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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
    记忆中那是他第一次等她放学回家,他腿长,她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他抱着胳膊倒退着走,频频催促着她说快点,你倒是快点。晨曦气喘吁吁的喊,你等等,等等我嘛……背部顶着夕照,金橘se的暖y印得他的轮廓有些苍茫,天神般团着华丽的金光,她只能眯着眼看。踩到一块砖,他身子一歪,幸而平衡住了。她急忙冲他喊,别看我,看点路,危险!他叉着腰撇撇嘴说,别做作多情,谁说我看你了?我在看你身后的美女呢。她扭头,但身后只有一个准备丢垃圾的婆婆。她怪嗔道胡说什么,他却垂下头极其认真的说,真的,真的,你老了不见得比她好看。说着伸手把她的脸往中间一挤,点了点头说,肯定比这还难看。

    林杨突然伸出手掌覆住了她的手背,晨曦第一反应就是快速将手抽出,皱眉看他,想着最近这怎么老碰见莽撞的人。

    他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倒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轻薄,“你低头想事情的样子很好看,很有画面感,有笔就好了,我给你画下来。”

    晨曦心头一热,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好看,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出了冰室两个人一路散步,走走说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家楼底下,林杨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晨曦点了点头转身上楼梯,还没走两步,林杨又喊住了她。

    “晨曦。”

    她微微一怔,已经不是贺小姐了?

    “我不知道你对我感觉怎样,但我觉得你个xg挺适合我的。我们可以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做朋友也可以。”

    路灯下林杨双手c在裤袋里,眼睛里有两朵火树银花似的斑斓火彩,晚风吹动他的白衣衫,鼓起来又扁下去。他没有她喜欢的男子那般英俊的容貌,但那眉宇之间的微笑是那么真实,至少是看得到,也摸得着。

    “是需要考虑吗?不急,你慢慢想。”

    “哎,你快回去吧,再晚就没车了。”

    林杨点点头,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她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待他消失在视线里时,她收到一条长长的短信。

    “我猜你是早上出生的,我也是。到高三那年我的名字都是林y杨,因为生我的时候我爸站在手术室的窗口,看见外面一片沐浴晨曦的白杨,后来我嫌男生取叠字名太幼稚,就改成了林杨,把y光给去掉了,现在有你,这棵白杨算不算又沐浴在清晨的y光下了?”

    心弦徒然被拨动。

    清晨的y光……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解读过她的名字,但那已经是陈年旧事,27岁一过,她就是逾期居留的房客,多住一天,就多胶付一天的青春,极其昂贵。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越想越不可能的事,当时怎么会当了真?

    她不过是他在特殊时期里碰到的一个特殊的人,他的生命里一定会有很多这样的人,潮水一般,新旧胶替。

    人生若是一片沙滩,她不过是最简单的一颗贝壳,而他却是弄潮儿,拾起过她,婆娑过她,也许下过诺言要带她回家,只是他的前路还会逢着多少贝壳,虎斑贝、珍珠贝、夜光贝、鹦鹉螺,叫他如何能想起当初那一枚遍地都是的贝壳,如何能在人潮汹涌中将她拾回。

    想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再难她也会试着了解。

    她突然想对只见了一面的人坦率,握着手机一个键一个键的按。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按照约定他本该回来找我的,可是他却失约了,我想我是该忘了他,你说呢?

    林杨很快回复了她四个字:活在当下。

    旁观自然是清。道理她懂,甚至比谁都懂。

    但感情偏偏背道而驰。

    ◆第5章

    静筠一直是不待见郭远的,因为她见识过他的恶劣。

    某ri放学,班上的马姗姗无意间发现郭远抢过晨曦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嘴里啃,晨曦使劲的捶他,两人打打闹闹走远。震惊之余,回家后她思前想后写了一封信。她暗恋郭远的同班同学秦俊杰好久了,不奢望做他的女朋友,想着能从朋友做起也是好的。于是第二天她就拿了两个大苹果塞到晨曦手里,晨曦还没等她说啥事就笑嘻嘻的一口咬了下去,但等听她说完,她差点被一口苹果噎死。

    看着那封散发着香味的信,她为难了两节课,马姗姗传了张纸条给她说,赶紧给他吧,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下午的测验我都没心思了。

    她不知道贺晨曦在为难什么,能同吃一个苹果的关系难道还不能帮着转胶一封情书?

