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肉文说起来这也是种幸运,似乎是不适应使用联邦的船只,也可能是对飞云评价太高,再加上对伏击的把握很大,对方采用的是卡邦尼的舰船。
结果在无意中,飞云获得了政治上的主动权。
由于原定的伏击日期是从明天到六天后,也就是说飞云有六天时间可以瞒天过海,在暗中除掉假商船。
他们兵分两路,由飞云负责演戏截停商船。丘克负责用改装商船当诱饵,伏击敌人。
截停商船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许,卡法那准确无误地从商船头顶擦过的光束炮就是最好的理由。
没有那艘商船真的头脑发热,天真地跟近期大出风头的卡邦尼突击舰比速度,所以全都乖乖地停船了。
虽然在埃克罗境内被卡邦尼战舰截停,每个商人堆笑的脸后面都打着奇怪不安的问号,但也没有谁敢问出来。
勇气、才能、运气这三者,往往是决定成败的关键。由于自知身处战争年代,即便从事的是和平职业,也有了被流弹击中的枉死觉悟。看得出来,商人们并没有期待在这个未开战国家里能够得到百分之百的安全保证。
至少负责指挥登舰行动的残阳不止一次听到,在自己视界所不能及的拐角处,或者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有电磁激光炮的脉冲震荡声以及各种重型武器的运作声。
对此,残阳总是故意忽视的。
假扮军队的海盗,也不少见吧!
在身为前卡邦尼陆战指挥官的残阳率领下,一切行动都被真实化了。依照卡邦尼警备队搜查的标准程序,残阳规准了每一个行动队员的动作,统一所有人的着装并戴上头盔。
残阳相信,无论是哪个卡邦尼军人目击这一幕,都挑不出破绽来。
可飞云在意的并不是己方有没有破绽,而是商船有没有破绽。可惜在任何一艘船上,他都找不到属于卡邦尼的味道。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足足查了十三支船队,一无所获。
飞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沮丧和失望的阴云正在队伍中扩散着。
“有遗漏的可能吗?”飞云问残阳。
“没有。”残阳很肯定。飞云没有问下去,正如他指定要残阳主导这一幕,军人有军人特殊的气质,是不是卡邦尼人,其实双方都能明晰地感受到。残阳的话,并没有修正的余地。
飞云改换话题。
“抱歉,让你做这事。”
残阳笑了,道:“我并没有叛徒的尴尬和不安。身为武人的矜持,本身就让我无法接受这种通过海盗行径来打击对手的卑劣行径。大人你并不需要为我担心。”
“……武人的矜持,让你投到了我的麾下。大概,日后我若是走上黑暗之路,武人的矜持同样会让你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吧!”不知为何,飞云心中有种奇妙的感叹。
“……”残阳并没有回答,但是他黑晶石般的坚定眼眸中,却露出了复杂的眼神。
飞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远了,连忙道:“放心,我会自重的。”
飞云并不知道,就是自己的这句话,让残阳日后在自己心中成为了镜子般的存在。
收拾好在另一个宇宙中无限扩散的心情,飞云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眼前。很多事情都是要考量的,卡邦尼人的动作,蒙在鼓里的埃克罗警备队反应,还有……
一整个晚上,飞云都在苦思冥想着,希望善尽事宜地在余下的时间中,寻找出突破口。
打破僵局,不但需要智慧,还需要运气。幸好,飞云并不缺乏运气。
就在飞云这边毫无进展的时候,丘克传来了紧急通讯。
“改装成商船的突击舰十二艘,超轻型宇宙母舰一艘,我们打掉半数突击舰。剩下的跑了,刚好是去你那边。”把敌军方位等情报传送进路加号的同时,丘克老成的脸孔上露出奇异的笑容,飞云马上会意了。
像丘克这种指挥官,从来都不能用猛将或者智将这种粗略的形容词来做比较的。怎么说呢,他这种人,该输的仗,绝对不会赢。同样该赢的仗也绝对不会输。
虽然说不上稳重,却让人很放心,至少不该放跑的敌人,一个也走不了。
如果说,精心策划的陷阱出了纰漏,他是绝对不会现在这副模样的。
飞云做出结论:没有神凝重就是好消息。
“好!辛苦了,剩下的给我了。”
丘克一笑,点点头,切断了通讯。
转头,飞云发现众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大家听到了吧!”
