欢迎加入。”
霍特加的加入,使得整个联军的武力得到了强化,士气也有了明显的提升。霍特加的大度,也是非常难得的。他毫不介意自己的舰队被拆分,甚至甘愿自降身分去当莫亚的副将。
在整编之后,霍特加旗下原第二第三舰队的后备队并入莫亚舰队,统称“埃克罗联军第一舰队”,大小军舰一万六千艘。
第四舰队的后备队、由隆博特带回来的皮科特家族私兵团,跟现在的皮科特第四舰队合并,统称“联军第二舰队”,军舰共一万五千五百艘。
至于飞云,在聚拢了国内所有的联邦、拿斯特、特卡斯流亡舰队之后,七拼八凑地弄了六千七百艘舰出来,号称联军第三舰队。
三大舰队合计三万八千艘舰,四百零一万大军。
数字倒是挺惊人的,问题是,惊人数字背后的虚弱……三万八千艘舰当中,无论是攻击、防御还是速度几乎都是最差的驱逐舰,占了两万一千艘。当中不少舰只还是勉强具备星际航行能力的,也就是说,只要随便来一场宇宙风暴,至少挂掉几千艘。
士兵数量同样严重不足,出现了五十人驾驶一艘驱逐舰的壮观景象。除去军人,各式商船有四千六百多艘,三分之一是皮科特家族直属船队,剩下的是选择流亡者。难民船八千七百多艘,可移动殖民卫星六个,总难民人数高达五百三十五万,当中大部分是社会的中坚分子。
此外,还有皮科特和莫亚两人动用舰队,半打劫似地拉来两座武器研究卫星,四座武器舰艇生产工厂,三十七个独立的移动食品制造工厂,以及八千多艘满载粮食和补给品的运输船。
一百七十座陨石矿山被皮科特派人装上推动器拉走,其中不少是法希特家族名下的,同时拉走的,还有自愿留下的矿工。
拉大队逃走的过程中,最过分的莫过于打劫银行了。穿着埃克罗军服的土匪最可怕!拿着一张纸质足以和卫生纸媲美的“徵收令”,皮科特的人搬走了十三个星球八十三个市级中央银行金库中的七千多吨金条。
如果不是有卡邦尼人在后面虎视眈眈,或许皮科特的人能在半个月之内搬空整个国家。毫不夸张地说,单凭这些人力物力,皮科特自己就能建立一个国家了。
“如果殿下肯站出来,那么我们根本不用走,直接在这里打败卡邦尼人就行了。”皮科特是这样子抱怨的。
可是无论莫亚还是皮科特本人都清楚,这纯粹是理想化的说法,卡邦尼人的分化战略已经成功地使埃克罗军事无力化了。即便再如此死撑,也只是延缓战败的时间。埃克罗跟比邻的强国向来是死敌,根本不会有人来救援的。或者,正是因为得到那些国家的暗中默许,埃克罗才这么惨。
不过,如果爱美兰站出来,的确是能取得加分的。能增加多少力量,这就是未知之数了。
在这次事件中,皮科特充分显示出他惊人的统筹和协调能力,凭着那张临时拟定出来的行程进度麦,他一个人就控制了以上所有事情的运作。
“怪不得在皮科特加入宇宙舰队之前,后勤部的人想找他当部长。”后勤一窍不通的莫亚是如此说的。对于他来说,补给品这东西向来都是能收就收,没补给就逃跑。正因如此,补给消耗量比其他人要大的他,老是被皮科特训斥。
在进入埃克罗国境之后,飞云就变得很闲。舰队的事务,大多由丘克和强尼打理。反正他不是什么精神支柱,也不是什么贤臣能吏,自己不会的事情,给那方面的专家就好。
“补给的问题不用找飞云,那家伙连食物跟老鼠都分不清。”
这是夸张的说法,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众人对飞云运营能力的极度不信任。大家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那天马行空、无迹可循,但又极其有效的战略眼光。
“在最高层面上,创造劳动和规律劳动不能并存。”这是大家的结论,因而也没有人抱怨飞云不干活。
飞云闲得无聊,常常就找同样无聊的残阳和乔治打打架,去玩一下单机版的游戏。
另一边,爱美兰则充分发挥第一侍女的作用,像当初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担当起教育和照顾的任务。经常可以看见她跑到游戏室,把飞云揪出来,他学银河系地理或者念其他书……
劳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进入了尾声。
第五章 终点
在二八八0年三月二日,联军和平民组成的超巨型混合舰队,离开了埃克罗国境,从此踏上渺茫的远征之途。
望着那条渐渐消失的国境边界,一种忙碌过后的无限失落酸楚感,开始如倒流上喉咙的胃酸,苦润着大家的心灵。
皮科特知道,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了。
他,站在猎豹号的指挥官座上。在他面前,是十八台摄影收音机,透过它们,自己的声像将会传播到混合舰队的每一个角落,传到每个士兵、每个平民的面前。科技日渐发达,可是人心的脆弱没有丝毫改善。皮科特明白,此刻他要做的,就是给大家希望。
“大家早安,我是皮科特一级上将。很抱歉,因为我们伟大的国王——埃克罗十三世陛下驾崩的关系,为了让联军有个统一的指挥,经过大家协商,我们擅自重新调整了军衔。从这一刻开始,我正式成为联军的最高司令。由莫亚上将担任联军副司令,率领第一舰队。至于第三舰队,则由我们的好朋友——飞云少将率领。”
皮科特的茶眼眸中,开始现出暗淡的棕,他继续说道:“事情大家都清楚了。由于法希特和斯图加特两大家族的出卖,我国沦为卡邦尼的附属国了……”
说到这里,皮科特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声音中开始出现抽泣式的哽咽。
“家可以破,国绝不能亡。为了我们伟大的埃克罗,大家曾经历了多少辛苦,付出了多少汗水。可是如今,我们和祖先所创造的一切,全都被卡邦尼人夺走、毁灭了……
“在这里,我敢问各位,我们所遭遇的一切,是因为卡邦尼人的强大吗?不!那单纯是因为叛徒的背叛出卖吗?不!
