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酌抬了抬嘴角,面上看着四平八稳的,十分持重大方。
跟车里的人打完招呼后,大家就都陷入了安静。
温凉习惯性地歪坐着,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颚认真看着旁边比他小了将近一半的半大少年。
作为一个没人带他玩儿的孤苦老年人,温凉有空在家的时候其实还挺喜欢看看电视上上网的,那些刚出道的那些各路欧巴们,只要看过作品,温凉基本都能对上脸。
时髦。
温凉抿了抿唇,想来想去就觉得自己应该还算没那么老年。
可小朋友似乎没几句话能跟自己说上的。
时尚弄潮儿温凉在心底给为自己加油点赞了之后,视线就又回到了林景酌的身上。
林景酌的长相其实不是时下流行的清新小男孩儿款。
他的轮廓很深,眉眼间冷冽居多,即使五官每一样都精致,但合在一起却会因为侵略性过强而让大家只注意到他的气质。
是好事,也是坏事。
海城的晚高峰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绝望,而车里除了司机外的三个人一个悠闲安静,一个不爱说话,还剩下一个忙着从后视镜看戏,竟然也就连广播都没开地这么在车流里堵着。
从上车开始,林景酌一直就觉得有两道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转着。这种来自业界大佬的凝视,弄得他莫名紧张。
其实,如果林景酌的成绩并没有好到让所有老师在各种极端情况下都舍不得骂他的话,那么他应该能知道,这种紧张基本类似于上学时晚自习玩手机结果被教导主任蹲到的绝望。
那是一种,财产安全,人身安全,前途未来都悬于一线的害怕。
当然了林景酌这个时候还并没有想过,他的另外一种安全还即将在不远的将来被旁边这个演艺界的大前辈给盯上。
“小景现在这部戏是男一吧。”大概是看够了热闹,安远挑起了话茬。
林景酌抬起头,抿唇摇了摇头:“不算是。”
他现在参与的这部戏是这几年来难得的古装权谋群像戏,他的角色是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小公子柳沅,戏份不算最多,但却是剧中很重要的剧情推动。
林景酌在出道前就已经小爆过一次,但签了公司确定做演员之后却直线式的开始低调起来。公司大概并不想过度消费他的流量,给他接的都是再正儿八经不过的剧,连个感情线都没有。
迄今为止,林景酌的演艺经历基本可以用一句话完美总结——常年混迹于戏骨团队里跑龙套的男八号。
“说起来也巧,柳沅这个人物老温当年也客串过吧。”安远挠着后脑勺想了想。
林景酌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脑子就有些当机。
他们现在在拍的这部剧是翻自非常著名的一部权谋小说,这篇小说几十年来,新新旧旧大大小小,被翻拍过不下二十次。
而其中最经典的,却是在一部电影里友情客串,只在结尾出现了一个回眸的温凉版。
“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小朋友哪能知道。”旁边的温凉笑了,转头看向林景酌,“十二年前…你连小学都没上吧?”
“没。”林景酌只觉得僵硬得像块板儿,说起话来好像都有点跑调,他清了清嗓子镇定下来,“但我看过。”
….不仅看过。
当时不谙世事的他还偷偷拉着他哥抒发了一下心中的惊艳之情。
林景酌第一次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的记忆力算得上不错。
他清楚的记得,当晚睡觉的时候,他还偷偷爬去了他哥那边,扭捏了半天跟他哥说:“哥我好喜欢柳沅啊。”
而他哥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了:“我明天给你看看他演过的另一部电影,你更喜欢。”
…
喜欢。
喜欢你个大鸡腿子。
林景酌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恨不得在下头刨上个坑蹲去车底。
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的粉丝到底是为什么总是喜欢不辞辛苦地跑到各种地方来看他。
他在见到温凉的三十分钟统共说了两句话就已经肌肉僵硬快猝于自己的内心戏了,那些小姑娘们竟然能那么开心地对着他笑。
“那时候老温也才十七八岁吧,啧啧啧啧那嫩的,一张脸打遍天下啊。”安远笑着调侃,“不过我看你俩现在站一起,还是小景略胜一筹。老温你这柳沅是要被时代淘汰了。”
“淘汰吧。”温凉撑着下颚,丝毫没掩饰自己看着林景酌的慈祥视线,笑起来的时候凤眸的眼尾拉出一条漂亮的上挑弧线,“小学霸好看。”
林惊住原本只是虚虚握着自己书包带子的手瞬间握紧,不长的指甲抠进手心儿里,刺得他一个激灵。
“没有,温老师…”
话还没说一半,林景酌就被嘴里突然塞进来的什么东西打断了,一点温热的触感滑过他的下唇,留下一道灼热的痕迹。
他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有些张皇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叼着一袋已经撕开了口的椰奶。
把刚才滑过他嘴唇的…应该是…
“嗬,小朋友牙还挺尖。”旁边的温凉搓了搓自己的指腹,笑着打趣,“别看我了,行了喝奶吧。”
前面的安远噗嗤笑出了声,闹得旁边的林景酌不自觉的红了耳朵。
“现在怎么连小朋友都这么会场面话了。”温凉颇为感慨,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林景酌耳朵又红了一分,“不老实。”
“这叫商业互吹,老土帽。”安远翻下了遮阳板,“而且您这老前辈出山,谁敢跟您不见外啊。”
温凉挑眉耸肩摊手瞬间完成一套认命标准动作:“fine,我活该孤苦凄凉。”
一直在旁边强行装雕像的林景酌在这时候却没忍住,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温凉。
温凉的头发一直维持在一个很微妙的长度,在他仰头的时候,能够恰恰好落在肩膀上。
搞艺术的男人其实不少都喜欢留长发,有些留了像个精致的瓷娃娃,有些留了则充满着罗曼蒂克的颓唐。
但少有温凉这样能把半长的头发留得如此干净儒雅的。
“他有着完全不属于这个浮躁时代的宁静美感。”
林景酌想起外媒对温凉的评价,实在不得不感叹温凉爹妈给他起的这个名字的妙处。
不处于极端的两个触感,凑在一起却奇妙地形成了一种让人能瞬间意会到的氛围。
“到了。”温凉拍了拍林景酌的肩,示意他已经到了一中门口了。
现在正是上晚自习的点,一中里头几幢教学楼都是灯火通明,隔得老远都能听见课间时候学生们在打闹的声音。
林景酌背起书包一条腿刚跨下车,却突然顿住了。
温凉就看着小朋友在原地愣了一两秒,继而在一片昏黄暖色的灯光中转身。
少年有些紧张地抠了抠胸前的书包带子,低下头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在光影下像是欲飞的蝶翅,脆弱,但却很美。
温凉觉得自己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幕。
林景酌身后是晚高峰时候的川流不息,是骤然亮起的万家灯火,在一片光海中,他成为了唯一静止的点。
片刻静默后,他站在明暗交界处带着期待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