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姥姥就守在一旁,满眼心疼地嘘寒问暖道:“小涟,累着了吧,把汤喝了就赶紧去补觉。”
孟涟嘴里含着一大口汤羹,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丝毫没有余裕来答话,他只得朝着姥姥点点头,待咽下一口热汤之后才软着声音答了声知道了。
屋里的暖气很足,烤得人睡意昏沉,看着熟悉又温暖的客厅,耳边是亲人絮絮叨叨的叮嘱,鼻尖是红豆羹的微甜香气,这才让孟涟有了回家的实感。
一切都是家的味道,但还像是缺了些什么,孟涟想了想,大概是那个笑起来帅气又耀眼的人,这才想起他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去听一听那人的声音。
等到孟涟再醒来时,周身暖成一片,耳边是一阵阵沉稳的心跳声,腰侧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环绕着,睡衣里的后腰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摩挲似地轻抚着,孟涟才发现原来自己正睡靠在对方的怀里。
孟涟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入目是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庞,熟悉到令人怀念。费应行的气质似乎又成熟了些许,比起两人初见时,像是完全褪去了少年的气质,渐渐成长为了一个面容深刻而硬朗的男人。
此时的费应行正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可身体却仍是霸道至极地揽着孟涟。
不只是刚睡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孟涟呆愣愣地抬头望着费应行,丝毫没有意识到费应行此时会出现在他床上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直到某个装睡的人悄悄睁开一边眼睛,发现怀里人正神情恍惚地盯着自己猛瞧,费应行心下一软,俯下身就去亲孟涟漂亮的眼睫。
三个月不见,费应行没想到和视频里比起来,孟涟是真的瘦了太多。
掌心下的背脊几乎骨节分明,思及此他收了收手臂,将孟涟又往怀里揽了揽,像是要将孟涟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两人肢体交缠着,费应行弓了弓背,将下巴抵上了孟涟的头顶。
他沉声问道:“想不想我?”
闻声,怀里人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说出一个字:“想。”
孟涟的声音很低,嗡嗡地闷在费应行的胸膛里,可费应行仍是听出了里面那些被强行压制住的哭音。
因为他胸前的衣料已经濡湿一片。
“别哭。”
费应行退了退身,轻捧住孟涟湿润的脸颊,这还是他次见孟涟落泪。
孟涟虽性格温和,骨子里却是个十足要强的人。
费应行看着面前的孟涟,才明白孟涟难过哭泣时眼眶会发红,眼睫湿漉漉地垂着,连同着鼻尖儿都泛起红来,模样又漂亮又可怜。
费应行心里又酸又软,没忍住,俯下身将孟涟脸颊上的泪水一一全吻了去,他抬起头深深望着孟涟,柔声哄道:“别哭,宋老他一定也舍不得你这样难过。”
宋秋亭的去世对孟涟来说,有些过于沉重了。
这是孟涟次经历至亲的离世。这些天的悲痛让年纪尚轻的他,突然陷入了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与不安当中。
他意识到那些他至亲至爱之人,总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从他身边离去。
孟涟知道自己不该像个小孩一样痛哭流涕,但些许是因为压抑了太久,又或是只是因为在费应行面前,不管孟涟怎样强迫自己停下这丢人的举动,但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甚至变本加厉地抽泣起来。
“我没想到师爷他会走得这么突然。”
孟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费应行听得无奈又心疼,看着面前已经被泪水濡湿的枕头,费应行在被窝里悄悄扣住了孟涟的手,同他十指相握。
费应行垂下眸,看着孟涟通红的鼻尖,耐下心来哄道:“他们总会先于我们而去。”
“所以我才来到了你身边。”他说着,声音低沉又悠远,“别怕,因为我能陪着你,一起老去。”
第56章
宋秋亭的葬礼在12月初的个周末。
选定在z市的老国剧礼堂里举办了送别会。
新国家剧院建成之后,从前那个位于城南的国家剧院就基本被停用了。
但这个剧场却承载着宋秋亭大半辈子的记忆,而他的葬礼就选在了这个曾被他笑称为“自己的人生舞台”的地方。
为了筹办宋老的葬礼,孟涟一夜没合眼。
天快亮时,他趁着闲,在礼堂后的座椅上小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就着助理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悄悄吃了点儿止痛药和退烧药。
此时孟涟一身黑色西服站在他师父宋瑜的身旁,往来参加送别会的人群,除了媒体人士,大多都是戏曲界举足轻重的老艺术家。
他们穿着素色的衣装,胸前是一朵雪白的纸花。老人们抬起头看着舞台上悬挂着的一副黑白照片,那是宋秋亭的生前的模样。
身姿如青竹,笔直而优雅。
入场时,不少宋老的昔日好友都看见了门口同宋瑜站在一起的孟涟。
作为宋派的传人,虽不是宋家的亲生子,但孟涟的身恣和仪态,却几乎和同宋秋亭年轻时一模一样,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有七八分相似,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送别会开始前,先播了一段录影,是宋老生前留下的几折著名曲段的影像资料,这几张年代久远光碟,在此次播出之后,就会捐献给省里的艺术博物馆进行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