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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
    张哲天身上,只看见他侧脸上挂着一个勾人的微笑,随其他人往厕所走了。

    她站在原地,也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一僵局的江涵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特别幼稚,置气和面子或许真有可能让她和张哲天从此形同陌路,年少的孤决未经风尘的洗涤,守着自以为坚不可撼的底线,但她不知道有时只需一句平常话,苦心构筑的世界和堡垒便可能分崩离析。

    张哲天洒脱的背影在江涵突然明亮的眸子里被虚化,隐灭在楼道的尽头。

    张哲天和她的冷战正式结束,两个人恢复了之前的关系,偶尔尴尬,互相斗嘴,但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他们都能体谅,也都能包容。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有过裂痕,还真像被对折过的纸,再也不能平整如初。亲密的你来我往间,少不了淡漠的疏离,但在时光的长河里,又都随之流向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被包容进生命最原始的广阔而苍远的起源。

    一切都没什么的。

    到了初三,苏炑终于迎来了自己发育的年纪,个子蹭蹭长起来,像雨后的春笋,一夜之间,冒出了头。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嘶哑,褪尽稚嫩的童音。小区里有户人家嫁女儿,几家去随礼吃饭坐在了一桌,纷纷感叹小苏炑终于长大了,苏炑不善于交际,也不习惯插进大人们说话的圈子,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情绪依旧不分明,有着超乎年龄之上的沉稳,偶尔抬头冲你点头致意,像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掀起了一层微澜,他端坐在一旁默默地喝水。

    “这孩子啊,性格内向,从小话少,不像小芽啊,哲天的,一个个又乖,嘴又甜。”田艳无奈地向众人吐槽。

    苏炑当众被亲妈嫌弃,脸上并无异常,仍一副翩翩少年温文儒雅的样子。

    “孩子学习好足够了,你别要求那么多,苏炑比他们小整整两岁呢,还次次考全班前五,我要有这么一儿子,做梦都笑。”徐小丽给大家散着瓜子和糖果。

    “你怕是只要有儿子,做梦就笑吧。”王英奶奶边剥花生边插话。

    “王姨你还别说,我家那祖宗这几年还好点,不折腾了,小芽上初三了,她还让梁武专门带回来点牛奶和牛肉什么的,说孩子学习辛苦,要补一补,感觉她现在也看开了,人年纪大了,重男轻女这些老思想也放下了,就想亲近孩子。”徐小丽刚开口的时候还恨得牙痒痒,说到后面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些,这要是在早些年,可能又要把梁心芽奶奶的罪状从头到尾数落一遍。她是一典型小市民,爱听八卦,爱占小便宜,把全身心奉献给了家庭,吃不得一点亏,渐近中年,意识到等梁武出人头地、赚回金山银山指日无望之后,偶尔做着子女有一天成为人中龙凤、飞黄腾达的白日梦。

    可是她没有生下儿子。

    第一胎生出梁心芽之后,全家人喜气洋洋,对这个小女孩儿的降临感到无比兴奋,当成掌上明珠宠着,接着开始期待儿女双全。徐小丽的工作不是很忙,计划生育的政策在他们这种三四线城市没那么严格,加上身边人的劝说,动了生二胎的心思。可等二胎真生出来,徐小丽的婆婆见又是个女孩儿,脸色当场冷了下来,郁郁寡欢,眉头皱得拧巴,徐小丽也想要个儿子,她心里一样不好过,一样难受,但二女儿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她一样疼,产后她的身体状况和情绪不是很好,偏偏还要看婆婆的脸色,听她阴阳怪气的话语,那些话里有话,她全听得出来。老人们毕竟传统,家里没个男娃,总觉得断了香火。

    婆婆对小女儿爱搭不理的,本就让徐小丽生气,她还时不时在徐小丽耳边碎碎念让她再生一个,徐小丽对此深深反感,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不是旧社会,非要把自己沦为生孩子的工具,生了一个又一个,直到生出儿子为止吗?她见过有些家庭,生了三四个女儿,终于等到一个儿子,但她不想那样。

    矛盾深化到不可调和的时候,一场大战爆发,徐小丽在家人聚餐上立场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婆媳关系陷入僵局。

    梁心蕊生得委屈,她有时候甚至会给小女儿多于大女儿的爱。

    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节,徐小丽的婆婆上了年纪,眼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灯尽油枯,再深的执念被她压了下去,说到底,人都是被自己束缚住的,有些事只要一想开,还真没什么。

    徐小丽原来在婆家受了气,会在街坊邻居里唠叨几句,以解自己心头愤恨,田艳、王英等同为女人,自然可以理解她的苦衷。

    饭桌上有了女人,少不了唠琐碎家常。家长里短之间,饭菜接二连三地上来了,桌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动起了筷子,父母们都把自己先夹的肉啊、虾啊往自家孩子盘子里放,只有欧阳,先往妈妈盘子里放了一块儿牛肉。

    大家吃得不亦乐乎,江涵却看见了这个小细节,她拿筷子的手轻轻抖了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饮料,压着自己心里砰砰加速的心跳。欧阳这一举动流畅自然,近乎出自本能,春风化雨般飘进江涵心里。

    除了江涵,眼尖的田艳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啧啧赞叹,“我们小区哪家的儿子最好?还不是白真家的?你看哲天又省心又孝顺,学习好,人长得帅,白真你可真是好福气。”

    白真放下碗筷,也没有谦虚,转头看了看欧阳,“我不谦虚啊,我们欧阳是真的挺懂事的,我对不起我这俩孩子,生活水平跟不上大家伙,也没时间陪伴,欧阳原来小的时候啊,特别想要一个滑板车,每次看见别人玩,眼睛都盯直了,有一天我一狠心说给儿子买一个吧,结果他挺着小小的身躯硬生生把我拦住了,说自己不想要,他哪是不想要啊,是知道我们家家庭条件差,不想让我花无用的钱。”

    一桌都是夸赞,欧阳抬头望了一眼众人,羞涩地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又低下了头,拽了拽白真的衣角,示意她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白真宠溺地点头应和。

    江涵在这个时候终于敢跟着众人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这样耀眼、懂事、优秀的一个男孩子,她的目光没有理由不牵绕着他。

    如果说她之前一直把欧阳当做榜样,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那么喜欢他,她想成为像他一样被大家夸赞的小孩儿,和他一样懂事学习好,甚至超越他,成为比他更优秀的人,那她现在则不是这么想了,她只想跟在他的身后,追随他,看他一路披荆斩棘,看他一往无前,看他跨越山水,看他把生活扔给他的苦难和不公都酿成香甜的酒。

    这份纯粹而浓烈的喜欢让她丢弃走在他前面的野心,让她心甘情愿低下头来,看着他变得好,更好。

    而她在他身后就好。

    她并不知道,她漫长时间的暗恋开始在那个蝉鸣不断、高温干燥的锁在习题集里的盛夏,伴随了她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