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人各自散去,大门也关上了。他忽然有些怅然若失,盯着那扇大门好一会儿,却又不知道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随从见他古怪。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只得小声问:“哥儿怎么了?天色不早。府里该摆饭了,哥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襄飞叹了口气,操纵着马缰,重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回到家中。等待他的并不是热腾腾的午饭,而是一脸心焦的父母。曲水伯一见他进门就满面紧张地向他看来,曲水伯夫人直接站起了身:“怎样?见到娘娘了吧?娘娘一切安好?”
谢襄飞平静地回答:“是。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不佳。儿子已经劝过娘娘了。娘娘也有了振作之意,还让母亲明日就递牌子进宫见面呢。”
曲水伯夫人立刻就念了声佛,脸上也有了笑模样:“看来娘娘是想明白了?那就好,那就好……”
曲水伯却问儿子:“你除了见娘娘以外,可曾见到皇上和两位皇子了?”
谢襄飞摇摇头:“皇上正与朝臣在乾清宫议事呢,儿子如何能打搅?皇子们早上去上学了,午膳则是回乾清宫用,儿子没有见到他们。”
曲水伯便开始唉声叹气了:“这可如何是好?虽然见着了娘娘,也劝得她有几分回转了,可见不到皇子们,也不知道他们现下境况,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想了想,又问儿子:“娘娘既然振作起来了,可是回心转意了?若是如此,明儿让你母亲带两个妹妹进宫去让她见一见吧。人总是要跟她长久相伴的,总要与她投缘才好。”
谢襄飞连忙重复了一次皇后的嘱咐,她只想见曲水伯夫人一人而已,又说了皇后的推测,认为谢家再送女进宫,恐怕太后与皇上那边是不会接受的。
曲水伯不由得有些着恼:“到底是太后与皇上不愿意,还是皇后不愿意?!你不是说她已经想明白了么?怎的还要任性胡闹?!我们想要送人入宫,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她着想?!难道她还觉得亲爹娘会害了她不成?!”
曲水伯夫人听得红了眼圈,劝丈夫道:“侯爷就别再提了,皇后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也是人之常情。原本就是怕她在皇上面前失了宠,会对皇长子不利,侯爷才想要送侄女儿进宫去的。如今皇后已经决定要振作了,等她复宠,又何愁皇长子储位不稳?那就更没必要送侄女儿入宫了。”
“你知道什么?!”曲水伯斥道,“无论皇后此番是否能复宠,后宫早晚还是会进新人的!与其让外头的人送个千伶百俐的美人儿进宫跟皇后争闲斗气,生个皇子再威胁了皇长子的储位,倒不如咱们家自个儿送一个过去,既占了位子,又不会与皇后相争,还能帮着皇后对付其他人,岂不省事?皇后还能趁此机会得个贤名,省得外头人提起,就说皇后善妒,不贤惠!”
曲水伯夫人哑了,眼圈却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掉下泪来:“可她不乐意……侯爷明知道皇后是怎样的性子,还要这样做,又要叫她主动跟皇上提,不是戳她的心么?她如今就够苦的了,咱们是她至亲,没法护着她就算了,怎么忍心再叫她难过?”
曲水伯冷着脸道:“一时难过又算得了什么?等皇长子坐上了那把椅子,她还怕享不了大福气么?可若是受不得这点小难过,等皇长子受了别人的算计,她在宫里后位不稳时,想后悔也晚了!我早就说过,你教养女儿时该硬的就得硬。别处处宠着她,养得她如今不知分寸,反倒是害了她!”
曲水伯夫人垂头低泣不语,曲水伯径自生着闷气,脸上满是烦恼之色。
谢襄飞看了看父母的神情,想了想,便劝道:“父亲容禀。儿子也觉得。眼下不适宜提送堂妹入宫的事,也就不必再劝姐姐了。”
曲水伯不悦地转头望来:“你说的什么胡话?难不成也为了私情而忘记大局了么?”
谢襄飞摇头:“父亲,您忘了?皇上说过。如今不纳后宫,是因为他要为先帝守足三年孝期。君无戏言。因此无论皇上如今对皇后有多少怨气,他都不会食言的。即使真要纳新人入宫,那也起码要在三年孝满之后。”
曲水伯恍然大悟:“是我忘了!”连忙盘算起来。“所谓三年孝期,应该是二十七个月吧?如今已经过了一年多。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没错,现下确实不是提这件事的时候,等三年期满,咱们家再提不迟。那时候你三妹妹年岁也不算太大。你四妹妹更加合适,想必皇后到那时也能回心转意了。”
谢襄飞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只是觉得,此事要看皇上是个什么章程。倘若到时候,皇后复宠。皇长子又已立储,皇上没有纳新人的意思,那咱们家也就不必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了,也免得打了皇后娘娘的脸。”
曲水伯挑起一边眉头:“倘若皇后娘娘未能复宠,而皇上又有意广纳后宫,咱们再提出送你妹妹们应选么?这倒也罢了。若真有新人入宫,皇后娘娘想必心中会更加着急,这时候咱们再提送女入宫之事,她想必也不会再闹了吧?”
谢襄飞张张嘴,又闭上了。父亲已经拿定了主意,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反正只要在未来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后能拉回皇上的心,那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若是皇后不能,那只能说明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为了谢家,为了皇长子,父亲的计划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曲水伯夫妻都无心用饭,谢襄飞只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命小厮到厨房去取饭菜来。他才坐下喝了口茶水,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二婶娘——谢三姑娘的母亲——就打发人来寻他了:“听说哥儿一早进宫看望皇后娘娘去了?也不知道娘娘病情如何?下晌哥儿到二房来坐坐?叔叔婶娘们都十分关心娘娘玉体安康呢。”
谢襄飞苦笑着把人打发走了。谢二太太性子直白,不太懂得拐弯抹角,也有可能是她没打算跟他拐弯抹角,才会说得这样露骨。什么叫担心皇后玉体安康?她只是想知道皇后有没有答应引荐谢三姑娘入宫的事吧?
没过多久,谢四姑娘的母亲谢三太太也打发人来了,这位婶娘倒是要圆滑些,并没有直接叫谢襄飞过去说话,而是叫个婆子给他送了两碟子热菜过来,说是庄子上才送来的,让他尝尝鲜。谢襄飞心里明白这只是借口,长辈有赐,做晚辈的自然要亲往道谢,要再聊些家常话,可不就容易了么?事实上谢三太太的目的,跟她的妯娌并没有差别。
谢襄飞再次把人打发走了,看着桌面上两碟子小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哪怕是小厮把他的午饭给送过来了,他也依旧没有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