“我告诉大家,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太过爱惜我们,连我们不择手段地去谋取私利也不管我们。”高昂的声音突然沉降了下来。
“或许,有人会说‘这不是国家的错吗’。对此,我想说的是,说这话的人忘记了,国家是由千千万万的个人组成的。没有你,没有我,没有他,没有大家的任,没有大家的自私,整天惦记着只要示威游行,向国王抗议,就能取得更大的私利,我们的国家怎么会有今天?怎么会有毁灭?
“卡邦尼大举入侵邻国,是去年的事情。然而,大家却以为事不关己,迟迟不肯通过军事状态法案……”顿了一顿,皮科特的脸庞上泛起苦楚的笑容。
“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想要责怪谁,把亡国的责任推给谁。其实,我是想告诉大家,一切,并不晚。大家在今天,站在这里,站在这条流亡之路的上,是因为大家并不是那种甘愿在越发窒息的环境中沉沦下去的人,大家是追求自由、追求光明的人。
“所以,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大家能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团结起来,塔罗斯联邦人也好,拿斯特人也好,特卡斯人也好,只要是反抗卡邦尼人的同志,我们都应该将其视为同伴,团结在我们的周围。请大家记住,我们只有同心协力,只有全力帮助对方,只有全身心地信任彼此,我们才有机会,打·倒·卡·邦·尼!光·复·埃·克·罗!”说到最后,皮科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把字给吐说出来。
“打倒卡邦尼!光复埃克罗!”不需要通过通讯回路,士兵们的狂喊就传到了皮科特的耳中,狂叫的声浪在全舰艇响起,在全舰队响起,形成一股洪流,穿越了地域,穿越了时间,穿越了空间,传到了每个人的心里,经久不息,无法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皮科特才慢慢地举起手,缓缓止住了这股狂涌的浪潮。
“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如何,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事实上,我也没有那个本事。但我的父亲——受人尊敬的马洛斯·皮科特公爵总是告诉我:如果事情不会做,那就找这方面的专家,无条件地信任他、依仗他。所以,我为大家找来了飞云先生。
“正如大部份人所知道的,他是前塔罗斯联邦军人。但,就是他,凭借一千艘舰,打败了数倍于己的雷莫夫舰队、甘比斯舰队。就是他,在卡邦尼人的一次偷袭中,把查克斯殿下救了出来。也正是他,从特卡斯救了二十万同伴,毁灭了南十字要塞,帮助霍特加少将在香榭玛瑙星救出了八十万市民。
“他的事迹,我不再多说。我想说的是,在今后的日子里,他将是我们最好的同伴,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最好的引路人。现在有请——飞云!”皮科特把场内的气氛烘托到顶峰之际,大步让开,隆重地请出了飞云。
看起来,飞云对这种公开讲话不是很习惯,但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用坚定的目光环视四周之后,飞云开始讲话:“不少人曾经问我,流浪是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每次我都说:是的。
“我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智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军人,一个平常的指挥官,所以,我并没有英雄智者那份傲然的气度,当然也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淡然自若地步过千灾万劫。
“我要说的是:明日无限远,都比不上永远那么远。世界上长路很多,终点却很少。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在旅途中苦苦支撑着、前行着。
“但我希望大家明白,我们的国家、组织、朋友、亲人叫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听起跑的发令枪声,而是叫我们越过终点的。我们绝不能未开始前行,就选择放弃。
“我是一个失去国家两次的人。第一次是塔罗斯联邦,第二次是埃克罗。按照懦弱者的说法,我是越过悲惨终点两次的人。照理说,我早就应该放弃了。
“可是,我没有。对于很多跟随我从联邦一直走到这里的人来说,自己是从终点,跌落到原点。其实,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里,只是另一个。
“我们也已经历过一个终点了。我想告诉大家:在和之间,是历练与煎熬,在成功与失败之间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的,是宝贵的希望、宝贵的经验。
“有人说,卡邦尼人天下无敌,面对他们即便有再多的经验,也毫无胜利的希望。其实……从来未逢敌手,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在我们彻底地败过、痛过、哭过之后,那种强烈得完全无法压抑、无时无刻都在想,都在拼命为之期盼的求胜之心,才是真正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