众人点头。
“丘克那边缺乏陆战队,所以把人让过来了。好!大家准备冲撞。路加,你来驾驶,我要保证冲撞能一次过突进宇宙母舰的内区,好让残阳直接杀进去……”
飞云没说完,路加却一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表情:“直接杀进去?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从外围突破,像上次那样,打一半人,等剩下的人自杀不好吗?”
“我的天,不要跟别人说我认识你。”强尼一听,马上跟路加划清界限。
这边,飞云也在感叹:“唉!在我们的路加先生身上,我终于深深地体会到‘造物弄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路加傻乎乎地追问。
“意思就是本来上帝想把你造成猪头人脑,可由于你的前世强烈抗议,所以就把你造成人头猪脑了。”
飞云话音刚落,全舰桥的人哄然大笑。
此时,爱娜觉得路加真的有点笨,走过去提醒道:“我们突入作战,就是要在敌人销毁秘密文件之前,把文件夺过来。”
“噢……飞云你这混蛋,说我人头猪脑?”慢了半拍的路加反应过来的同时,随手抄起上次飞云打晕自己的平底锅,唰地扔了过去。
很不幸地,只顾大笑的飞云,完全没想到路加会出手,就这样被扔中了。
非常无聊地,这两个家伙扭打在一起了。
“大家去工作,这只是余兴节目,不看也罢。”强尼是这样说的。
“真正的天才其实是怪物;跟经验和时间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句话虽然有点偏颇,但无失其总体的正确。
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很愚蠢,到底路加是聪明还是愚蠢,在众人的口中并没有一致的评价。
但他的驾驶技术,却被一致认为全军第一。
单凭他控制着突击舰趁敌人疾驶而过的时候,如犀牛猛冲般飞插上前准确地撞入敌舰舰体这点,就让所有妄想挑战他第一驾驶员位置的诸位望尘莫及。
只是,他高超的驾驶技术从不表现在安全方面,连假装老成,给乘客一个安心的动作他也不愿意做。
他给人的总体印象就是轻浮。
事实上,飞云相信路加技术的同时,也决不会给路加只词片语的赞扬。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
当猛烈的摇晃和头脑中那种翻江倒海的不适感过去之后,飞云从电子荧幕和三维立体示意图上无一例外地看到同一个事实——路加号准确地插入了轻型宇宙母舰的侧肋,离舰长室和舰桥不到五十步的地方。
控制之精准,使飞云不禁怀疑,再给路加多试一百次,也未必能有这个绝佳的效果。
“好!”话刚出口,飞云就有点后悔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跟路加的耳朵一起竖起来的,还有隐藏在他屁股上那条骄傲的尾巴。
但他没工夫管这个,迅速确认对撞资料是否传到了突击小队,以确保残阳率领的突击队冲入敌舰。
卡邦尼突击舰的设计的确非凡,箭头式的船头,根本就是为射入敌舰坚实的躯体而存在的。
如果船是箭,那么这舰,大概是毒箭吧!
