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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6
    , 仿佛没从梦中抽离。

    刚刚过去的这个昨夜, 大概是她最后一次睡这张熟悉的刻四季锦包镶花梨木床了。

    惊梦一夜,醒来却又什么也记不得了。

    门没有上闩。阿菊和琼枝、樱桃她们进来了。

    阿菊端着一盏烛火。隔着层帐子, 从洛神的角度看出去,仿佛是她怀里捧了一团模模糊糊的昏黄色的光影, 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己靠近。

    那光影越来越大,帐子里头渐渐也被照亮了。

    接着,那面低垂着的床帐就被掀开,熟悉的阿菊的脸出现了。

    “小娘子醒了。”

    她回头吩咐了一声侍女, 随即伸手摸了摸洛神的身子, 冰凉又汗湿。

    她蹙眉, 拿了巾子,温柔地擦去她额头和积在后背胸口的冷汗,又亲手给她换了件干爽的柔软里衣, 替她系好衣带, 仿佛她还是个不会自己穿衣的小女孩儿。

    侍女们也忙碌了起来。

    今早要入宫, 出来后,就是洛神离开建康去往京口的时刻了。

    屋里的烛火陆续被点亮,光明一下子驱散了黑暗,亮堂堂的,到处是喜庆的颜色,人也不少,七八双手,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却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发出几声铜盆轻轻磕碰的杂音,没有半点别的声音。

    沉默得到了近乎压抑的地步,倒仿佛是在预备一件丧事。

    洛神梳好头,穿了衣裳,打扮完毕。

    花儿般的少女,面颊稍稍抹上一点儿胭脂,便足够鲜妍明丽,百媚千娇。

    她胡乱吃了几口东西,来到堂屋。

    阿耶,阿娘,叔父、从兄,从弟……一群人全在了,只等她一个人。

    那么多双眼睛,齐齐地看向了她,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她迎着亲人的目光,微笑着说:“我好了。”

    ……

    高峤和萧永嘉将洛神送到了皇宫。

    萧永嘉今早精心修饰过了妆容。

    极好的桃花胭脂,也遮不住她白得像雪的面孔底色,衬得那两道眉毛,乌得触目惊心。

    她握住了洛神的手,要陪她一道入宫。

    洛神说:“阿娘,我自己可以。”

    萧永嘉知道,里面,除了自己的那个弟弟和那个许家皇后,此刻大概也聚齐了全建康所有看她萧永嘉不顺眼的女人。

    她怎放心就这样把自己的娇娇女儿独个儿投到母狼窝里?

    她要陪着女儿。

    “阿娘,我自己可以的。”

    洛神再一次婉拒了她。语气是坚持的。

    萧永嘉有些困惑,更是焦急。

    “不行。还是阿娘陪你……”

    “叫她一个人去吧。”

    这一路上,一直没有开口的父亲,忽然插了一句。

    从那日之后,关系再次僵成了冰的父母,在这一个多月里,相互之间唯一开口说过的,大约就是有关洛神婚事的话了。

    萧永嘉充耳未闻,依旧抓着女儿的手。

    “阿娘,我可以的!”

    她必须可以。

    从今天起,就像告别那张她睡了很多年的熟悉的床,她的头顶,也再没有来自父母的时时刻刻的荫蔽了。

    倘若连这第一步都没法自己走完,往后的她,该怎么办?

    萧永嘉定定凝视着女儿。

    洛神从母亲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转身,随着宫人走了进去。

    ……

    长安宫里,聚了许多盛装丽服的世妇和贵族女人们。

    皇帝还未现身。她们三五一群地围拢在许皇后和朱霁月的身边。地位高些的,陪坐在铺着华丽地毡的坐塌上,稍低些的,则侍立一旁。殿中气氛愉悦,女人们低声地说着笑,眼睛不时瞟向宫门的方向,眼底里,带着心照不宣的暗笑。

    地位尊贵,号称建康第一美人,白鹭洲的主人,金如铁,玉如泥,穿不完的华服,佩不尽的首饰,年轻时嫁了士族少女人人倾慕的高峤,年长了,没生出儿子也就罢了,还厌恶丈夫,独居别处,对丈夫不闻不问,而身为宰相的丈夫,却依然对她俯首帖耳,这么多年,竟不曾传出过半点风流韵事。

    这样一个招妒的女人,高高在上了半辈子,这么多年间,她有意无意曾得罪过的建康城里的所有贵族女人们,今日大约全部聚在了这里。

    环佩春风,兰馨猗猗,臂间悬霞云披帛,霓裳如莲花盛开。

    洛神飘然而来,走进了殿内,容颜光彩,映得近旁那枝供于瓶里的玉芙蓉亦为之黯然失色。

    女人们愣了,视线从她身上,不约而同地移向她的身后。

    没见到预期中那个原本可以尽情幸灾乐祸的女人,未免失望。

    但很快,所有人的兴趣又都回来了。

    在窃窃私语声中,在隐含着讥嘲和幸灾乐祸的目光的注视之下,洛神目不旁视,双肩挺直,走到了许皇后的面前,向她下跪行礼,感谢皇舅母这些时日对自己这桩婚事的关心和诸多照拂。

    许皇后漫不经心地让她起来,笑着说:“所幸顺利,你今日也要动身去往京口了。那地方小,流民横行,鱼龙混杂,难免乱了些,本不适合如你这般娇生贵养的女孩儿居住,但好在李穆也算是个人物,嫁了他,你虽不能再有从前的尊贵,但也算终身有了着落,皇舅母也替你高兴。”

    朱霁月手执一柄秋扇,扇面掩住了半张脸,打量着垂眸的洛神,跟着接话:“皇后说的是。照我说,女子嘛,嫁个能管饱穿暖的汉子,生几个儿子,老了有靠,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别的呢,全是虚的,别放心上。可别像有些人,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消停。岂不知风水轮流转,这不,不但落到自己这里,还报在了骨肉身上,这就难看了。像我们厚道的,不过也就唏嘘几句,若遇到刻薄的,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许皇后说话的时候,周围已经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等朱霁月开口,就变成了笑声。

    洛神慢慢地抬起眼,盯着朱霁月,忽道:“王妃,你欺负我年纪小,嘴巴笨,倚老卖老地拿我消遣,我也就当做没听见。只是后头那话,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讥讽我皇阿舅不成?”

    兴平帝子息克乏,早年生养的皇子,大多夭折,