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险境,此等胸襟气魄,我南朝谁人能及?伯父这回却又把阿姊接回了家。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分明是伯父不看好他,借机又想不认婚事!他为我大虞栉风沐雨,筚路蓝缕,我高家在背后却如此待他,实是不公!幸好阿姊深明大义,要去义成伴他!如此高风亮节,大兄难道你就丝毫不为所动?”
高胤面露讶色,望着激动难当的高桓,沉吟了片刻,撇下他,转身便去。
他径直寻了洛神,将方才高桓寻自己的事讲了,问:“阿弥,六郎所言,可是当真?”
洛神料到高桓瞒不过大兄,方才一直便在等他来寻自己。点头。
“阿弥,李穆战力,当世能匹敌者,或许也只北方慕容西了。阿兄确是佩服他的。只是伯父既在这当口将你接回,必有他的考虑。阿兄恐怕不能擅自做主将你送去义成,你也勿再做此打算,安心留在家中。”
“你若是有话要和李穆讲,大兄可代你传信,如何?”
他想了下,又道。
洛神道:“多谢大兄好意。但我必是要走一趟义成的。你不帮我,我不勉强,我自己再想办法就是。”
高胤和洛神对望了片刻,见她神色平静,也不哭不撒娇了,一夜之间,仿佛再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阿妹了,迟疑之间,听见高桓又嚷:“大兄,你不帮我们就算,可不要去告密!你若告密,我和阿姊,这一辈子都瞧不起你!”
高胤瞥了他一眼,转身而去。
高胤一走,高桓又是后悔,又是担心,瞧着阿姊,她却如同已经事成,竟叫了侍女,开始收拾起行装,心里又是焦急自责,又是不解,口中道:“阿姊,怪我没用,坏了事。我看大兄是个靠不住的……”
他热锅蚂蚁似地,在屋里团团乱转,忽然,眼睛一亮。
“要不,趁伯父伯母还不知道,我们先走!我去向李协借人!只要我提姐夫之名,几个兵,他不会不借!”
李协便是当初的宿卫营统领,如今已升官进位,掌建康都卫。
“六郎,你好大的胆!前次禁闭还没将你关够,是也不是?”
门外忽然一声怒喝,门被人推开。
高桓吓了一跳,转头,见萧永嘉站在门外,面罩寒霜。高峤在旁,也盯着自己,一脸的不悦。
又见高胤也在他二人身后,顿时说不出话了。
洛神正坐在床边,和侍女折着衣裳。
侍女见状,面露惊慌,纷纷停了下来。
她却只转头,看了眼门外的动静,又继续低头折衣。
萧永嘉跨入屋内,盯了洛神片刻,道:“阿弥,你这是何意?”
洛神停了动作,慢慢地站了起来,朝向父母,说道:“阿耶阿娘既知道,我便也不隐瞒了。我要去趟义成。望阿耶阿娘勿加以阻拦。”
高峤立刻道:“莫说路途迢远,一路凶险,便是坦途在前,你也不可去!从前是阿耶的错,将你误嫁。如今当讲的话,前些时日,你阿娘都讲给你了。阿弥,道不同,不为谋,何况是一世夫妻?李穆非我高氏同道之人!从前不知便罢,如今知道了,阿耶不能一错再错,眼睁睁看着你再被那李穆拖累,误了终身!”
高胤也上前,对洛神道:“阿弥,你莫怪大兄。你年纪还小,六郎更是胡闹。你还是听话,留在家中,可好?”
洛神不言,双目只望着萧永嘉,道:“阿娘,我有话要和你讲。”
高峤还要再开口,被萧永嘉阻了。
“你们先出去吧。”
她凝视着女儿,说道。
高胤无奈而去。
高桓小声嘀咕:“我实是不懂。姐夫英雄盖世,如今又是去替朝廷办事,怎就非同道之人了……”
他话未说完,见高峤面带怒气地瞪了过来,舌头一闪,也不敢再抱怨了,垂下脑袋,怏怏地随了高胤走了出去。
“阿令,你莫训斥,好好再和阿弥说就是了。”
高峤有些不放心,走到妻子身畔,低低地叮嘱了一句。说完又看了眼女儿,叹息了一声,负手慢慢而去。
……
屋里剩下母女二人。
“阿弥,你是怎的了?原本我瞧你也是静下了心的。去趟京口,回来怎就又改了主意?早知如此,我便不让你去了!”
洛神道:“阿娘,你莫误会。我去京口,阿家非但没有挽留,反劝我放下旧事,往后再不必记挂她儿子了。”
萧永嘉一怔。
“既如此,你为何又要去义成?”
她上前牵住女儿的手,带她坐到了床边,扫了眼方才叠好放在床上的衣物,叹了口气。
“非阿娘要强行拆分你二人,乃阿娘实是看不出他前途何在。他立志北伐,本就希望渺茫,何况,竟还有自立为大之心!他乃南朝之臣,要达此目的,非颠覆朝廷,如何能够做到?”
“你阿耶对我提及之时,我原本也是不信。但那晚上,我亲口问他,他竟不予否认。”
“阿弥!陛下再无能,也是你的亲舅。无大虞,何来你今日一切?你父是绝不容他有此异心的!”
萧永嘉的眉头紧蹙,出神了片刻。
“何况,即便阿娘放得开这些,但凭李穆一人,这世道如此,外有胡敌,内有门阀,重压之下,他又如何能够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何止前途!李穆若不回头,只有绝路一条!你便是再怪阿娘,阿娘也不会叫你再跟他的!”
洛神摇头。
“阿娘,你和阿耶对我之心,女儿知道。但女儿必须要走这一趟。女儿要当着他的面,问个清楚!”
“女儿记得,京口观潮那夜,他曾对我言,日后纵然天下人和他为敌,他也不会伤害我和阿耶阿娘。女儿当时不知他话为何意。如今似乎才明白了!”
“但女儿要他亲口给我一个解释。他既早有如此异志,当初为何娶我!娶了我,为何又弃我而去?有朝一日,倘他真的做了乱臣贼子,他又要如何不伤害我和阿耶阿娘?”
她眼中溢出了泪,抬手,飞快地擦干,又扬起了面。
“阿娘!就算我和他就此断绝,也是把话说清,是我不要他了,而不是他这般,丢下一句空话就去了!”
她从床畔站了起来,走到萧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