好比咬中猎物的毒蛇,几乎在两舰相接的瞬间,登陆系统就自动启动了。就像是打针用的注射器,呈子弹头形状的突击舱被整个打进敌舰中。
强烈的震撼感,让除残阳以外的突击队员有种被巨锤敲打的感觉,很不幸的,他们充当的是钉子的角。
只是他们这颗钉子,是整口没入的。
登陆跟单纯的破坏当然是有区别的,后者只需用毁灭的长矛贯穿整艘舰,制造出足够的光热乱流,传遍四周就行;前者则需要顾及登陆人员的生命安全。
虽然并没有留给登陆人员撤退的可能,但配套功夫还是很足够的。就在突击舱被打进去的同时,一大堆用来堵塞破口的‘亚马逊胶’紧接喷出,分毫不差地覆盖在破掉的洞口和缝隙上,使内部的空气不至于大规模泄漏。
亚马逊胶全称‘亚马逊pvc防治空气泄漏胶’,其实这是一种22世纪发明的化合物,经过多个世纪的改良和发展,主要在宇宙船发生舰体破裂时用作紧急封堵。
考虑了舰体破裂往往附带光热能量的对外喷射,亚马逊胶同时也有着隔热效果。奇特的分子结构和粘合凝固效果,让其在真空中迅速凝固成不亚于钢铁的坚实固体。
只是在宇宙中,即便是钢铁也是一种相当脆弱的存在,所以亚马逊胶也只能权充临时替代品,无法真正取代作为舰体的复合金属。
然而,即便是这样,损坏的舰体内,情况依然相当复杂。大部分通路会被破碎的金属甲板所堵塞,要么就是充满了高热的火、烟。所以突击舱的门一共有三十个,而且门上有观察孔和射击孔,足以满足登陆人员的需要。
突击舱的门,打开了。
六十个身穿战斗盔甲的陆战队队员鱼贯而出。
或许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在残阳和乔治的耳中,只有连绵的警报声在空气中荡漾着孤独的震动。
两人的视界里,是一片狂乱狼藉的景象。
整条走廊里布满了飞溅出来的碎块散末。因壁面破坏而露的电线,一边噼里啪啦地爆闪着亮白的火花,一边痉挛似地跳动着。连紧急照明系统在内的大部分灯失去了光亮。在突击舱附近的门都因强烈的冲撞而扭曲变形,根本没有打开的可能。
“运气不错。”乔治吹了一下口哨。
残阳盯了乔治一眼,道:“从现在开始,你需要的是力量。”说完,径自领着一半人冲向舰桥和舰长室。
“唉!这人……”望着残阳宽厚的背影,乔治喃语着。接着,转头对部下道:“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两种:一、深思熟虑;二、展现力量。但自己展现力量的同时,别人也在展现力量。所以暴力这东西对于想保住小命的我们来说,并不合适。反正我们的任务是堵住敌人,那么,完成任务就好。”
说完,他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钢瓶。
众人的笑声也同时从钢盔中传了出来。
就这样,通往舰桥的其他道路,被乔治用经过改良的消防泡沫完全封死了。这泡沫,比上次飞云用来对付卡邦尼陆战队的更变态,更粘稠。
由于化学成分跟舰艇本身自动消防系统的消防剂类似,电脑也不会将其当作有毒气体排走。
刚好,乔治他们突入的地方离空调系统很近,所以顺便把泡沫通过空调系统灌入引擎所在的机房,以及武器室。
不到五分钟,第二、第三、第四个突击舱打进来了。
其他驾驶者的技术没有路加那么好,因此这些突击队员只好在外层区域里跟卫兵苦战了。
随着突击队员的数量不断增多,凭着其过硬的肉搏战水平,飞云的人渐渐控制了局面……
又过了五分钟,残阳坚毅的脸庞出现在路加号的荧幕上。
“拿到了?”飞云问。
“不负众望。”残阳笑了。
可飞云看到这笑容,却大惊失。因为这笑容中,有着细微的颤栗。此刻的残阳给飞云的感觉,就像是被冷雨打湿羽毛的孤雀。
关切的视线慢慢地往下搜移着,很快,飞云就发现了颤栗波浪的震源——残阳的背。好几条龟裂的破纹从残阳的背一直延伸到残阳的肋下。
“残阳你还好吗?我马上叫军医过来。”
惊讶于飞云触觉的敏锐,残阳愕然,随之宽慰地一笑。
“是‘聪明弹’,他开枪的时候,我已经伏下了。不过那子弹却在我的正上方炸开……算了,反正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大碍。”
飞云点点头,不知如何处理,只懂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关掉了通讯。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残阳有个龟壳就好了……
毁灭的盛宴,并没持续多久。喘息和挣扎就像一场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死亡的风暴迅速卷走了战士的灵魂,剩下的,只有那假扮海盗的渐冷躯体。
跟上次一样,并没有抓到俘虏。