    吃人就是嘴软,下课后她便拉着静筠一起去高中部找郭远,她犹犹豫豫的站在他们教室门口,就是不敢张嘴去喊,静筠受不了她的犹豫不决就帮她喊了一嗓子,不一会儿郭远黑着脸出来,不耐烦的接过信封,看着信封上面的五个字,秦俊杰亲启,他疑惑的问她,“这是什么东西?”晨曦说,“情书。”她踮起脚向教室里张望,找寻秦俊杰的下落,郭远却突然勃然大怒,猛的把信封甩到她脸上,“情书!你怎么也不先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滚,从哪来滚回哪去!”

    信封的尖角划过她的脸颊,细细密密的血珠就冒了出来,意料到他态度不会好,但没想到竟如此恶劣。静筠几乎被气炸,怒其不争的看着晨曦一脸呆滞,抓起信就冲进教室把信狠拍在秦俊杰笑嘻嘻的脸上,然后指着郭远说,“你们这些垃圾都会有人喜欢,真是瞎了眼了!”

    马姗姗对这种结果很失望,晨曦把另一个苹果还给她,抱歉的说,我说了我和他不熟嘛。

    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关系,只能在暗处发展,就像情妇,是见不得光的。郭远只是说不想被人说闲话,但静筠却嘲讽的说,何必自欺欺人,他整天和四大美女在一块玩篮球打羽毛球,都不怕说闲话,怎么和你打声招呼就会被人说闲话了?你认识他那么久,怎么会不了解那种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静筠眼里郭远是神憎鬼厌,天天在耳边教育她,教她女人要懂得尊严是什么,教她女人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教她女人应该平视男人,而不是仰视他,其实她说得都很有道理,晨曦也觉得她不该对郭远如此低眉顺眼,她知道他的缺点很多,xg格也不好,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狂妄自大,可是她还是喜欢他,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她心细如尘,总能感觉出他对她的好,绝不是装出来的。

    回到家后坐在书桌前写作业,郭远走进来趴在她的书桌上,手伸过来抚了抚她脸上那一道红线,晨曦别开了脸,他又将之扳了回来道:“我不是故意的,以为那情书是你写的,我就是太生气了嘛。”看到她不理会他,他有些急了,一把拔掉她的笔说,“走,我请你吃雪糕。”晨曦将笔夺了回来说,“我不想吃。”连终极大招雪糕都不管用了,可想而知她气到什么程度,郭远想了想走了出去,过了十分钟,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袋里,里面是各种口味的雪糕,他耐着xg子帮她把包装纸撕掉,递到嘴边,她紧闭牙关就是不张嘴,郭远把雪糕戳到她嘴唇上,弄得到处都是,她有些恼了,一把推开他的手,郭远也火了,猛的甩掉雪糕说,“你别不知好歹,你还想我怎么样?”

    他一凶她,她就要哭,郭远没好气的说,“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爱吃不吃,我才懒得理你!”

    他走后,晨曦负气把一袋子的雪糕全部吃掉,晚饭都没吃就开始上吐下泻,妈妈看着垃圾桶里的雪糕袋,骂道这孩子要死了,这么凉的天吃这么多雪糕。她被送到医院去打吊针,郭远坐在床边没好气的说:“你是傻子吧,谁让你一下全吃完了?”看着她青青的脸,他缓和了语气问,肚子还疼么?说着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围,对手掌哈了口气,又搓了半天,钻进她的被子里,挑开裤腰带,温热的手掌径直贴在她的小腹上,她紧张的看着周围,把他的手往外推,他温柔的说,乖,别动。

    所有的郁气全消,坚信在他心中她是与众不同,就能以平常心看待他川剧变脸般的态度。他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贺晨曦这个人对他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私下他对她是很好的,他会拿出他最大的耐心教她做题,她不会举一反三,今天卖苹果懂了,明天卖香蕉又犯了迷糊,他气得把书都摔了,她也灰心丧气,最后也总是他将书拾起来咬着牙说,再来!教不会你我去死!

