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的功夫没见着阿昭,阿昭就掉进了湖里。
她好怕啊,可她的力气太小,两只胳膊太细,即使死死拽住阿昭的手,阿昭还是不断地往下沉。
“阿昭!阿昭……”她边哭边喊。
“表妹,快松手,不然你也会跟着掉下来的!”
她不会松开。阿昭是她的快乐,是她的光。
万幸有人经过,救起了阿昭。
阿昭掉在冰窟窿里得有多冷,连头发上都结了冰凌。
家里人找了一床床厚厚的棉被裹住浑身冰凉的阿昭。
惜音怕得要死,死活赖在床边不肯走。
等她从吵吵嚷嚷的声音中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见阿昭在床上又蹦又跳,胡乱发着脾气:“压死我了,拿走拿走,统统拿走!”阿昭一边嚷,一边抬起被子往地上砸。
那个白天,众人一口一个小祖宗,和着阿昭大发脾气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惜音脸上浮现出凄楚的笑容,她想:阿昭,你的脾气那么坏,现在被重重的砖石压住,一定很不开心吧,你的脾气向来脾气大的很,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她疯了似的一把推开那几个正欲用铁锹铲开碎石的村民。几个人猝不及防,一个趔趄纷纷倒地。
那悲痛强烈到即使有面巾遮蔽,却仍透过眉眼传递出来,那是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才会有的反应。众人呆住,窃窃私语。
惜音想:她的阿昭,谁也不能碰。“阿昭……是我不好,我不该下山。”惜音喃喃自语,搬起大块的碎石扔于一边。
众人惊恐地看着平时最为敬重的清音师傅如魔怔般絮语,她在喊谁?她在说什么?那神态,那语气,分明看就是在情人耳边呢喃低语。
一念成魔。众人不明所以,谁也不敢上前问个清楚。
不消一会儿,惜音十指全破,淋漓的鲜血染红了手掌手腕,连石堆上都落了斑斑血迹。
“阿昭,这次,你若再丢下我,我可真的要生你气了。”
惜音用手不停地扒开碎石。指甲早已尽数断裂,十指连心之痛,她毫无察觉。
“阿昭,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没生过你的气,我不怪你。”
气力已经用光,身体变得磐石般沉重,可惜音还是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阿昭……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到最后,她付在一堆碎石说上呜咽,声音支离破碎。
说什么不想再见都是假的,她只是不想再令阿昭为难。没了家,她早已做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即使造化弄人再次相见,她也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痴心妄想。
“阿昭,别走……”
她知道,阿昭也舍不得她。否则,不会轻轻地了她一声。
然后,又是一声“表妹”。
惜音屏住呼吸,停下手头的动作。
又传来一声。
所以,是阿昭泉下有知,来寻她了?泪珠断了线,收也收不住。
猝不及防,有片衣角靠近,快到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已被搂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真的是阿昭来了!惜音的泪流得更快。
她的阿昭回来了。她甚至无需亲眼看一下来人的脸。
小时候,阿昭在嬉闹中不止一次抱过她。那是以表哥的身份。
当她知道阿昭是“她”后,这臂弯的温度,她依然幻想过很多很多次,都在梦里。
真真切切地感受过,只有屈指可数的三次。
☆、飞蛾扑火
前言:
天地虽大,我所爱之人却赶我离家。
正文:
【惜音想:也许该庆幸正因为三次拥抱太少,所以才会刻骨铭心。
第一次,是在郡王府。她借口害怕电闪雷鸣,留了阿昭过夜。那时,她还满心欢喜,憧憬着阿昭对她的情意,幻想着她和阿昭的以后。
黑夜中,她借着月光含笑打量这个让她从小见了便生欢喜的人,一颗心蠢蠢欲动。她的阿昭,是男也好是女也罢,都是她今生来世唯一想嫁的。
她偷偷地靠近了阿昭,却总觉得不够近,还不够近。红着脸,悄悄地抬起阿昭的手臂,环住自己的颈项。那一刻,肌肤相亲带来的触感,让她错以为这种无间亲密今后都是顺理成章。
哪怕伏低做小,只求阿昭的卧榻旁容她一席之地。
第二次拥抱,转瞬即凉。
她在阿昭面前袒露所做的一切,抱着阿昭放肆地哭,她替阿昭不值,阿昭为何会喜欢上一个纨绔,阿昭明明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人;她替自己悲哀,自从阿昭女儿身份被揭露,自己明知两人不可能在一起,却仍赶走了所有登门求亲的人,傻傻循着阿昭到了京城,以为从小到大那个相同的梦还有成真的机会。
当时阿昭回抱着她,用手在她肩头摩挲,可温度还没传遍她的全身,阿昭已冲出门外到了那个男人身边好生安慰,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第三次,她最流连——阿昭终于主动抱了她。阿昭哭着摩挲她的脸庞,对她说:“表妹,我带你回家……”阿昭手指的温度,阿昭胸膛的暖意,让她贪恋不已。
活在黑暗中,她太久太久没感觉到如阳光般炙热的温度了。见不到光,彻骨的寒。
阿昭不要她了,连红莺都不在了,她只能随着颠簸的命运之船来到蛮夏。
那里,到处是荒川,即使纵马一天也看不到头。那里,太冷,那里不是她的家。
每天夜里,寒冷伴随着噩梦噬咬她的血肉,她多想阿昭陪在身边,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她,替她把冻僵的手捂热。
可阿昭不再是从前的阿昭,阿昭的怀里已有旁人。她只能蜷起身体自己取暖,日复一日,漫漫长夜,浑身冰凉。
后来,叔父战死疆场。她知道,家这个东西,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也有个男子想要给她温暖,可他暖不了她,国仇家恨下,哪有儿女情长。
她知道仙霓裳的脸令这个男人神魂颠倒。可她是柳惜音。所以她不在乎他一边对着她立下海誓山盟,一边无奈地看着她周旋在自己不怀好意的父王身边。
她不怪他,她也曾经为了得到自己心爱之人耍心机玩手段。男人,最想要的从来只有天下,女人,是坐拥江山后的馈赠,在天下还没到手之前,不过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她,柳惜音,绝非纯善无害的小白兔。她与这个男人的开始本就源于她精心编造的谎言,对他,无爱,哪怕在他面前笑得再明艳灿烂,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是冷的。
谎言,从来不会只有一个。有了第一个,接下来会更多。美貌,是她谎言的面具。她戴着面具,在两个男人面前使劲地笑,努力让仙霓裳的笑容楚楚动人,艳若繁花。
她成功了,两个男人为仙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