卡邦尼人服毒自杀是连带的,装有毒药的胶囊早早就吞下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以附着物的形式安睡在战士的胃里。一旦指挥官死去或者按下按钮,毒药就会马上释放出来,在三秒钟之内杀死寄主。
根本就没有机会给外人出只言片语。
幸好,残阳快速突进,为飞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第十二章
南十字要塞——前拿斯特帝国最重要的军事据点,位于距离首都拿斯特星球九百七十光年的边境,拿斯特、埃克罗、商人国黑泽尔三国之间,‘t’字型宇宙回廊的正中心凹陷处。
要塞选址相当绝妙,不同于银河系中其他要塞,南十字的要塞位置是最理想的。它刚好被变异星和黑洞半拥地包着,形状就像一条很浅的死胡同。但它的要塞炮却对准了回廊的三岔路口,所有在路口通过的船只都在其炮火的射程之内。
正由于其地理位置刚好在t字的顶上,从宇宙的天顶方向俯瞰下去,活像一个十字架,于是取名南十字要塞。
要塞始建于公元2850年,当时正值埃克罗和东北银河第一强国海恩斯开战,无暇他顾。拿斯特趁机派出大军,一边威压黑泽尔,一边全力建造要塞。
拿斯特帝国在一年之内把一颗小行星移过来,在上面铺上金属外壳,完成了要塞炮等主体结构的初步建造,然后在要塞炮还未能够发射的情况下对外宣称要塞完工。
不过,‘两年之内,这只是具有着与其实际功效并不相称震慑力的空壳’这个事实却只有少数几个设计者和拿斯特军方最高层才知道。
真正意义上的完工要到2861年。
期间动用了两百万官兵、五百万建筑工人,以及相等于拿斯特帝国十年财政收入总额的巨额金钱。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座极具威吓力的要塞,宛如毒蛇的凶牙,轻扣在埃克罗和商人国黑泽尔的大动脉上。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脖子上悬着别人的刀,在2853年初,两国发动了联合进攻。很可惜,原以为无法动作的南十字要塞炮,刚刚完成了测试……
百万大军成了宇宙的尘埃,南十字要塞也成了坟墓的象征。
结果“痛苦无泪,可恨无奈。”这句话在那次战争之后被用来形容两国人民的心情。
商贸联系密不可分的两国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从2853年开始,拿斯特帝国的当权者们,站在这座桥头堡上,用蔑视的眼光同时俯视着两个可怜的邻国,安然而傲慢地收取原先并不属于自己的过境税。
两国为此每年要多以百亿为单位的过境税。
在2860年,两国更是被迫跟拿斯特签订了回廊口地区非军事化协议。原则上除了名义上的主权和经济权之外,两边回廊口的星系变相落入了拿斯特那个贪婪的口袋中。
2879年,随着拿斯特的沦陷,南十字要塞落入到卡邦尼的手中……
然而在2879年12月23日,却有人想要挑战这个梦魇般的绝对存在。
埃克罗星,皮科特中将办公室。
“什么?你要独自带人去打南十字要塞?你应该知道南十字要塞的别号就是坟墓上的十字架吧?”先看到飞云带回来的卡邦尼海盗船资料,再听到飞云想去对付南十字要塞,皮科特的反应理所当然地是先喜后惊。
惊讶中调和了不安和急躁的味道,那种感觉仿如眼看自己的挚友不用任何装备就去攀爬峭壁高山,却完全无法劝阻其前行。
“我知道。”飞云一脸平静,似乎想用平静的声线把室内空气中烦乱的因子全部驱散。
但刚驱赶了一部分,皮科特又向空气中加入更多的异样因子。
“我不是政客,我也不怕直说,如果你能打下南十字要塞,打通我们和黑泽尔之间的商路,我敢肯定你和你的手下能够获得我国大部分贵族和全部商人的支持。事实上,如果真的做到了,即便和卡邦尼提前开战,我们至少可以得到半数以上的国民支持。”
嘴角抽动了一下,皮科特半握着拳头,内心正激烈地挣扎着,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假若你真的要去打,我是非常愿意带大军陪你去的,可是,不是现在!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错了,你不懂。”皮科特说得非常肯定,想用断然这把利剑切断飞云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细丝。
“我懂。”飞云重复着。
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好比战舰的全方位光能防护罩,给人一种心志坚如磐石的感觉。
皮科特无从开口了,自觉被飞云挡回来的,还有从自己身上涌过去的气势。