    当背地里只有两人的时候,他们更是无限亲密,他总是说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牛乃味儿,有时候凑近她颈部嗅探的时候,他总有冲动一口咬下去,想咬开她的血管看看里面流的会不会就是牛乃,这味道总能勾起他原始的冲动,忍不住要动手动脚起来,手不是往衣服里伸就是往裙下探,晨曦要反抗,他就赖皮的说我就是摸摸,不gan别的。只是这一摸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禁得起这等诱惑,好几次他都莽撞的想强要她,只是怎么都不得要领,弄得两人都满身是汗,还是败下阵来。然后有一次她就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一本叫龙虎豹的繁体字杂志,那暴露的封面把她吓坏了,把书往地上一丢就落荒而逃,结果郭妈妈进屋看见了,卷起杂志怒气冲天的叉腰大喊,郭远你这王八羔子给我滚进来,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被训完后郭远也怒气冲冲的站在院子里喊,贺晨曦!谁让你乱翻我书包了!下次你再敢,我保证让你每次打开书包都有“意外收获”!晨曦躲在房间里,想到一开书包就看到青蛙蜥蜴,身子抖了抖,急忙大声说不翻了不翻了我再也不翻了……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再后来就是郭远的爸爸回国。当看见到那辆豪华轿车停靠在破落小院的门口时,晨曦只感了一阵心凉,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妈妈说他爸爸的事业前几年在国外东山再起,其实早就该举家搬去英国,只是因为郭远坚持要在国内念完高中,才拖到了今天。这些她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他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申请英国的大学。

    那段时间晨曦一直是浑浑噩噩,他们在一起也不过多的谈及即将到来的离别,仿佛不提起就不会发生似的。

    行李都打包好了,一连几天郭远和他父母住进了酒店里。要走的那天他没去上学,晨曦也头晕脑胀,病病仄仄,体育课她请了假,趴在课桌上睡觉,迷迷糊糊只觉得一阵熟悉的气息在无限卝近,她支起昏沉沉的头,猛然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郭远。

    他一声不吭走进空荡荡的教室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扯过她摊在案上的英语书随便翻着,低声说:“以后聪明点,没人再教你功课了。数学题关键是抽丝剥茧弄明白题的知识点,别换件衣服又不认识了,其实道理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至于英语……这么笨说什么也是白搭,就背书背单词吧。”

    晨曦鼻子一酸,别开了脸。

    他翻到扉页,看着书角三个娟秀的小字,轻轻的念出来,“贺…晨…曦。哎,你是早晨出生的么?”

    “不知道。”

    “肯定就是,不然你爸不会给你取个名字叫清晨的y光。还记得我让你背过一篇英文散文吗?”

    他突然抓起她的笔,在她的书上写写画画,晨曦去抢,说不要在我的书上画小人,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冲她的嘴唇吻了下来,捧着她的头狂乱辗转,她被吻得慌乱,整个心都悸动,他咬得她极疼,仿佛是有深仇大恨,仿佛要这么疼才能让她牢牢记得他,良久,他松开了唇,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气,“车子在学校门口等着,我马上就走了……”

    看着她眼泪急得泛了出来,他轻拍她的背说:“傻瓜,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今年15岁,答应我在你27岁之前不要忘了我,不要喜欢上别的男生, 27岁之前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能早一天我绝不晚一天,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除非是我死了,最坏的情况你等我12年,能做得到吗?”

    她连多想一秒都嫌慢,一句话就许下了12年漫长等待的诺言。

    她做得到,绝对。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也要在灰烬中等你。

    他离开后,她轻抚他在她书本上写下的一段英文句子,流畅的连笔潇洒自如,很少能看到男孩子把英文写得如此漂亮,连她都自叹弗如。

    “ i feel your presence enterlike the orng sun&039;s early light。“

    很熟悉的字句,她背过这篇散文,名字叫做love like orng sun。

    爱像清晨的y光。

    那一刻她泪如泉涌。

    是他给她的勇气,在感情的战场上越挫越勇,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弃兵投甲。

    12年的路,她走到了山穷水尽,而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走到了第几个年头,是因为别的女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才停下了脚步?

    摊开一本半旧的笔记本,她一笔一画写下这样的诗句,空濛的月光下,娟秀的字迹在泛黄的纸上一如蓝莲花般舒展着娇柔傲骨,桀骜得一如她不肯妥协的心。

    他曾对我许下

    一句非常温柔的诺言

    而那轮山月

    曾照过他在林中

    年轻的皎洁的容颜

    用芳香的一瞬

    来换我今ri所有的忧伤和寂寞

    在长夜痛哭的人群里

    他可知道

    我仍是无悔的那一个。

    ◆第6章

    贺晨曦遇到了她工作以来最大的麻烦,梅江晚报副刊的诗歌苑里刊载了一首反党反社会的藏头诗,而作为副刊版的编辑,她没有及时发现,而是让它堂而皇之的登了出来,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新闻总署连夜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彻查,她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随即就被停职审查。

    最先找她谈话的是编辑部主任,晨曦紧抿着唇听完他的话后,说:“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主任斜睨着眼说:“好大的口气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后台硬别人都拿你没辙?”

