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搪塞嘉定公主,哪只这宫廷拔剑的射箭手竟真会败给嘉定这么个小姑娘?以嘉定仗势欺人和耍鬼心眼的性子,冯远道如何落败,几乎想都不用想。既然已成定局,他也不能递来,只好应了嘉德公主说请,只将冷厉的目光投向冯远道。
冯远道将身子躬得更低,两边都不敢得罪。
还是阿殷同情表哥,吩咐人去拾掇野味,叫冯远道先去歇息。
夜宴甚欢,阿殷白日小憩,晚间回到住处也无甚睡意,靠在定王肩上看书。书卷翻到一半,忽然又想起白日定王说要“报仇”的话来,终究没能猜得透彻,遂道:“殿下今日说要报仇,是为了当年墨城的事?崔恒毕竟是皇后亲自择定,当年的事也有不少人之情,这仇一报,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殿下是想翻出旧怨了。”
“就是要他们这么想。”
“哦?”阿殷觉得有趣,翻身攀在定王肩上,“殿下这招,难道又是冲着太子和皇后去的?”
“太子和皇后嚣张,仰仗的无非是夫妻父子情分。”定王搁下书卷,看向阿殷时,眸中映出烛台上窜动的火焰,“若这一道情分被挑破呢,他们还能有活路?”
第114章 3.29
私藏军械的案子搁置后,永初帝连着数日未入皇后寝宫, 连同对太子的态度都比从前冷淡了许多。
父子多年亲近, 永初帝也曾对太子寄予重望, 在贬谪了兵部右侍郎武道之后,数次暗中点拨,等着太子认错, 却没等到任何回馈——太子做事愈发勤恳谨慎,甚至据东宫属官奏报,每晚为国事操劳至深夜, 以期为君分忧。只是父子数次单独谈话,太子都绝口不提与武道相关的任何事情。
永初帝日益失望, 甚至为太子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瞒而愤怒。
进了四月没两天, 又一封南边的灾情飞报到案上,令永初帝大为头疼。
南边的龚州与并州交界之处, 遭受了次极严重的地动, 山岳崩塌、大地撕裂,损伤民房人畜无数。其后两日又连着出现大大小小的地动数次, 百姓深受其苦,据地方官员奏报, 死伤者愈千人。
户部的存粮在北边战事中几乎消耗殆尽,先前的春荒又将国库家底儿掏了一遍, 如今朝廷想要赈灾,已是捉襟见肘。
然而南边的灾情每日接连数封由驿站快马飞报到京城,递到永初帝案前, 老皇帝这半年本就心力憔悴,被这难题一熬,头上新添了许多白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与中书令常钰商议,由常钰和户部侍郎、京兆衙门一同出马,请京城各高门贵府和有钱商户义捐,筹集钱粮为南边赈灾所用。
对于捐赠极厚者,朝廷还会出面奖励,或是赏赐宫中藏书,或是赐予商户官衔,不一而足。
常钰在世家大族中本就根基颇厚,他亲自出面劝说,公府侯门都多多少少出力,各王府重臣家中亦纷纷义捐。最难得的是京城中的商户,虽然都有极丰厚的家底,却因整日与钱财俗物打交道,在贵人如云的京城,虽能花天酒地肆意享乐,到底面上不好看。这回既是朝廷下旨义捐,有志报国或是家底丰厚的,都量力而出,三四日间,就已募得钱粮许多。
朝廷的燃眉之急暂解,京中流言却不知从何处生出,迅速蔓延。
流言是关于太子的。
先前司天台奏报天象有异时,京中便颇多关于主位失德的流言。而今南边地动的事因朝廷义捐而闹得沸沸扬扬,种种揣测便纷纷传开,甚至有人直言太子腆居东宫之位,却无才无能,这半年中连番大事,皆是上天兆示预警。
永初帝在位至今已有十来年,太子自十年前入主东宫,享受尊荣,却几乎没什么大的建树,朝堂众官和百姓都是亲眼目睹。反倒是定王自五年前墨城之战扬名,虽因杀神之号受缚,做事却半点都不含糊,此次北境大捷,更是声望日隆。
亲王的威信声望直逼东宫,情势已如水火。
永初帝虽居于宫中,这些民间流言却还是不断的入耳。
对太子日益失望,那“主位失德”的传言更如千钧之锤砸在心间。
而今天下,能有几个主位?若是他这个主君失德,又能失在何处?永初帝扪心自问,他虽算不上英武明君,对于百姓却颇怀仁善之心,更因世家大族权势过隆欺压百姓,扛着朝堂上极重的压力,以怀恩侯府姜家开刀,力排众议削减世家势力,很是提拔了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六部诸事比之景兴帝时更得人心,朝臣之中,中书令常钰、高相、韩相、大理寺卿等重臣皆非奸佞之人。先前南北各处受灾时,他也曾命减少当地徭役,命户部赈灾安民。
只是这天下,依旧灾祸不断。哪怕东襄战事是人为,这接连不断的旱灾、水涝甚至地动,也令人心惊。
莫非真的是他有过于失德之处?
永初帝算来算去,唯有在东宫的事上,处事不公。
太子庸碌,居于东宫多年却无建树,永初帝不是不知道。定王英武,虽自幼受挫,却能忠心卫国,才干卓著,永初帝也不是看不见。只是这些年一面为父子之情牵系,一面因对定王隐约忌惮,才会始终偏袒。
而今天象有异,莫非当真是因太子之事?
整夜辗转思索,朝堂事毕,永初帝便留了最为信重的中书令常钰、宰相高晟和韩哲前往承乾殿。随后挨个单独召见,询问他们关于太子和定王才德的看法。
三人久经朝堂,京城的传言又沸沸扬扬,焉能猜不出永初帝言下之意。
中书令历数定王和太子各自功过,也不说谁胜一筹,极圆滑的应答过去。
高相亦然。
这两个答案入耳,永初帝已然有了判断——东宫易主是震动朝堂的大事,其中牵涉实在太多,若非必要,不可轻为,这两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太子居于嫡长,是皇后所出,倘若他有些许才干,还当得起这东宫的位子,这等重臣必定会劝他打消这心思。
然而他们没有,这其中偏向,已是昭然若揭。
随后而入的韩相是季先生的得意弟子,不止朝政见解一脉相承,就连脾性都是相似。他位在中书,且因文采斐然、行文稳重,常受召入内为永初帝拟旨,虽朝中地位不及前面两人,所受的器重却不减半分。
听得永初帝垂问,韩相并未遮掩偏向,大约提了这些年朝堂上的大事,当年的事已经太远,只将西洲剿匪之事、姜家的伏法、代王的倾塌,近在眼前的东襄之战,甚至扑朔迷离的私藏军械案,原原本本摆出。继而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