没辙了,皮科特摊开双手,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南十字要塞是海盗船的大本营,而在于它是卡邦尼进攻埃克罗的桥头堡。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里至少有半个舰队。把驻留守军计算在内的话,总兵力决不少于一百万人。我敢肯定,卡邦尼若在此时此刻攻进来,埃克罗会在一星期内丢掉两个星系。”
“……”皮科特沉默了,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对我们来说,我们已不需要证明我们的实力了。被击毁的几千艘军舰,就是我们勇气的勋章……”
皮科特突然打断了飞云的讲话:“飞云,一直以来,我很佩服你的智慧和人格,也相信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但希望你明白,真正的勇气其实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迎战不应该害怕的;二是害怕应该害怕的。”
“……谢谢你,不过,我想我应该清楚勇气和疯狂之间的区别。”
“……”
“假如没有南十字要塞,卡邦尼大规模进攻埃克罗的计划,至少会延迟六个月。若是能守住连接自由都市和特卡斯的马里星系,那埃克罗可以数年无忧。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判断的,可是你说的没错。单纯从军事上估算,十个月。考虑财政和后勤因素,应该是十八个月才对。但我不妨告诉你,实际上这也是我要强调的,那个提案是在两月后,以两个半舰队,合计两万八千艘,三百五十万大军前去攻打。”
“能用强攻打下来的,不能称之为要塞。”
“的确……这个提案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攻。只是……”皮科特欲言又止,似乎考虑到这涉及军方的最高机密,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能说,这就算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比你更渴望停住卡邦尼人的疯狂脚步。但我这人很懒,又不想大费周章,所以嘛……我宁愿选择画抽象画,而不要画工笔画。”
“抽象画?工笔画?”
“工笔画虽然精细,但费时间,也太麻烦。太费功夫的事情,做了也不见得会成功。这种事,我从来不做的。这次我要做的,只是送给卡邦尼人一条打了结的绳子,让他自己把脖子往上套就是了。”
此时,皮科特茶的双眸中,现出迷惑的漩涡,而且渐渐地越扩越大,即便把所有的理智和深思都投进去,也不见得可以堵住这个幽深的黑洞。
他放弃猜想了。
“我投降,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没有回答,飞云只是略带报复地转了转他那黑亮而充满狡猾的眼珠,有点答非所问地说道:“知道么,在军队里最能唬住人的话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这是军事机密,我告诉你可以,但事后我要杀你灭口。’”
“……”皮科特很想笑,但这种调和了苦涩的笑声,他怎样都无法让其冲出自己的喉咙。结果,只有选择无奈的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会命令人替你积极准备装备器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一定尽量如你意。”
“哦!如果允许我拿去倒卖的话,你给我多少我也没所谓。”
“你什么都不要?”忽略了用恶意笑话掩盖的表象,皮科特直接抓住了答案的核心的同时,他也被那惊奇的波浪所撼动。
“正如我说的,这只是计谋。可以算得上是不需要配乐和灯光器材的清唱……”
假若飞云真的开口要了什么,皮科特或许还能从他要的东西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从而判断出计划的大体走向。
可是,飞云什么都不要,这反而让他完全无法判断了。
就像是天马行空,来无影,去无踪。
直接地,皮科特选择了放弃,因为他相信,大概只有天马行空的计谋,才能不流血地完成让人无法想象的壮举吧!
似乎直到此时,皮科特才终于被飞云的自信所折服,他用毫不怀疑的语气说道:“要知道,清唱才是最考验歌唱家功力的。唉!麻烦了,最好的歌手第一个上台,那我们后面的歌手,该怎么混啊?”