    后台硬?晨曦有些懵。

    主任看着她云山雾罩的模样继续说:“我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别揣着明白扮糊涂,我不知道你和市委i书长是什么关系,当年我亲耳听见他打电话给社长嘱咐你的工作问题。这事发生后社长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但人家已经发话,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因为他有所偏私。平ri里开会三令五申,政治弦没拉紧就要出麻烦,都给我当耳边风,你一向稳重细心,我也对你最放心,哪知你是在给我攒着劲呢,一整就给我整个大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想保你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她的近亲远戚中最大的官也只是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她八竿子也拍不上市委i书长这等关系。但看着主任那笃定的神情,她突然想起这些年耳边总是有人在说,整个报社藏龙卧虎,但最深藏不露的就是贺晨曦,她只觉得奇怪,反问我哪里深藏不露了?大家都意味深长的笑着走开,她都只当是他们在开玩笑。

    而且市委i书长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她的后台?

    实际上梅江晚报是她毕业前导师帮她联系的实习单位,一批来实习的有七个人,就留下了她一个人,当时好多同学无比的羡慕,说她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自己能够美梦成真,因为她并不是表现最突出的学生,却进了最好的单位。

    下班后,她回了趟学校找以前她的导师。导师已经忘记她是谁,只是一说名字她就记了起来,笑着说,贺晨曦啊,记得记得,你不是小沈的那个小女友吗?晨曦一脸窘迫,急忙摆手说我和他只是朋友。导师哦了一声问,分手了?真可惜。晨曦只剩尴尬的笑了。

    东扯西扯终于扯到了她当年实习单位分配的问题,导师奇怪的看着她说,你不知道?不就是小沈帮你联系的嘛,为了你工作的事他回了好几趟学校,我们几个老师还说这个丫头好福气,面都不露,男朋友就把什么都给办妥了。

    突然间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拍拍脑袋说,看我这脑子,当年他再三嘱咐我千万别告诉你……

    她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毕业的时候,沈宁南已经离开学校2年了。只是某天在闲聊时,手边正好有张梅江晚报,她便随口说,听上届师姐说梅江晚报福利特好,三天两头的发牙膏牙刷洗头水,ri用品几乎不需买,能省不少呢,以后能去那就好了。当时他还嘲笑她就这点出息,想进中南海难点,想进报社只是易如反掌的事。她只一声轻喟,谈何容易。

    他竟然还记得。

    第二天上班,晨曦递上了辞呈。主任掂着信有些急了,说你考虑清楚,现在处分决定还没下来,我会帮你在社长面前争取,你还是再等等。晨曦摇摇头说,不考虑了,我很抱歉,连累大家都扣了奖金。

    收拾东西的时候姜晴惊愕到不行,像个鼓噪的母鸡一样在她身边走来走去,骂她笨得像猪,说你怎么不把真相讲出来,那天你明明请假了,那版是章姐盯的,你凭什么帮她顶黑锅?晨曦连忙捂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人家好歹帮我gan了工作,出了错总不能让人家来承担吧?”

    “即便全是你的错,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当这贞洁烈女。”

    “你不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好好个人怎么长了副猪脑子!”

    ◆第7章

    对于辞职的事妈妈同样是生气,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家里人商量,这么好的工作怎么能说辞就辞?晨曦一声不响的帮着摘菜,她最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固执,见无可挽回,也只能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就是没福气,这么好的工作都留不住。

    没福气,可能是吧。记得某次和沈宁南在街上走着,遇见了一个算卦的半仙,他一手就拦下沈宁南说这位小伙子额宽方正,骨骼清奇,必是人中龙凤,贵胄之后。她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他说贵胄之后?姓沈的有什么名人啊?莫非你是沈殿霞的亲戚?沈宁南不理会她说的,饶有兴趣的拉着她对老头说,她呢?看看她的。老头看了她一眼说,恕我直言,这位小姐福薄,有运无命之相。她一脸不在乎,倒是沈宁南听得郁闷,追问他有运无命的意思,她忙把他拉走,说听他解释要钱,我给你解释,就是明明中了三千万,都到领奖门口了,你被车撞死了。她说得轻松,他却听得脸都绿了,她还笑他竟然信这东西。

