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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再埋头疾书了。她问:“老爷又在写什么呢?马上就吃饭了,先吃了再说吧?”

    冯御史挥挥手:“别打扰我。今日这一本奏错了,皇上虽爱惜我的人材,不曾当廷训斥,却有许多人看到我出了丑,明儿必有人要寻我晦气的。我本无意为逆党罪属张目,不过是碰巧提起他们,旁人少不得要拿此事做个把柄,攻击于我。我得再写一本。明儿递上去,就参那礼部老尚书。从前颖王在时,他家孙女儿还曾与颖王之子订过亲,虽说他孙女一病病死了。婚事最终没成,但他党附之势已成,还一力主张犯官家眷可收赎。晋阳王当年出继之事,也有他的首尾。只因没有证据,他又是三朝老臣,刑部与大理寺才奈何他不得。若他知机,早早告老回乡,皇上也乐得赏他一个善终。可如今他年纪老迈不堪大用,却还占着礼部尚书之位不肯让贤,又处处拿孝道压着皇上。大行皇帝的谥号至今不能定下,也跟他脱不了干系。皇上必然厌恶此人,待我参他一本,包管明日过后,再无人说我与逆党纠缠不清!”

    冯太太张张嘴。又闭上了,不再打搅他,悄悄地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做好饭菜,就直接送到书房,好让冯御史饿了直接就能吃饭。

    然后她就回到自己屋里发愁。

    她方才没有跟丈夫说实话,其实她姐妹二人早就听说过赵家内情。知道牛氏的话不尽不实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建南侯府并无多大权势,况且当家的建南郡公夫人一向有善名,听说脾气也是极为和软的。明明是正室,又生了唯一的嫡子,竟然还能任由庶长子占据世子之位,与其生母在家张牙舞爪、作威作福。自个儿的嫡亲儿子要给庶兄让位不说,老郡公一死,更是被直接分家出去,只分得了极少的家产。到了这个地步,建南郡公夫人仍是和气得很。也不跟庶长子打官司,就这么认了。到得后来,连儿子媳妇的性命都断送了,知道仇人是蒋氏,如今见到蒋氏的长子落难,她还能心软地伸出援手。性情和善至此,摆明了是个好欺负又不爱生事的,即便御史参她孙子一本,想来十几岁的少年懂得什么?自然是事事听从祖母的意思,最后肯定是不了了之。牛氏一家想要分家产,那是绝不可能的,但要拿到千儿八百的银子,却不是难事。

    冯太太不稀罕这千儿八百的银子,也没想过要沾上些好处。她和她妹妹霍太太愿意插手此事,不过是因为后者看中了牛氏的长孙女赵湘,想要娶来做儿媳妇罢了。

    霍家与赵家际遇相似,同是逆党罪眷,只因她和另一位姐妹的援手,霍太太和小儿子很早就被收赎了,无奈长子不得不被流放西北,身子又不好,路上一病病死了,霍太太伤心之余,对小儿子就格外看重。横竖这孩子是考不得科举的了,行商又有*份,另一位妹妹陈知州太太来信,提议让霍家外甥去她那里,拜陈知州的师爷为师,学着做个幕客,日后也有个营生,说出去也体面。

    只是前程有了,婚姻却是件难事。霍家罪臣门第,若是要寻个小门小户的清白女儿,自然不难,可霍太太嫌小家碧玉上不得台面,然而正经官家名门千金又怎会看得上她儿子?同样身份的赵湘就成了上上之选。虽然不能给自家增添助力,但赵湘容貌才学俱有,见识也不错,不至于委屈了外甥。若牛氏能得一笔银子,少不得要给赵湘多置些嫁妆,再看在冯御史帮了他家大忙的份上,应承婚事,岂不两全齐美?

    冯太太与霍太太打的一手好算盘,如今看来,大概是行不通了。上了奏本又如何?皇帝宠信建南侯,这状告不成不说,牛氏的恶行恶状都上达天听了,与他家结亲,实在不是个好主意。

    冯太太觉得,还是要劝一劝妹妹的好。那样的祖母教出来的女孩儿,品行当真配得上外甥么?

    赵琇一家还不知道冯御史家里有这么一番对话,他们还在忧心地打听着皇帝退朝后叫了冯御史去,到底说了些什么?虽然看冯御史的反应,不象是要接受他对建南侯的弹劾的样子,但赵玮既被人参了,是不是也该上折自辩一下?

    可怜他小小年纪,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也不知那自辩折该如何写才好,正要寻人请教去,忽然曹家那边又传了信过来:“不妨事的,皇上心里清楚两家谁是谁非,也知道那牛氏刁毒,不必惊慌,只当不知道有人参你就是了。”

    张氏对曹家素来信任。听他家这么说了,也松了口气:“阿弥陀佛,这真真是圣明烛照。皇上再明白不过了,如何会听信那牛氏的胡言乱语?御史不过是叫人哄骗了罢了。”

    赵玮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安,他私下跟赵琇商量:“曹将军守卫禁中,因此消息灵通些也是有的。可他又不是替皇上传话的,不能因为他这样说,我们便真的什么都不做。消息传出去,说不定会有人参他窥视帝踪,倒给他惹祸了。咱们还是循例辩上一辩吧,横竖冯御史参我之事,满朝皆知。”

    赵琇想了想:“皇上没有当廷发作,而是私下跟冯御史说话。想必也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太大。若是哥哥大张旗鼓上折自辩,未必会合君王心意。要不……折子照写,托人悄悄儿递上去,只要能让皇上看到就好了?”

    这倒不难。赵家虽然人脉不广,但鲁云鹏常驻宫中。倒是与几位尚书、大学士还能搭上两句话,请人帮着递一递折子,应该不成问题。赵玮只需要烦恼折子怎么写就行了。

    不想赵玮的折子还没写完,宫中新皇已经派了人来,赏了他几匣新书,一套文房四宝,一双美玉。让他不必担忧折子之事,个中内情,新皇都清楚,还叫他对待一些品行低劣的人不必太过容忍,只管以直报怨即可。

    这一趟宫使降临,并不是秘密进行的。而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前来赵家小宅。不多时,京中就已传遍了,新皇对建南侯半点不满都没有,还宠信有加。就算有人对赵玮少年得爵看不习惯的,也都消停了。

    赵玮的折子是不必写了,他心里还安定了许多。来送赏赐的宫使也是熟人,从前新皇还未登基前,就时不时到赵家小宅来的。赵玮既然与他混得熟了,又出手大方,有些消息自然就不难打听到了。

    原来新皇对冯御史的奏本其实早有预料,因为广平王世子早就进宫对皇帝提过此事,说是身边的小厮出外城办事时,碰见了赵家的一场闹剧,又无意中撞见赵玦之母牛氏去拜访同为犯官家眷的霍太太,正好冯御史之妻——也就是霍太太的姐姐,也来瞧她妹子,双方就碰上了。隔日冯御史就上了奏本,里头的缘由不是明摆着么?

    新皇其实不耐烦冯御史这样为求名不折手段的行为,但又不想打击御史们的积极性,免得其他人遇上权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