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看着台阶下临风玉树一般的高桢,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走下台阶去看了看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有些小俏皮地打趣:“世子爷,你不热么?我哥哥都换成单衣了。”
高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天气确实越来越热了,也该到换单衣的时候了。”然后就一直盯着她,眼神里似乎还带着几分——热切的期待?
赵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这是……希望她再给他做一身单衣的节奏?
赵琇有些懊恼地看着高桢,这位世子爷。是不是真的把她当针线上人来使唤了?能一年四季都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也就是祖母和哥哥赵玮才有的待遇。就算他高桢身份高贵,跟她自幼相识,彼此关系也很好。她跟他也还没亲近到那个份上呢!
再说……赵琇有些苦恼地想了想,近来他们兄妹要忙活着整理年久失修的建南侯府,安排那些新的旧的男女仆人,清点一大堆的产业和财物,再准备迎接祖母上京和搬家诸事,她连每日练字的时间都不一定能保证,更何况是给他做衣服呢?哥哥的新夏装和祖母的新衣裳,如今都是交给针线上的人做的。
高桢看到她面露苦恼之色,就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来。他自然是盼着能再得到她亲手做的衣裳,既精致好看又合身。还非常符合他的审美。不过这种事,她主动提出要做,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他先开了口,她才答应帮忙,让父王母妃知道了。一定会责怪他失礼。而如今,他常常穿着这身罩甲,母妃每每看见了,只会夸奖赵琇针线好,只可惜自己没有生个这样伶俐乖巧的女儿,却不会说别的,这样才好呢。
高桢转移了话题:“我有话要告诉你。是父王昨儿出宫的时候跟我说的,让我提醒你们兄妹一声。你随我到前头书房处,我细细告诉你。”
既然是广平王特地嘱咐的,那必然是要紧事,赵琇连忙答应了,就一直跟在他身后。随他穿过重重游廊,到达了前院上房。
赵琇经常来这里,因此已经很熟了。高桢请她入座,自行坐了正堂下两排交椅左端的第一张,她就在对面坐下。侍女上了茶,高桢就把人都打发出去了。
赵琇看见他连在门口守着的侍女都打发得远远的,只当他说的是极机密的事,顿时也严肃起来:“这是怎么了?王爷都嘱咐了什么事?很重要么?”
高桢的神情还是那样平平静静的,似乎并不十分紧张:“也没别的,就是皇祖父赐还你们当年被查封的府第、产业、奴仆的事,你们留点心,兴许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全部交割清楚的,内务府可能要拖上几日,因为其中还有赵玦家中查抄出来的东西,房子和产业都有。”
赵琇有些吃惊:“怎么连那些都有?”当年两房分家时,东西就都归了小长房吧?
高桢便告诉她:“当年你们分家时,赵炯仗着自己袭爵,只分给令尊很少的东西,本就是有失公平的。况且他这爵位又不是明正言顺得来的,只因赵老夫人与令尊品行端正,不重虚荣,无意与他相争,才让他得了便宜。否则就凭他一个庶长子,有嫡出的弟弟在,哪里轮到他袭爵?如今拨乱反正,赵炯后人的财物横竖都要充公,我父王便索性给内务府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物归原主了。这里头还有昔年老郡公的东西,你们家不拿回去,难道要让它们流落在外?”
赵琇忙道:“这当然不行,能够拿回来,肯定是拿回来的好。”想了想,她脸上露出笑容:“祖母知道了一定很开心。虽然当年分家之后,她带着自己的私房走了,其中也有不少是祖父的遗物,但祖父从前用惯的物品,大都留在了侯府,也不知有没有被人糟蹋了。如今失而复得,她老人家一定非常欢喜。”
不但是老郡公生前用过的东西,如今可以得回侯府,住回夫妻俩一同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张氏心里也定是高兴的。在奉贤老宅时,她就没少念叨起从前在侯府时如何,住的院子里种的是什么花,老郡公又曾在何年何月因何事在哪一间屋子里跟她说过什么话。赵琇嘴上虽不说什么,但心里也清楚,祖母对祖父的感情深着呢。
高桢犹豫了一下,又跟她说:“这其中可能还有牛氏与蒋氏的陪嫁,若他家人听说了,找上门来,你们不必理会。这是皇上赐给你们家的,早不与他们相干了。”
赵琇这回就更吃惊了:“怎么连她们的陪嫁都有?就算是从他们家里查抄来的,我们也不稀罕。”那种东西,看着都让人觉得恶心吧?
高桢却摇摇头:“若不稀罕,日后慢慢卖了也就是了。虽说是御旨赐还之物。但跟正式御赐的东西是不一样的,随你们处置。也别觉得占了他们家的便宜,这都是应该的。你可知道,审问颖王府的账房时。他们供出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原来当年先帝在时,赵炯还是世子,牛氏协助管家,就曾贪墨了公中不少银钱,合共二十万两银子,全数被赵炯拿去资助颖王争储位。但后来老郡公向先帝建言,先帝没有废去皇祖父的太子之位,颖王盘算落空,赵炯担心此事被皇祖父与老郡公知晓,曾一度试图与颖王疏远。却因为有证据握在颖王手中,一直没能疏远成功。待老郡公过世后,他儿子赵玦也因着这个把柄,一并投靠到颖王那边去了。他们父子两代,亏空了你们赵家公中二十万两白银。这些年补贴颖王府的银子就更不必说了,拿他们私产补上,也是应该的。”
赵琇隐约记得这件事:“怪不得,祖母和卢妈都曾经提过这件事,说赵炯做世子的时候,牛氏帮着我祖母打理一些产业,因祖父有意扶持他们。就给了好几处来钱多的铺子、庄子什么的,可牛氏刚接手头一年还是正常经营,后来就一年一年的越赚越少了,到得后来,几乎是入不敷出,纯亏本。我祖母说牛氏不懂经营。有心要教她,她又不肯听。跟祖父说了,祖父还特地要了账本去瞧。不过没多久,祖父就去世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原来他们不是不懂经营亏了钱。而是把钱贪了孝敬给颖王了。真是的……”赵琇摇摇头,“还好祖父不知道这件事,不然真是要被他们气死。祖父一心要保皇上的储位,儿子媳妇却在暗地里打对台扶持颖王,要是真的暴露出来,赵炯的世子之位早就不保了。”
知道当年还有这么一出,赵琇对牛氏与蒋氏的陪嫁就没那么抵触了。反正他们家也不是抢了赵玦家的东西,只是接受皇帝的赏赐罢了。谁叫牛氏与蒋氏的丈夫儿子都生了反骨,被人抄家了呢?既被抄了家,他们的家产自然就不再属于他们了,至于会落到谁的手里,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赵琇心情好转,特地谢了高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