    后来才从大学同窗那得知,他虽不至‘贵胄之后’这么夸张,但爸爸也是个集团军军长,姥爷还是个将军,倒是名副其实的高gan子弟。她们都笑她看走了眼,放走了这么个金矿。她确实是吃惊,因为以前也曾问过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当时他只是含混的说是国家gan部,她有些失望,失望他没有坦诚相待。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必要告诉自己。

    妈妈随口问了问她和林杨的发展如何,晨曦淡淡的说,还是那样。

    从那次见过以后,他也没有再来约她,本来她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重新开始,试着展开她这辈子第一段恋情,可是也不知道是忙还是什么,他只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发些不痛不痒的短信,闭口不提再见面的事,这两天gan脆连短信都没了。

    见完面第二天她就跟恋爱顾问姜晴讲起关于他的事,姜晴说你终于开窍了,老师好,有寒暑假,他教什么的?晨曦回答:雕塑,他还给我看了他用手机照的泥雕小人,可好看了。姜晴翻了翻白眼说,闹了半天,原来是个手艺人。

    手艺人怎么了?这个社会没点手艺压身怎么混饭吃?晨曦笃定的说,如果他追我追得很猛烈的话,我就依了他,你说好不好?

    可是不曾想过了好些天,他非但没有很猛烈的追求她,反而是渐渐冷淡下来,她急忙又去请教姜晴,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说,肯定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个前浪就死在沙滩上了呗。这不是相亲的惯例嘛。谁没有一个半个候补?

    晨曦有些失望,但也难怪,谁让她长得中不溜秋,不至于见光死,又够不上一见钟情呢。

    还在神思,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林杨。她觉得诧异,又轮到她这个候补了?

    林杨一上来就跟她道歉,说这些天和学生上深山老林去刨树gen去了,手机一直也搜索不到信号,今天才刚回来。

    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只是去哪吃在电话里讨论了半天也没结论,最后还是林杨一锤定音,就去潮香居!

    ◆第8章

    潮香居在贺晨曦看来,是个挺奢侈的一个地方,但菜确实做得不错,特别是那道龙井虾仁,在梅江晚报周年社庆时吃过一次,美味无敌了,吃得她舌头都差点一起嚼碎咽下。但看着菜谱她还是跳过了那道菜,太贵,贵到她不忍下手。

    翻来翻去还是没主意,可怜兮兮的看林杨,他叹了口气接过菜谱,“点个菜怎么跟让你选鹤顶红还是断肠草似的?”

    他三下五除二利索的点了几道菜,等上菜的当口,他去了趟洗手间,晨曦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银丝镶嵌的乌木筷子,眼角余光见他回来了,头也没抬就说,“这么快呀。”

    “快吗?”

    晨曦慌忙抬起头,手中的筷子也捏不住了,在半空划出两道银光,清脆的应声落地。

    那人弯腰捡起筷子,招手叫来了服务员轻声道,麻烦换一双,目光这才又微笑的投向了她。

    “晨曦,好久不见。”

    听着他弦琴般低醇的嗓音,贺晨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想到她还会再遇见沈宁南。7年了,虽然知道他一直在这个城市,但从来也没有偶然遇见过他,只想着7年都没碰见,就不会再遇见了。而如今再见,脸上已遍寻不着当年那y光少年的青涩模样,周正的眼和眉,gan净的泛着淡青的下颌,唯一不变的依旧是那份踏实,在他身边仿佛天大的事你放下来,他就能一肩扛起。

    他的笑容落下,变得有些凝重,“听说你辞职了,没能帮上你,我很抱歉。”

    晨曦只觉得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抱歉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你发动的?飞机你截的?世贸你撞的?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抱歉,明明是我欠你。”

    沈宁南叹了口气,”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都不愿意欠别人的这点不好,如果举手之劳能让你过得更好些,你何必要拒绝。”

