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讲。洛阳不喜欢闹哄哄的场面,底下熟悉不熟悉的种种面孔看着头皮发麻。
不过也没有什么难以忍受的。
普通人的幸福,最终归宿也不过就是沉没到闹哄哄的人海中去。
“就那么认识了呗。”他随口说。
“高中同桌而已,”陈静在一旁温柔地接上,“高一时候还是我先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啊,原来嫂子主动啊。我们大家误会了这么多年啊,老大太不像话了。”宿舍的老三在底下起哄。
“你以为我像你啊,搭讪漂亮小姑娘是我干得出来的事吗?”
洛阳自己刚说完,就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愣住了。
那一刻他好像又看到丁水婧转过身来,好看的脸上是慵懒的笑容。“嗯,我最讨厌数学。你好。”
和丁水婧这样打过一个招呼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说话,下一周的中世纪史课前当洛阳走进教室看见丁水婧坐在第一排朝他招手,脸上是很落落大方的笑容。于是就走过去和她坐在一起。洛阳有些局促地朝她点点头,看到桌子上面的两本书,一本是老田指定的教材《中世纪简史》,另一本……貌似是她漂亮的涂鸦本。
丁水婧听课很不认真,总是在书上面涂涂画画,有时候老田不知道说了什么触动了她,对方会很快地翻开涂鸦本乱写乱画一阵子。她永远都坐第一排,画的画永远会被老田发现,被发现后她也不怕,只是懒洋洋地在下面接老田的话茬,一老一少一唱一和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温馨。
洛阳对于中世纪史那门课的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什么了,然而他记得丁水婧频繁震动的手机。那天正好是期中课堂即兴辩论会,法学院的和历史系的争先恐后地站起来慷慨陈词,老田也意气风发地参与评论,好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有生气的学生了。
最后老田终于想起了丁水婧。在下课前,他带着一脸饶有兴味的笑容看着丁水婧说,我们的画家同志想说点什么吗?
当时的丁水婧刚刚推了洛阳一把说你来看。洛阳听到了笑声,很善意的笑声。大家都把这个小妹妹当成迷糊而又搞笑的角色。
丁水婧慢慢地站起来,先是看了洛阳一眼,然后朝老田笑笑,像个孙女一样讨巧的笑容。
大家都因为她奇怪的安静而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等待着她说出和以前一样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微笑的话。然而丁水婧温柔的声音流畅的语言和脸上大使一般的笑容让气氛来了一个逆转。
睿智冷静,渊博幽默,客观从容。
而且彬彬有礼。
那天的老田很高兴,而洛阳很困惑。老田作总结的时候,洛阳问水婧,你刚才推我想要说什么?
水婧连忙翻开涂鸦本,指着上面的一个人头说,你看,这个人像不像刚才说‘信仰是思想懒惰的一种表现’的那个男生?
大大的鼻子和善良的眼睛,还有一头乱发。洛阳冲本子上的男孩子无奈地笑笑。嗯,像,当然。
水婧很得意地笑,又在本子上面涂了两笔,你看,现在他像不像老田?
洛阳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果然,丁水婧的这个举动让洛阳一瞬间怀疑发言的男生是老田的私生子。
不过更让洛阳欣赏的是,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大家对她的发言的赞赏,毕竟,能做出那么精彩大方的即兴演讲的人不可能是不懂得体察观众的人,可是丁水婧就像习惯了一样——并不是出于羞涩和谦虚而与洛阳避而不谈——只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才懒洋洋地没什么兴奋和骄傲。
所以洛阳没有夸她,没有像对其他的女孩子一样笑得很温和地说,啊,谁说美女肚子里面没有墨水?!
洛阳从来都不是喜欢计较输赢和气势的人,他心里通透做事稳当,人缘也极好,自然不会在她面前自卑。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不想夸奖她。
不想让她像对待别人一样,诧异地看自己一眼然后淡淡地说,哦,谢谢,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了不起的。
然后自己就会在丁水婧心里被划归为某类俗人,再也没有变得特别的可能。
对,只是想要变得特别。
只是初见,竟然有那样诡异的奢望。
有人在你生命里屡屡划过却平淡无痕,而有些人,一面之缘就嵌入大脑回路深处,走近记忆里,仿佛不请自来。
下课的时候陈静忽然出现在门口,朝他招招手指指右手拎着的外卖,温柔地歪头一笑。
洛阳余光看到丁水婧狡黠的微笑,八卦得恰到好处。
“女朋友?”她问。
“是。”
他朝丁水婧点点头,拎起书包先一步离开了教室。
“学妹?”陈静问。
“是。”
回过头,看到女孩伏在桌面上望着地面上的某一点,美好的侧面仿佛安静的油画,正午的阳光从厚重的酒红色窗帘缝隙漏进阶梯教室,正正好好打在她身上。
就像上帝偏爱的追光。
“学妹吗?”他回过神,身边的陈静依旧温柔地笑,古井无波。
“你刚才问过了。”他笑,左手接过外卖,右手轻轻牵住她。
第77章死局
洛枳帮百丽将硕大的箱子搬到宿舍楼门口,帮她刷卡撑开电子门。
“一路顺风。”她摆摆手。
“明天好好考试。还有,提前拜个早年!”百丽笑着说。
洛枳目送江百丽拖着红色行李箱的单薄背影没入一片晨雾之中。
这一年的期末考试距离新年很近,所以考试一结束许多学生就立即启程返家。洛枳还要参加最后一门双学位的法律导论考试,所以一直留到现在。她并没有在学院定火车票,每次都是回家前一个星期自己去东门外的订票点买票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买到卧铺票。十几个小时的旅程,还是躺在床上比较舒服。
然而今年的情况有些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灾的关系,春运的情况比往年更加紧张,订票点悉数告罄,洛枳在送走百丽之后,也不得不一大早赶赴北京站碰运气。
从地铁口走出来的一刹那,她又有些恍惚。每次来到北京站,她都会觉得胸口处有种不知名的感慨,跟着心脏一起跳动着。站前广场乌泱泱的人群,仿佛是上帝失手泼下的墨迹一般,所有人都面目模糊,却在广场上空蒸腾起一片交织着焦躁恐慌的烟云。洛枳的目光瞥向三五成群紧搂着大包小裹挤坐在灯柱下面的农村女人,视线在她们的头巾和饱经风霜的眼角嘴角打了个结,迅速转开脸。
也许那种情绪叫做悲悯和无能为力。然而又有什么可悲悯的呢,洛枳自嘲地笑,她和她们,真的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售票大厅走过去。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