与其说是赞扬,不如说是苦笑,面对皮科特的转变,飞云这次真的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就不要再说,两人的会面,就此结束。
飞云坐车回飞云阁了。
第十三章
埃克罗星跟人类的发源地——地球很相似,无论是运行轨道还是公转、自转时间都相差不大。只是这里一年是360天,一天是24小时16分钟。
海洋面积为全星球表面积的88%,而陆地面积中,又有80%是难以开发利用的荒漠或者高原。只有位于南半球的埃克罗大陆,才是真正集中了政治、文化、经济等大部分活动的星球中心。
时值初夏,一切都开始繁茂起来。
一直重视绿化的埃克罗市,显得一片郁郁葱葱。
连路过的行车,也受惠于这些遮阳的绿树。
车队进入了飞云阁别墅区的大门,飞云知道,从大门到主建筑起码还有五分钟的车程,所以他依然瘫懒地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暖煦的风吹拂在自己的面上。
阳光明媚而迷人,透过那近乎遮天蔽日的树冠,斑驳地挥洒在林荫大道上。
一点一点、一片一片,仿佛是古典音乐乐谱中的轻灵音符,从纸中跳了出来,混入阳光中,轻抚在飞云的脸庞上。
眯眼看着唯美而自然的景,飞云的心情顿时好起来了。
许久不见小狗狗了,大概,有三个月了吧。
虽然也代了埃克罗配备的下人照顾好它,但不知它是否会因不适应环境而瘦了……
不过,它那么肥,即使节食减肥,撑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应该……
飞云发现,自己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感觉,平时倒不觉得,但临近重逢,心绪中充满着挂念。
他自认对待小狗狗不算好,也不敢说自己是个合格的主人。可总算把它从巴掌大小,养成现在这副狗头猪样,多少也有了点感情。
回想起它刚到自己家时,自己连专门的狗衣服都没给它买,只是随便剪了一截袖子下来,挖几个洞,就扔给它当冬衣了。
唉!宠物狗就是没用,穿那么大一件狗皮草,冬天依然会感冒流鼻涕……随着飞云阁那白玉雕成的唯美轮廓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的思念悄然开始了不安的骚动,各种各样的昔日往事,也浮云般飘到了心湖的上方。
终于到了,悬浮的车子缓缓降下,被压缩的空气溅溢四方,可是看不到灰尘的存在。
飞云脚踏实地的同时,如愿地听到了久违的响亮的狗吠声“汪汪……汪汪汪”。
还好,这家伙还记得我。飞云的眼睛充满了笑意。
雪白的身影,从半黑的房门中冲出,闯入飞云的视野中。
等等……这不是我的狗!
看到来狗的样子,飞云几乎想一脚踹过去,踢死这家伙,煮成狗肉煲,权当晚餐。但看清楚一点,又好像是喔!
扁平的鼻子,暴突硕大的黑眼睛,像芭蕉叶一样、不停摇摆的漂亮尾巴,这的确是小狗狗啊!
我为何会有这个反应呢?飞云马上惊愕地发现“只要女孩子变了发型就认不出来”这句话其实同样可以用在狗的身上。
小狗狗换了发型,白的毛发连同耳朵上的长毛,被编成了几十条粗细相等的小辫子,活像狗女孩;背部和腹部的毛显然经过电发处理,现在变成了卷毛;最关键的是,它那四条短腿上的长毛被剃掉了,免得拖在地上,沾上灰尘。
然而,飞云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要知道,往日只要他拿着棍子追杀小狗狗,让它在屋子里跑上几圈,屋子里的灰尘起码可以减少百分之五十,然后他洗狗就行了,不用扫屋子那么麻烦。
现在看到狗面全非,当然不爽啦,也没有多想,大叫一声:“谁干的?!”
下一秒,他就恨不得周围的空气全部消失掉,变成真空。要么,给他一双超音速的快腿,让他赶上自己的话,把话给吞回去也行。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东西。
飞云马上陷入了极度自责和懊悔中,因为,他知道了,是谁把小狗狗弄成这样的——爱美兰。
天!我为什么这么白痴?仆人怎会动我的狗呢?根本不可能嘛!皮科特也不可能干这种无聊的东西。一看小狗狗这种显然经过某人颇费心思的打扮,就知道动手的一定是女孩子。
一定是这样,除了专业的狗美容师和女孩子这两种奇特的人,决不会有第三种人愿意这样子为狗扎辫子。而整个埃克罗,会这样做的只有爱美兰嘛!
我真是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就在这一秒钟之内,飞云的大脑转了不下上千次,虽然想不明白为何爱美兰会跑来摆弄小狗狗,但有一点他是肯定:千万不能道歉,道歉只会让人家更伤心。脑海中,飞云几乎可以完整地勾画出一个一面愕然而且眼眶有点红红的爱美兰。
怎么办呢?