    贺晨曦没说话,也不争辩,事实上她时常有求于人,只有他是个例外。

    娇滴滴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突然沉默的气氛,寻声望去,一个瓜子脸的漂亮女生站在挂着“明月共潮生”的房间门口急急招手,“沈宁南你快回来嘛,菜都上齐了。”沈宁南皱了皱鼻子说,别管我,饿了自己先吃。女生哦了一声闪回房间,只是没过几秒又探出了身子,口气更加紧迫与不满,“沈宁南你还要多久啊?菜都凉了。”俨然是吃醋的小女友。

    待沈宁南将她“打发”了,晨曦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说:“女朋友要生气了,你赶紧回去吧。”

    沈宁南嗤笑,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瞎说什么呢,是丹蓝。”

    晨曦挺直了腰杆惊呼:“你妹妹,沈丹蓝?”

    小女生又探出了身子,“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了!”

    沈宁南挥了挥手说:“没人喊你,吃你的去。”

    小女生扒在门框上看了半天,突然蹬蹬的跑了过来,搂着沈宁南的脖子,下巴支在他的头顶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这个姐姐我没见过,但看起来很眼熟,让我想想……”她突然身子一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裤袋里一摸,掏出一个皮夹来,但还没得意完,就被沈宁南飞快的夺了回去,厉声道:“沈丹蓝,你给我回去!”

    看到他们兄妹俩要爆发战争,晨曦急忙打圆场,“她要皮夹就给她嘛,生什么气。”

    “就是,生什么气嘛。”沈丹蓝抓起一缕头发绕在指间,眼勾勾的看着她,“姐姐,你头发剪短了。”

    “嗯。欸?你怎么知道?”晨曦和她大眼瞪着小眼。

    沈宁南的脸彻底跨了下来,对她下了最后通牒,沈丹蓝瘪瘪嘴假意要走,只是没走两步还是不甘心,扭头快速说道:“你照片上是长头发,不信问我哥要他的皮夹看看。原来你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嫂子!”话的尾音落在了被迅速掩上的包厢门内。

    沈宁南挫败的支着额头叹气,“你别理会那小疯子,我跟你说过她,打小就疯,我们家谁也没这么个血统,这次回来打算让她去做个dna鉴定,看看是不是我们沈家的人。”

    晨曦低头笑,突然抬起头朝他伸出了手,“皮夹我看看。”

    “你还真信?她对我身边每个女xg都用过这招。”

    “我看看。”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僵持了一阵,看着她迟迟不肯落下的手,沈宁南心底一声轻叹,缓缓将皮夹放在了她手心。历史上从没有他执拗过她的记录,至少他找不出一次来。

    皮夹是prada的栗se小鹿皮,翻开便看见满满当当的几排金se黑se的卡,每个小袋子她都拉开看看,里面塞满了名片发票,看着她伸出粉红指头抠得艰难,倒是沈宁南看不下去,拿回钱包驾轻就熟的从侧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夹在指间。

    她很快的夺了过去,仔细的打量,不过巴掌大的照片,看起来水气氤氲,青se的雾气中一个女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在c场上跑步,那再熟悉不过的脸竟让她看得陌生,青涩的眼眉,参差不齐的短短刘海,一瞬间她有些不知道那是谁了。记忆中这张照片从不曾出现过,她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宁南正要说什么,林杨回来了,负手看着沈宁南笑着问:“晨曦,遇见朋友了?”

    贺晨曦忙不迭将照片扣在了掌心底下,做了贼般。

    沈宁南不动声se看着,很快的站了起来说:“不打扰你们了。”他只像是拿回理所应当属于他的东西,抬起了她手腕,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照片迅速抽走。gan净利落。

    其后,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林杨看着晨曦呆呆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晨曦摇头,想着他怎么会欺负她,事实上除了父母,再没有像他那样对她挖心挖肺的人。

    ◆第9章

    沈宁南一直对她的瘦耿耿于怀,虽然她坚持说自己虽瘦,但健康,还豪迈的撩起袖子攥拳让他看她的肱二头肌,可是他捏着她的小细腕还是叹息,肱几头肌都不顶事,真怕哪天一不小心,咔嚓一声就把它弄折了。

    所以帮她增肥是他的头号任务,一ri三餐,她逃不开沈宁南的‘监视’,他一看到她的饭盒就说,你把自己当鸟喂呢?然后就把她的饭盒和饭卡抢去,挨个窗口挨个窗口的打菜,打得满满的一盆,心疼得晨曦心都在滴血,这一餐足足吃掉她一个星期的口粮。后来她总想办法躲着他,可是他总有办法找到她,最后她饭卡都赤字了,一个月还剩下半个月,她愁得想哭,只能早上买六个馒头,三餐全解决。

    某天她还在埋头啃馒头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抬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她魂飞魄散,女生宿舍守卫森严,连公苍蝇都飞不上来,怎么上来这么大个雄xg物体?

