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话,睁眼就见贺文湛手里拿着个薄毯子,正躬身往她身上盖,秦氏在旁笑道:“……回头又该喊着凉头疼了。”全然宠溺无奈。
琳琅霍的坐起身来,伸出双臂吊在贺文湛脖子上,嘻嘻笑道:“我哄你们呢,其实没睡着。”因她天生畏寒,便是这炎炎夏日,若要小睡还是得盖点东西免得着凉,这回她一时大意,生怕再被秦氏唠叨。
贺文湛就势道:“那你说说,刚才我说了什么?”
琳琅一时哑然,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旋即吐舌笑了笑,跳下矮榻,跟着贺文湛和秦氏进屋去。
屋门关上,琳琅有些迫不及待,“爹、娘,老太爷怎么说的?”
“说是要休了二夫人,这回二哥可碰着难题了。”贺文湛坐在桌边倒茶来喝,向秦氏低声笑道:“我从没见父亲发过这样的火,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对他畏惧,听得口干舌燥。二哥站在那里,我瞧他腿肚子都在抖。”
“没这本事,如何统领百官?”秦氏笑着觑他,又叫琳琅凑近身边来,吩咐道:“你知道结果就成了,出门可别乱说。”虽说不该幸灾乐祸,但二夫人鸡飞狗跳后自食恶果,想想还是叫她觉得舒心,语气都轻松了许多。
琳琅便轻声哼着,“娘对我也太不放心了。”
18. 庄家元晋
休妻的命令一下,非但二房不再闹腾,就连老夫人都安静了不少。早晨往庆远堂去问安的时候,她也只是例行公事的敷衍敷衍,没坐多会儿就叫人散去,态度却极为冷淡。
琳琅乐得她消停不再挑事儿,一边撺掇着秦氏赶紧给崔莺寻个差不多的人家,一边又去游说贺璇玑兄妹俩,想沾他们的光去碧纹湖玩。因月中的时候贺卫玠能有三四天的旬休,便将日子定下了。
这几天里琳琅倒是乖巧,做功课练字十分勤谨,哄得贺文湛高兴,便找时间亲自同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近来神色十分冷淡,对着儿子也是如此,闻言只是“嗯”了一声,也不像往常那样装模作样的吩咐几句,或者是心意不顺了故意为难一番。
琳琅觉得意外,往兰陵院走的时候就缠着贺文湛,问老夫人是怎么了。贺文湛便叮嘱道:“那天老太爷去庆远堂,为着你大嫂嫂的事情训了老夫人几句,这阵子她心里不痛快,你可别惹她不高兴。”
琳琅扁着嘴答应。老夫人不惹是生非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她哪有那胆子呀。况自打老太爷下了休妻令,府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她可不敢往枪头上撞。
不过趁着老夫人没心思闹腾,倒是能把崔莺给打发了。秦氏已托人寻了个人家,对方是个书生,父亲是个生意人,他自己开了个书馆营生,手头也宽裕。
贺文湛自发现崔莺心术不正后就把怜惜之心淡了几分,听了秦氏的安排便道:“对方家世清白,人品也不错,将崔姑娘嫁过去也不辱没,咱们送佛送到西,索性赠一份嫁妆,尽快把事儿办了吧。”秦氏自是应允。
转眼便到六月十三,贺卫玠月中休沐,便带着两位妹妹往碧纹湖去散心。
东西是早就收拾好了的,贺卫玠十七回衙署上值,十六就得回来,琳琅姐妹俩自然住不了太久,不过四天时间也尽够了。
贺家在京城外虽也有几处庄子,但毕竟不似那些勋贵侯府之家根基深厚,贺老太爷父子居于高位却不敢太招摇,是以西山虽有许多高门贵户的别苑,贺家在那里却没修个落脚处。
好在徐家的庄子里客房是现成的,一应丫鬟仆从也都齐全,徐朗已经说了要接待他们,兄妹三个要带的东西不多,另外再给徐家准备些礼物也就是了。
出发前秦氏千叮万嘱,要琳琅务必听徐夫人的话,不许调皮,琳琅全都应下。秦氏腹中的孩子一天没落地,她的心便放不下来,是以攀在秦氏的脖子上,也是一通叮嘱,“这两天铃铛不能陪着娘,娘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别跟爹爹置气,他要不好你拿账本记下,等我回来,咱们一起找他讨回来。”
秦氏被她这话说得展颜而笑,“好,就听咱们铃铛的。”忍不住还是叮嘱,“碧纹湖那里水深,你又不能游水,玩的时候千万要当心……虽是六月,山里却凉爽,晚上要盖好被子……”
娘儿两个互相叮嘱着出了兰陵院,恰逢贺璇玑也带着丫鬟婆子过来,正好同行。秦氏早前已经吩咐了锦屏、锦绣和照顾琳琅的杨妈妈许多话,这会儿不放心,又重申了几句。
马车早已在拱门外等着了,贺璇玑瞧着秦氏的模样,失笑道:“婶婶放心,我和哥哥会看好六妹妹的。”
“她要敢调皮,你们只管罚她。”秦氏笑着握了握贺璇玑的手,“你也当心。”
琳琅早已钻进了马车里,这会儿掀起帘子道:“娘,我大后天就回来啦!”秦氏闻言失笑,送她们启程。
这趟出行,琳琅和贺璇玑共乘一辆马车,贺卫玠和几个贴身小厮骑马,随行的丫鬟婆子连同带着的东西又占了三辆马车,阵势却也不小。
西山位于京城外四十里处,因其风景秀丽奇绝,在京城大有名气,出了宜秋门往西南而行,马车走两三个时辰就到了。
琳琅上一次去那里还是旧年深秋,翠湖叠瀑,奇树异鸟,她坐在马车里沿山路环绕而上,那时满山的枫叶红遍,夹杂着纯黄的银杏和浓绿的松涛,风过时三色如波纹起伏,在高旷的蓝天之下,那画面震撼人心。
这会儿想着那景致,心里竟是激动雀跃不止。因贺璇玑去那里的次数更多一些,便缠着她,求她讲些那里的故事。
贺璇玑对琳琅也很疼爱,加之林荫官道上天气晴朗,心神舒畅,便挑起旁边的小帘吹着林间凉风,缓缓讲起旧事。说起那里的湖水瀑布、那里的树林草丛,还有种种的禽鸟走兽,是往常闷在府里根本无从接触的东西。
琳琅听得神往,等贺璇玑提及前年深冬的那次时,忍不住嘻嘻笑道:“还有一样,姐姐没跟我讲呢。”
“什么?”贺璇玑问她。
“庄家那位元晋公子呀,我记得姐姐跟他认识,就是在西山吧?”
贺璇玑一听,微微有些脸红,当即扣着琳琅腰间的痒痒肉道:“你当真想听?”
琳琅被她碰得直笑,心里却松泛明快,一边往旁边溜着躲,嘴里道:“我想听呀,哎哟姐姐饶命……”贺璇玑却不打算放过,手上一旦动作起来,琳琅腰间愈发怕痒,缩着腰一直退到车门口,笑得肚子都有些疼了,“姐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后面贺卫玠听她姐妹俩叽叽喳喳的热闹,凑过来问道:“说什么呢你们,这么高兴?”
琳琅忍着笑就想说,却被贺璇玑一把拦下,向贺卫玠道:“瞎问什么,看你的风景去!”她向来行事大方得体,鲜少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