飞云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小狗狗大喊:“你这家伙,想给我一个惊喜是不是?好啊你!够坏的!自己叼着钞票跑去理发店理的,是不是?嗯!够奇怪的,算了,这也好。”
这边,飞云跪下,左手提着小狗狗的爪子,右手手指轻轻戳着小狗狗的鼻子,那边,爱美兰那纯白的身影飘然而至,来到飞云的跟前。
“亲爱的飞云先生,很抱歉告诉你,最近的理发店离这里开车需要十分钟。”飞云抬头,看见爱美兰白瓷般的脸蛋上,泛着奇异的红光,那上面,感情的调板显得复杂而绚烂,个中滋味外人无法得知。但最起码,在她秀目之间的眉宇上找不到灰暗的雷云。
还好,过关了。
仿佛精神彻底放松了,飞云那条充满智慧的舌头,宛如过度紧绷后松弛下来的弹簧,再也无法动弹了。
他只有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红着脸,憨笑着。
然而,“女人的脸,五月的天,说变就变”这句话,飞云看来尚未悟透。没有乘胜追击的他,马上后悔了。
因为很快地,爱美兰的样子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凄凄楚楚的,让人看了就心疼的要命。
“我……不是……呃……”飞云舌头打结中。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爱美兰似乎很肯定。
飞云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把大嘴凑到人家的耳朵旁,说出了用小狗狗扫地这个惊人且恶心的事实。
“呀……好恶心……”长期身处皇宫的爱美兰完全没有想象到,狗原来也可以当扫帚用的。在她心里,大概是惊吓多于惊奇吧!
她现在会怎么看我呢?飞云展开了无法得到答案的猜想。
他偏偏又制止不了自己继续想下去。
不过,爱美兰的话,却让他猛然惊醒。
“各位好!大家辛苦了!欢迎回来。”
大……大家……直到此时,飞云才醒悟到一个恐怖的现实摆在自己前面——路加、强尼那群混蛋,全部都是跟自己一起来的。
如果没有发生奇迹,理论上他们正盯着自己看。那么说,自己等于在他们这群品行恶劣的观众面前,用极其低劣的演技表演着九流的爱情肥皂剧。
我的上帝啊!你杀了我算了!飞云的悲叹,并没有换来任何的回报,或者说换来的是恶报才对。
因为,路加那张没有遮拦的大嘴巴,是这样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对小蓝说的:“唉!你看看爱美兰小姐怎么当女主人的。男人不在,把一切打点得服服帖帖。回来时更致以热烈欢迎,哪像你……”
路加后面说了什么,飞云已经听不到了,他只知道,一样名为杀气的东西,正充盈着自己的身体,使自己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进入了的状态。
动杀机才会有杀气,跟飞云多年兄弟的路加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很快地发现杀气的真正来源——一脸俏红的爱美兰。
糟了!我下个月的薪水完蛋了!路加在心中悲哀地泣叫一声之后,开始了徒劳的补救工程:“呃……啊呀!最近坐飞船太多,我有点晕船,如果我说了胡话,请勿见怪。”
路加是这样解释的,只是附近所有人都一副想要自杀的悲痛模样,脸上都写着要跟路加绝的几个字。
王牌飞行员晕船,这是什么烂理由啊!
就这样,飞云要将路加砍成一百零八块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在可怜的尴尬中,爱美兰不失礼节地带着众人入内。
一路上,走在显然经过一番精心布置的颀长回廊上,强尼跟爱娜小声地聊开了。
“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爱娜杏目一转,反问道。
“我们的老大。”
“想征求一点女意见么?”
“算是吧!”强尼的表情有点奇怪。
“你刚才看见爱美兰小姐的小动作了吗?”
“你是指路加乱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玩弄自己的头发。”因为走廊光线充足的关系,爱娜可以清楚看到,明亮的神采闪过强尼的眼睛。
“嗯,根据女学的观点,那是对男方有意思的表现。何况,她也没开口反驳啊!再加上她善待小狗狗,飞云的机会很大。”
“的确,已经爱屋及乌了,那,进展应该不错吧!”
“还不能过分乐观。”爱娜的眼神突然阴暗了下去。
“怎么回事?”
“我不是指爱美兰的心,而是她的特殊身份。”
“身份?”