    沈宁南把一个饭盒丢她面前,菜满得都顶到了饭盒盖上了,晨曦讪讪的摸着肚子笑道,最近吃得太丰盛,我要缓缓。门外小脚的舍监在叫唤,她腾的站了起来,惊愕的说你硬闯上来的啊?沈宁南摊了摊手说没办法,你下次再这样我天天往你这来。晨曦苦着脸说,你饶了我吧,我每天吃什么菜都是有计划的,你天天拿我的饭卡打鸡腿鸡翼,两天就给我刷爆了我叫我怎么办?你就是天天上我这来守着我也没办法啊。

    沈宁南僵着脸说,我就气你这个,你压gen没把我当朋友,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和我说?宁愿天天gan啃馒头?

    晨曦不知道该怎么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他是她的谁?她不能这样理所应当,也做不到。可他不管这些,严肃的说,反正以后只要食堂看不到你,我就多打一盒饭,我上不来,就让别人给你送来。这时舍监也到了,揪着他的衣服往外赶。晨曦看着那一盒饭觉得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沈宁南,她知道他喜欢她,可是她从小就被父亲教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不想欠他太多,特别在她不打算回报的情况下。

    后来这半个月间他还真是每天让不同的女生给她送饭上来,饭都打了,她也不能浪费,反正是吃得堵心堵肺的。再后来他也不再拿她的饭卡乱刷了,有时候会打在自己的饭盒里,往她的饭盒里拨,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再去和他计较。

    但吃得多她增肥效果依旧是不明显,他一分析,说是马无夜草不肥,所以他无论晚上去哪里回来时都不忘要给她带宵夜,有时是一盒炒饭,有时是几块乃油蛋糕,几块巧克力,几袋饼gan,发展到最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一次晚了,他递给了她一个苹果,不好意思的说,店都关门了。回到宿舍,舍友笑着说,这人极有意思,不就是想见一面嘛,非得弄点礼物才不显得唐突似的。

    可是即便是这么好一个人,她都不要,只是因为她要等一个云深不知处的人。

    林杨看看心事重重的她,也不说什么,就是一个劲给她夹菜,晨曦回过神看着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菜,哭笑不得的说:“你把我当猪了啊。”

    “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点会把郁闷挤走。”

    “郁闷又不是长在胃里的,怎么挤?”

    林杨呵呵一笑说:“反正多吃点没坏处,这么瘦。”

    打车回去的路上,晨曦有些困,吃得太饱,晚风一吹就迷糊了过去,车子一个颠簸把她震醒了,突然察觉右手被人抓着,她一惊,急忙挣脱开来,扭头看见一脸尴尬的林杨。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快?”

    晨曦也是觉得尴尬,不过牵个手,何必这么大反应。她摇了摇头,林杨笑着说:“那我可以继续?”说着他又抓起了她的手,暖暖的手有些润湿,温度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手心,竟让她觉得烫手。

    只是她的心情林杨丝毫不觉,轻轻揉捻着她的手,眯着眼很惬意,“好软,像棉花,我的手老是拿刻刀玩泥巴,全是茧子,会不会磨到你?”

    晨曦卷曲起手指,轻轻的用指腹抚着他的手掌硬硬的茧子。

    心一动,他垂头凑近了她,炽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让晨曦全身鸡皮栋起,惊慌的甩开他的手,缩起了身子。

    她的反应让林杨有些错愕,轻咳了一声说,对不起,无心冒犯。

    ◆第10章

    就在贺晨曦试着和林杨继续深入发展友谊时,妈妈又整出了妖蛾子。

    “你火急火燎的叫我回来就为试衣服?”晨曦满头黑线的的看着眼前的衣服,厚垫肩,规矩的三片式剪裁,感觉时光瞬间倒流三十年。

    “还有,接章路,这才是最重要的。”妈妈强调完,抖了抖手中一件大红套裙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满意极了,“这是特地找冯裁缝按你的身材给做的。老早就喊你上街买身新衣裳,你是动也不动,你不上心只有我这当妈的帮你上心了。章路那孩子是多伦多大学的博士,万里挑一的人才,这么好条件的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可得给我重视起来。”

    “他肯定长得很丑,不然35了怎么还单身。”

    “胡说!人家是一心扑在研究工作上,给耽误了。”

    “那林杨呢?林杨怎么办?”

    “你对那小子还挺上心,”妈妈沉吟了片刻说,“先放着,如果章路这边不成,也不至于两头落空。”

    晨曦鼓着腮帮子,还是为林杨感到委屈。但看着妈妈细心周到的帮她准备的接机纸牌,a4纸大小的白纸上印着醒目的四个大字,章路博士。就冲着她这费劲心思的劲儿,她也得好好的将这事办妥。

    只是当她到达机场从包里扯出来那张纸时,竟一不小心哧啦一声撕成了两瓣,她苦恼的挠头,最后只得捏着破损处将两张纸拼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狼狈。

    等的过程有多漫长不提,但当她看到了他,还是值得快慰,至少他不如她所想那般不堪,事实上要好得多。衣冠楚楚,银丝边眼镜,一脸书卷气,gan干净净让人讨厌不起来。但相比她的喜出望外,章路多少有些绝望。

    他早该知道姑妈的老花眼不可信赖。之前也说过不少女子,他不置可否,她也极少去勉强,只是这一次她耐心格外的好,三天两头的来电,措辞每每砸中他心坎,让他几乎相信这个女孩的诞生不为别的,只为今生嫁给他做妻子。一犹豫,便答应了见面,但仅仅是见一面!而此刻他发觉连见一面都是个错误,此刻他希望有人能一gun将自己打晕,再不然,他希望看到的只是一个红se的炮仗。

    但晨曦却没想那么多,她只记得妈妈千叮万嘱的话:笑,你得笑,因为你笑比不笑可爱。

    只是她笑得并不娴熟,恐怕也丝毫跟可爱沾不上边。将妈妈胶代的工作一一做足,后续如何她并不关心。她一边笑一边热情倍至的说:“欢迎你回国,章博士。”

    章路敷衍的点头,看见她手中那一分为二的接机牌,脸se又是一沉。

    晨曦将其胡乱掖进了包里,一脸抱歉,“不好意思章博士,我这人就是粗心。章博士你行李多吗?我来帮你。”

    听着她低眉顺眼一口一个章博士,总有些不情愿的味道,而这身过时的衣服,和那狼狈的接机牌也像是别有用意,她并不重视和他的见面,他想。这让他大为火光,相亲见着一个“炮仗”已经让人窝火,更令人气愤的是这炮仗居然还不以为然。原本毫无兴趣的他倒是被她激起几分好奇来,但见她晃晃悠悠拎起了自己沉重的皮箱,他顿时心惊胆颤,里面可是有价值百万的j密仪器!他慌忙伸手夺了下来,没好气的说:“胡闹!有事你就先走吧!我自己认路。”

    晨曦愣了一愣,陆陆续续的相亲过程中,也曾遇见过各种人,如此不给面子的倒还是头一个。她有些愤慨,即便她对他也是毫无意思,好歹是女孩子,总有那么一点骄傲的自尊,一咬牙她决定为尊严而战。

    “既然都来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我起码得把你送到家。你别担心,我不让你请吃饭,如果你肯赏脸,我请你!来,我帮你拖行李。”说着她就要夺下他手中的行李,但章路却一板一眼的跟她抢。结果他的箱子没得手,肢体冲突间倒把旁边立着的一个箱子拱倒了,耳畔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了起来,“见鬼!我里面有易碎品!”

    晨曦慌忙把倒地的箱子扶起来,正要诚惶诚恐的道歉,一抬头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了。

    空姐装束的漂亮女子伸出芊芊玉指,惊讶的问道:“这不是……贺晨曦吗?”

    晨曦看着对方面颊轻薄粉底下的隐约可见的小雀斑,怔怔的想着谁能把雀斑长得如此俏丽,那也只能是她,曹远樱。

    严格上说她们俩并不算认识,只是那时曹远樱常来院子里找郭远,进进出出时常打照面,开始她会对她笑,但曹远樱总是报以漠然的表情,晨曦也就渐渐不再和她打招呼。大概是习惯了郭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