“你不觉得奇怪吗?身为王子身边的第一侍女,怎能随便出皇宫?你看到了吗?走廊上的那些雕塑,都是新摆的,还有那些窗户,上次我们来,并不是这样子的。很显然,这些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我说的是,这决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而且根据装修的口味,很显然,是爱美兰小姐主持的……”
强尼打断了爱娜的悲观猜想,道:“这有什么好希奇的。国王想收买老大,因此以人换人咯。一个侍女换一个能征善战的准将,我想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
“不是的,你不明白第一侍女的地位。因为埃克罗皇后早逝,而国王并没有其她妃子。一旦国王提前驾崩,那么第一侍女就会担当起扶养幼帝成人的重任。即便有其他摄政大臣存在,第一侍女的位置依然非常重要,毕竟她的每一句话都会直接影响幼帝成长,对他成年后的行事作风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摄政女皇?”
“没有那么夸张,但也不差多少。总之第一侍女不是说换就换的。因此我不明白,为何国王会同意自己的第一侍女跟一个外人粘在一块。”
强尼吐了吐舌头,道:“不过我看埃克罗国王老头也蛮好人的嘛!可能看到爱美兰小姐已经动心,再想到女人的感情从来都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所以干脆做好人,半卖半送吧!”
托着下巴的爱娜,发现这也是一个相当合理的答案:“的确,自古以来,女都善于充当为爱牺牲的角。而私奔者也决不在少数……反正靠不住,换掉也许更好……”
两人的密谈,快速而短促,并随着走到回廊尽头而结束。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结果。
第十四章
或许是经过路加搅局,飞云和爱美兰的关系也没什么进展,晚饭上,满是精美可口食物的餐桌上空,回荡着的诱人香气。但这香气也无法冲走那盘绕在屋子横梁之间的拘谨气息。
晚饭后,告个罪,爱美兰说自己要回皇宫了。
飞云可以感觉到,爱美兰应该想约自己圣诞节出去的。但得知自己明天就要出动,神也黯然起来,什么也没有提起了。
“希望先生大获全胜。”临别时,爱美兰小声对飞云说到。
“……不敢说大获全胜,但活着回来应该没有问题,大不了把阁下这个无聊的绰号扔掉吧!”
“请先生不要这么说,我还是希望先生能凯旋归来,扬名立万……”说到后头,声音小了下去。
飞云眨了眨眼睛,仿佛听明白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听不懂。
他点了点头。
爱美兰接着道:“如果先生不嫌弃,我可以帮先生继续打理这个家。”
“那……拜托了!”
爱美兰向飞云半鞠了一躬:“哪里,这是我的荣幸才对。”她想再说点什么,又止住,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飞云……你的任务看来很危险呢。”
“啊……”飞云略感愕然,暗道:她怎么知道的?
随之,飞云打哈哈道:“战场本来就是死亡和危险的代名词。如果没有危险,那里就根本不是战场。”
“不,这次不同。你今晚吃饭的时候,动作很慢,这不像你。”
“你观察很细致啊。”说不上是赞扬,也不是讽刺,飞云的话有种无棱两可的味道。
“用心了,自然会看出些平常没有看到的东西。”
“……这样吗?”
“我知道你们军人都有自己的机密,我不问。我也知道你的格比较随遇而安,所以我放心。但我希望,你能在紧张和困苦中,在内心找到属于自己的一个安宁平静的港湾,来停泊暂避暴风雨的生命之舟。”
“……谢谢!”
就这样,两人在沉默中分开了,自始自终,两人的距离都没有拉近,没有扯远。怪异地见面,怪异地分开。说不上进展,也说不上退步……
“不愧是知书识礼的第一侍女,连说话都文绉绉的,充满了浪漫彩……是了,我们的女心理学专家,你怎么看?”黑暗的角落中,一大群人正在偷看,而强尼小声地问伏在自己背后的爱娜。
“措词相当暧昧,只是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发觉。”
“那是什么意思?”蹲在最底下的路加,神经依然大条。
他马上被蹲在他旁边的小蓝狠狠地扭了一下脸蛋。
“笨!你以为个个人都像你这么厚脸皮,会在公开频道上拿着爱情机关炮滥射。人家含蓄点,才有恋爱的味道嘛……我真倒霉,怎么会跟了你这不解风情的大烂人。”
“小姐,你现在才知道路加是烂人是否迟了点。要知道,货既出门,不退包换。”强尼取笑小蓝道。
“好!我要换!”似乎想气气路加,小蓝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请问小姐你要路加二号,还是路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